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字中看曹操

朱正云

三國中的曹操被稱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他的人生信條是“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以“奸絕”著稱。隨著《三國演義》電視劇的普及，這種認識“深入人心”，在一定程度上對我們認識《短歌行》中真正的曹操造成了障礙。光憑借注釋，很難矯正人們根深蒂固的認識，所以需要補充《三國志》、《資治通鑒》中曹操的相關(guān)材料。還原曹操，是理解《短歌行》的前提。

（一）《三國志》、《資治通鑒》中的曹操。

1.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曹操采納了棗祗、韓浩等人的建議，實行屯田政策。

2.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春，曹操下令征賢，提出“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的方針。

3.豁達、大度，特別是曹操在對待俘虜問題上表現(xiàn)出的氣度，確為一般人所不及，這對他取得全局的勝利起到很大的作用。

4. 他“外定武功，內(nèi)修文學(xué)”，與其子曹丕、曹植都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著名的詩人，史稱“三曹”。當(dāng)時，在曹氏父子周圍匯聚了許多文人學(xué)士，形成了被文學(xué)史稱作黃金時代的建安文學(xué)。他的文學(xué)作品《蒿里行》《短歌行》、《碣石篇》、《龜雖壽》都是文學(xué)史上的名篇。

（二）析“憂”字走進曹操。

走入《短歌行》，理解一個“憂”字，你看到的曹操和歷史上真正的曹操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1.為“求賢才，一天下”而憂。詩歌開篇寫一場盛大的宴會，“對酒當(dāng)歌”，宴會上，賓主在酒酣耳熱時，把劍放歌，慷慨激昂。此時的讀者，誤以為詩人是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的頹廢形象。

但曹操絕不是一個及時行樂主義者?！抖谈栊小分薪又鴮懙溃骸扒嗲嘧玉疲朴莆倚??！边@兩句引自《詩經(jīng)·鄭鳳·子衿》，講的是一個女子在熱烈期待心愛的男子到來。乍一看，這兩句和曹操“為何而憂”風(fēng)馬牛不相及，細思之，你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原來在我國的古典文學(xué)中就有以男女之情喻君臣關(guān)系的傳統(tǒng)。

在《離騷》中“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屈原是說草木凋零，時光飛逝，擔(dān)心心儀的美人衰老，失去美麗的容顏。此處“美人”指的是楚懷王，屈原希望楚懷王能趁著壯年有所作為，振興楚國，否則，歲月蹉跎，悔之晚矣。屈原的擔(dān)心實際上是對楚國的忠誠的表現(xiàn)。由此看來，曹操也繼承了這種文學(xué)傳統(tǒng)，以男女之情喻君臣關(guān)系。那么，“青青子衿”句中的男女之情就有了深刻的比喻義，再從歷史上的曹操在公元210年頒布《求賢令》的事實可以推斷，其中男子對女子的渴慕正是曹操對賢才的渴慕。后文中“呦呦鹿鳴”句同樣表達的是曹操思賢若渴的心情。至此曹操“為何而憂”就不難解釋了。他憂的是人才不可得，這種深廣的憂愁沉重地壓在詩人心頭，長久地困擾著他，真可謂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這在《短歌行》中就是“憂從中來，不可斷絕”。這種“憂愁”上升到國家利益層面，就是孟子所說的“樂以天下，憂以天下”，是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在曹操的《短歌行》中，這種“憂愁”少了一份纏綿悱惻之情，多了一份慷慨激昂之氣，是心憂天下，以天下為己任的廣闊胸襟的體現(xiàn)，表現(xiàn)的是曹操想得天下英才相助，完成統(tǒng)一天下大業(yè)的宏偉壯志。

2.為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而憂愁。人生短暫，日月如梭，生命猶如晨露轉(zhuǎn)瞬即逝，失去的美好時光實在太多了。這對處于人生之壯年想建功立業(yè)的曹操來說實在是莫大的不幸。曹操寫這首詩的時間大約在公元208年前后，此時的曹操已是53歲的高齡（安今天人們的平均壽命計），他已經(jīng)掃平了北方的袁術(shù)、袁紹、公孫瓚、馬騰等割據(jù)勢力，準(zhǔn)備南下掃平南方的割據(jù)勢力孫權(quán)?！度龂萘x》中描寫此時的情景是“釃酒臨江，橫槊賦詩”。53歲，曹操的事業(yè)已如日中天。但是“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平天下，一海內(nèi)”的宏偉藍圖尚未實現(xiàn)，作為一代杰出的政治家自然就有了光陰荏苒，人生短暫的感慨。

總而言之，曹操之憂，憂賢才難得，憂人生短暫，在完成天下統(tǒng)一方面是殊途同歸，“憂”字折射出的是曹操渴求賢才，在有限的生命里完成天下統(tǒng)一大業(yè)的使命感和責(zé)任感。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這是他在《短歌行》里抒發(fā)的心聲。這里曹操以山海作比，是說自己要盡可能多地接納人才。以周公勉勵自己，要像周公那樣禮賢下士，收天下英才而馭之，得以實現(xiàn)“天下歸心”的盛況。如果真能實現(xiàn)天下歸心，心中的擔(dān)憂何愁不滅？這也就回答了何以解憂的問題。

綜合上述，從《短歌行》中我們看到的曹操是活躍在三國時期歷史舞臺上的一位心憂天下，匡時濟世的雄才形象。

（責(zé)任編輯 韋淑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