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泰羅尼亞：在歷史的陰影中

湘溪

在大家剛剛為蘇格蘭公投的結果松了口氣的時候，西班牙加泰羅尼亞的“獨立”又鬧將起來。9月27日，加泰羅尼亞自治政府主席阿圖爾·馬斯簽署法令，宣布將于11月9日就獨立問題舉行“公投”。對此，西班牙中央政府極力反對，副首相索拉婭·薩恩斯當天即表示，政府將通過法律程序“堅決制止獨立公投的舉行”。在《華爾街日報》看來，這是西政府對加泰羅尼亞獨立“最強硬的表態(tài)之一”。

2013年12月13日，加泰羅尼亞宣布要舉行獨立公投，其議會2014年1月將“加泰羅尼亞作為獨立政治主體”提交西班牙憲法法院。3月25日，憲法法院裁定獨立公投非法。4月，西班牙議會投票否決公投請求。但加泰羅尼亞議會9月19日還是通過了允許公投的法案。

如果把“獨立”比作“離婚”，加泰羅尼亞的“獨立故事”，說起來也是一段長達幾百年的“坎坷婚姻”所造成的。加泰蘭語的“自治政府”這個詞對于加泰羅尼亞人來說幾乎有著近千年的“魔力”，引導著他們的“獨立之路”，但翻譯成英文Generalitat就喪失了其所蘊涵的歷史與情感。

現(xiàn)代西班牙國家奠基于11至13世紀伊比利亞半島北部反抗阿拉伯人統(tǒng)治的天主教小國的聯(lián)合，它們中有加泰羅尼亞、卡斯蒂利亞（西班牙語又稱“卡斯蒂利亞語”）、阿拉貢、萊昂等。1137年，巴塞羅那（今加泰羅尼亞首府）的拉蒙·貝倫格爾四世伯爵與阿拉貢女王訂婚，加泰羅尼亞被并入阿拉貢王國，之后阿拉貢又與卡斯蒂利亞合并，形成今天西班牙的前身。不過，加泰羅尼亞的特殊之處在于，它擁有自己獨特的語言——加泰蘭語，始終保持自己的慣例、章程和法律。尤其是1283年，它從阿拉貢王國取得了自治權，其自治政府就叫Generalitat。在此后的700多年時間里，這個名稱變得極為重要，成為加泰羅尼亞“主權尊嚴的象征”。

2014年9月1日加泰羅尼亞“民族日”當天，人們?yōu)闋幦—毩⒐稄谋辈勘壤Ｋ股降侥喜亢０妒掷纸M成了一條長達400公里的“人鏈”。而300年前的1714年9月1日，西班牙國王腓力五世擊敗了加泰羅尼亞軍隊，加泰羅尼亞失去了自治地位，第一次成為西班牙的一個省，在法院、法律文件和劇院中都禁用加泰蘭語，加泰羅尼亞古國旗也被禁用。

盡管如此，加泰羅尼亞分離傾向并沒有被消除，1913年，加泰羅尼亞現(xiàn)在的四個省——巴塞羅那、赫羅納、萊里達和塔拉戈納合成聯(lián)合體，確立了自己的語言和“國旗”，這被看作“分離信號”。一戰(zhàn)后西班牙中央政府解散了這個聯(lián)合體，其領袖流亡法國。1931年，趁國王阿方索十三世倒臺之機，流亡法國的馬西亞搶先宣布成立加泰羅尼亞共和國，此后西班牙第二共和國新政府與加泰羅尼亞共和國達成妥協(xié)，同意后者恢復自治政府，Generalitat重現(xiàn)。然而好景不長，佛朗哥政權上臺后于1939年占領巴塞羅那，推翻Generalitat，加泰蘭語再度遭禁，Generalitat主席貢巴尼斯因“軍事叛亂罪”被槍決。Generalitat成員流亡墨西哥，1954年選出了新主席塔拉德拉斯。

直到1975年佛朗哥死后，西班牙國王胡安·卡洛斯在加泰羅尼亞的演講直播時，突然從卡斯蒂利亞語切換到被禁近40年的加泰蘭語。這一舉動強烈觸動了加泰羅尼亞人，也意味著西班牙的政治風向又一次發(fā)生轉變。

1977年10月23日，78歲高齡的塔拉德拉斯回到巴塞羅那，用加泰蘭語宣告：“加泰羅尼亞公民，我在這里了！” Generalitat又一次得到恢復。1979年～1983年，西班牙各地區(qū)都在憲法之下成為自治區(qū)，而加泰羅尼亞則被宣布為“歷史上的自治區(qū)”，被賦予了更多自治權。

然而，加泰羅尼亞似乎走不出歷史帶給它的陰影。2010年7月28日，加泰羅尼亞議會通過禁止斗牛的動議。正在動物保護組織歡呼不已的時候，馬德里的政治家卻敏感地意識到，此舉“與虐待動物沒有任何關系，而旨在切斷與西班牙文化之間的符號關系”。此前的7月10日，近百萬加泰羅尼亞人走上街頭，抗議憲法法院將其定性為“民族（nationality）”而非“國家（nation）”。此后，便是主張獨立的阿圖爾·馬斯當選自治政府（Generalitat）主席，一次次推動“獨立公投”。

已經獲得高度自治的加泰羅尼亞，到底還要什么？有人說是不滿金融危機以來中央政府的緊縮政策，也有人說作為西班牙經濟發(fā)達地區(qū)的加泰羅尼亞“單過會更好”。然而，沒有中央政府授權的公投都是無效的，加泰羅尼亞也到了該走出悲情的歷史陰影的時候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