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與關(guān)懷

劉晨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B 文章編號：1002-7661（2014）12

在魯迅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對“國民性的弊端”的描寫占了很大的比重。魯迅帶著復(fù)雜又難言的心境，描繪了一個個底層民眾的形象。而魯迅對待底層人民的態(tài)度，是批判與關(guān)懷共存的。下面，將從具體的作品來分析魯迅對底層民眾的批判與關(guān)懷。

柏楊說：“中國人是一個受傷很深的民族，沒有培養(yǎng)出贊美和欣賞別人的能力，卻發(fā)展成斗自或阿諛別人的兩極化動物。更由于在醬缸里醬得太久，思想和判斷以及視野都受到醬缸的污染，很難跳出醬缸的范疇?！雹亵斞腹P下底層人民所表現(xiàn)出的“國民性”，并不是他寫作時的年代才表現(xiàn)出來，而是經(jīng)歷了幾千年的醬缸生活浸染出的劣根。他在《<自選集>自序》里如是說道，他創(chuàng)作的一個原因是要暴露舊社會的病根，催人留心，設(shè)法加以療治。而舊社會的病，主要是病在國民。而魯迅對底層民眾的態(tài)度，可總結(jié)為批判與關(guān)懷并存。

一、激烈且不留情面的批判

魯迅認(rèn)為中國底層人民的一大特點就是愚昧、麻木不仁，具有看客心理。在小說《藥》中，魯迅刻畫了華老栓這一底層小市民形象。革命者夏瑜的犧牲，只是讓人們鑒賞了一次“殺人的勝舉”，增添了茶館中的談資而已。更令人悲憤的是，貧民華老栓竟用蘸著革命者鮮血的饅頭，為自己的孩子治病。

華老栓愚蠢地相信人血饅頭能治癆病，居然讓孩子把革命者的鮮血當(dāng)“藥”吃，而且對革命者這樣冷漠無情，對劊子手康大叔反倒畢恭畢敬。茶館里的一伙人對革命者宣傳革命，“感到氣憤”；對革命者挨牢頭的打，幸災(zāi)樂禍；對革命者嘆息牢頭不覺悟，并且都“恍然大悟”，紛紛胡說“瘋了”，革命者被殺害，人們“潮水一般”地去看熱鬧。這些都充分說明群眾毫無覺悟，麻木不仁。

他在《娜拉走后怎樣》中談到，“群眾，——尤其是中國的，——永遠(yuǎn)是戲劇的看客。犧牲上場，如果顯得慷慨，他們就看到了悲壯?。蝗绻@得觳觫，他們就看了滑稽劇?！边€是在《藥》中，我們可以看到魯迅對華老栓圍觀殺人時的描寫：“華老栓也向那邊看，卻只見一堆人的后背；須項都伸得很長，仿佛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似的，向上提著?！彼c眾多看客一起，表現(xiàn)出對殺人這一盛舉的濃厚興趣。其麻木與畸形的靈魂，令魯迅痛心。

魯迅認(rèn)為底層民眾的另一大特點就是卑怯與自我欺騙。這一點在《阿Q正傳》里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自我欺騙在其中的表現(xiàn)就是阿Q的精神勝利法。阿Q是個普通的小農(nóng)，質(zhì)樸又略帶狡猾。閑人嘲弄他，富人剝削他。他受到趙太爺、假洋鬼子、秀才及其他人的欺侮，挨過趙太爺?shù)陌驼啤⒓傺蠊碜拥目迒拾艉托悴诺拇笾窀?。阿Q不以自己的自輕自賤為恥，反而沾沾自喜，“他覺得他是第一個能夠‘自輕自賤的人，‘狀元不也是第一嗎?”阿Q在受盡屈辱與剝削的生活中艱難度日，卻不用實際的斗爭取得尊嚴(yán)， 而在虛幻的精神勝利法中打發(fā)日子。如此等等，魯迅在描寫阿Q不幸生活的同時， 也表達(dá)哀其不幸、 怒其不爭的情感。

第三個特點便是底層人民的奴性，這是由封建禮教的吃人本質(zhì)決定的。少年時的閏土是一個樸實、健康、活潑、機(jī)靈、勇敢的農(nóng)村少年的形象。中年閏土卻成了一個神情麻木、寡言少語的人。“只是覺得苦，卻又形容不出?！痹凇豆枢l(xiāng)》中，閏土受饑荒、苛稅、官紳之苦，簡直像一個木偶人了。后來見到兒時伙伴的迅哥兒，他竟恭敬地叫了一聲“老爺”，還說兒時的“哥弟稱呼”不成“規(guī)矩”，并把這種等級名分思想灌輸給他兒子。“他回過頭去說，‘水生，給老爺磕頭。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來，這正是一個廿年前的閏土，只是黃瘦些，頸子上沒有銀圈罷了。"這是第五個孩子，沒有見過世面，躲躲閃閃……”

魯迅對閏土貧窮的生活感到不幸，更為他身上的奴性感到悲哀。從他身上看到了當(dāng)時中國社會的前途的黑暗，苦于救國無人，救其心更重要。

二、憤懣又帶有希望的關(guān)懷

魯迅在《我怎么做起小說來》中說：“自然，做起小說來，總不免自己有些主見的。例如，說到‘為什么做小說罷，我仍抱著十多年前的‘啟蒙主義，以為必須是 ‘為人生。而且要改良這人生。……所以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態(tài)社會的不幸的人們中，意思是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彼衷凇丁磪群啊底孕颉分姓f：“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

“事實上，魯迅始終是把對國民性的揭露批判，同對國民進(jìn)行思想啟蒙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的，也就是說，他揭露批判國民性的目的在于改造國民性，為的是使人民能夠覺醒，能夠成為真正的“自為”的革命力量。有了這一層次的認(rèn)識，我們就不難理解，魯迅為什么在深惡痛絕激烈抨擊民眾的種種劣根性的同時，又充分肯定了民眾的優(yōu)點，指出了民眾偉大的歷史作用，塑造了覺醒了的民眾群體形象;我們又會明白，魯迅民眾觀當(dāng)中的這兩個對立的方面，其實也包含著統(tǒng)一?！雹?/p>

既然改變國民精神是第一要務(wù)，而善于改變精神的則是文藝，于是，抱著如此明確的“改造國民性”的啟蒙主義的目的，魯迅走上了思想探索和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戰(zhàn)斗道路，呼喚著底層民眾的“覺醒”。

其實顯而易見的是，若不是魯迅對底層民眾的悲劇飽含著同情與悲憤，他也不會對民眾的狀態(tài)痛心疾首；若不死魯迅對底層民眾的深切關(guān)懷，他也不會為之吶喊，為之彷徨。因此，魯迅對待底層民眾的態(tài)度，是批判與關(guān)懷并存的。

參考文獻(xiàn)：

[1] 《丑陋的中國人》柏楊.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8

[2] 《魯迅先生二三事·〈藥〉》孫伏園

[3] 《魯迅的民眾觀》尹康莊《魯迅研究月刊》20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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