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子
初遇
安荷和她娘在清晨來到這個名叫“素月”的市鎮(zhèn)。站在人來人往的嘈雜街道上,她們就如同兩片不起眼的葉子一般——身為狼狽的乞討者,她們除了一塊破得像狗啃過的毯子之外,就剩一個磕碰出許多角牙兒的破青花瓷碗了。
一片蓬松的云朵暫時遮住了明晃晃的陽光,安荷正手捏一截蘆葦稈入神地在螞蟻窩邊看螞蟻,一對衣著體面的母女在她跟前停住了腳步。
“螞蟻們是在搬家嗎?是不是要下雨啦?”
安荷聽到一個溫潤好聽的聲音。她站起身來,打量著眼前這位小姐模樣的女孩子:長裙上繡著許多紫紅色的櫻草花,上身穿的是圓襟的湖藍(lán)色小衫,在左腰的地方繡了一株藕荷色的蘭草。女孩子發(fā)間系著白色發(fā)帶,黑亮的眸子漾著靈動和朝氣。這個看上去比安荷大上一兩歲的女孩,無論是長相還是打扮都把安荷的目光緊緊地拽住了?!八烧婧每?!”安荷在心里默默地感嘆了一句。這樣講究、漂亮的衣裳安荷可沒福氣穿,她穿的是一件像袍子似的青布衫,上面連半點花飾也沒有。好在安荷的衣著并沒有讓那女孩子眼里閃過半點嘲笑和冷漠,女孩子倒覺得眼前這個臉龐像水草一樣清秀的小妹妹如若打扮一下一定非常好看。于是女孩沖安荷友好地笑了一下,可惜安荷并未做出什么回應(yīng)。
“荷兒見了生人不愛吱聲,夫人和小姐別介意?!卑埠傻哪飵е敢庑χf。
“不礙事,這小閨女看上去倒也一副乖巧聰靈的樣子?!蹦翘珳睾偷匦α?。
安荷娘見那太太很是平易近人,就向她說起她們娘倆是從外省逃荒過來的,日子艱辛,又無親戚可投奔。她們說話的時候,女孩從兜里掏出一個染成淺紅色的核桃殼籃子送給安荷,見安荷露出喜歡的神色,女孩親昵地拍了拍安荷的肩頭說:“我家里還有漂亮的貝殼和花炮,趕明兒我也送你幾個?!卑埠梢琅f沒吱聲,但眼睛里明顯閃爍出許多驚喜來。
“不知道你們母女倆愿不愿意到我家去做活呀?”那太太好心地問安荷娘?!霸敢?,愿意,當(dāng)然愿意!”安荷娘感激得連連點頭,扯過安荷一同給那太太鞠了一個躬。
“素菡,你跑回去叫王伯過來幫忙收拾一下她們的東西,從明天起,她們就在咱們方家當(dāng)伙計了。”那太太沖女孩柔聲吩咐著。
橘林
安荷母女在那個王伯的帶領(lǐng)下走進(jìn)了方家。方家果然如同安荷想的一樣氣派,外面兩扇深青色的大門上鑲著銀白色的扣環(huán),門前地上整齊地鋪滿青磚,磚縫里生出了毛茸茸的青苔。大門里面是極寬敞的院落,院中一棵粗壯的杏樹生機(jī)勃勃。安荷正在四下打量時,只見穿一身淡紫碎花小襖的方素菡手里捧著幾本書,嘴里叼著半塊晶白的米糕從正房走出來,看見安荷她們就用手拿下米糕,翹起嘴角歡快一笑,算是打招呼。
“這是我們家四小姐素菡,正趕著去私塾哩?!鳖I(lǐng)著她們的王伯一邊走一邊介紹。
安荷和她娘恭敬地見過了方家的老爺和太太后,方太太就叫來了管家清蘭嫂。清蘭嫂腦后盤了個極低的發(fā)髻,手腳粗大,眼神有點晦澀,但一張鵝蛋臉還算秀氣。其實剛才進(jìn)院時,安荷覺得廂房檐下的小燈籠既好看又新奇,便想去摸摸那深黃色的墜子,就是這個清蘭嫂用冷颼颼的目光往她臉上掃了一下,安荷只好放棄了這個小心愿。
“這是管家清蘭嫂,以后你們娘倆就跟著她做活,聽她指派就好!”方太太一邊啜了一小口茶一邊說道?!扒逄m嫂你好,我是荷兒娘,以后還請多多關(guān)照我們娘倆?!卑埠赡镞B忙向清蘭嫂行了個禮并說著?!昂美玻∥铱墒懿黄?,以后干活時手腳利落勤快,平時做事手腳干凈,就是你們最大的功勞啦!”清蘭嫂的態(tài)度非常生冷,仿佛不愿意輕易接納她們的樣子,這讓安荷娘有點尷尬,她局促地搓了搓手,并連連點頭答應(yīng)著。
方家的后院還有用圍墻圍住的六畝橘林,里面都是一些品種優(yōu)良的橘樹。春天樹上開滿簇簇?fù)頁淼牡』ǘ?,花落了,等到秋天,一樹樹的橘紅色碩果,別提多討人歡喜了。安荷聽王伯說方家專門雇了個老園丁看守打理橘林,老頭姓丁,大伙叫他“老丁伯”,是個心眼兒好,對誰說話都溫言軟語的瘦老頭?!暗鹊角锾?,橘子像無數(shù)小紅燈籠一樣掛在枝間,你就能陪著四小姐一塊看那令人陶醉的美景啦!”王伯的這句話讓安荷心里充滿了向往。
瑣事
留在方家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了,安荷對這里的人和事都慢慢熟悉起來。這天早晨十點多鐘,安荷去了后院橘林,淺金色的陽光均勻地鋪在橘林里,安荷走在里面感到周身暖洋洋的。她看見老丁伯正拿把大剪子為橘樹修剪枝杈,看見安荷過來,老丁伯舒展開眉頭沖她溫和一笑。
“呀!老丁伯,你瞧這個枝杈上已經(jīng)生了個指甲大小的果兒啦。”安荷從地上撿起一枝老丁伯剛才剪下的杈子有點心疼地說?!翱刹皇锹?!都怪我老眼昏花的,不中用嘍!”老丁伯惋惜地說著,一邊把眼睛湊得更近些去細(xì)細(xì)地修剪。“老丁伯,山坡上的野菊花就快開啦,改天我采些晾干后送給你泡水喝,對眼睛好,有明目的功效。”安荷說?!澳愣倪€不少哩!”老丁伯笑呵呵地說?!拔腋掖蟛畬W(xué)過一丁點兒的中醫(yī),只是一丁點兒!”安荷追著老丁伯的步子,臉上掛著好看的笑,她最近感覺自己比以前愛說話了?!拔以缇涂闯瞿氵@丫頭不但聰明還心眼兒好!”老丁伯點著頭說。
“安荷,安荷,夫人叫你去學(xué)堂接四小姐,四小姐昨天說今天會早下課?!币粋€扎著圍裙的下人跑來橘林沖安荷喊道?!拔抑览玻@就去!”安荷和老丁伯道別,一路小跑出了橘林,往西邊私塾跑去。趕到私塾,卻還沒有下課,安荷只得站在門外等。那教書先生大約六十來歲,穿著灰布長袍,戴著眼鏡,下巴上留著一綹胡子,一手拿書一手捏著戒尺。里面?zhèn)鞒龅摹斑捱扪窖健钡恼b讀聲讓安荷有點犯困,沒一會兒竟坐在墻邊睡了過去。那教書先生上完課本就有點倦意,加上眼神不好,走出門后差點被打著瞌睡的安荷絆倒了。
“這是哪兒來的一只毛糙大兔子呀?怎么跑這兒來睡大覺啦?”教書先生一邊慢悠悠地扶著眼鏡一邊開著玩笑說。“我才不是兔子哩,我是荷兒,我是來接我們家四小姐的?!卑埠蓮牡厣弦幌伦颖钠饋??!班?,我知道了,你是方家新來的那個姓安的小丫頭!”教書先生說?!皩?,我叫安荷。先生,您說,我一聽‘之乎者也就像有瞌睡蟲在眼前飛,但是我跟我大伯學(xué)過一點中醫(yī),這算不算本事呀?”安荷仰頭認(rèn)真地問?!爱?dāng)然算,當(dāng)然算!”教書先生露出欣賞的神色,說完溫和地摸了摸安荷的腦袋才走開,而這時方素菡也從學(xué)堂里走出來了。
“四小姐。你背書時就不困嗎?”安荷揉了揉鼻子說?!安焕Р殴?,但我有妙計,把書往臉前一擋,這一堂課可不知要與周公會幾次面哩!”方素菡笑著拉起安荷往家跑去,青草和野花的淡淡芳香飄散在她們四周。
吃過午飯休息了一會兒,方素菡就又要去私塾上課了。但這個下午只上了一堂課,下學(xué)的時候還很早,方素菡就去后院叫安荷到她房間來玩兒。方素菡平時就很喜歡撫弄別人的頭發(fā),于是就給安荷編辮子。她給安荷梳了個精巧淑雅的四股辮,梳完后用一根洋紅色的綢子在辮梢打了個漂亮的結(jié)。“這是什么結(jié)呀?打得真好看!”安荷把辮子拿到胸前欣賞著,喜不自禁。
“哎喲,再臭美也不過是個丫頭!趕快幫我去藥鋪買些藥來!”清蘭嫂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斑?,好……”安荷一時間有點憂傷了,她不喜歡別人喊她丫頭時還是冷冷的口氣,女孩子總是心思敏感些。安荷的眼睛竟不自覺地微微潮濕起來?!皠e理她,她對誰都是這樣,好像人家都虧欠了她一擔(dān)谷子,我猜啊,她若對著水桶說一通話,水桶里的水也會結(jié)成冰啦!快去買藥吧,等你回來我領(lǐng)你去看敲花鼓。”方素菡有意逗安荷開心,安荷也破涕為笑起來,然后起身出門往藥鋪的方向走去。
安荷去的那家藥鋪叫“仙草堂”,里面那個徐掌柜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把藥交給清蘭嫂后,安荷被她娘叫去了田埂幫忙,說是雨后田里的雜草又瘋長了許多,讓安荷過去給伙計們遞個用具倒個茶水什么的。
方素菡找了半天才看見坐在田埂上戴著一頂大草帽的安荷,她是來叫安荷一起去看敲花鼓的。方素菡換了一件深白色襟上繡小紫花的綢布衫,還在脖子上戴了串雅致的珍珠項鏈。在和安荷說話的時候,方素菡順手把兩塊只咬了一點點的晶白的米糕扔到了草叢里,然后歡呼雀躍地拽著安荷要向外跑。安荷有點心疼方素菡扔掉的那兩塊米糕,因為她想起娘對待一粒米一把面都很珍惜的樣子來。
“四小姐,你不應(yīng)該糟蹋糧食!”安荷說著就掙開方素菡的手要去草叢中尋那兩塊米糕?!鞍パ?,別磨蹭啦!不是說好一起去看敲花鼓的嘛!”方素菡一只手叉在腰上,有點不樂意地說道?!昂?,那你等等我,我去跟俺娘說句話!”安荷說著就朝她娘干活的地方跑去,方素菡看著安荷的背影輕輕跺了一下腳。
等兩個女孩看完花鼓時,已經(jīng)快晚上了。吃過晚飯,方素菡和她娘走進(jìn)了安荷她們所住的屋舍。房間里雖然沒有太多裝飾,但很是整潔干凈,一張簡易的小圓桌上放著個稍顯破舊的瓷瓶,瓷瓶里插著幾朵紅艷艷的野花?!鞍埠赡铮谶@兒還住得慣吧?這段時間忙著打理布店,一直沒過來看看?!狈教珴M面笑容地沖安荷娘說道。“住得慣,住得可舒心呢!”安荷娘一臉歡喜地說。“那就好,聽你這樣說我也就放心多啦!”方太太用一只手親熱地拍了拍安荷娘的膝蓋,笑著說。
這時方素菡看見安荷在一個白底藍(lán)花的小瓷盆里小心地輕輕沖洗著什么,走近一看,安荷洗的竟是她白天扔在草叢里的那兩塊米糕!原來安荷當(dāng)時非要跑去尋她娘,就是要告訴她草叢里有兩塊米糕的事兒,因為她覺得那么白的米糕就那么喂了蟲子實在太可惜了。
“娘常說,每一顆糧食都來之不易?!卑埠奢p輕地笑著說?!翱磥砦艺嬉蚰銓W(xué)習(xí)節(jié)儉才對,和你一比,好慚愧!”方素菡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夜色在窗外靜靜地鋪展著,那輪圓月卻更清澈明媚了。
誤解
很快就進(jìn)了九月,天空清朗了許多,云淡了,風(fēng)涼了,人們臉上的笑容也顯得更加溫和了。一天上午,方太太正悠閑地繡著“富貴牡丹”,老王伯拿著工具來給那兩盆君子蘭松土,隨口沖方太太輕聲說道:“夫人,有空您去瞅一眼吧,剛才我路過廚房聽見清蘭嫂說安荷那丫頭是個小賊,也不知道究竟是怎的了!”“那我真要去看看!”方太太放下手里的活計站起身來。
“夫人您來得正好,安荷這丫頭偷了匣子里的銅板去點心鋪買桃酥吃!”清蘭嫂一副氣惱的樣子沖方太太說,并且用手指著站在墻角嘟著嘴半低著頭的安荷。“我沒有偷匣子里的錢買東西!”安荷低低地回了一句,并沒抬頭,但聽聲音像是委屈得要哭了?!叭グ寻埠赡锝衼??!狈教曇魷睾偷胤愿懒艘痪洹:芸?,安荷的娘就進(jìn)來了,圍裙上還沾著面粉?!昂蓛海愀嬖V娘你哪來的錢買了桃酥?說話呀!”安荷娘一邊說一邊摸安荷的衣兜,結(jié)果竟又從里面摸出一個稍顯破舊的銅板來?!澳愠颍覜]冤枉她吧,這么小就手腳不干凈啦!”清蘭嫂瞪了安荷一眼。安荷娘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是這個……”淚水溢出眼眶的安荷從褲子口袋里掏出個破爛不堪的雞毛毽子來,“我在后院洗衣服的時候從井邊揀來的,我看它實在太破了,就把它拆了,把銅板拿出來買了桃酥?!?/p>
“這,你看看……真不巧,怎么恰巧少了幾個銅板,說不準(zhǔn)被老鼠扒了去?!鼻逄m嫂訕訕笑著給自己找臺階下?!扒逄m嫂,以后搞清楚再嚷嚷,別冤枉了人才好!”方太太說著,摸了摸安荷的頭?!皼]事的,夫人?!卑埠赡镙p聲說完后又對安荷柔聲說道:“剛才娘差點冤枉荷兒了,過幾天發(fā)工錢娘給你扯塊小藍(lán)花布做身新衣裳!”
剛?cè)攵臅r候清蘭嫂生病了,身子骨虛弱,需要抓藥調(diào)養(yǎng)。廚房給清蘭嫂煎藥時,安荷發(fā)現(xiàn)一味叫金櫻根的藥和另一味藥性狀不和,一起服用會氣喘嘔吐,就求張嫂先別煎,等她回來再說。安荷跑到仙草堂找徐掌柜,藥方正是他開的!“哎呀呀,可不是嘛!我真是老糊涂啦!”徐掌柜直拍自己腦門,并連忙同安荷一起回方家取回了那些草藥?!岸嗵澯心阊?!安荷?!毙煺乒裾嫘目洫劦溃瑥N房里的其他人也都對安荷露出贊許的神色來。
又過了些日子,清蘭嫂調(diào)養(yǎng)好了身子。一天干活時,清蘭嫂破天荒地沖安荷很友善地笑了笑,還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香噴噴的熟核桃仁兒。
約定
次年五月。
陽光像綢緞一樣光滑明亮,山坡、田野上的樹木花草卯足了勁地生長,鵝黃、粉紫、淡綠、朱紅……各式各樣的色彩把素月鎮(zhèn)打扮得像個花枝招展的新嫁娘?!罢媸谴号ㄩ_好時節(jié)喲!”那些日子王伯常常發(fā)出這樣的感嘆。
“老丁伯,徐掌柜會答應(yīng)嗎?他會不會嫌我笨手笨腳?”穿一身小藍(lán)花衣褲、腦后梳個利落辮子的安荷此時正和老丁伯走在街上,街上的人并不多,并且都在忙著自己的事。“不會!像麻雀一樣總是嘰喳吵人的,徐掌柜才不喜歡哩!”老丁伯眼睛一直盯著前方,一副很自信的神情。聽老丁伯這樣說,安荷仿佛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她一邊用手輕拍胸口,一邊露出好看的酒窩來。原來老丁伯和徐掌柜是多年老相識,所以老丁伯想介紹安荷去仙草堂給徐掌柜做學(xué)徒,他覺得安荷有這方面的天資。
兩人走進(jìn)仙草堂時徐掌柜正在寫藥方,見有人來就放下筆笑著迎過來?!袄匣镉?,我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想求你收下安荷做學(xué)徒,這孩子蘭心蕙質(zhì),將來準(zhǔn)是你的好幫手!”老丁伯懇切地說?!昂煤煤?!就聽老哥哥的。其實我也早發(fā)現(xiàn)這妮子對這行有點悟性!”徐掌柜應(yīng)下了,并用厚實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安荷的頭。
這年七月末的時候,安荷和方素菡一起去山坡上看盛開的葵花田。深黃泛亮的葵花像一個穿著黃裙子的窈窕女子一樣熠熠生輝,但兩個女孩臉上都有一層淡淡的愁緒?!八男〗悖^幾天我就去仙草堂當(dāng)學(xué)徒了,以后咱們見面的機(jī)會就少了!”已經(jīng)開始有點憂傷的安荷用手揉捏著衣襟說?!翱刹皇锹?,等到了秋天,我娘也會送我去女子學(xué)校上課了,聽說還會穿統(tǒng)一做的水藍(lán)色衫子裙子,這倒合了我的心意!”方素菡雖然也有點傷感,但她似乎更期待以后的新生活,眼睛里閃爍著明亮的光彩。
“那以后要是想你了怎么見面呢?”安荷眨巴著眼睛問?!拔覀兗s好每年橘林的橘子紅遍的時候就在橘林見面,聞那淡雅的橘香,剝甜甜的橘子吃,你講講你在仙草堂的故事,我講講我在女子學(xué)校的故事!”方素菡總有許多天真浪漫的想法。兩個女孩牽手漫步在花海中,直到倦鳥在斜陽里歸巢。
又一年橘子紅時,安荷和方素菡都如期赴約。安荷比以前白皙好看了,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能為生小病的人開藥方了。方素菡比從前纖瘦清秀了,在女子學(xué)校她學(xué)到不少東西,變得穩(wěn)重、端莊,更有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了。
此時,九月末的橘林已掛滿了無數(shù)個紅燈籠一般的橘子,遠(yuǎn)遠(yuǎn)就能聞到清新的橘香,這是收獲的味道,也是幸福的味道。安荷和方素菡挽著胳膊仰頭站在其間,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這份暖融融的橘紅。
發(fā)稿/莊眉舒
插圖/奚蓮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