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白雪公主之魔鏡》的陌生化效應

諶璐

內(nèi)容摘要：“陌生化”是當下黑色幽默電影的重要敘事策略之一。塔西姆·辛導演電影《白雪公主之魔鏡魔鏡》在原版本的基礎下對人物形象、權事情節(jié)進行處理使之"變形"并達到"疏離"或"陌生"的效果，從而使電影審美主體和審美接受者不斷有新的發(fā)現(xiàn)，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黑色幽默的電影特色也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

關鍵詞：陌生化 黑色幽默 電影 耳目一新

陌生化這一理論是由俄國形式主義學者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他說：“藝術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使人恢復對生活的感覺，就是為了使人感受事物，使石頭顯出石頭的質(zhì)感。藝術的目的是要人感覺到事物，而不是僅僅知道事物。藝術的技巧就是使對象陌生，使形式變得困難，增加感覺的難度和時間長度，因為感覺過程本身就是審美目的，必須設法延長。①”陌生化作為俄國形式主義的核心概念，強調(diào)的是內(nèi)容與形式上違反人們習見的常情，常理，常事，同時在藝術上超越常境。

時至今日，陌生化概念已經(jīng)深入人心，成為藝術創(chuàng)新的主要技巧和手法之一?！栋籽┕髦хR魔鏡》這部電影從人物形象、故事情節(jié)到主題創(chuàng)意都巧妙的運用了陌生化的表現(xiàn)手法和運作模式。這是投資商和導演共同期待的大片。它改掉了以往老套的內(nèi)容和模式，使得這部電影看起來不會變得枯燥乏味，給電影增添了生機和活力。導演塔西姆·辛卻打破了常規(guī)形式，用一種顛覆的陌生化手段把這個耳熟能詳?shù)母窳滞捵隽艘粋€全新的詮釋，旨在營造一種‘既陰森可怕又滑稽可笑的基調(diào)，從而給觀眾帶來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陌生化理論在電影得到了靈活的運用， 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與此同時，這部電影也因為過于的陌生化，對傳統(tǒng)的故事進行現(xiàn)代化解剖，將政治斗爭、黑色幽默、三角戀、動作片、時裝劇等元素和童話雜糅在一起，把格林兄弟筆下的白雪公主解剖的支離破碎的同時，賦予它鮮明的好萊塢的戲劇特色和好萊塢電影的商業(yè)化。本文將從人物形象的陌生化，情節(jié)的陌生化和主題的陌生化這三個方面來分析這部電影。

一.人物形象的陌生化

《白雪公主之魔鏡魔鏡》這部電影用黑色幽默喜劇的方式將古典童話與現(xiàn)代元素緊密結(jié)合，竭力制造出一種陌生化的人物形象。導演并不希望我們置身與原來的格林童話故事中去，也不希望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的只是那個毫無新意的格林童話，而是在時時刻刻提醒我們，這部電影里的人物再也不是以前我們所認識和了解的那樣。

1.白雪公主：從“嬌弱病”到“女強人”

以往格林童話中的白雪公主感覺就是一個金發(fā)披肩穿著歐式長禮服的嬌滴滴的女孩，手無縛雞之力，性格十分善良，她好像分不清周邊的事情到底是好還是壞，遇到了挫折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和處理，一個不可以自食其力，只可以為小矮人們打掃屋子，洗衣做飯的公主而已。然而本片對白雪公主的形象做了一個十分大的顛覆，片中莉莉·科林斯扮演的白雪公主上演了一出“白富美煉成記”，童話故事里可以與王子決斗，可以勇戰(zhàn)惡魔，可以去拯救王子的人，沒有人會想到是個女孩。而影片中的白雪公主勇敢果斷而又不失冷靜，聰明機智而又不迂腐。甚至還有那么點野心?；蛟S會有人問我，這“野心”從何而來，仔細看不難發(fā)現(xiàn)，劇中的王子與公主的感情不會很突兀嗎？如果真的一見鐘情，難以忘懷就不會在和王子決斗的時候表現(xiàn)的那么果斷，決絕。白雪公主會看上王子，除了那種任何兩個年齡相仿的青春貌美的人相遇都可能發(fā)生的最基本的性吸引之外，更多的是——她要依靠他的力量來奪回原本應該屬于自己的王權。拯救萬民的善意，少年失怙的痛楚，無不服從于“我才是合法繼承人”的最高意志之下。

2.皇后：從“白富美”女巫到迷戀王子的“花癡”

從“白富美”到“花癡”茱莉亞·羅伯茨扮演的大齡王后則是本片的一個大亮點，她為解決財政困境，使出渾身解數(shù)，倒追富貴王子，成為時下“爭奪高帥富”潮流中的一員?！栋籽┕鳌分械男皭和鹾蠖急徽J為是邪惡的化身。但此次茱莉亞·羅伯茨在《白雪公主之魔鏡魔鏡》中出演的王后卻缺少了那份惡毒、缺少了童話里的邪惡，無所不用其極。反而多了點俏皮可愛，還有一點真實的女人味。你會問我“王后不是一樣很惡毒嗎？”和童話里相比，王后的惡毒怎么看都只有叫那可憐的蟑螂公爵去殺白雪公主和最后那個紅蘋果而已，但又有一點，最后的紅蘋果與其說是復仇的武器，不如說是斬斷殘酷時光的解藥。因為事實已經(jīng)明擺著了，白雪公主贏了，她輸了，輸?shù)母筛蓛魞簦词拱籽┕鞒韵铝颂O果，她還是逃脫不了自己即將終結(jié)的宿命。王后和魔鏡對話中那一臉撒嬌的“就只是一點點皺而已”顯的俏皮可愛。你或許會問“惡毒的女人何來的女人味?！币驗榭此坪荻镜幕屎笞龅囊磺?，要的卻只是保住自己天下第一的美貌，保住身邊人的愛永遠不變。王子心有所屬，有什么要緊，給他吃魔法的藥。魔藥的副作用：王子變成各種舔啃親摸抱的小狗，有什么要緊。即使你是狗，我只要你娶我。還有就是皇后坐著馬車穿著婚紗滿臉抑制不住歡喜地對伴行的公爵說：“每次出嫁，我都特別高興！”就算公爵不以為然地撇嘴：“這已經(jīng)是你第五次出嫁了?！被屎笳諛雍翢o慚色，咧著大嘴笑呵呵地期待。 說話時那一臉的興奮嬌羞，完全不像是一個惡毒的女人，就像個天真的小女孩。那一臉待嫁的模樣，那大大咧咧的幸福笑容，一臉的女人味。這里對于王后陌生化的處理，是的，我們看這個人除了更吸引我們的視野外還顯得更加有血有肉，更加真實。讓人更加深刻的去認識她，難以忘懷。

3.王子：從“高富帥”到“囧態(tài)百出”

王子在這部電影里也完全顛覆了以前的形象，從“高富帥”到“囧態(tài)百出”，童話中，王子似乎更是一個最后出現(xiàn)撐場面使故事完整并完美的存在。但是這部劇中，王子很早就出場了，雖然他繼承了以往格林童話中描述的那樣有著高大帥氣的外表、氣質(zhì)可嘉，但是一出場就被來了個下馬威，被七個小矮人收拾了，甚至還被脫光衣服，在大雪天里被綁在樹上。當白雪公主出現(xiàn)時，目中無人而且不那么謙遜，死要面子的說是“中了七個小矮人和四十個巨人的埋伏”，而且，希望白雪公主救他時說的竟然還是“我命令你”，“你膽敢拒絕，后果很嚴重?！边@似乎不是那個理想化的王子——婉柔、謙遜、善良。而顯得膚淺、自大、有勇無謀。還有在王子被皇后下了迷藥之后，那樣憨傻的模樣，使得以前我們心目中的那個白馬王子的形象大打折扣。endprint

在劇中，王子還顯得那么的沒頭腦，竟然可以三番兩次的被小矮人們所戲弄，完全不像是童話故事里任何一個王子那樣。作為一種可以拯救一切的存在而存在的形象。在這部影片中，王子的形象就像是一種反面教材一樣，顯得滑稽可笑。對于王子形象上的陌生化處理，讓人有平添了幾分笑料。

4.七個小矮人：從“矮挫窮”到“白雪的導師”

最后從“矮挫丑”到“英雄導師”，七個小矮人則成了這部電影的重頭戲，他們都不再是以前安分守己的挖礦工了，他們都身懷絕技，并在森林里面靠打劫為生，不再是安閑自樂，反而向往著人類一直以來想要擁有的巨人情結(jié)。連以往格林童話里那個身懷絕技，高大英雄的王子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梢哉f影片的開始他們是以一個惡人的形象出現(xiàn)了，完全顛覆了原版單純善良的特征。直到他們在遇見白雪公主之后，通過白雪公主的努力幫助之下，才改邪歸正。然而他們對白雪公主奪回王國，也起來關鍵性作用，由于在森林里面救起了暈迷白雪公主，在公主醒后得知了公主的情況之后，為了幫助公主奪回自己的王國，便成為了白雪公主的導師。他們不畏恐懼和危險，冒著生命危險和皇后的黑魔法和惡勢力抗爭著。最后不是在他們的幫助下白雪公主不可能能從皇后手上奪回王國的，把七個小矮人英雄的氣概表現(xiàn)的淋漓精致。

二.情節(jié)的陌生化

1.“英雄救美人”到“美人救英雄”

童話中，白雪公主都是從當一個等英雄去拯救的美女。而在《白雪公主之魔鏡》中，就連一向純潔美麗的白雪公主，在電影中也成了武俠高手，在七個小矮人的幫助下學習了各種防身術，同時它也顛覆了以往王子救公主的童話模式，公主和王子的第一次邂逅，王子就遭到了七個小矮人的打劫，被脫光了衣服反吊在樹上，正好碰見了路過的公主，這是公主第一次救王子。第二次，王子被皇后施了魔法，失去了理智和本性，最后通過公主的堅持不懈，通過自己真誠的一吻救了王子。這樣一來，王子在故事中的作用便大打折扣，他并不是最后的拯救者。白雪公主用自己的愛和堅強挽救了自己和王國，同時還拯救了被王后控制了的王子，這或許是電影對女權主義的尊重，著重表現(xiàn)了公主堅強英勇的一面。

2.從“單純的爭美”到“既要爭美也要奪愛”

皇后和公主的矛盾原先只是美的角逐，但《白雪公主之魔鏡》中，不僅只有美，還有王子。從以往我們所了解的那個女巫皇后，她給我們的感覺只是單純?yōu)榱嗣利惗鵂帄Z著，一心想成為天下第一大美人。然而本片中卻在繼承傳統(tǒng)格林故事情節(jié)的同時上，又增加了許多有意思的情節(jié)，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只為了美麗而爭奪的女人，在本片中皇后既要爭美也要奪愛。她每天都在想方設法的去除去那個魔鏡中所說的比她還漂亮的白雪公主，以此來鞏固自己第一美人的地位。除此之外，她也和白雪公主同時看上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白馬王子，她為了把王子占為己有，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不惜一切代價只是為了可以嫁給王子。這種情節(jié)上的添彩無疑也是一種陌生化情節(jié)的展示方式，讓我們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皇后，增加了觀眾的審美期待和審美快感。

3.從“單純的歐洲元素”到“東方元素的融入”

《白雪公主之魔鏡魔鏡》是混跡好萊塢的印度裔視覺系導演塔西姆·辛重返其拿手的超現(xiàn)實奇幻風格的一部作品。廣告導演出身的塔西姆·辛再度發(fā)揮天馬奇想，將《白雪公主》這一經(jīng)典童話以黑色幽默笑果全新詮釋同時也添加和很多印度元素的情節(jié)。格林童話“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是一部典型的歐洲題材故事，而本片中七個小矮人在打劫時腳下踩得彈簧式的高蹺，和皇后在使用“黑魔法”時出現(xiàn)的龍一樣形狀的怪獸，以及片中時常出現(xiàn)的建立在“象鼻山”上的王國，讓人們看到了很多中國元素。到最后電影結(jié)尾的時候的歌舞場面是對印度寶萊塢的模仿，那個時候的歐洲人不可能去跳這種類型的舞蹈。這無疑都是對原著故事情節(jié)的一種顛覆，或許導演就是想讓這些別國的世界的東西來讓我們眼前一亮，從而達到一種新鮮感的感覺，不會有審美疲勞感。這都是情節(jié)的陌生化的表現(xiàn)。

三.主題的陌生化

從“正義終將戰(zhàn)勝邪惡”、“善惡有報”的傳統(tǒng)到“女性勵志”主題，體現(xiàn)了女權主義的色彩。

格林童話中的《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的故事主題反映的是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的唯美愛情，還有就是邪惡勢力永遠都是要在正義面前低頭的理論，從皇后最后的下場就可以看出，童話故事總的來說傳遞的是一種正能量的東西。然而本片中卻大幅度篡改了老版格林童話中表達的主旨和主題思想，從人物性格與形象的陌生化到情節(jié)的陌生化，最后影片的主題給人也是一種陌生化的感覺。

本片表達的主題帶著濃烈的女權主義思想，改掉了以往電影中男性占主體地位情景。在西方《圣經(jīng)》上說：上帝造人，而女人則是用亞當?shù)囊桓吖侵圃斓摹Ｔ谖覈?，有所謂的三綱五常，“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婦為夫綱”的闡述。這些都是將女性依附于男性第二性的論述。《魔鏡》一反老版中的以男性主義為主題，采用了當今最流行的女性主義的表達方式，女性性別的被發(fā)現(xiàn)、被表達。片中白雪公主不再優(yōu)柔寡斷和軟弱了，而是變得十分頑強，并通過自己的努力拯救了自己的父親、王子乃至整個王國，甚至連一直都憤世嫉俗的小矮人們都在白雪公主的正確領導下改邪歸正了，把白雪這種女性的美好形象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女子其實也可以自立自強，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實現(xiàn)夢想，去克服一切困難與艱辛。影片表達了一個重要的主旨思想就是反映現(xiàn)代女性的獨立特質(zhì)以及如何正確解讀女人的美麗與衰老——美麗不僅僅是外表還有內(nèi)心的美，衰老也是必然的過程，只要我們有一顆永遠都不衰老的心，我們永遠都是最美麗的。

為什么是這樣的主題？這和導演本身有著密切相關的聯(lián)系，也許跟他成長的環(huán)境和個人性格有關。導演是一個印度人，印度本身就是一個男女極度不平等的國家，而且他小時候，在印度上寄宿學校，平時幾乎看不到電影，而每年學校會放3個月的假，那時他就會住在伊朗，所以那時他看過的所有電影都是在伊朗看的。因為聽不懂片子的配音，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電影對他而言就只是視覺上的體驗。但是，在美國學習期間他慢慢開始去接受美國文化。對于女權問題的認識使得他在接受訪談時說到：兩個愛情故事，兩種極端感情。正是因為他的生長環(huán)境和他對電影的感受，以及對當代熱點的一個反映，他才會以這樣一個主題去詮釋《白雪公主之魔鏡魔鏡》。

許多人看完了《魔鏡》之后會一臉愕然，有的人會夸他拍的很有新意，這可以證明大量的陌生化在本片中起到了積極的作用；然而有些人卻異常反感這種大量的陌生化把本片改得已經(jīng)失去了原來的味道，失去了它的本質(zhì)。客觀而言，這部片子中陌生化的應用的利還是大于它的弊的，它延續(xù)了好萊塢在視覺效果上的追求，其唯美、繁華和精致讓我們看到了童話世界的模樣，雖然它失去了原本的味道，但是導演詮釋出來的是一個符合現(xiàn)代人審美趣味和生活邏輯的全新故事，這樣讓人看起來才不會那么乏味。畢竟：人們對外界的刺激有“趨新”、“好奇”的特點，那些“完全確定的情景（無新奇、無驚奇、無挑戰(zhàn)）總極少引起興趣或維持興趣的②”。

在大家熟知的白雪公主的故事框架下，在主要人物形象機器關系不變的情況下，在人物形象塑造、故事情節(jié)營造、主題意蘊構(gòu)思方面進行大膽創(chuàng)造。例如德國戲劇理論家布萊希特所說的：把一個事件或者一個人物性格陌生化，首先意味著簡單地剝?nèi)ミ@一事件或人物性格中的理所當然的、眾所周知的和顯而易見的東西，從而制造出對它的驚愕和新奇感。③這樣既有對《格林童話》原先文本經(jīng)驗的熟知和認知，又有新的創(chuàng)意帶來的驚愕和新鮮感。這種又熟悉又陌生的觀感，增加了觀眾感知的長度、難度和深度，在這種延長了的審美感知中，觀眾體會到了更加復雜、多元、豐厚的故事內(nèi)容和思想情趣，這無疑是影片《魔鏡》為人所津津樂道和成功之所在。

注 釋

①引自俄國形式主義學者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形式論”

②引自《心理學綱要》

③引自布萊希特戲劇理論

（作者單位：武漢紡織大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