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距離”與雙關辭格的建構(gòu)

摘 要：“距離學說”是由德國哲學家叔本華首先提出的，英國心理學家布洛進一步提出了“心理距離”學說，后來這一術(shù)語引入漢語修辭學，對許多修辭文本的建構(gòu)有很強的解釋力?！靶睦砭嚯x”在漢語修辭藝術(shù)中無處不在，本文試圖從“心理距離”的角度闡釋漢語雙關辭格的建構(gòu)。

關鍵詞：“心理距離” 修辭手段 雙關 認知

一、“距離產(chǎn)生美”

“距離”在詞典中的解釋是“時間或者空間上的相隔”?！熬嚯x學說”是由德國哲學家叔本華首先觸及的，他用豪豬在冬天相互取暖的寓言故事來說明人類相處中距離的重要性。后來英國心理學家布洛進一步提出了“心理距離”學說，他認為“心理的距離”是創(chuàng)造美與欣賞美的一個原則，即“距離產(chǎn)生美”。我們要把對象放在適當?shù)木嚯x之外，給人一定的想象空間，產(chǎn)生一種距離感，然后用超然的態(tài)度去欣賞它，就會產(chǎn)生無盡的藝術(shù)享受。此外，布洛還提出“距離的矛盾”的觀點，這種觀點要求在審美活動中，主體與對象之間要保持適當“心理距離”?！靶睦砭嚯x”是一種抽象的心理感覺和心理空間，主要從審美主體的心理角度出發(fā)，表現(xiàn)為審美主體和審美客體在主觀感知上的一種差異。無論是制造美還是欣賞美，距離都能增加審美的魅力。因此，作者在創(chuàng)造文藝作品時審美的“心理距離”需要一定恰切性，“距離”太遠了，結(jié)果就不可了解；“距離”太近了，結(jié)果又不免讓使用的動機壓倒美感，因此，“不即不離”是藝術(shù)的一個理想。

二、修辭手段的產(chǎn)生與心理距離

對修辭學來說，“距離”理論極為重要，漢語修辭藝術(shù)同樣離不開“心理距離”。在漢語修辭中，人們在特定的語境下，有意識地運用某種修辭手段積極調(diào)整語言，給接受者解讀文本帶來一定困難，產(chǎn)生一定的“心理距離”，從而達到預期的表達效果。“心理距離”貫穿漢語修辭活動的始終，無論是消極修辭還是積極修辭，我們都可以通過“心理距離”學說去理解和闡釋。

修辭手段，是一種對直白、平實言語的“修辭加密”，它使語言的意義不僅停留在表層含義上，更重要的是修辭表達的深層意義。這種委婉、含蓄的修辭表達方式，給接受者的正常接受帶來了一定的困難，設置了一定障礙，從而拉開了表達者和接受者之間的“距離”。在表達上，可以使表達者的傳情達意更加婉約含蓄；在接受上，修辭手段的運用可以給接受者留下思索、探究的空間，接受者在破譯修辭文本的真意后，會獲得一種文本解讀成功的快感和反復咀嚼文本的美感享受。修辭手段不是直白本意，表達者和接受者之間不是直通的，需要接受者透過表層含義去透視表達者的真實意圖。因此，表達主體在運用修辭手段時要創(chuàng)造合理的距離，使接受者能夠破譯修辭文本的語意內(nèi)涵。

從距離美學上看，修辭利用修辭手段設置感知障礙物，制造一種審美距離，從而刺激接受者引起隨意注意，調(diào)動其文本解讀的積極性，以取得審美實效。從認知角度上看，修辭文本的建構(gòu)要求表達主體對認知障礙的設置要考慮接受主體的接受心理和知識范圍，接受主體能夠順利破譯表達主體的修辭之意，才能達到交際實效。從修辭目的上看，表達者所制造的表達與接受之間的距離，調(diào)動了接受者文本解讀的積極性和好奇心，激活其想象力，為接受者文本接受中心理快慰、美感的獲取提供了條件。

修辭的建構(gòu)和解構(gòu)是一種相互的關系，接受者只有在不斷解構(gòu)中才能獲得心理快慰和美感享受。因此，距離美應保持適度，只有妥帖靈活地運用語言材料，積極調(diào)動修辭手段，才能取得預期的表達效果，從而保證交際目的的實現(xiàn)。

三、基于心理距離的雙關辭格建構(gòu)

“心理距離”學說對許多修辭文本的建構(gòu)有很強的解釋力。“心理距離”要求表達對象的言語表達盡可能地富有藝術(shù)性，使交際者樂于接受。雙關辭格是基于“心理距離”建構(gòu)起來的。

陳望道先生認為雙關是用一個語詞同時關顧著兩種事物的修辭方法，他將雙關語分表里雙關和彼此雙關兩類。王希杰先生認為雙關分為三種：諧音雙關、語義雙關和語法雙關，是指同一個詞語或同一句話在同一個上下文中出現(xiàn)，兼有兩層（或兩層以上）意思。我們主要以王希杰先生對雙關的分類為例來闡釋心理距離對漢語雙關辭格的建構(gòu)的影響。

（一）雙關是一種認知行為

實驗心理語言學認為，人們使用語言的過程就是一種對信息處理的認知過程，語言運用是認知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雙關作為一種有目的、有意識地修辭活動，也是認知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語言交流對于發(fā)話人來說，是一個編碼過程，對于受話人來說，是一個解碼過程。在雙關中發(fā)話人的編碼和受話人的解碼都存在著認知活動的參與，認知貫穿于雙關建構(gòu)與解構(gòu)的整個過程。

從認知的角度看，人類的認知能力受到時間的限制，在同一個時間點，人們認知事物的兩個意義有先后之分。雙關修辭的意義建構(gòu)具有兩個意義，因此，接受者對這兩個意義的理解和接受有先后順序：字面意義、容易獲得的意義一般是先認知到的；隱含義、需要經(jīng)過深層思索才能獲得的雙關義是后認知到的。例如毛澤東詩詞：“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飏直上重霄九。”例中“楊”與“柳”表層義是指楊樹與柳樹，楊花與柳絮，“我”失去了楊樹，而“君”失去了柳樹，楊花與柳絮輕飄飄飛上了九霄，這是我們讀詞所獲得的字面義，也是我們首先認知到的，繼而，我們通過語境認知到“楊”與“柳”運用了雙關的手法，分別指革命烈士楊開慧與柳直荀，詞句的深層意義是：“我”失去了楊開慧，而“你”失去了柳直荀，他們的忠魂將像楊花與柳絮飛上九霄，既表達懷念之情，又贊揚了革命烈士楊開慧與柳直荀的英勇忠烈。深層含義是通過語境認知后得到的。

（二）雙關辭格的建構(gòu)與心理距離

雙關辭格具有表層與深層兩重意義，并且這兩個意義在人的認知上有先后之分，因此，在接受上，文本修辭的表層含義和深層含義之間留有一定的“距離”，因此接受者有思索、探究的空間，從而大大提高了接受者的文本接受的興味和文本的審美價值；所以，在表達上顯得內(nèi)涵豐富而婉轉(zhuǎn)蘊藉。

諧音雙關是漢語語音修辭手段之一，它利用音同或音近的詞匯特點來構(gòu)成雙關語，表達豐富、隱晦或曲折的意思。例如：人類失去聯(lián)想，世界將會怎樣？（聯(lián)想電腦廣告）；改巢換代（某房地產(chǎn)銷售廣告語）等等。電影《劉三姐》中的對歌：“姓陶不見桃結(jié)果，姓李不見李開花，姓羅不見鑼鼓響，三個蠢才哪里來？”劉三姐表面的意思是指桃子、李子、鑼鼓這樣的事物，實際上是暗指“陶、李、羅”三個人，諧音雙關，同時對三個蠢秀才進行了巧妙、辛辣的諷刺。從接受上看，由于劉三姐建構(gòu)的修辭文本在語意上又雙重解釋，這就極大地調(diào)動了接受者文本接受的興趣，在獲取一種語言表達智慧的同時，也獲得了一種審美享受—文本內(nèi)涵解讀后發(fā)出會心一笑。endprint

語義雙關是利用詞語的多義性以及在特定的語境中語義的多解性而構(gòu)成的。例如（趙本山小品中的臺詞）黑土：你飄吧！說不定哪天風大就把你這塊云彩刮跑了。小品中的“飄”運用了語義雙關的修辭方法，黑土在當前的語境暗示下利用飄的一詞多義來建構(gòu)雙關語，其表層意思是指天空中的漂浮的白云被風刮跑，而深層含義指小品中的“白云”愛慕虛榮飄飄然的情緒，表達含蓄委婉，幽默風趣，巧妙曲折地對“白云”發(fā)出了警告；這樣，文本語義的表層與深層之間產(chǎn)生了一定的“距離”，從而給接受者留下了回味思索的空間，提高了接受者的文本接受興味。

語法雙關是利用語法結(jié)構(gòu)的多種語法分析構(gòu)成的。我們以廣告語“做女人挺好”為例來闡釋語法雙關的建構(gòu)與心理距離的關系。廣告語的建構(gòu)者利用“做女人挺好”可作多種語法分析來建構(gòu)雙關語，這句廣告語表面上是個單句，表層含義是指作為一個女人很好，其中“做女人”作主語，“挺好”作謂語。而其深層含義是指作為女人，擁有傲然挺立的胸脯更有魅力，其中可作兩種語法分析，一是作為單句，“做女人”作主語，“挺好”作謂語；二是作為復句，“挺好”為主謂結(jié)構(gòu)，“挺”作主語，“好”作謂語。接受者在理解廣告語時，首先認識到的是表層意思，進而是深層意思，表層意思到深層意思之間有一定“距離”，令接受者思索回味不已，進而深切體悟到廣告商的真實用意，從中獲取文本建構(gòu)的智慧和文本解讀成功的心理快慰。

總之，雙關辭格的建構(gòu)是基于創(chuàng)造一種“心理距離”的心理狀態(tài)而使用的。雙關辭格是利用語音的相同或相近，詞語的一詞多義，或者語法結(jié)構(gòu)的多種語法分析，用言此意彼的方式來表達，這個心理過程就是制造“心理距離”的過程，雙關辭格的表層與深層兩重含義之間的差異就是“距離”。雙關辭格具有表層與深層兩重意義，在表達上顯得含蓄蘊藉，具有獨特的表達效果；在接受上，文本語義的表層與深層有一定的“距離”，給接受者留有回味思索的空間，從而獲取一種文本解讀成功的快慰和獨特的審美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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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玉霞 吉林省長春理工大學南區(qū)研究生院 13002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