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紅久
1
草原對于我,就像一匹馬對于奔跑,一只鷹對于長空,是內心對即將抵達的綠色充滿渴望的一種飛馳。站在草的深處,俯下身子,你就靠近了一群生機盎然的生命。會覺得任何一株草、一朵花都在沖你微笑,都在與你交流,就像熟知已久的朋友。微風拂來,身姿搖曳,這是它們語言的一部分。你還會嗅到彌散的芬芳,這是它們思想的一部分。你可以一直盯著它們看,看著看著自己也就成了花、成了草,甚至成了草原的一部分。這時候你的喉嗓開始發(fā)癢,有了歌唱的沖動,四肢也隨之舒展,這是舞蹈的前兆。你不用講究發(fā)音技法和舞蹈姿態(tài),這些學院派的理論在草原上一無是處。你所有的聲音和動作都是為草原而生的,你盡可以隨心所欲?;騽t激烈粗獷,或則舒緩悠揚,每一種表達都是自然支配下的能量迸發(fā),它能讓你的行為更接近真實,讓你的情感更抵達靈魂。藍天下的旋律,隨風而動,棲落在一株草,一枝花,一群牛羊,一座氈房的澄空境界里了。所以,每一次對草原地探訪,更像是對心靈地沐浴。而后從記憶深處,幽然出一縷暗香來,那是草原對人做出的理療功效,矯正著我們的腳步和心情。
對喀拉峻的神往是從一張照片開始的。今春,單位搞機關文化建設,需要給一些圖片配上詩文。其間,一幅照片一下就攥住了我的目光:草原蒼翠而遼闊,雪山高聳而靜穆,繁花鮮艷而奔放,氈房詩意而安詳。僅僅十幾分鐘,我就完成了《天賜草原》的詩作:所有的草都擁抱在一起/染綠了我們的目光/花是舉起的火苗/照亮牧人的理想/那些散落的牛羊呢/那些奔馳的駿馬呢/氈房把炊煙畫在天上/沉默的雪山/更像一位老者/垂釣著草原/閑散的時光。攝影家告訴我,這片草原叫喀拉峻。因為它絢麗的樣子,我記住了它獨特的名字。
一旦內心有了愿望,時間就擺出了出發(fā)的姿態(tài),蹲在起跑線上。果然,今年六月,第三屆西部文學獎頒獎典禮在八卦城特克斯縣舉行,而喀拉峻是該縣的重要景區(qū)。從接到參會通知起,情緒就被亢奮駕馭著,不知疲倦的意念把幻化出的草原一遍遍撫摸。
2
活動最后一天的中午,終于安排去喀拉峻采風了。
出了八卦城——特克斯縣,車子一路向南,開始上坡。縣旅游局的董亞全書記向我們介紹,自太極島酒店至喀拉峻,有四十公里山路,海拔會從1200米攀升到2600米。讓我們盡管放心,道路順暢,全程柏油。
過了布拉克休息站之后,山路開始變得逼仄曲折,坡度也陡然險峻起來,載著三十多人的轎車明顯吃力,排氣管發(fā)出低沉的吼聲。經過一個多小時折回盤旋,車子終于停在了頂坡。回望剛才走過的盤山公路,恰如一根大山捻成的細線,纏繞在山梁與谷底之間。線的那頭緊緊攥在八卦城手里,生怕這片長大的草原飛出去似的。
與剛才的陡峭相比,再往前的路平緩而豁達,很貼切地詮釋了“喀拉峻”的哈薩克語含義“山脊上的莽原”。擺脫了山巖的擠占,路面一下寬闊起來,綢緞一樣鋪在草原上,恣意而歡暢。路兩邊是起伏不大的山坡,所有的綠色被串聯(lián)起來,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綠毯,嚴絲合縫地鋪在我們的視野里。不遠處的坡梁之上,并排站著幾間土屋,斑駁的墻壁和銹蝕的門窗透露出歲月的信息,最矚目的還是屋頂,長滿了蒿草的發(fā)型,其間還夾雜著星星點點的野花,讓人生出一些高處不勝寒的憐惜來。越往里走,草越茂密,氈房漸漸多了起來,像棋盤上的幾粒棋子,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擺出一副準備博弈的架勢。一縷炊煙從氈房裊裊升起,描寫著人間的氣息,而一黑一黃兩只牧羊犬,一直追著我們的車尾狂吠不止,似乎對滿車的不速之客,憤慨至極。只有面對那些兢兢業(yè)業(yè)吃草的馬牛羊,你才會覺得它們的修養(yǎng)是極高的。站在草的深處,保持謙恭的姿勢,對任何一位造訪者都鎮(zhèn)定自若,最多在咀嚼的間隙,抬起頭來,敷衍一下你的熱情。對它們而言,人的意義大不過一口草的營養(yǎng)。
車子開得越來越快,因為路變得又平又直,整個草原像攤開的煎餅,即使飛馳了幾十分鐘,我們依然覺得還在原地。雪山在很遠的前方,沒有了參照物的比較,車子像船一樣陷入了茫茫碧波之中。好在路還在,成了唯一的方向。路邊可以不時見到一劃而過的汽車站臺,實木構件,古樸而敦厚。與城市站臺不同的是,這里的站臺罕見有人,卻有不少牛羊散布周邊,甚至看見一只黃??吭谡九_的柱子上,一邊蹭癢,一邊回頭瞭望來車的方向,很老成的樣子。
終于到了觀景臺,下車步行。草很深,開滿了各色鮮花,沒過腳脖,踩在一尺深的花草間,人就像踩在了海綿上,很費力氣。董亞全書記把我們引上一條牧道,依序前行。牧道是牧民轉場時被牛車和駝隊踩軋出來的,盡管也長滿了細草,但要比旁邊的花草矮小得多,在這樣的路上走,會省掉不少氣力。
坐在車里透過車窗看草原和慢慢走在花草間看草原是兩種完全不同狀態(tài)和心理。前者是一種局外的、居高臨下的審視,與事物是有距離的,就像隔著重癥室玻璃探視病人。而后者是進入的,是與自然在一個對話語境里的相互交流,是能讓自己的肌膚和心靈都觸摸到生命律動的融合,就像抓住你的脈搏,感知你的心跳。
大片大片的金蓮花,舉著金燦燦的獎牌,蜂擁而至,擠滿在路的兩邊,抬眼望去,后面還有更多的隊伍,從天邊沖過來,一路狂奔,有一些花朵跑的太急了,臉都憋成了絳紫色,董書記說,那叫紫菊。女人總是對色彩有著天生的敏感和喜好,金黃色、絳紫色、雪青色、霞紅色、乳白色,這些花朵交匯在一起,迅速濺起了女作家的驚呼,她們奔跑過去,甚至躺在了托烏、野罌粟和蒲公英的掩映之下,擺出各種造型,她們的笑臉成了新增添的花朵,盛開在喀拉峻草原。
步行兩公里,大家都氣喘吁吁了,在密草間行走,要比土路上耗力得多。亞全書記拔了幾根野蔥,分給大家品嘗,味道很辣,但很正。祖籍山東的董立勃主席嚼完一根蔥,大呼好吃,自己趕緊俯身去找,才發(fā)現(xiàn)周邊到處都是野蔥。于是,一群人都蹲了下去,沒多久,嘴里都飄散出同一種辛辣的蔥味了。
再往前行,一條縱深百米蜿蜒幾公里的大峽谷,霍然阻斷了綠色奔涌的途徑。峽谷兩側長滿了云杉,這是天山常見的針葉林,高大,筆直,郁郁蔥蔥又密密麻麻,哨兵一樣守護著谷底的一條細河??拷逻呑屑毐嫖?,隱約能傳來嘩嘩的水聲。我就勢躺在崖邊的草叢上,一邊是萬丈深淵,一邊是鮮花草原,眼前晃動著幾株柳蘭,由于太近了,反而虛幻成了一個邊框??蜃又醒腼w著一只鷹,滑翔很久,翅膀才倏地煽動一下,像一次提醒,又像一次證明。我緊緊地盯著它,書上說,鷹能在一千米的高空看見火柴盒,那么它一定也能看見我了,只要我盯著它不放,我們的目光總能對視在一起,那一刻,我不知道鷹會怎樣想。endprint
3
作為喀拉峻草原唯一成規(guī)模的餐飲休閑中心,烏孫夏都的建筑風格與周邊環(huán)境渾然一體。實木構筑的高大門牌,彩旗飄揚。粗壯的圓木一劈為二,舉為牌匾,鐫刻四個大字“烏孫夏都”,字體拙樸遒勁,材質皸裂滄桑,很容易引導人們的判斷溯源而上,沾染一些遠古游牧的氣息。跨進門檻,一條二三百米長的木質棧道,筆直開闊。正對的是一座最大的元帥大帳,其它二十來個大小不一的蒙古包,將軍般左右排開,遠遠望去,很有草原中軍的古韻。
20號氈房的邊上站著一位哈薩克小伙子,白色遮陽帽反襯出他膚色的黝黑,是那種常年被高山紫外線輻射所特有的黧色。吸引我們的是一只頭顱高昂的鷹,它蹲在男子右臂上。盡管他極力想把小臂端成水平狀,但鷹太重了,堅持不了多久,手臂開始下垂,他不時用左手托一下。鷹不停地轉動著腦袋,警惕地提防著向它靠近的物體,鋒利的尖喙和兇狠的目光讓我們望而卻步。鷹的左腿拴著一條拇指粗的鐵鏈,鏈子一頭緊緊攥在小伙子手里。是為了減壓或者向我們展示一下鷹的飛翔姿態(tài),小伙子忽然把鷹舉過頭頂,然后猛地一降。鷹呼啦一下,張開翅膀,體積陡然增大好幾倍。為防止鷹的利爪傷了骨肉,他在右手臂上戴了一只牛皮縫制的護套,直到肘部。鷹整體呈黑色,只有頭部和翅膀的羽毛呈暗金色,即使站在手臂上,也遠遠高出男子頭部半個多身位。鷹的主人迪力達今年25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他從小在喀拉峻草原長大。三年前,喀拉峻旅游火熱之后,他和鷹一起被服務中心聘來,成為重要的展示項目,游客可以免費參觀、拍照。懾于鷹的威猛,我們都站在半米之外合影。錫伯族詩人阿蘇說,我能不能摸一下鷹?迪力達點了點頭。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個眼罩,套在鷹的頭上。沒有了光明,鷹不知所措地蹲了下來,頓然矮了半截。我也上前摸了摸羽毛,細膩而光滑。雖然也在草原長大,我還是第一次觸摸鷹。在家鄉(xiāng),鷹是用來仰止的,它是高度和孤獨的代名詞,極少落入人類之手。阿蘇說,和大公雞的毛沒什么兩樣嘛。迪力達瞪了一眼說,這是雄鷹,專門抓雞的。在迪力達眼里,這兩種生物怎么可以同日而語?雖然都長著羽毛,一個是比天翱翔的神靈,一個落地游走的俗物,后者永遠擺脫不了被前者追逐的宿命。這只鷹已經被迪力達訓練五年了,他們朝夕相處,他說,鷹可以看懂他的眼神,他也了解鷹的喜怒哀樂。鷹最快樂的時光是入秋之后,喀拉峻草原沒有了客源,服務中心放假啦,鷹的腳鏈被松開,可以自由飛翔。尤其是第一場雪后,迪力達騎著馬帶著鷹上山打獵,鷹站在他的肩膀上,像一位哨兵,逡巡四周,發(fā)現(xiàn)敵情。最多一天,鷹可以抓七八只兔子,他能看到鷹的快樂心情和得意目光。
又來了一大撥內地游客,開心地擁圍著迪力達和他的鷹。我們走進了氈房,奶茶已經斟好,酥油、奶皮、炒米、奶酪、蜂蜜、馕餅擺滿了長條桌。盤腿坐在帳中,打開門就可以看到近處的草原和遠處的雪山,我們被綠色包裹住了,心也陡然變得純凈起來,仿佛一下抖落掉了多年囤積的塵垢,身體輕了,透了,柔軟了。
年輕娟秀的女縣委書記劉莉,顯然受到草原氣魄的浸染,高舉酒杯,向疆內外作家表達敬意,而后一飲而盡。組織部長劉衛(wèi)疆緊隨其后,也豪邁地端起杯,態(tài)度真誠。在草原上往往就是這樣,喝酒的序幕一旦拉開,表達的方式和內容就會千姿百態(tài),層出不窮。不到一個小時,氈房內已是觥籌交錯,空瓶滿地了。
四位身著哈薩克族服飾的歌手,恰到好處地走進來,兩男懷抱樂器,兩女手持金碗銀碗,用琴聲、歌聲和美酒表達祝福,這是草原接待貴賓的最高禮遇。手風琴和冬布拉響起,兩位女歌手一邊唱歌,一邊敬酒,雙手舉杯,高過額頭,弓背屈膝,尊崇之極,由不得你不伸手接過,一口喝干。一曲曲悠揚的牧歌,就像一股股流淌出來的清泉,醉了草原,醉了氈房,醉了一張張笑逐顏開的面孔,甚至醉了天邊緋紅的晚霞。
不等歌手離開,作家們已經開始縱情了。起頭的是阿蘇,他晃著身子,也晃著嗓音地來了一曲錫伯族老歌。接著,本屆西部文學獎獲得者、甘肅小說家弋舟一聲高腔,把大家?guī)У搅舜旨c干燥的陜北高原。女詩人娜夜溫婉圓潤的歌唱,與天府之國的靈秀相得益彰。而從新疆調回成都軍區(qū)的部隊作家盧一萍對草原更是情有獨鐘,他把一首蒙古族的《哭嫁歌》唱得如泣如訴,百轉低徊。早已嗓子發(fā)癢的我,顧不得矜持,端著酒杯,沖到氈房中央,大吼一曲《鴻雁》。只覺得眼前一片開闊,到處都是牛羊的聲音,一切事物不存在了,只有歌聲帶著我飛翔,我甚至可以聽見耳邊呼嘯而過的云聲。忽然覺得,做一只雁比做一個人要愜意得多。
4
我被《西部》主編、著名詩人沈葦叫醒的時候,還在夢里飛翔。他說,快到外面草地上,要舉行篝火晚會了。這才發(fā)現(xiàn),氈房里只剩下我了,腦子有些發(fā)懵,不知道什么時候醉倒在地,幸虧是氈房,可以席地而臥。對剛才的歌唱一下恍惚起來,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夢里。好在這一切并不重要,在草原只要記住快樂就足夠了。我聽到了遠處律動的琴聲,趕緊跑出氈房。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昆蟲的鳴叫極為清晰,一下一下,攪動夜的沉靜。
幾十號人圍著一個粗鐵桶,上面堆滿了松木枝,火轟然騰起,黑魆魆的影子立刻就開出花來,所有的微笑都被照亮了。濃重深遠的夜色被火苗鑿出一方空間,來盛放人們的歡呼。沈葦說,我們手拉手,轉圈舞起來。大家的手就被串聯(lián)起來,邊轉邊跳,邊舞邊笑。人群忽然涌向篝火,再迅速退卻回來,潮汐那般,一浪一浪。沈葦說,我們唱歌吧!大家喊,阿蘇阿蘇!
阿蘇被人從另外一個喝酒正酣的氈房里揪了出來,他不需要任何音樂過門,快速咽下嘴里還沒有嚼爛的羊肉,開口就唱。阿蘇特有的沙啞粗獷的嗓音,像一柄鋒利的梭鏢,一下就刺入了夜的咽喉。
篝火沒有了剛才的烈焰,粗鐵桶里燒出一條條猩紅的木炭,夜色又開始涂抹人們的臉頰。這是一個唱歌的好氛圍,黑夜湮沒了注視的目光,歌者可以專心發(fā)揮;黑夜掩蓋了萬物的形象,聽者能夠心無旁騖。此時此刻,只有歌聲能在夜里穿行,能在人們的情感里穿行。沈葦、冉冉、弋舟、張蓓,高亢的、低徊的、粗獷的、婉約的,每一首歌曲都是一次綻放,每一種表達都是一次飛翔。
我跪在了草地上,覺得只有這樣才對得起它博大的恩澤,才能讓我的歌聲進入到它的內心。我唱了一首家鄉(xiāng)的歌曲《故鄉(xiāng)情》:碧綠的草原伸向遠方/天邊浮現(xiàn)出座座白氈房/那里有我童年七彩憧憬/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可愛的家鄉(xiāng)。
盡管已是黑夜,我依然閉著眼睛,仿佛只有關上眼睛這扇窗子,才能打開心靈那道門,那道通向故鄉(xiāng)的門。門外是一些總也長不大的小樹,是一縷永遠也飄不走的炊煙,是馬背顛簸的童年,是阿媽滾燙的奶茶,是一只狗守護的睡眠。唱著唱著,眼淚就流出來了,這是來自心靈的露珠,就像花蕊間的晨露一樣,那是從夜的心靈里流出的淚珠。夜一定也想起了什么,夜的思念一定比人的深刻得多。
即使再不盡興,也得往回趕,特克斯縣城,在四十公里外。于是這輛流動的車就成了舞臺。阿蘇主持,這個遺傳了本民族所有文藝基因的家伙,又說又唱,把整個車廂的情緒調節(jié)得熱鬧非凡。方興未艾的作家們,在酒力的驅使下,紛紛登場表演。晃動的車體、狹小的車廂絲毫沒有影響演員的發(fā)揮,每個作家都成為中心,每個節(jié)目都精彩紛呈。尚有三分之一的人還沒來得及出場,司機說,縣城到了,果然,車已經停在了太極島酒店。去時一路顛簸,兩個多小時行程顯得很漫長?;貋頃r一路歡歌,尚未盡興,即已到站。那1400米的落差,早已被歌聲和歡笑填平了。
太極島是個生態(tài)酒店,坐落在八卦城邊,茂密的林木、清澈的河水、曲折的廊橋、芬芳的野花,讓每一個入住的人宛若徜徉在仙境里。
我住在二樓,靠近窗子,行將入寐,忽然被一陣清脆的鳥鳴啄醒。離我非常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捏住這叫聲。我坐起來,透過窗子只能看到一片黑黝黝的林冠。鳥的位置應該與我一般高,它的鳴叫很有規(guī)律,三聲長一聲短,長音很高亢,類似美聲唱法的高聲部,短音很低婉,有些如泣如訴,它一直在叫,沒有聽到任何與之附和的回音。伏在窗臺上,我目光很空洞地盯著看,其實什么也看不見,想象著這只鳥的美麗羽毛和乖巧長相。夜這么深了,它到底要唱給誰聽?或許和我的歌聲一樣,它只需要唱出來,花能聽懂,草能聽懂,每一片樹葉能聽懂,關鍵是,自己的心能聽懂。
總有一些歌,要帶著心一起飛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