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津月,張建萍,郭永生
(1.山西大學,山西太原030006;2.山西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山西 太原030012;3.山西省呂梁市嵐縣黨校,山西嵐縣035200)
我國首次正式使用“弱勢群體”一詞是在2002年3月朱镕基總理代表國務院向九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所作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報告中強調(diào)了要“對弱勢群體給予就業(yè)援助”。新一屆中共中央領導總書記習近平在2013年8月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也指出要“著力提高民生工作針對性,突出做好雪中送炭的事情,突出做好困難群眾和弱勢群體的幫扶救助,切實把民生工程辦到老百姓的心坎上”??梢妼θ鮿萑后w的生存保障已成為我黨指導工作的重心之一?!叭鮿萑后w”是相對于“強勢群體”而言的,從強弱的角度來對弱勢群體進行界定具有一定的主觀性,由于每個人的主觀標準不同,社會發(fā)展程度的不同,以及各國的政策不同,都有可能對“弱勢群體”的界定有些許差別。通??蓪⑷鮿萑后w劃分為兩種:一種是生理性的弱勢群體,它是由于人自然的生理因素所造成的一些身體機能的缺乏,比如說未成年人、老年人和殘疾人等。另一種是社會性的弱勢群體,這種是因為一些社會因素,如政策等所導致的暫時性或永久性地處于較差社會生存狀況的人群,例如失業(yè)等。前一種弱勢群體可稱之為絕對意義上的弱勢群體,而后者更具有相對性,他們可能會隨著社會因素的消除或改變脫離弱勢群體,恢復社會生存能力。這二者的劃分并非絕對,有可能會交叉重疊或相互轉換。弱勢群體的劃分并非僅此兩種,根據(jù)研究視角的不同也可能對其作出不同的劃分與定義。一般來說,凡是由于某些障礙及缺乏經(jīng)濟、政治和社會機會而在社會上處于不利地位的人群,都可以稱之為弱勢群體。本文中將其界定為依靠自身的力量或能力無法保持個人及其家庭成員最低生活水準、需要國家和社會給予支持和幫助的社會群體。
在內(nèi)容日漸龐雜的人權體系中,生存權位居首要地位,因此,人們通常把它稱為第一人權。1991年由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fā)表的《中國的人權狀況》白皮書中就指出“生存權是中國人民長期爭取的首要人權,而且,至今仍然是一個首要問題”。[1]沒有生存權,人權無從談起。在弱勢群體中,這項權利尤為重要。目前,對于生存權的理解大致有兩種:一種是廣義的生存權,是指包括生命在內(nèi)的諸多權利的總稱;另外一種是狹義的,是指社會弱者的請求權,即那些不能通過自己的勞動獲得穩(wěn)定生活來源而向政府提出物質(zhì)請求,政府有義務來滿足其請求從而保障其生存尊嚴的權利。綜上,生存權是指人們可以獲得足夠的衣、食、住、行以維持有尊嚴的相當生活水平的權利。這樣界定生存權的含義,既可以與國際人權公約的相關規(guī)定相一致,又可以使生存權的內(nèi)容更加明確,有利于促進我國食物的安全生產(chǎn)以及住房等與公民生活水平密切相關的制度改革,進而有利于推動我國公民生存權的實現(xiàn),有利于促進我國公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
弱勢群體生存權法律保障的正當性是指國家以法律作為公權載體對弱勢群體生存權進行保障。這是為了實現(xiàn)國家所應履行的保護公民權利,追求社會正義的職責。權力的主體最主要在于實現(xiàn)其權力內(nèi)容,與之相對應的便是義務主體,生存權作為被各國憲法所普遍確認的一項首要的基本權利,其義務主體只能是具有高度集中權力的國家,當然國家中的每一個公民也負有不侵犯他人生存權的不作為的義務。國家作為弱勢群體的義務主體應當以法律的形式對弱勢群體生存權的保障寫下承諾。
從人權理論的內(nèi)在要求分析,國家通過履行保障人權的公共職能來實現(xiàn)對弱勢群體生存權的保障義務。依據(jù)羅爾斯的正義論,社會應保護弱者的權利,保障生活貧困者的生存權。他還認為,在任何社會中不平等的分配都是不可避免的自然存在的。羅爾斯的社會正義理論更多地強調(diào)對社會中少數(shù)的不幸者提供特殊的制度安排,因此他的社會正義理論中的正義實質(zhì)上就是公平。至此我們可以確定社會正義理論希望國家通過對社會資源的再分配來調(diào)節(jié),以此實現(xiàn)社會公平。社會正義理論實現(xiàn)社會公平的手段主要有兩個基本原則,一是機會平等原則,即所有人都應當?shù)玫狡降鹊膮⑴c社會競爭與社會生活的權利,這種平等不是形式上的平等,而應當是所有人在資格與能力方面有權獲得平等參與的機會。二是差異原則,這種差別化首先應當具有合理性,在保證盡可能平等的基礎上,它要求當社會與經(jīng)濟出現(xiàn)不平等的差異時,要適當照顧弱勢群體的利益訴求,以實現(xiàn)實質(zhì)上的平等。另一方面它要求社會職位在機會均等的條件下公平地對所有人開放。[2]差異原則必然會造成社會經(jīng)濟與制度在形式上的不平等,所以這種不平等的差異就應當符合一定的標準,也就是要適合最少惠者的最大利益。差異原則的制度安排應當體現(xiàn)如下的補償原則,即“為平等地對待所有人,提供真正地同等的機會,社會必須更多地注意那些天賦較低和正處在較不利的社會地位上的人們”,以此來補償因偶然因素所造成的傾斜,通過補償實現(xiàn)真正的社會平等。差別原則可以不斷地修正機會平等原則,從而達到真正的機會平等,進而使社會的分配始終保持在一個“水平基點”上。
在法治社會中,人權的實現(xiàn)最終都依賴于法律的保障,弱勢群體生存權的存在不是破壞了社會秩序,而是實現(xiàn)了社會正義,只是這種社會正義的實現(xiàn)需要通過法律將其固化。
國家負有保障弱勢群體生存權的義務,也是對良法價值的有力體現(xiàn)。國家以公權力對弱勢群體的生存權加以保障,實質(zhì)上也是對公平與效率兩大對立價值的兼顧。諾錫克的權利論認為公平和正義不能違背人權至上的自由主義精神,不能以損害個人權利為代價來照顧社會中的少數(shù)人,他強調(diào)只有維護這種公平,才有效率可言。無論注重公平還是效率,他們的共同前提是公平與效率均以維護人權,維護社會成員的基本權利作為首要前提。由此看來,弱勢群體生存權的法律保障就真正體現(xiàn)法律為了追求社會公平而對社會整體效率所做的再次解讀。社會整體的和諧進步才是真正的效率,這種價值體現(xiàn)對我國所倡導的“和諧社會”具體重要的借鑒意義,更與政府職能的轉變相吻合。人不患窮而患不均,這是中國先哲對社會治亂之源的精辟總結,社會可以存在貧富差距,但如果差距大到弱勢群體無法維持生存,或者無法維持正常的有尊嚴的生活水準,那么這個社會就埋下了動亂的隱患,從而破壞社會所維持的公正與效率。從這種意義上,對弱勢群體進行一定限度內(nèi)的特殊保障,是維持社會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手段,是對秩序價值的重要保障,也是間接的維護了自由和平等存在的基礎。
人權史表明,對人權的保障主要依賴于國家。從國際人權公約的規(guī)定看,國家在保障人權方面應當有三大義務,即尊重、保護和促進的義務。國家應平等尊重、保護和促進每個人實現(xiàn)其人權。20世紀以前,“財產(chǎn)權不可侵犯和契約自由等經(jīng)濟的自由權,便以保障形式上的平等為后盾,壓倒性的有利于有產(chǎn)者而不利于無產(chǎn)者,使兩者之間的不平等和差距極大地擴大開來。自由能使有產(chǎn)者獲得實際利益,但對于無產(chǎn)者卻形同畫餅充饑,因而形式的平等越受保障,矛盾就越為深刻”。[3]因此,國家應當采取積極措施來保障其公民包括弱勢群體以實質(zhì)上的平等,幫助他們改善自己的生活水平。國家應當從下列幾方面來保障弱勢群體的生存權
《世界人權宣言》第二十五條中規(guī)定:人人都享有維護相當生活水準的權利,即每個人有權享受為維持他本人及其成員的健康和福利所需的生活水準,包括衣、食、住、行及住房和醫(yī)療等社會服務。在遭遇失業(yè)、疾病、殘疾、衰老或其他無法控制的情形下而喪失謀生的能力時,有權享受保障。考慮到國家財力的限制以及過度保障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這一水準幾乎所有國家都取其下限。如日本憲法規(guī)定其國民享有“最低限度的健康與文化生活的權利”。中國的這一權利主要指失業(yè)救濟權、醫(yī)療保險、傷殘保險和最低生活保障權,這些幾乎成為人民生存的底限。與此權利相對應的是國家義務,即任何公民(主要是指弱勢群體)通過自己的能力無法改變現(xiàn)有的不利的生存環(huán)境和條件時,國家有義務給予其特殊照顧或者幫助。國家的幫助至少應當包括以下三方面:其一,免于饑餓權,即弱勢群體不能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基本生存所需的食物時,可以通過政府獲得食物的權利。政府應當積極采取措施保證每個人都能直接獲得必要且安全的食物,以保證其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弱勢群體生存能力的下降乃至喪失有可能直接威脅到其健康與生命。為此,國家有義務為其國民提供最低限度的幫助義務。其二,基本醫(yī)療保障權,即免于遭受疾病困擾的權利。從國家義務的層面來講,政府應當積極采取措施保障公共衛(wèi)生、防疫、初級醫(yī)療保健等基本生存需要。對于有疾病急需救助但無生活來源的弱勢群體,國家有義務給患者提供基本醫(yī)療方面的救治。如適當?shù)乃幬锱c處置。其三是住房權,對于喪失勞動能力又無住處可安身的弱勢群體,國家應當給予其住房方面的扶助,如減免剩余房貸的償還或提供集體性的公共住房。弱勢群體曾經(jīng)為國家貢獻過力量,當其喪失勞動能力的時候國家理所當然的應當承擔起扶養(yǎng)的義務。
弱勢群體的形成既有外在的經(jīng)濟體制的因素,也有政治因素,例如失業(yè)。還有弱勢群體的內(nèi)在因素即其自身因素,比如疾病、衰老等使其轉變?yōu)槿鮿萑后w。外在因素而形成的弱勢群體可以通過政策的改變或者特定的扶助措施來確保弱勢群體生存權的實現(xiàn)。自身因素而形成的弱勢群體無法通過政策的調(diào)整來實現(xiàn)自救,只能通過政府的救助,來滿足其對生存的需求,此時的救助義務,只能期待國家的財政來給予扶持。
“現(xiàn)代社會保障的基本理念不僅是要保障人的生存權,而且要維持人的一種‘體面’的生活狀態(tài),使人能夠保持與其他社會成員同等對話時不至于產(chǎn)生低微感的生活水平,維護其作為社會成員、作為社會人的尊嚴”。[4]弱勢群體的受教育權問題是最難得到保障的。失業(yè)所帶來的弱勢群體中未成年人失學是一個突出的問題,這不僅存在于義務教育人群中,更大量存在于義務教育后的進一步接受教育的群體中。教育對于公民獲得智慧和獨立性,進而改善自己的不利生存環(huán)境和條件有及其重要的意義。所有,教育應是“國家對市民的神圣債務”,而公民只有通過受教育才能行使作為公民的權利。[5]對于適齡的受教育的弱勢群體來說,受教育權的喪失意味著弱勢身份的永久定格;對于失業(yè)后需要再接受職業(yè)教育培訓的人而言,再教育機會的喪失意味著競爭的喪失。在當前的知識經(jīng)濟時代,知識儲備成為衡量能力的一個關鍵因素,也成為弱勢群體能否通過社會獲得財產(chǎn)的一項重要指標,它可以成為弱勢群體走出生存困境的一個重要途徑,對于獲取財產(chǎn)和最適當?shù)厥褂秘敭a(chǎn)從而確保適當?shù)纳钏蕉加兄匾饬x。對一個國家而言,充分保障弱勢群體的受教育權,可以為他們脫離弱勢提供堅實的基礎。
[1]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國的人權狀況[A].佟唯真主編.中國人權白皮書總覽[C].北京:新華出版社,1998.
[2]張文顯.二十世紀兩方法哲學思潮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
[3][日]大須賀明.生存權論[M].林 浩,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
[4]李長勇.現(xiàn)代社會保障的基本理念[M].人權研究(第3卷).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3.
[5]張千帆.憲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