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古代美學的審美主體觀念

摘要：在西方古代美學觀念中，審美活動就是人參與其中的物我合一的整體性的審美過程，美的意味不是由外位于美的主體“審度”所得，而是，人就在美之中反觀自身時的一種獨特體驗。所以，在西方古代美學觀念中，審美者與審美對象共同地、平行地、互動地相生于審美過程之中，沒有近代意義上將凌駕在審美對象之上凝視和規(guī)訓對象的主體觀念。但是，這一時期的美學思想中已有主體意識的萌發(fā)。美學家們已在不同程度上開始強化主體覺醒的審美意識和意味，審美主體與客體已開始有了形而上的趨向分離的端倪，創(chuàng)造了近代美學主體觀念生成的思想條件。

關(guān)鍵詞：西方 古代美學 審美主體

從源頭上看，西方古代美學沒有推論出審美活動是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關(guān)系，希臘美學還沒有構(gòu)造出一個形而上的主體；近代所謂的主體，在古代時期只是內(nèi)在于審美活動的審美者，以此來解釋審美意味的來源。這正是希臘美學能夠在世界美學史上永葆青春的生命力所在。古希臘美學的特征之一就是開始解釋人所能獲得的審美意味，并逐步趨于將人確立為審美者。巴門尼德認為存在與思維統(tǒng)一，人與自然統(tǒng)一，審美主體與客體也是統(tǒng)一的。他沒有將人從審美經(jīng)驗中提升出來，也認為人就存在于這種整體性的審美過程之中，由于人存在于其中，這一過程才具有了整體性，這一過程對于人才是有意味的。人對于世界的意義體驗是世界存在的唯一確證，世界向人而生成。人成為確證世界存在的唯一依據(jù)，審美活動就是人將自己交付出去介入和體驗生活世界，并使世界向人敞開的一種方式。美的本性并不是一種客觀實在，而是世界之于人的一種關(guān)系性的價值生成過程。

到了柏拉圖那里，他以“理念說”把理念世界和感性世界對立起來，企圖用理念來解釋并規(guī)定人的存在，已開始萌發(fā)出一定程度的主體化傾向。柏拉圖認為，美就是“先從人世間個別的美的事物開始，逐步提升到最高境界的美，好像升梯，逐步上進，從一個美形體到兩個美形體，從兩個美形體到全體的美形體；再從美的形體到美的行為制度，從美的行為制度到美的學問知識，最后再從各種美的學問知識一直到只以美本身為對象的那種學問”[1]。顯然，這一觀點是對“美本身”的本質(zhì)設(shè)定。雖然并沒有強調(diào)近代美學意義上的主體原則，但是，他實際上已將美本身即美的理念設(shè)定為美的先在條件，并使其成為審美意味的唯一來源。因為，在他看來，只有認識到美本身，人才可以憑臨美的汪洋大海，凝神觀照，心中升起無限欣喜，孕育出無數(shù)關(guān)于優(yōu)美和崇高的道理來?？梢?，在柏拉圖的美學思想中，他以理念構(gòu)造出作為知識理性而存在的人，進而將審美活動的發(fā)出者設(shè)定為能夠憑借靈感來再現(xiàn)理念或可以認識知識之完善的人，已包含了分離存在與思維、審美者與審美對象的美學傾向。

希臘美學已有主體意識的萌發(fā)。美學家們已在不同程度上開始強化主體覺醒的審美意識和意味，審美主體與客體已開始有了形而上的趨向分離的端倪，創(chuàng)造了近代美學主體觀念的思想條件。普羅泰戈拉專注于認識現(xiàn)象而不專注于反思自我，不也探究主客對立。他提出：“人是萬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盵2]這樣，他實際上也承認現(xiàn)實語境中的人就是審美活動存在與否的唯一尺度，美的意味就只是由人來體驗和評定的。審美蘇格拉底主義的“認識你自己”和“理解然后美”的理論，要求人關(guān)心自己、認識自己的美德和不足，以適度節(jié)制的方式來保證自己身心可以獲得持久的、健康的美的快感。關(guān)于審美主體的思想在他這里已見端倪。這些關(guān)于人的觀念也成為近代人本主義美學思想的最早來源。

羅馬時期的美學將人設(shè)立為理解并使美發(fā)生的緣由，認為只有在人的理解和認識的基礎(chǔ)上，美的意味才能出現(xiàn)，這雖不包含近代美學意義上的主體觀，卻也有了主體意識的閃耀。賀拉斯直接宣稱，“要寫作成功，判斷力是開端和源泉”[3]。他所謂的判斷力正是柏拉圖意義上的理性認知能力。所以，作為審美活動的文學創(chuàng)作，就是以形而上學的思辨抽象出來的作為主體判斷的認識過程；文學寫作就是文學之外的理性主體，以文學解釋的方式來認識生活的書寫行為。因此，所謂詩人的天才和苦練，也都是相對于其理性化程度而言的。就一般而言，我們認為審美活動是人在世界中生存的一種方式。世界是生活世界，沒有人的介入，世界無所謂混沌不清、晦暗不明，也無所謂井然有序、澄明敞亮。只有在人的維度，世界才顯現(xiàn)為世界。可見，審美活動就是人與其對象之間以審美意味來維系的關(guān)系性活動。人是審美活動的主導力量，是審美主體，主體之外以感性的外在形式與主體生成意味關(guān)系的感性對象就是它的客體。審美活動是主、客體之間的一種有意味的活動。在審美活動中，沒有審美主體就無所謂審美活動的發(fā)生或存在，因為審美意味是要由人來體驗的，沒有人的體驗，單純的外物無所謂有沒有審美意味。換一個角度看，人是審美主體，人如若不能夠體味到審美意味，審美活動則不會發(fā)生，也就沒有審美主體的存在。但是羅馬時期的郎加納斯認為，崇高是偉大心靈的回聲，文學是作家將自己的思想情感形象化出來的產(chǎn)物，因此，作家的想象力和崇高情感是造成文學寫作的直接動力之源；但是這樣的情感也必須有理性的、規(guī)則的限度：“那些巨大的激烈情感，如果沒有理智的控制而任其為自己盲目、輕率的沖動所操縱，那就會像一只沒了壓艙石而漂流不定的船那樣陷入危險。他們每每需要鞭子，但也需要韁繩。”[4]這里實際上也顯露出了將審美活動理性化的思想主張。

審美活動的意味關(guān)系，在中世紀美學中表現(xiàn)為神與人的關(guān)系、靈魂與肉體的關(guān)系。人的靈魂、精神與神合一而構(gòu)成了審美者，外部自然與人的肉體則構(gòu)成審美對象。托馬斯·阿奎那認為，“美善同一”，它們都是由上帝創(chuàng)造。上帝就是大寫的作者，該作者創(chuàng)造出藝術(shù)品的范例供藝術(shù)家去模仿。所以，美是形式因的本質(zhì)的體現(xiàn)，而審美卻是人在接受神的啟示意義上的一種理性認知的意味感受。可見，在以托馬斯·阿奎那為代表的中世紀美學中，人作為審美者所獲得的審美意味是由作為主體的上帝來保證的，審美活動就成了神的在場。因此，神的人化的過程就是審美者經(jīng)驗和感受到審美趣味的過程。從此，審美主體開始超越人與對象共存的意味關(guān)系，而變?yōu)樯裥灾黧w的無尚權(quán)威，神就恒定不變地保持著大寫主體的無尚地位。

概而言之，西方古代美學已開始了由本體論向認識論的漸進式過渡，開始以二元對立的視角來審度世界，試圖構(gòu)造出形而上學的實體作為生成審美活動的基點和產(chǎn)生審美意味的來源?？梢哉f，在這一階段的美學思想中，人的思想意識歷經(jīng)了由無主體到審美主體和自我意識的萌發(fā)歷程，審美主體漸進地從人與對象渾然一體的審美關(guān)系中分離開來，在人與物二元對立且又相互作用的審美關(guān)系的認知過程中，啟動了近代西方美學主體認識化的歷程。

參考文獻：

[1][古希臘]柏拉圖.柏拉圖文藝對話集[M].朱光潛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273.

[2]北京大學哲學系.古希臘羅馬哲學[M].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57：133.

[3][4]伍蠡甫：西方文論選（上卷）[M].上海譯文出版社，1979：122，123.

基金項目：本文系延安大學精品課程建設(shè)項目“美學鑒賞與人生”之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劉鑫（1977-），男，陜西橫山人，延安大學文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文藝美學研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