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9年啟動新股發(fā)行體制改革以來,監(jiān)管層以市場化為導向,先后進行了四輪改革。期間,深市新股的平均市盈率從第一輪改革時的57.4倍降至第四輪改革的29.1倍,平均募集資金從8.8億降至3.3億,平均超募比例從177.2%降至12.7%。從抑制“三高”的效果來看,近四輪改革似乎取得了豐碩成果。然而,迄今為止市場并未厘清IPO制度改革的目標取向。
從大量海外學者對IPO的研究來看,其關注焦點主要集中在三大“異象”上(即IPO首日抑價,IPO長期表現(xiàn)不佳和IPO周期現(xiàn)象)。這些異象之所以會引起廣泛關注,其原因在于它們與Fama等人提出的“有效市場假說”相沖突,是新股定價效率偏低的表征。事實上,證券市場的本職功能在于實現(xiàn)資源的有效配置,保證投融資雙方通過這個市場“各取所需”,有效率地實現(xiàn)資源互換。在這個過程中,市場定價效率至關重要;有效的定價可以避免資源錯配和浪費,降低交易成本。而新股發(fā)行作為證券市場中最常見的籌融資方式,其定價效率理所應當是實現(xiàn)資源有效配置的關鍵。正是由于上述原因,海外成熟市場對IPO的關注幾乎都集中在新股定價效率方面,而導致定價效率偏低的三大異象,也會成為其分析焦點。借鑒海外市場經(jīng)驗,對新股發(fā)行體制改革的關注顯然應該聚焦到市場的定價效率上,這是關乎我國證券市場資源配置效率的關鍵。
在此前四輪改革中,“三高”和“炒新”是廣受市場關注的兩個問題,兩者存在如下關聯(lián):新股供求失衡→二級市場“炒新”嚴重→詢價機構在一級市場高報價→主承銷商高估值→形成“三高”問題。自新股改革以來,監(jiān)管層一直試圖在抑制“三高”的同時打擊“炒新”。但需要注意的是,抑制“三高”和打擊“炒新”僅僅是提高市場定價效率的手段,并不是改革的最終目標。從一級市場來看,抑制“三高”是為了防止在供給不足的情況,發(fā)行方和主承銷商勾結、形成“賣方市場”,同時防止網(wǎng)下機構在詢價中使用“人情報價”或“搭便車”,其目的是促使一級市場的定價更有效率。從二級市場來看,打擊“炒新”是為了抑制新股上市初期市場上投資者的“過度反應”,消除新股上市初期極易出現(xiàn)的“羊群效應”和“擊鼓傳花”現(xiàn)象,其目標是為了保證二級市場在“充分冷靜”的情況下對新股進行估值??傮w來看,抑制“三高”和打擊“炒新”都是改革中的“中介變量”,其目的仍然是提高市場的定價效率。
2013年11月,監(jiān)管層啟動第四輪改革,并相繼在1月和3月對改革措施進行微調(diào)。與前三輪改革相比,本輪改革對“三高”和“炒新”的監(jiān)管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強力監(jiān)管的背后,是新股定價效率的大幅度下降。從一級市場來看,詢價過程幾乎形容虛設,主承銷商沒有動力進行推介,詢價機構也無需對新股價值進行研究,定價僅需通過公式直接算出。在二級市場,由于一級市場的低估和上市首日的價格管制,新股在二級市場的價格發(fā)現(xiàn)過程被大幅延遲,上市后動輒出現(xiàn)多個漲停板;在價格扭曲的情況下,“搶新”現(xiàn)象普遍存在,首日集合競價無法開出開盤價的情況也屢屢出現(xiàn)。歸根結底,造成上述情況的原因在于,本輪改革把抑制“炒新”和打擊“三高”這兩個“中介變量”當成了改革的首要目標,反而忽略了新股發(fā)行時的定價效率。
綜上所述,作為證券市場資源配置效率的最典型表征,新股發(fā)行時的定價效率至關重要,這正是注冊制度下新股發(fā)行制度改革的目標取向。從大量關于IPO三大“異象”的研究來看,新股定價效率主要體現(xiàn)在首日的抑價率、換手率和上市后一段時間內(nèi)的股價波動上。根據(jù)有效市場和異質(zhì)信念假說,如果在新股發(fā)行上市期間,一、二級市場的信息不對稱程度足夠小,所有投資者對新股定價的認識較為統(tǒng)一,那么新股上市后的首日抑價率和換手率會足夠小,而其后的股價波動也會相對較小。因此,應以提高新股定價效率為方向,鎖定新股的首日抑價率/換手率和上市一段時間內(nèi)的價格波動為改革應關注的市場表征。那么,在市場化定價的大前提下,改革的指導方向即變?yōu)椋喝绾翁岣叨▋r效率、消除信息不對稱,促使一、二級市場達成共識,降低上市首日抑價率和換手率、減少新股上市后的價格波動。上述方向與海外成熟市場對IPO的關注焦點相同,也更加符合注冊制下證券市場資源配置的本職功能。
(文/廖靜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