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瑞科比
在日內(nèi)瓦碼頭,我和朋友正在吃午餐。一個身穿黑衣、皮膚上有大量刺青的男子闖了過來。他向每一個游客挑釁,人們都盡力退讓。
男子最后才找到我們。那時,我正專心練習武術(shù),而且已經(jīng)是黑帶級別,制伏一個醉漢是輕而易舉之事。然而,我的心里開始反復出現(xiàn)一個問題:什么是更好的回應?
“嘿,你們兩個膽小鬼,”他含混不清地說,“哪個想打一架?”
我對他說:“這聽起來有些意思,但我有一個更棒的想法,你為何不坐下來跟我們喝一杯呢?”
他皺起眉,不解地問道:“你說什么?”
我取出一瓶冰鎮(zhèn)啤酒:“你知道,我們也可以做朋友。坐吧,跟我們喝一杯可比動拳頭容易得多!”
旁邊的游客都很意外,期待“劇情”進一步發(fā)展。“好吧?!彼闷鹌【?,一飲而盡。
我們靜默地坐了大約一分鐘,我決定碰碰運氣:“你為什么要毆打游客?”
他的眼睛里冒出一絲小火苗。我知道自己過分了,于是,拿出了秘密武器——微笑,燦爛、友好的一個微笑。慢慢地,他的臉上微妙地綻開了一個微笑。我決定乘勝追擊,就像剛剛和他分享了一個笑話似的,哈哈大笑起來。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他也大笑起來。
當我們停止大笑后,他站起身,有淚水涌上他的眼眶。
我說:“看得出來,你正為什么事煩心。何不對我們講講?”
他坐下來,給我們講述了一個十分悲慘的故事:受虐待的童年,所愛的人全都過早離世以及形形色色的傷害。他說:“我所愛的東西全被上帝收回了。我來到世界就像是為了經(jīng)受苦難,上帝討厭我!”
我想告訴他,悲慘的境遇并不能決定生活,關鍵是看我們?nèi)绾螌Υ?。但我沒有說。坐在我面前的這個男人,經(jīng)歷了太過漫長的夢魘。從他絕望的眼神和糟糕的情緒,我可以講,人們除了要他“改邪歸正”,不會愿意花時間傾聽他的心聲。我把手輕輕放在他的肩上,說:“聽起來像是走到了盡頭,除了站起來別無選擇,對嗎?”
“我希望如此?!彼f。
我們沉默地坐了一刻。我寫下我在美國的地址和電話,對他說:“如果需要一個朋友,打電話或?qū)懶沤o我?!?/p>
此后幾年里,我們一直都保持通信。我發(fā)現(xiàn),他對人生的看法在每一封信里都有改善。
我知道,他的轉(zhuǎn)變是他自己積極努力的結(jié)果,但是,這卻發(fā)生在我沒有憑借低級的本能,而是作出更高級的反應之后。我很高興自己那天在碼頭向他表達了尊重,告訴他世界上還有人完全接納他,包容他。他真正需要的是一點慈悲與關心,我有能力給予他,因為我問了自己一個簡單的問題——什么是更好的回應?
多年前,因為一場火災,我失去了他的信和地址。最近,我在一個社交網(wǎng)站上看到他。他的頭像是我在碼頭曾經(jīng)見過的笑臉。這是一次愉快的重逢,因為,我欣喜地看到,他有了一份好工作、一位美麗的妻子和三個可愛的孩子,他的快樂那么明顯,甚至都能溢出我的電腦屏幕。
最終,還是有一些美好的事情發(fā)生在他身上了,上帝根本不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