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行動的邏輯奧爾森與奧斯特羅姆之比較

胡興球+張哲+張艷

內容摘要：經濟學家奧爾森否定了傳統(tǒng)理性人會自覺從事有助于集體利益的傳統(tǒng)觀點，指出搭便車而非主動承擔集體行動的成本，更符合“理性人”的“理性”，這種理性會使得集體行動陷入困境。經濟學家奧斯特羅姆等人在對于奧爾森理論修正的基礎上，將制度分析融入到集體行動研究之中，并認為一群相互依賴的人可能自己組織起來進行自主治理，從而超越集體行動的困境。本文從集體及行動的本質、集體行動的參與者、對集體行動成敗的看法、集體行動的動力機制、研究的方法論差異這五個方面對奧爾森和奧斯特羅姆的集體行動理論進行闡述，以便更為深入地了解集體行動的邏輯。

關鍵詞：集體行動 ? 困境 ? 奧爾森 ? 奧斯特羅姆 ? 理論比較

集體及行動的本質

集體是人們由于某種目的而結成的共同體，誠如亞里士多德所言：“共同體的本質就是目的，每一個共同體是什么，只有當其完全生成時，我們才能說出它的本性”。集體行動則是為了爭取這種目的而采取的一系列行動。奧爾森和奧斯特羅姆都認為集體是一種利益共同體，集體行動的目的是增進由個人組成的集團的共同利益，但對于利益共同體的描述卻有所區(qū)別。

純公共利益共同體。奧爾森認為純粹的私人利益可以由個人單獨行動實現(xiàn)，并且更為有效，而一些人具有的共同利益需要則通過集體或組織的形式實現(xiàn)。比如企業(yè)家對有利的稅收政策和更高的商品價格的追求而形成了商業(yè)協(xié)會。集體的存在是為了增進成員的共同利益，共同利益是集體存在的依據(jù)，集體的實質之一就是提供普遍和不可分的利益，如商業(yè)協(xié)會爭取的有利法案對每一家企業(yè)均有效。共同利益的普遍性和不可分性使得集體行動的成果不能把集體內的個別成員排除在享用的隊伍之外，一個成員分享集體物品也不會影響其他成員的享用。根據(jù)集體對外來者的態(tài)度可以把集體分為排外性集體和相容性集體。排外性集體限制外來人員加入集體，而相容性集體對外來者的態(tài)度相當友好，歡迎有相似利益的人加入其中。集團的排外性和相容性取決于集體追求目標的特性，當商業(yè)協(xié)會爭取有利政策時，它是一個相容性集體，而當它需要通過限制成員產量來提高產品價格時，它就是一個排外性集體。

準公共利益共同體。奧斯特羅姆認為個人采取獨立行動的總收益通常低于個體以某種協(xié)調方式去爭取的利益。“只要占用者繼續(xù)處于非組織狀態(tài)，他們就不可能取得進行集體行動時可能取得的那么高的利益”。她關注公共池塘資源的使用問題，研究的是生活在牧場、森林、漁場、地下水流域附近的居民如何采取集體行動去分配公共池塘資源和維護他們賴以生存的環(huán)境系統(tǒng)。一方面，集體行動所帶來的環(huán)境系統(tǒng)的改善這一好處不能把生活在該環(huán)境系統(tǒng)內的個別居民排除在外;另一方面，集體行動分配給個體的公共資源單位又具有非共享性特性，即某一成員分享了特定區(qū)域的公共池塘資源，其他成員便不能享用。因此，奧斯特羅姆所謂的集體行動的本質是一種準公共利益。在某種程度上，奧斯特羅姆的集體行動兼具相容性和排外性兩種特征。

奧爾森認為集體行動的本質是純公共利益，集體內的成員都可以分享集體物品，而奧斯特羅姆研究的公共資源問題則表明集體行動的本質是準公共利益，特殊的非共享性意味著使用集體物品會帶來擁擠效應和過度使用等問題。此外，奧爾森的集體利益對成員來說具有附加性的意義，也就是說集體行動達成了固然好，即使達不成，也不會使成員的其他利益受損，不會導致嚴重的后果。但是奧斯特羅姆的集體利益對成員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如果不能采取有效的集體行動，那么集體內的所有成員都要分擔由此帶來的環(huán)境惡化、資源枯竭等后果，因此集體行動事關成員的切身利益。

集體行動的參與者

完全理性經濟人。奧爾森認為人的本性是理性自私的，集體成員也是如此。個體商人攫取更高的利潤，工人要求更高的工資，消費者追求更低的商品價格。經濟人的人性假設最早由英國經濟學者亞當·斯密提出，他認為人的行為動機的根源在于經濟誘因，人都要爭取盡可能多的經濟利益。奧爾森顯然是贊成斯密的觀點，他認為加入集體的成員是懶惰的，總是設法躲避爭取集體物品的集體行動。盡管集體的全體成員對獲取集體物品有共同的興趣，但是他們對承擔獲取集體物品的成本卻沒有共同興趣。集體成員通常是消極被動的，不愿意承擔集體責任，逐利性是集體成員最根本的特性，感情、權威、意識形態(tài)等因素對個體行為的影響無足輕重，利益才是個體行為的決定性因素。個體除了自私自利，還具備十足的理性，奧爾森在分析集體成員是否參與以及參與多少集體行動時采用了成本收益分析法，由獲取集體物品的水平（T）、集體的規(guī)模（Sg）、個體成員收益占集體收益的份額（Fi）、個體獲得好處（Ai）、個人采取行動的成本（C）等變量可以得出：Ai=Fi·Sg·T-C，個人取得不同數(shù)量的集體物品的收益取決于個人的好處（Ai）隨著T的變化而變化的方式：dAi/dT=dVi/dT-dC/dT?；趦炔坑嬎愕膫€體行為是建立在完全理性、完整信息、精確計算等前提條件上的，集體行動參與者最終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行為選擇。

有限理性社會人。奧斯特羅姆從分析影響人的的行為因素入手，表明在不確定性和極其復雜的環(huán)境變量作用下，個體行為表現(xiàn)出的不是完全理性，而是有限理性。影響個體行為的因素不僅有預期成本和預期收益，還有內部規(guī)范和對未來的貼現(xiàn)率等因素?，F(xiàn)實中的個體難以使用衡量總和變量的方法來計算得失，只能通過分析這四個因素的環(huán)境變量來決定個體行為。影響收益的環(huán)境有集體規(guī)模、集體物品的數(shù)量、集體物品在時空上的變動性以及所使用的現(xiàn)行規(guī)則等等;而影響成本的環(huán)境變量則涵蓋了參與者過去的策略、領導者的技能與資本、決策的人數(shù)、公共物品的規(guī)模和結構等等;影響內部規(guī)范和貼現(xiàn)率的環(huán)境變量有集體內的其他成員的行動、參與者獲得有關其他機會的可能性等等。實際上，影響個體行為的四個因素的環(huán)境變量之間有著極其繁雜的聯(lián)系，有限理性的個體無法計算出最優(yōu)行為策略，只能得出比較滿意的行為策略。而且集體成員并不是把經濟利益的追求當作唯一目標，他同樣重視與集體內其他成員的關系，并且盡量不違背集體行為準則，以保持他在集體內的榮譽和社會地位。集體內成員長期相互依賴，已經形成了互惠、信任等社會資本。如果說集體行動的參與者有自利的特性，那也是有著長遠眼光的自利人，他對行為所造成的未來損失也相當重視，并且能從危機的角度考察未來集體行動的后果，以限制當前行為。此外，與奧爾森的完全理性經濟人相比，奧斯特羅姆對個體參與集體行動所面臨的問題又多了一個層面的考慮，即除了提供集體物品的問題外，還要面臨著如何使用集體物品的問題。占用問題是如何配置在時間和空間上比較異質的資源單位，以減少不確定性和避免損失。endprint

奧爾森認為集體成員有著經濟人特性，在是否參與提供集體物品問題上表現(xiàn)出來完全理性，個體行為受計算出的總和變量的影響。奧斯特羅姆把集體行動的參與者看成是社會人，不僅重視其在集體的地位和榮譽，而且關注集體及自身的長遠利益。由于單位集體物品的非共享性特性，個體還需考慮如何配置和使用集體物品的問題。個體行為策略無法通過計算的方式得出，只能通過分析影響成本、收益、內部變量和貼現(xiàn)率的環(huán)境變量來采取相應的行動。

對集體行動成敗的不同觀點

集體行動的困境。奧爾森指出傳統(tǒng)集團理論的矛盾之處：經濟人假設和集體具有共同利益的前提不能推導出集團會自動增進其共同利益的結論。非排他性意味著集體內部的所有成員都可以使用集體物品，不管他參與集體行動與否。參與者是自私自利的，所以他總是希望別人付諸行動而逃避自己對組織所應承擔的責任。除非存在著強制和選擇性激勵，否則有理性的、尋求自我利益的個人不會采取行動去實現(xiàn)集體利益。理論模型進一步表明集體行動存在著不可避免的低效率和搭便車現(xiàn)象，集體行動的困境不可避免。此外，在任何一種情況下，規(guī)模是決定個體利益自發(fā)、理性的追求是否會導致有利于集體行動的決定性因素。也就是說，不同規(guī)模的集團存在著不同比例的集體行動的困境。

低效率是指集團物品的供給達不到最優(yōu)水平。集團得到最大數(shù)量的集體物品的條件是：集團收益和集體物品成本以相同速率增加。鑒于集體物品的非排他性和負擔分配的專斷性，集團總是達不到最優(yōu)數(shù)量的集體物品供給。大集團存在著什么集體物品也不會提供的傾向，因為集體成員知道依靠單獨力量根本不可能達成集體目標，即便是無私的人，也不會采取任何措施促成集體行動。小集團則存在著提供低于最優(yōu)水平的集體物品，是因為個別成員對集體物品的興趣不均等，同時集團成員之間的關系比較近，諸如榮譽、社會地位等社會激勵對個體行為產生了影響。

“搭便車”是指部分成員不勞而獲、坐享其成，即使不參與集體行動也能占有集體行動的成果。在對集體物品興趣不等的小規(guī)模集團中，存在著“少數(shù)剝削多數(shù)”的傾向。小成員知道單靠自己的微薄力量不足以達成集體目標，他們對集體物品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tài)。而對占有較大份額的成員來說，他寧愿多分擔甚至全部承擔提供集體物品的成本，小成員一旦免費獲得集體物品，就不會有激勵去參與集體行動。在規(guī)模非常大的集團中，存在著“多數(shù)剝削少數(shù)”的傾向，為促成集體目標而成立的壓力集團得不到自私、精明的成員的任何資助。

超越“集體行動的困境”。奧斯特羅姆認為理論模型的完美演繹不能掩蓋存在著良好集體行動的事實。作為一個研究實際現(xiàn)象的新制度主義者，她觀察到瑞士和日本的山地公林、菲律賓赫拉的灌溉系統(tǒng)并沒有所謂的強制和選擇性激勵等制度安排，但它們依然可以運轉自如。這些集體行動的參與者們設計了基本的操作規(guī)則、創(chuàng)建了民間協(xié)會論壇、起草了配置集體物品的法案，他們積極投入集體行動。事實證明，人們并不是在“集體行動的困境”里泥足深陷，相反，個體有從不同困境中解脫出來的能力，盡管他面臨著“搭便車”、規(guī)避責任和其他機會主義行為的誘惑。這種解脫并不是“利維坦”或私有制解決方案，實際上集體可以依靠自主力量解決集體行動的困境，只要規(guī)則安排符合一定的原則特征。雖然在考慮集體行動問題時，人們往往很強調所涉及的群體規(guī)模，但這并不是唯一的變量，較低的貼現(xiàn)率、有普通影響的替代規(guī)則、低轉換成本和信息成本以及群體共識等變量對集體行動的作用同樣不容小覷。奧斯特羅姆認為奧爾森的集體行動理論忽略了制度資本的存在和增長的過程，制度供給和制度變遷可以確保成員的行為選擇更符合集體利益。在需要集體一致行動時，集體內部成員之間存在著策略性互動，如果集體內部的制度規(guī)則優(yōu)良，那么相互監(jiān)督、分級制裁以及權變式承諾之間可以形成一個良性循環(huán)，違規(guī)率將逐漸降低。

對集體行動的成敗，奧爾森顯得悲觀一些，他認為低效率和“搭便車”行為阻礙了集體行動的成功。小集團比大集團的行動能力更強一些，但他對集體行動仍然不抱太大的期望。奧斯特羅姆所謂的集體更像是奧爾森所說的排外性集團，奧爾森認為排外性集團的集體行動很難達成，因為這種集體的行動需要一致同意，任何一個拒不參加集體行動的個體都具有特別的力量，他可以剝奪集體內其他成員的所有勞動成果，因此集體行動更難達成。對此奧斯特羅姆表示不贊成，她對集體行動顯然更樂觀一些，她認為集體行動的參與者具有改變約束規(guī)則的能力，“集體行動的困境”這樣的悲劇是可以避免的。

集體行動的動力機制

動力機制是促成集體行動獲取集體物品的一套安排，奧爾森和奧斯特羅姆對此研究有顯著的差異。

強制和選擇性激勵。奧爾森認為集體內部成員不一致的行為選擇導致了低效率和搭便車行為，采用強制的手段，迫使集體成員采取集團期待的行為是重要的措施之一。強制的手段可以是強制的成員資格，如限期加入集團，也可以是強制的政府政策，要求集體成員在一定時間內不得脫離集體或者是成員必須作為，工會的發(fā)展歷程和國家的歲入便再好不過地證實了這一點。選擇性激勵既可以是積極的，也可以是消極的，積極性激勵即包括經濟性激勵，如額外的獎金和紅利，也包括社會性激勵，如更高的榮譽和社會地位，但后一種激勵的作用隨著集團規(guī)模的增大而有所弱化。通過獎勵那些為集團利益而出力的人，激勵這些人和誘使其他人更多的參與集體行動;通過懲罰那些消極怠工的個體成員，迫使他們和引導其他成員參與集體行動。選擇性激勵是在集體提供正常的公共物品之外，向部分成員提供私人的、非集體性產品，這意味著激勵與個體行為直接掛鉤，“多勞多得，不勞少得甚至不得”的激勵機制促使理性的個人承擔起為獲取集體物品的部分費用。

新制度供給、可信承諾和相互監(jiān)督。奧斯特羅姆提出新制度供給、可信承諾和相互監(jiān)督這三者有內在的聯(lián)系。新制度供給提供了可信承諾和相互監(jiān)督的規(guī)則安排，可信承諾產生了相互監(jiān)督的需求，而相互監(jiān)督的結果則進一步強化了權變承諾的信念。良好的新制度供給符合一般的原則：清晰界定的邊界、占用和供應規(guī)則與當?shù)貤l件相一致、集體選擇的安排、監(jiān)督、分級制裁、沖突解決機制、對組織權的最低限度的認可以及嵌套式規(guī)則安排體系。產權界定限制了外來者的進入;規(guī)則與環(huán)境的相適應性提高了規(guī)則的有效性;集體選擇安排和對組織權的認可保證集體內成員最大限度的自主管理權;嵌套式規(guī)則體系以操作規(guī)則選擇、集體規(guī)則選擇、憲法規(guī)則選擇三者為核心，確保制度變遷的成本不至于過高?？尚懦兄Z是權變式承諾，即“你遵守規(guī)則，我也遵守”，良好的制度安排使得監(jiān)督成為最大程度獲取集體物品的愿望的副產品，相互監(jiān)督帶來的結果不僅限于改善了集體物品的水平，也為成員下一步決定是否繼續(xù)遵守規(guī)則提供了信息，權變式承諾和相互監(jiān)督這兩者相互補充，相互強化。endprint

考慮到強制和選擇性激勵作為制度安排是一種典型的公共物品，因此在不能有效達成集體行動的情況下，奧爾森所提出以強制和選擇性激勵為核心的措施將面臨著“二階集體行動的困境”，即出于自身利益最大考慮的個人，沒有理由把精力和時間投放在維持集團或組織正常運轉的秩序中來，因為這種制度安排帶來的好處不能把其他個體排除在外。奧斯特羅姆則從新制度主義的角度提出了破解集體行動困境的參考性措施，以新制度供給、權變承諾和相互監(jiān)督為核心的動力機制使得集體在不依賴外界幫助的情況下也可以實現(xiàn)自主治理。奧斯特羅姆并不認同強制是促成集體行動的必要措施，這種措施可能使成員產生憤怒的情緒從而破壞集體行動，而溫和的制裁不遵守規(guī)則者，原諒個體成員偶爾的過失，也可以達到糾正錯誤行為增進集體收益的效果。

方法論的差異與啟示

以上比較分析表明奧爾森和奧斯特羅姆關于集體行動理論存在極大的差異，而差異的根源在于兩位學者截然相反的研究路徑。

從理論建模到實踐驗證。奧爾森先從傳統(tǒng)集團理論的思想基礎入手，提出‘集團會在必要時采取行動以增進它們共同目標的結論有失偏頗。這個結論是建立在兩個基本假設基礎上的，即經濟人假設和集體具有共同利益這一結論，但是這兩個前提并不能合乎邏輯推出集團會自動增進其集體利益，原因在于公共物品的內在特性使得理性自私的人可以不分擔成本而直接享用它。從集體行動的邏輯演繹出發(fā)，奧爾森得出了大集團的副產品理論，即大集團的長久存續(xù)并不是因為它執(zhí)行了疏通游說以獲得集體物品的正職能，而是它同時行使了其他職能，比如經濟職能和社會職能，這些職能維持了大集團的正常運轉。沿著集團分類的研究，奧爾森提出集體行動與國家興衰的九個命題。特殊利益集團比潛在集團和大集團更有行動效率，特殊利益集團會降低社會效率，它熱衷以分配社會收入而不是創(chuàng)造社會收入的方式來增進集體利益。在邊界不變的穩(wěn)定社會中，特殊利益集團操縱者國家政策使得社會分配方案有利于它們，長此以往，社會不公平愈顯突出，政治生活的分歧加劇，社會收入和效率停滯不前。從理論的邏輯思辨到新理論模型構建再到實踐驗證，奧爾森考察了工會、農場主協(xié)會、行業(yè)協(xié)會、卡特爾組織等集體，又分析了二戰(zhàn)以來美國、德國、日本的經濟的繁榮與衰退，進一步證實了他的理論。

從實踐分析到理論反思。奧斯特羅姆認為理論模型研究存在局限性，它把前提條件限制地相當苛刻，如信息完全對稱且充分、沒有人為失誤、監(jiān)督成本忽略不計。但是現(xiàn)實中這樣的前提很難存在，并且‘理論模型顯示的是無法改變的環(huán)境中人們會做什么，但是理論模型并沒有告訴我們，當人們具有重塑自己環(huán)境的自主權時，他們會做什么。奧斯特羅姆稱自己是研究實際現(xiàn)象的學者，她觀察到有些社群解決了共同行動問題，而有些沒有。瑞士的托拜兒村莊的公共財產制度、日本的平野莊和良木家莊的公共土地制度、韋爾塔的灌溉制度給她提供了成功的集體行動案例，而土耳其漁場、加利福尼亞地下水流域以及新斯科舍近海漁場等則提供了失敗的集體行動案例?；趯ι锨€公共池塘資源使用的案例的分析研究，奧斯特羅姆完成了從行為世界觀察到理論世界修正工作。她從集體行動的邏輯中總結出了自主治理理論，認為集體行動的結局并不是那么冷酷，相反人們可以自主選擇和制定符合實際條件的制度安排。集體行動理論研究的重心應該放在設計一種理論分析框架去解釋成功的集體行動的一般原則和環(huán)境變量。

基于對集體行動的邏輯研究，奧爾森從理論建模到實踐驗證，得出了大集團副產品理論和國家興衰的秘密，而奧斯特羅姆從實踐研究到理論反思，走出了公共事務治理的困境提出了利維坦和私有化之外的自主治理方案。奧斯特羅姆關于集體行動的研究并沒有否認奧爾森研究的合理性，這兩者之間有互補性和銜接性，奧爾森的集體行動理論更適用規(guī)模較大、成員之間缺乏有效溝通的以提供純公共產品為目標的集體，奧斯特羅姆的集體行動理論適合小規(guī)模、長期存在的以提供和占用準公共產品為目標的集體，兩代集體行動的理論具有很強的政策啟示意義，前者為國家干預介入集體選擇過程提供了依據(jù)，而后者為國家和政府有限干預集體行動，保證集體自主權提供了啟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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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周三多，陳傳明，魯明泓.管理學-原理與方法[M].廈門大學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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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亞里士多德著.顏一，秦典華譯.政治學[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6.埃莉諾，奧斯特羅姆著.余遜達，陳旭東譯.公共事務的治理之道[M].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

7.曼瑟爾·奧爾森著.陳郁，郭宇峰等譯.集體行動的邏輯[M].格致出版社，1995

8.曼瑟爾·奧爾森著.李增剛譯.國家的興衰[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endprint

考慮到強制和選擇性激勵作為制度安排是一種典型的公共物品，因此在不能有效達成集體行動的情況下，奧爾森所提出以強制和選擇性激勵為核心的措施將面臨著“二階集體行動的困境”，即出于自身利益最大考慮的個人，沒有理由把精力和時間投放在維持集團或組織正常運轉的秩序中來，因為這種制度安排帶來的好處不能把其他個體排除在外。奧斯特羅姆則從新制度主義的角度提出了破解集體行動困境的參考性措施，以新制度供給、權變承諾和相互監(jiān)督為核心的動力機制使得集體在不依賴外界幫助的情況下也可以實現(xiàn)自主治理。奧斯特羅姆并不認同強制是促成集體行動的必要措施，這種措施可能使成員產生憤怒的情緒從而破壞集體行動，而溫和的制裁不遵守規(guī)則者，原諒個體成員偶爾的過失，也可以達到糾正錯誤行為增進集體收益的效果。

方法論的差異與啟示

以上比較分析表明奧爾森和奧斯特羅姆關于集體行動理論存在極大的差異，而差異的根源在于兩位學者截然相反的研究路徑。

從理論建模到實踐驗證。奧爾森先從傳統(tǒng)集團理論的思想基礎入手，提出‘集團會在必要時采取行動以增進它們共同目標的結論有失偏頗。這個結論是建立在兩個基本假設基礎上的，即經濟人假設和集體具有共同利益這一結論，但是這兩個前提并不能合乎邏輯推出集團會自動增進其集體利益，原因在于公共物品的內在特性使得理性自私的人可以不分擔成本而直接享用它。從集體行動的邏輯演繹出發(fā)，奧爾森得出了大集團的副產品理論，即大集團的長久存續(xù)并不是因為它執(zhí)行了疏通游說以獲得集體物品的正職能，而是它同時行使了其他職能，比如經濟職能和社會職能，這些職能維持了大集團的正常運轉。沿著集團分類的研究，奧爾森提出集體行動與國家興衰的九個命題。特殊利益集團比潛在集團和大集團更有行動效率，特殊利益集團會降低社會效率，它熱衷以分配社會收入而不是創(chuàng)造社會收入的方式來增進集體利益。在邊界不變的穩(wěn)定社會中，特殊利益集團操縱者國家政策使得社會分配方案有利于它們，長此以往，社會不公平愈顯突出，政治生活的分歧加劇，社會收入和效率停滯不前。從理論的邏輯思辨到新理論模型構建再到實踐驗證，奧爾森考察了工會、農場主協(xié)會、行業(yè)協(xié)會、卡特爾組織等集體，又分析了二戰(zhàn)以來美國、德國、日本的經濟的繁榮與衰退，進一步證實了他的理論。

從實踐分析到理論反思。奧斯特羅姆認為理論模型研究存在局限性，它把前提條件限制地相當苛刻，如信息完全對稱且充分、沒有人為失誤、監(jiān)督成本忽略不計。但是現(xiàn)實中這樣的前提很難存在，并且‘理論模型顯示的是無法改變的環(huán)境中人們會做什么，但是理論模型并沒有告訴我們，當人們具有重塑自己環(huán)境的自主權時，他們會做什么。奧斯特羅姆稱自己是研究實際現(xiàn)象的學者，她觀察到有些社群解決了共同行動問題，而有些沒有。瑞士的托拜兒村莊的公共財產制度、日本的平野莊和良木家莊的公共土地制度、韋爾塔的灌溉制度給她提供了成功的集體行動案例，而土耳其漁場、加利福尼亞地下水流域以及新斯科舍近海漁場等則提供了失敗的集體行動案例?；趯ι锨€公共池塘資源使用的案例的分析研究，奧斯特羅姆完成了從行為世界觀察到理論世界修正工作。她從集體行動的邏輯中總結出了自主治理理論，認為集體行動的結局并不是那么冷酷，相反人們可以自主選擇和制定符合實際條件的制度安排。集體行動理論研究的重心應該放在設計一種理論分析框架去解釋成功的集體行動的一般原則和環(huán)境變量。

基于對集體行動的邏輯研究，奧爾森從理論建模到實踐驗證，得出了大集團副產品理論和國家興衰的秘密，而奧斯特羅姆從實踐研究到理論反思，走出了公共事務治理的困境提出了利維坦和私有化之外的自主治理方案。奧斯特羅姆關于集體行動的研究并沒有否認奧爾森研究的合理性，這兩者之間有互補性和銜接性，奧爾森的集體行動理論更適用規(guī)模較大、成員之間缺乏有效溝通的以提供純公共產品為目標的集體，奧斯特羅姆的集體行動理論適合小規(guī)模、長期存在的以提供和占用準公共產品為目標的集體，兩代集體行動的理論具有很強的政策啟示意義，前者為國家干預介入集體選擇過程提供了依據(jù)，而后者為國家和政府有限干預集體行動，保證集體自主權提供了啟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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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曼瑟爾·奧爾森著.李增剛譯.國家的興衰[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endprint

考慮到強制和選擇性激勵作為制度安排是一種典型的公共物品，因此在不能有效達成集體行動的情況下，奧爾森所提出以強制和選擇性激勵為核心的措施將面臨著“二階集體行動的困境”，即出于自身利益最大考慮的個人，沒有理由把精力和時間投放在維持集團或組織正常運轉的秩序中來，因為這種制度安排帶來的好處不能把其他個體排除在外。奧斯特羅姆則從新制度主義的角度提出了破解集體行動困境的參考性措施，以新制度供給、權變承諾和相互監(jiān)督為核心的動力機制使得集體在不依賴外界幫助的情況下也可以實現(xiàn)自主治理。奧斯特羅姆并不認同強制是促成集體行動的必要措施，這種措施可能使成員產生憤怒的情緒從而破壞集體行動，而溫和的制裁不遵守規(guī)則者，原諒個體成員偶爾的過失，也可以達到糾正錯誤行為增進集體收益的效果。

方法論的差異與啟示

以上比較分析表明奧爾森和奧斯特羅姆關于集體行動理論存在極大的差異，而差異的根源在于兩位學者截然相反的研究路徑。

從理論建模到實踐驗證。奧爾森先從傳統(tǒng)集團理論的思想基礎入手，提出‘集團會在必要時采取行動以增進它們共同目標的結論有失偏頗。這個結論是建立在兩個基本假設基礎上的，即經濟人假設和集體具有共同利益這一結論，但是這兩個前提并不能合乎邏輯推出集團會自動增進其集體利益，原因在于公共物品的內在特性使得理性自私的人可以不分擔成本而直接享用它。從集體行動的邏輯演繹出發(fā)，奧爾森得出了大集團的副產品理論，即大集團的長久存續(xù)并不是因為它執(zhí)行了疏通游說以獲得集體物品的正職能，而是它同時行使了其他職能，比如經濟職能和社會職能，這些職能維持了大集團的正常運轉。沿著集團分類的研究，奧爾森提出集體行動與國家興衰的九個命題。特殊利益集團比潛在集團和大集團更有行動效率，特殊利益集團會降低社會效率，它熱衷以分配社會收入而不是創(chuàng)造社會收入的方式來增進集體利益。在邊界不變的穩(wěn)定社會中，特殊利益集團操縱者國家政策使得社會分配方案有利于它們，長此以往，社會不公平愈顯突出，政治生活的分歧加劇，社會收入和效率停滯不前。從理論的邏輯思辨到新理論模型構建再到實踐驗證，奧爾森考察了工會、農場主協(xié)會、行業(yè)協(xié)會、卡特爾組織等集體，又分析了二戰(zhàn)以來美國、德國、日本的經濟的繁榮與衰退，進一步證實了他的理論。

從實踐分析到理論反思。奧斯特羅姆認為理論模型研究存在局限性，它把前提條件限制地相當苛刻，如信息完全對稱且充分、沒有人為失誤、監(jiān)督成本忽略不計。但是現(xiàn)實中這樣的前提很難存在，并且‘理論模型顯示的是無法改變的環(huán)境中人們會做什么，但是理論模型并沒有告訴我們，當人們具有重塑自己環(huán)境的自主權時，他們會做什么。奧斯特羅姆稱自己是研究實際現(xiàn)象的學者，她觀察到有些社群解決了共同行動問題，而有些沒有。瑞士的托拜兒村莊的公共財產制度、日本的平野莊和良木家莊的公共土地制度、韋爾塔的灌溉制度給她提供了成功的集體行動案例，而土耳其漁場、加利福尼亞地下水流域以及新斯科舍近海漁場等則提供了失敗的集體行動案例?；趯ι锨€公共池塘資源使用的案例的分析研究，奧斯特羅姆完成了從行為世界觀察到理論世界修正工作。她從集體行動的邏輯中總結出了自主治理理論，認為集體行動的結局并不是那么冷酷，相反人們可以自主選擇和制定符合實際條件的制度安排。集體行動理論研究的重心應該放在設計一種理論分析框架去解釋成功的集體行動的一般原則和環(huán)境變量。

基于對集體行動的邏輯研究，奧爾森從理論建模到實踐驗證，得出了大集團副產品理論和國家興衰的秘密，而奧斯特羅姆從實踐研究到理論反思，走出了公共事務治理的困境提出了利維坦和私有化之外的自主治理方案。奧斯特羅姆關于集體行動的研究并沒有否認奧爾森研究的合理性，這兩者之間有互補性和銜接性，奧爾森的集體行動理論更適用規(guī)模較大、成員之間缺乏有效溝通的以提供純公共產品為目標的集體，奧斯特羅姆的集體行動理論適合小規(guī)模、長期存在的以提供和占用準公共產品為目標的集體，兩代集體行動的理論具有很強的政策啟示意義，前者為國家干預介入集體選擇過程提供了依據(jù)，而后者為國家和政府有限干預集體行動，保證集體自主權提供了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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