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七八年前的某一天,我去北京出差,在一個飯局上初識港商鐘瀚德(原名鐘建國)——萬都集團主席、香港湖南商會會長。鐘先生四十開外,肩膀厚實,腰板直挺,身手矯健,一派軍人風度。聽說我是學者,坐定以后就不斷發(fā)問,所問大多在點子上,顯然讀過不少書。我們就此相識,回到香港后也偶有來往。
2007年,有朋友想做從印尼進口煤炭鐵砂到中國的生意,并介紹我認識了他的生意伙伴——印尼的國會議長夫人。我想起了鐘瀚德,知道他神通廣大,就問他是否愿意和我的朋友合作。
在了解情況后,他提議直接和印尼方合作,改貿易為采礦。隨后我倆一起去印尼實地考察。鐘先生決定出資和對方成立一家合作公司。他慷慨地給了我一部分股份,邀請我出任董事。此后的一年里,我倆幾次一起去印尼為設立公司奔走。這時候,我才知道他真正的實力。萬都集團從事房地產和森林礦產資源開發(fā)、金融投資以及高科技產業(yè),旗下的企業(yè)及眾多投資項目遍布中國及世界各地。但他一直腳踏實地、低調行事,不打算上市套錢,更沒有興趣去爭富豪榜的座次。在去印尼的一路上,我見他手不釋卷,手提包里裝滿各種書籍,即使乘飛機也在聚精會神地看書。他說自己年輕時當兵,二十年前開始經商,后來移居香港,沒有機會受正規(guī)教育,但在當今這個知識時代想把事業(yè)做大,必須不斷學習新東西,充實自己。前幾年,他抽空去內地修完了大學的財經專業(yè)課程,畢業(yè)后又一直堅持自學。有時在一起聊天,感覺他更像一個學者。我曾帶他去拜見南懷瑾先生。在飯桌上,聽他從歷史、地理到采礦侃侃而談,懷師贊不絕口。馳騁商場的鐘先生能如此勤奮讀書,可見他的成功絕不是偶然的。
不久爆發(fā)了金融海嘯,我們在印尼的事業(yè)半途而廢。生意沒做成,我和瀚德兄卻成了好朋友。這才看到了他人生的另一面——仗義疏財,樂善好施。以前他從不言及自己從事的慈善事業(yè)。其實,只要哪里發(fā)生天災人禍,瀚德兄都會慷慨地伸出援手。他說過:“錢財可能是我們成功的見證,但對于貧困者來說則是救命的。若富者以仁慈之心扶貧濟困,讓貧者感受到社會的關懷與幫助,貧富間的敵對情緒就會自然消散,彌漫社會的將是一片祥和之氣。”
瀚德兄的慈善事業(yè)不只停留在扶貧賑災上,更是堅持不懈地實踐他“教育樹人,科學強國”的理念。幾年來,他在全國各地捐建的希望小學已達三十多所,每年還為幾百名貧困大學生提供獎助學金,幫助他們完成學業(yè)。逢年過節(jié),受資助的學生都會發(fā)來電子郵件問候“鐘伯伯”。他笑言每次閱讀孩子們的來信,是他最快樂的時候。
在資助學生的過程中,他發(fā)現(xiàn)提高師資水平十分重要,就出資數(shù)千萬元,在全國18所師范大學設立明德獎,獎勵模范教師和優(yōu)秀師范生。為了促進國際間的學術教育交流,多年來瀚德兄一直捐助香港大學、英國諾丁漢大學和牛津大學、美國耶魯大學等高校,至今已有兩百多位中外學者受其資助。
瀚德兄愛書,不僅自己讀書、買書、藏書,而且關心流落在海外的中國古籍命運。2008年,他聽說牛津大學博德利圖書館收藏有二十多萬卷珍貴的中國古籍,就捐資200萬英鎊,用于這批古籍的保護、整理以及復制回中國。他促成牛津大學和中國國家圖書館的合作。2012年,正在英國訪問的李長春還參加了雙方合作協(xié)議的簽字儀式。此后,他又承諾出資一千萬美元用于國家圖書館和牛津大學等歐美著名圖書館的合作。
牛津大學為感謝鐘先生的貢獻還分出中文圖書專門建立了“鐘瀚德圖書館”。他推薦我出任館長,并陪我去牛津大學考察,和博德利圖書館薩拉·托馬斯館長洽談。后來我因突發(fā)眼疾不得不辭謝了這個職位。這些只是瀚德兄做慈善事業(yè)的冰山一角,近二十年來,他為支持中國的教育、科技、醫(yī)療衛(wèi)生、學術和國際交流而捐贈的財產不下十數(shù)億,卻從不張揚。誰說中國沒有巴菲特?誰說中國只有陳光標?只是說的人不真做,真做的人不愿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