西方傳教士對貴州威寧石門坎苗族文化的影響

陳業(yè)強 舒 梅

（貴州師范學院，貴州 貴陽 550018）

西方傳教士對貴州威寧石門坎苗族文化的影響

陳業(yè)強 舒 梅

（貴州師范學院，貴州 貴陽 550018）

苗族是我國有著悠久歷史的少數(shù)民族之一。威寧苗族，大約在宋、元時期遷到威寧。西方基督教傳教士于1904年進入貴州威寧傳教。西方傳教士在貴州威寧石門坎的傳教活動對當?shù)孛缱逦幕a(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西方傳教士；石門坎； 苗族文化；影響

苗族是我國歷史悠久、人口較多的少數(shù)民族之一?！巴幟缱澹蠹s在宋、元時期遷到威寧?！雹偈T坎位于貴州省威寧縣的西北部，處在云貴交通的要道上。西方基督教傳教士于1904年進入貴州威寧傳教。首先在苗族地區(qū)傳播，逐漸發(fā)展到彝族地區(qū)，相繼擴展到滇、川、黔交界的各縣。

一、西方傳教士在石門坎的傳教過程

1904年9月到10月，伯格里帶領(lǐng)兩名傳教士進入威寧，利用“傳教士特權(quán)”向威寧地方官員施加壓力，讓州衙出示布告指明苗族純屬求道讀書并無放毒害人，苗族信教，不得干涉。伯格里還與當?shù)匾恍h族的首領(lǐng)和彝族的土目化解敵意，建立友好關(guān)系，大關(guān)寨彝族諾蘇地主安榮之不僅答應讓他屬下的農(nóng)奴自愿信教，還答應捐贈石門坎的土地給教會修教堂。

1905年春，是石門坎建教堂設(shè)學校的日子，也是伯格里等傳教士在昭通傳教并把傳教辦學目標轉(zhuǎn)向石門坎苗族地區(qū)的開端。教堂建成后，伯格里就以石門坎教堂為中心，帶領(lǐng)王玉潔、鐘煥然、李司提反等人走村串寨在苗族地區(qū)布道傳教。1914年，伯格里派英國傳教士王樹德和苗族布道員王基徒、楊雅各到威信和川南苗族地區(qū)傳教。1915年伯格里病逝后，苗族布道員堅持前往，終于在1921年于牛坡坎建立石門坎支堂和光滑小學分校，以此據(jù)點，又擴展到川南的珙縣、高縣、筠連的苗族地區(qū)。

二、西方傳教士在石門坎傳教成功的原因

首先，就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而言，國內(nèi)軍閥割據(jù)，民族歧視，在土司、土目和地主們的殘酷壓迫和剝削下，石門坎苗族人民生活得十分的艱苦。他們總是渴望有朝一日能逃離苦海。加上他們居住在崇山峻嶺之中，交通閉塞，沒有任何文化生活可言，更說不上有受教育的權(quán)利。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西方傳教士的出現(xiàn)，對他們就有著很大的吸引力。特別是當他們看到教會勢力強大，能遏制給自己造成災難的各種社會勢力時，對傳教士便產(chǎn)生了一種加以利用的心理，他們相信傳教士會幫他們解脫痛苦。于是，便紛紛入教。

其次，外國傳教士利用中國半殖民地的“官府怕洋人”的社會現(xiàn)實，在思想上極力向苗民灌輸“教會不怕官府，入教可以免受壓迫”的觀念。比如他們向苗民宣稱萬能的上帝對萬物眾生都是平等的，如果苗民信仰基督教的話就可以翻身，就可以平等。在政治上則為苗民“打抱不平”，以博取苗民的好感，讓苗民覺得入教后生活會有保障。在當時民族壓迫、歧視，各方面境況十分惡劣的情況下，傳教士以“苗族救星”的姿態(tài)出現(xiàn)，為傳教方便而興辦的一系列慈善救濟事業(yè)，迎合了苗族人民的需要，使苗民對他們產(chǎn)生感激之情，入教的人就更多了，使其傳教事業(yè)更成功。

第三，傳教士自身的努力也是其得以在威寧傳教成功的因素之一。傳教士最初的傳教并不是很成功，但是他們中的一些人并未放棄，而是一直堅持著。外國傳教士一到苗族地區(qū)，就走村串寨，深入到苗族群眾中，與苗民同吃同住，穿苗民的服裝，并且還學習苗民的語言，用苗語同他們交流，了解苗民的民俗風情，采取當?shù)厝耸煜さ恼Z言和奇聞異事宣傳教義。苗族人民好客，喜歡交朋友，傳教士就采用請客、交友的形式引領(lǐng)群眾信教。苗族能歌善舞，即興編歌對歌是他們的傳統(tǒng)風俗和表達思想感情的主要形式，傳教士宣傳基督教教義主要是通過口頭宣講和贊美詩來進行的，這正是苗族人喜歡的形式，因此他們懂得的基督教教義，大部分都是從唱贊美詩中學到的。傳教士在傳教的過程中，為了使基督教深入民心，還采取“以苗人傳教于苗人”的方式，如伯格里依靠楊雅各、張約翰等苗族知識分子，借助于拉丁字母，創(chuàng)造了苗族文字，用以翻譯《圣經(jīng)》等基督教讀物，并在苗族中得以普及。所以，傳教士通過自身的努力與堅持，使得大部分苗民很快接受他們，并入教求道。

三、西方傳教士對石門坎苗族文化的影響

愛德華·泰勒在《原始文化》中對文化的定義：“文化，或文明，就其廣泛的民族學意義來說，是包括全部的知識、信仰、藝術(shù)、道德、法律、風俗以及作為社會成員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習慣的復合體?！雹谖鞣絺鹘淌繉F州威寧石門坎苗族物質(zhì)文化的影響主要有物質(zhì)文化和精神文化兩方面的影響。

（一）對物質(zhì)文化的影響

1.對語言文字的影響

在教苗族人讀書的過程中，伯格里發(fā)現(xiàn)苗族人沒有一套完整的文字系統(tǒng)，他們只是說苗語，卻從來沒有人用文字把苗語表達出來。伯格里開始嘗試為苗族人創(chuàng)造文字，終于他在苗族人傳統(tǒng)的服飾上找到了靈感，1905年，在苗族知識分子和漢族知識分子的幫助下，采取苗族服飾上傳統(tǒng)紋樣及外國一些簡易拼音形體字，經(jīng)過認真的研究，為苗族同胞創(chuàng)立了簡單易學的拼音文字。這種文字每字不超過五畫，易記、易寫和容易學懂。苗文的問世，是苗族歷史上的一大創(chuàng)舉和奇跡。它標志著黔西北、滇東北苗族已進入了有文字符號記載的歷史時代。很多人在學會苗文書寫后，就用這套苗文來記錄苗族歷史傳說和苗風、苗俗，使苗族的傳統(tǒng)文化得以以文字的形式保留下來。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也是我們今天不可忽視的課題。

2.對服飾文化的影響

近代威寧苗族男子腳上穿的是他們自己制造的草鞋，穿褲長只到小腿部或膝蓋的褲子，上半身主要穿的是介乎于茄克與長袍之間的寬大的外套，頭上戴著塊藍色或白色的頭巾。婦女也是穿草鞋，打著紅色的綁腿，上身穿短衫，下穿他們自己蠟染的花褶裙等。他們每個人的衣服都是由土布制成的，婦女家務的一部分就是織出她本人及她家里所有人所需要的全部布料，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這些布料主要由在村寨附近培植的大麻纖維織成，上面毛線的圖案結(jié)構(gòu)是剪自綿羊的羊毛制成，鮮艷的顏料則是從山嶺中各種植物及根莖上獲得。1904年基督教傳教士進入威寧后，在傳教士的影響下，威寧建起了推廣部，使簡易的手工業(yè)機械制作、棉毛紡織業(yè)及縫紉得到推廣，同時成功制作了較為適用和先進的織布機，配備了紡線機、絞線機等?？棽紮C和絞線機在苗族地區(qū)的廣泛使用，改良了苗族的裁麻及紡織方法，使苗族有適當?shù)囊路?，其式樣也仿效漢族的服飾，減輕了苗族婦女的工作負擔，提高了生產(chǎn)效力。

3.對飲食文化的影響

傳教士進入威寧后，他們中的一些人對農(nóng)作物很有研究。1906年安妮·布萊恩和她的丈夫張道惠把洋芋引入石門坎，過了兩三年后，他們已經(jīng)能夠把洋芋作為種子散發(fā)給眾人。洋芋在石門坎的成功種植使得其在苗族村寨中得以迅速的傳播，由于它可以在包谷和其他谷物成熟以前收獲，因此，解救了很多在饑餓的邊緣線上掙扎的苗民。還有，“張道惠傳教士還從英國帶來數(shù)個水果樹上截下的枝條，小心翼翼地把他們嫁接到野生樹干上，其結(jié)果是，許多年后的今天，在石門坎依然可以看到數(shù)量豐富且味道鮮美的水果。除此之外，洋芋也非常普遍”③。在當?shù)厝说姆e極支持下，傳教士們還引進一些蔬菜、改良種子、改良家畜、增加副產(chǎn)品以及后來種子試驗站的成功推廣，大大提高了苗民的生活水平。

（二）對精神文化的影響

1.對風俗習慣的影響

近代苗族還保留著“花房”、“踩月亮”、“逃婚”等婚俗。青年男女在交往的過程中如果彼此產(chǎn)生了愛意，男方家就請媒人到女方家提親。但是如果女方父母不同意這門婚事，男方就采用“搶婚”的方法，逼迫女方父母答應。不過如果女方父母還是不同意的話，男方就不得不把女方送回娘家，并且賠禮道歉。還有男女彼此都相愛，但是雙方父母都反對，這時候男女雙方就一起離家出走，遠走他鄉(xiāng)后成家立業(yè)?；浇虃鹘淌窟M入威寧后，不再允許“花房”和“踩月亮”，也禁止“搶婚”、“逃婚”，而倡導通過媒人提親。苗族有早婚的習慣，《伯格里日記》里說：他參加過兩對情人的婚禮，其中一對，女的18歲，男的15歲：另一對女的15歲，男的13歲。在1907年石門坎會議上，便商討規(guī)定了男女的結(jié)婚年齡，即男的必須滿20歲，女的必須滿18歲?！皩Y(jié)婚時的彩禮和嫁妝也作了一些改革。原來苗族結(jié)婚嫁娶場面還是比較熱鬧的，規(guī)定結(jié)婚時男方需要送給女方彩禮牛一頭或豬一頭，另加炒面、粑粑、雞和雞蛋、煙酒等。以后改為半邊豬肉，或豬一頭，再加雞、雞蛋、粑粑等物。原來女方也要以牛羊作為陪嫁，后來也改為一只母羊或一只母雞即可。”④雖然，傳教士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傳教，但是在客觀上他們清除了苗族人生活中的陋習，使苗族人民的社會生活更加的文明與進步。

2.對宗教信仰的影響

威寧苗族人民自古崇拜自然和靈魂，他們的神鬼觀念很深，認為宇宙中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神，神靈具有人不可取代的力量。一方面他們認為自然界中每一種自然現(xiàn)象背后都有一個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如門有門神，雨有雨神等。另一方面，他們還認為人有靈魂，人死后靈魂不滅，祖先的靈魂可以保護子孫后代。他們的傳統(tǒng)信仰具有宗教與巫術(shù)相結(jié)合的特征，宗教活動并不只是純粹表達其信仰，而且還寄托了某種使用目的的諸如祛病避禍消災、祭祀鬼神以求保佑等。自1904年基督教傳教士進入威寧后，以石門坎為中心的大部分地區(qū)的苗族改信基督教，傳教士用一元神的“上帝”取代了苗族人多元的自然神崇拜與信仰。信教后，傳教士帶來的藥物和醫(yī)療技術(shù)輕易地醫(yī)治好了巫師多次驅(qū)鬼也治不好的病。宗教信仰的改變，使苗族人不用再承擔生活中因祭祀所需的大量財力花費，他們可以擁有更多的財力去發(fā)展經(jīng)濟，而不是用來做無謂的祭祀，也使他們的精神得到了解放，他們再也不用時刻害怕鬼神的報復。

3.對教育科學的影響

近代西方傳教士為了在威寧苗族中傳教，除了走村串寨的布道外，還興辦教育、開辦診所、舉辦各種慈善活動。傳教士為傳教而展開的各種活動，在客觀上促進了苗族教育科學的發(fā)展。首先，引進現(xiàn)代教育體制。苗族人生活在人跡罕至的烏蒙山里，他們世代租種封建領(lǐng)主的土地，過著農(nóng)奴的生活。苗族原來沒有自己的文字，又沒有學習漢文化的條件，他們中大多數(shù)都是漢語、漢字文盲和數(shù)字文盲。伯格里在早期的傳教過程中就發(fā)現(xiàn)他們中許多人都不怎么識數(shù)，經(jīng)常在向他買書時，數(shù)不對錢的數(shù)目。1905年，循道公會傳教士正式在石門坎建堂設(shè)校。1906秋學校建成并取名為“基督教循道公會西南教區(qū)石門坎小學”，這是我國最早的第一所學制健全而完整的苗民小學。1906年石門坎光華小學招收學生不分男女，是我國最早的男女學生合校的學校。由于石門坎設(shè)立了高校部，外地讀完初小的學生都來石門坎讀高小。在教學過程中，學校以雙語教學為主，注重全面發(fā)展培養(yǎng)學生的體育特長。自1906年到1949年這短短的四十多年的時間里，僅石門坎光華小學本部就培養(yǎng)了小學畢業(yè)生4000多名，初高中及中專生共300多名，大學生30多名，其中兩名苗族博士、四名碩士。苗族地區(qū)教會學校的修建，對苗族文化的傳播和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都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傳教士的到來，也使得苗族人民在對西方文化和漢文化的雙重吸收和影響下，提高了自身的文化地位。

苗族醫(yī)學起源很早。由于歷史的原因，使得很多苗族古醫(yī)藥失傳。苗民認為一切疾病都是妖魔鬼怪作祟，因此他們治療疾病的常用方法就是請巫師“驅(qū)鬼”。傳教士剛進入貴州的時候，常常以為人們治病施藥作為一種主要的傳教方式。1907年伯格里在石門坎建立教堂時，開設(shè)藥房，由懂得醫(yī)藥知識的牧師為教徒治病發(fā)藥。傳教士在給病人治病施藥的過程中，往往都會給他們及其家人宣講衛(wèi)生知識，促進苗族地區(qū)發(fā)展了現(xiàn)代西醫(yī)，提高了人們對疾病的防御和治療能力，減輕了人們對疾病的恐懼。

[1]威寧苗族百年實錄編委會.威寧石門坎百年實錄十九[M].貴州人民出版社，2006(2).

[2][英]愛德華.泰勒.原始文化.連樹生譯[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1).

[3][英]伯格里等著，東人達、東旻，譯.在未知的中國[M].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613).

[4]威寧苗族百年實錄編委會.威寧石門坎百年實錄十九[M].貴州人民出版社，2006(104).

G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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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業(yè)強，博士，貴州師范學院歷史與社會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化人類學。舒梅，貴州師范學院2014屆本科畢業(yè)生。

貴州苗族流動人口婚姻家庭研究（14GZYB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