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承舟
沽河槐花
羊看到閃電劃過了五月。
在它的意識中,時光就像飽滿的瓣,先是裹緊,而后蘊含,笑得淚盈于睫,春光爛漫。
熱情澎湃的潮水啊,洶涌蔓延,驚天動地地爆炸……
風花雪月。聽纏綿的《游園》或者《驚夢》。
一股蓬勃的氣味兒,在荒郊野外,史前史后,橫無際涯。
十天的花期,里里外外都被靜美甜香浸透。
進而,燦爛起來,變得慈悲。
夢想的光芒,持續(xù)久遠。
水岸青草,暗香疏影。滿世界的人生滄桑,交給了天空……
火終于燒起來了
他的心中,抱著一撮泥土的芬芳。
他的周身,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的恐懼,去了又來,夢牽魂繞。
他在守護自己活命的土地。
(遠近沒有人影,仿佛有幽靈悄悄出現(xiàn)。)
火,燒起來了。
村主任,一出悲苦戲中的悲催人物,臉上是別人忽明忽暗發(fā)青的表情;他的心被一種邪惡驅(qū)使。
一種沉緩的幽幽之音,淬火的氣味兒。
他擦燃了火柴,卻不是為了溫暖護地者冰清石冷的內(nèi)心。
疼痛一下子鮮明起來,鮮嫩的漿果似的,一個個破碎,自骨縫中絲絲滲出。
心中的悲壯一如凌遲,割著自己的血肉靈魂。
先是烈焰,后是黑暗,然后是比冰河期還要漫長的緘默岑寂。
遺體黑如炭木,像傳說中的冤尸,卻不含一絲一毫的毒藥。
除了風的嘆息,世界已在他的心中萬籟俱寂。銀色的月光看見了,他的憂憤,他的膽怯。
風中,惟有一絲熒熒磷火在閃。
三月三
三月之暖,暖如東風,一浪又一浪雀躍而來。
采茶女藍衣青巾,旦夕之間激情四溢。
此時,整個高原盛不下今日風流。
布依族小打音樂,與周圍的青山、碧水匯合、交融,相得益彰?;秀敝g,頓覺溫潤、清雅的茶文化,如春風拂面,素雅在心。
一雙雙靈巧的手修長而美,讓太陽覺得大山在動。
柔媚入骨的采茶調(diào)啊,被云霧滋養(yǎng)得水色蕩漾,纏綿、悠揚入耳而來。
源自內(nèi)心的奇妙與歡騰,一片迷醉之色,在東風中熠熠閃光。
一種生動勃興的燦爛,使高原在出水芙蓉一樣的幻美中展開——溫馨、甜美的翅膀。
三月三,從容量巨大的史冊中走出來,夢想隨之抵達,使節(jié)氣恢復(fù)了原始的明媚。
千年古茶樹
黃眉落在群山中間。一種清涼、安詳之美,應(yīng)時綻開濛濛細雨。
斯人獨渺,萬里鄉(xiāng)關(guān)煙水相望,惟淡如天籟的雪芽、銀峰,年年綻開猶如葳蕤之春風,一千年未曾爽約。
許多事情,許多水與霧的鄉(xiāng)愁,時隱時現(xiàn),注目著千年古茶——歲月深處的雷擊,猛志常在的豪壯。
此時,影影綽綽的草夢纖緒,水土方言,穿越歷史,與清雅、柔和、青霧交融,盛開在激情與詩歌中。
采茶女的歌聲,一種曠世的春醉,一種搖曳、浮動,一種風情。煙云深處,春天像緘默的大地一樣,放飛蓓蕾與飛翔。
每一片古典、婉約的細芽,都是微小的鳥翼,閃電承載著云霧繚繞,風吹樹響。
有一棵樹,兩千年歷經(jīng)滄桑的茶,在我的心中長著、綠著,迎風聳立于2014年4月的烏蒙山脈。
轉(zhuǎn)眼之間,便綠過了千年的滄桑。
黃 昏
刀刃一樣鋒利的呼喚,源于一只迷途的羔羊。
大河之畔,越來越亮的近山樂水之念,站成一種水草。
農(nóng)家宴小酒館里,心之勞累旅途風霜,在燃燒。那細細的冷,已化為烏有。
土地被掠奪。所有夢想如若羊的悲劇,長過百年,超越前世今生。
站在半島最寬容的河流一隅,鳥的啼鳴,蟲的唧唧,如空谷滴水;
浸透霜寒傷感的夜,火是鄉(xiāng)村神性的舞蹈,像人的欲望,輕盈地行走;
像祝英臺幻化而出的蝶,她的火焰,將把暮秋的冰涼和冷綠打掃干凈。
有著體溫和色澤的炊煙,走過迷霧、月光之后,看見了枝頭之上的翠鳥鷺鷥,
一絲一毫也沒有變老……
走過午夜
這時,時光輕輕響了。誰的眼睛,亮出一片柔情,望著諸多的內(nèi)容?
一束月光,端著自己的杯子,在走。
今夜,小街接受了大量的靜,工廠的喧囂被風偷走。物質(zhì)的生產(chǎn)真的與黑同在了,不再發(fā)出干渴的聲音。
市聲,輕薄如一張紙,是誰在寫最為真實的內(nèi)容?
我的目光端著一杯夢囈,在今夜,能夠喝到自己的水嗎?
黑的火焰,翩翩落著。
一次接一次,從鮮花開放的聲音中昂起頭來,黑風惡風啊,為了什么,竟要撲滅人間比血還要純凈的最后一盞燈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