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颶風

朱永新

國際慣例中，臺風的命名一度僅以女性的名稱命名?！按笪餮髞淼娘Z風”這個充滿力量的網(wǎng)名背后，也是一位女性。這位后來被大家昵稱為颶風、被我尊稱為颶風大姐的“新教育”榜樣教師郭明曉，當她第一次在“新教育”的海洋上出現(xiàn)時，就如同一陣颶風一樣橫掃心田，驚心動魄，讓人難以忘懷，以至于大家后來都不習慣叫她真名，而是把颶風這個網(wǎng)名叫到了眾人耳熟能詳。

見到颶風這個網(wǎng)名，是在2009年初，見到她在教育在線論壇發(fā)的帖子。那個帖子吸引了眾多網(wǎng)友，因為她在記錄著自己冬泳的經(jīng)歷，大家紛紛對此抱以敬佩和贊嘆。

第一次見到颶風老師是在2010年“新教育”橋西年會上。這一天，她從神秘的網(wǎng)絡世界來到年會的盛典上，講述她參加“新教育”一年的故事。颶風再次在會議上掀起風暴。她的故事一開講，就讓全場的與會者肅然起敬。風暴過后，會場先是一片寂靜，接著是暴風雨般的掌聲。

她的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有一天，她和家人在外面吃完飯，老公和女兒提議在街上逛逛，她卻對他們說：“你們逛吧，我要回家了?！崩瞎团畠簡査丶腋墒裁?，她竟然說回去做網(wǎng)師的作業(yè)。女兒笑媽媽：“你這么大年紀了，不要在榮譽面前昏了頭，你學那么多干什么呀，你馬上就要退休了！”她嚴肅地回答：“越讀網(wǎng)師，越覺得自己淺薄，越覺得自己應該多讀點。別說退休啊，你們想想，要是我能活到80歲，那我55歲退休，就還有25年的時間，這25年的時間要是用來學習，可以學好多東西??！”女兒揶揄地說：“看你這樣，看來你應該上大學才行??！”她也幽默地回答：“你們別激我，要是把我的潛能激發(fā)出來，我真要去參加高考了，不是有比我還老的人參加高考嗎？”老公最后打圓場說：“你快樂，我們也快樂！支持你，去上大學！”

我還清晰地記得，在那次年會上，颶風講述了她和“新教育”的美麗邂逅。那是2008年11月在成都的一次會議上，她聽到新教育研究中心干國祥老師、馬玲老師等講晨誦午讀暮省和新教育兒童課程，一下子“眼睛亮了起來”。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到教育在線注冊，并且給自己取了一個頗有力量的網(wǎng)名：大西洋來的颶風。

我不知道颶風為什么給自己取這樣一個名字。雖然名字只具有象征的意義，但名字對人的激勵功能卻是值得關注的。古今中外就有許多人通過改名激勵自己，如聶耳、魯迅、蓋叫天等?，F(xiàn)在，因為有了網(wǎng)絡，人們不必像過去那樣改名，每個人都可以輕輕松松為自己取一個網(wǎng)名，但名字畢竟蘊含著夢想和期待。大概是因為大西洋來的颶風力量強大，摧枯拉朽，她是想借此表達自己強烈的成長渴望和一往無前的勇氣吧？從為自己取這樣一個網(wǎng)名以來，颶風確確實實用她的行動，她的精神，她的追求，她的堅韌，踐行了這個名字的意蘊。這些年來，她不僅是對“新教育”，甚至是對中國教育勇敢地說了一聲：我來了！我是大西洋來的颶風！

作為新教育網(wǎng)絡師范學院的學員，從2009年開始，她的年度敘事每年都能夠從千余名網(wǎng)師學員中脫穎而出，成為最受尊敬的“十佳年度敘事”之一。如2009年，她先后閱讀了近兩百個繪本、數(shù)十部童話，還有近十部理論書籍。2010年，她又跟隨網(wǎng)師讀完了《論語》《中國哲學史》《靜悄悄的革命》《心理學》《教育的目的》《給教師的建議》等一大批理論書籍。2011年，在繼續(xù)大量閱讀、繼續(xù)帶領孩子晨誦午讀暮省、繼續(xù)開展完美教室探索的同時，她的班級童話劇正式起航。2012年，她演繹了颶風版的“在農歷的天空下”，把“新教育”的農歷課程推向了新的境界。2013年，在即將告別講臺之際，她仍然研發(fā)并實施了《生命的孤獨與豐盈——狄金森詩歌之旅》的課程，與孩子們排練了《青鳥》《影之翼》的童話劇。就這樣，颶風每一年都會在網(wǎng)師學員中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風暴——要知道，網(wǎng)師中可是強手如云，甚至還有一些優(yōu)秀的大學教師呢！

颶風大姐的這些年度敘事我不止一次地閱讀過，每次都會在我的心中掀起感動與感慨的波瀾，每年我也都會在自己的博客中推薦。從她的年度敘事中我們可以看到，只要有夢想，就會有成長。颶風經(jīng)過的地方，就會留下痕跡。5年的時間，1700多個日子，颶風沒有停止過閱讀、思考、寫作，沒有停止過晨誦、午讀、暮省，沒有停止過給學生父母寫信交流，也沒有停止過她的冬泳。每一年，她都用長篇教育敘事反思自己，都用橫渡金沙江來激勵自己。

去年年底，颶風邀請我去了一趟她的家鄉(xiāng)，為宜賓的校長和教師們講《過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她希望“新教育”的種子能夠在她的家鄉(xiāng)開花結果。記得那天我們從罕臺新教育實驗小學趕到宜賓時，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左右。第二天講完課，匆匆離開宜賓，颶風所在的人民路小學校長陳剛把我送到機場。這一路上，我又從另一個側面了解了颶風。

陳剛是一位數(shù)學特級教師。他告訴我，颶風老師的“新教育”風暴已經(jīng)在學校刮起來了。他介紹說，沒做“新教育”前，颶風就是一位敬業(yè)、優(yōu)秀的語文教師，還是學校的教導主任，每天除了完成教學任務，還要處理紛繁復雜的各種事務性工作：安排臨時代課、聽青年教師的課、組織教研活動、參加上級會議、主持課題研究等等，常常工作到深夜。

走進“新教育”后，颶風更希望扎根課堂，于是鄭重地辭去了教導主任的工作，全身心投入“新教育”實踐：參加新教育網(wǎng)師學習、研發(fā)開展各類課程、研習理想課堂、進行童話劇創(chuàng)作表演……為締造完美教室不懈努力，和學生一起成長。

陳剛校長說，“新教育”的特有魔力加上颶風老師的超凡毅力，使她青春煥發(fā)，迎來了自己教育生命最輝煌的高峰，她和她的學生們正一起“過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這樣的幸福颶風，是人人不愿放棄的珍寶。去年11月，颶風老師辦理了退休手續(xù)，一心憧憬推動“新教育”在全校實踐的陳剛校長幾次三番盛情力邀，終于留下了颶風老師，請她繼續(xù)為學校培養(yǎng)種子教師、推動“新教育”工作；同時，因為颶風老師的“新教育”實踐，當?shù)亟逃鞴懿块T又返聘她回到工作崗位，專門成立“郭明曉工作室”，在全區(qū)招收5個徒弟、引領3所學校，推動“新教育”在宜賓市翠屏區(qū)的實踐?，F(xiàn)在，已到退休年齡的颶風老師既未退更未休，一方面帶領著她所在學校和周邊學校的近百名年輕教師，一方面又兼任北京市新教育實驗學校的課程指導老師。颶風對我們說，她是在繼續(xù)學習著。我相信這一點。我更知道，她一方面在繼續(xù)學習著，在悄悄地聚集新的能量，一方面也在創(chuàng)造著，掃蕩陳舊，推陳出新。

在中國，像颶風大姐這樣的教師，既多，也少。說少，是事實上非常罕見；說多，是她把神圣寓于平凡之中，每位教師只要愿意，都可以像她一樣掀起自己的颶風。

颶風老師即將出版她的年度敘事集。這些十分真誠的文字，既記錄著她精神的成長，也記錄了她工作的收獲，還記錄著她的掙扎、痛苦與反思。我相信這本書本身也是一次颶風，既能給人以鼓舞，也能給人以啟迪。我更相信，颶風老師的故事會為更多教師如何創(chuàng)造幸福完整的教育、打造幸福完整的人生，提供一個切合實際的指南。

郭明曉，中國颶風，“新教育”颶風——颶風所到之處，生命都會燃燒，教育會更美好。

（責任編輯：黃常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