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雷雨》塑造的眾多人物中,周繁漪無疑是最為出眾的,這位看似柔弱病態(tài)的周家主母有著遠超其他角色的性格強度,是她決定著故事的發(fā)展,并在最終導致了整個故事的崩塌。雷雨的故事編排泛著濃濃的宿命論調,其基本前提是由《圣經》中的一句話——“父輩的罪孽會禍殃后代”衍生而來,《雷雨》中每個人物的命運雖早已在冥冥中有了定數(shù),然而卻是周繁漪把周家命運的航船駛入了毀滅的深淵。
關鍵詞:《雷雨》;周繁漪;人物形象;
中圖分類號:J8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520(2014)-08-00-01
周繁漪的人物形象從一出現(xiàn)就有著鮮明的性格符號,序幕中的周繁漪并未直接露面,而她的瘋狂與歇斯底里卻足以令人反感并畏懼,甚至連她托付一生的男人周樸園探望她時都有些勉為其難。那么,是什么樣的經歷造就了這樣的周繁漪?
在對于劇作方法的主流認識里,前提是一出戲劇的中心,而人物則是戲劇的生命。人物是戲劇中處于核心的素材,所有故事都是由人物中生長出來。每個人物形象都由生理、社會、心理三個維度構成,并且是這三個維度決定了人物的性格變化,知道了這些,將有助于我們更為細致地探究人物。
周繁漪正式登場在第一幕:她唇紅齒白大眼睛高鼻梁,氣質憂郁、矜持,柔弱文靜,明慧而熱愛詩詞。這原本應當是很美好的女性形象,卻被打上了“陰鷙”的標簽。在第一幕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周氏夫婦的夫妻關系早已名存實亡,甚至連表面的和諧都懶得偽裝,他們彼此嚴守分際甚至相互躲避,使整個周公館的氣氛都顯得壓抑而沉重。生活在周公館的周繁漪就如生活在金絲籠中的鳥,沒有自由,沒有地位,她的身份使得別人對她敬而遠之,而她自己又寧愿躲在高高的閣樓與世界隔絕,在寂寞中沉淪糾結。她試過掙扎和反抗,但卻只能在家具擺設和,門窗開關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做做文章并且收效甚微。這一系列的設定使得周繁漪對愛情過于狂熱的追求合乎情理并值得同情。她敢愛敢恨,曾與繼子有過一段不倫戀情,卻仍舊理直氣壯,在她的觀念里,愛情才她唯一的信仰。后來四鳳介入,周萍移情別戀,周繁漪墜入了絕望的深淵,她雖不愿放棄,但卻更多地選擇了隱忍。
周繁漪也絕不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雖然她記不清周沖的年齡,而那正是在長期與世隔絕的生活狀態(tài)下沒有了時間觀念,我可以看到,當她得知兒子愛上了四鳳,那種焦慮和擔憂是母愛最直接的證據(jù)。最終,嗅到了危險氣息的她走出了自己搭建的壁壘,她要捍衛(wèi)自己的愛情,更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她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打破周公館現(xiàn)有的平衡,狂風驟雨的序幕將由她拉開。對周沖,她極力鼓勵他走出周公館這座腐朽的牢籠;對周樸園,她開始公然反抗其對自己的鉗制;對周萍,她首先向這個她深愛著的人求援,得到的卻是對方絕情的敷衍,她指責她控訴,對方卻只用冷漠一筆帶過,這樣的打擊足以使人發(fā)瘋或一蹶不振,而周繁漪沒有,她只是稍稍用眼淚宣泄了一下便繼續(xù)著她的反抗——趕走四鳳。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在其后與四鳳母親侍萍的對話中,周繁漪拿出了一個豪門太太該有的風度,完美地隱藏起了先前的失落,談話過程中絲毫沒有情緒化的言辭,更多地是溫和的勸誡,一點點地沖擊著魯侍萍的自尊,不僅借魯侍萍的手把四鳳帶離了兒子和情人,更是無聲地將魯侍萍一家遠遠趕離了自己的世界,做事滴水不漏。然而周繁漪卻又絕不是一個惡毒的人,在其后的故事中可見端倪。
故事的第二幕是矛盾集中爆發(fā)的一幕,身份地位懸殊的兩家人在塵封往事被揭開的瞬間變成了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這段復雜的人物關系糾葛中處處充滿著危險,而周繁漪卻似乎悄悄地從先前的風暴中心脫離了出來成為了局外人。在其后的第三幕中,周繁漪甚至沒有直接出場,她只是派周沖給魯家送去了一百塊,后又尾隨周萍,偷聽了周萍與四鳳的對話并導致間接導致了周萍和四鳳的關系被魯侍萍發(fā)現(xiàn)。在第三幕中,周繁漪更多地是在故事結構中充當了連接作用,但盡管如此,我們仍能看到她的善良與癡情。在第二幕的結尾部分,周繁漪與周萍再次起了激烈的爭論,在愛人面前,她卸下了所有的偽裝,變得尖酸刻薄,極力想抓住已漸行漸遠的愛情,而那個不再愛她的男人已不再能感受得到她醋意里的情意,至此,至少周萍已經與曾經的感情徹底決裂了。此時的周繁漪對愛情徹底絕望了,她表面的平靜預示著一場狂怒的風暴即將爆發(fā)。
周沖給魯家送錢的劇情安排略顯突兀,既不像是對之前遺留的補充,也沒有對主線劇情起到推動作用,雖然這段情節(jié)中也有矛盾沖突,但有些趨于靜態(tài)化,對故事的講述意義不大,但若拋開合理性不談,這段劇情中表現(xiàn)出的周繁漪的善良是值得尊敬的,即使在當今社會,雇傭關系仍舊赤裸,四鳳魯貴只是周家的雇工,周家有絕對的權力將其解雇,盡管四鳳魯貴被解雇是無奈淪為了周繁漪個人嫉妒心的犧牲品,但周繁漪對魯家仍然沒有任何虧欠,而她卻能在自己極度絕望的時候仍能想到魯家,不知道是不是曹禺先生刻意為之,雖然讓人物顯得有些被“崇高化”,卻又著實讓這個人物悲壯了起來。
其后的劇情推演,很難說清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局面在雙重作用下徹底失控。周繁漪與周萍爭吵后仍不愿放棄,尾隨周萍來到魯家,又出于小小的報復心理關上了四鳳的窗子,導致四鳳和周萍的戀情敗露,周萍逃走,四鳳羞愧出走,魯家人為尋四鳳重回周公館,周繁漪無形中充當了命運的代言人,讓兩家人齊聚在了整出悲劇的發(fā)祥地,等待著一切秘密的解開,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從魯家回到周公館的周繁漪已是身心俱疲,恰好又有周樸園對周繁漪習慣性的管制作催化,周繁漪爆發(fā)了,劇烈卻短暫,此時的周繁漪已是傷痕累累不堪重負,她妥協(xié)了,甚至開始向周萍乞討,她甘愿放棄身份地位,只想和所愛的人朝夕相處,哪怕只是把她帶離這個禁錮著她的牢籠,這樣簡單的請求卻再次遭到了冷酷的拒絕,自此,周繁漪徹底崩潰。在最后一輪的對峙中,她一反先前的冷靜狡黠,變得歇斯底里甚至咄咄逼人,周樸園也因厭倦爭吵而無心辯解,輕描淡寫地道出了塵封多年的真相,不料這段先代的不堪往事對兩家造成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周繁漪是戲劇史上不可多得的成功形象,性格豐滿刻畫生動,雖是《雷雨》悲劇冥冥中的主宰,卻又是其中最值得同情的角色,其悲劇遭遇更值得我們深深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