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精神分析的視角看勞倫斯作品《虹》的人性糾結

劉 芳

（泰州職業(yè)技術學院經濟與管理學院，江蘇泰州225300）

英國作家勞倫斯被稱為“英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之一”。他出生卑微，但是這并沒有抹殺勞倫斯的文學創(chuàng)作潛質，他的作品語言優(yōu)美、氣勢恢宏，構成了一種獨特的勞倫斯式的色彩。勞倫斯的創(chuàng)作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的影響，在他的多部作品中都體現(xiàn)出其對人物心靈世界的分析，其中一部偉大的、極具爭議的作品《虹》就是勞倫斯用一種另類的視覺對家庭、婚姻和性進行了細致入微的探索。

《虹》是一部社會批判小說，也是一部心理分析小說。作者用細膩的筆觸，揭示了十九世紀后期的英國隨著生產方式和社會結構的改變，人們的思想意識（道德觀、價值觀、愛情觀、宗教觀），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所發(fā)生的深刻變化。并且試圖通過對兩性關系變化的探索，來揭示資本主義社會對人性的異化。同時，小說通過描述湯姆·布朗文一家三代人的感情糾葛來體現(xiàn)作者對完美自然，和諧家庭關系的追尋。

1 勞倫斯與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

弗洛伊德所構建的精神分析法始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在早期理論中弗洛伊德認為，人的心理分為意識和無意識。意識是能直接感知的心理部分，包括已經意識到的和現(xiàn)在雖然沒有意識到但可以感知的；而無意識則是不能被自己意識到的，它包括本能的沖動、與本能有關的各種欲望。而正是這種本能決定并驅動著人類的行為。性欲本能的沖動就是這種無意識的根源。弗洛依德指出，性驅力是性格形成的“能源”。并將不同的性格特征，解釋為性驅力的“升華”或“反饋”的結果。不難看出，“無意識”和“性欲本能沖動”是精神分析學說的兩個基本理論命題，兩塊不可動搖的基石[1]。

作為優(yōu)秀的心理小說創(chuàng)作者的勞倫斯，他批判地繼承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同時又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具有自我特色的精神分析觀，他贊同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理論的一些觀點。認為性欲在人的本性中起著很大的作用，指出當時社會環(huán)境、道德觀念抑制著，甚至扭曲了人類的正常性生活。當然，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并不是完全照搬弗洛依德的精神理念。勞倫斯提出了“血的意識”的教義，追求“純潔的無意識”。他認為，“真正的無意識不是其它，正是生活的源泉，個性的源泉，最根本的，是創(chuàng)造力的源擺脫萎靡的狀態(tài)”。而這種思想在他的作品《虹》中得到了充分地體現(xiàn)，并對20世紀的小說創(chuàng)作者們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所以這就值得我們對于勞倫斯作品中的精神分析理論的運用進行分析，從而能更好地理解其作品的精華以及作品所表達的思想。

2 理性與感性的沖撞

無意識既包括人的低級心理活動形式，也包括人的高級心理活動形式。人的感情、欲望、甚至思想都是無意識的?？梢哉f，人的心理過程沒有一個不是屬于無意識系統(tǒng)的[2]。在這樣的無意識驅使下，布朗溫一家三代人在理性與感性的糾結中掙扎。

當超越自我的欲望帶著布朗溫來到與自己幾乎完全不是同一類人的波蘭女子麗蒂雅身邊時，陌生的恐懼感總是會讓他躊躇不前。一想起實際的婚姻來，他就會痛苦無比，因為那意味著親昵和赤裸裸呀，他太不了解她了，他們之間是那么陌生，如一過路人，再說他們也談不來[3]。這時的布朗溫是理性的，但是感性，也就是來自潛意識里的那個召喚有時又會使他突然全身放松，激情蕩漾、熱血沸騰，他感到自己的四肢變得粗壯了起來，他的手臂成了他激情的仆人，渾身產生了一股巨大的生命力，血液不可遏制地沸騰起來，此時的他和她似乎是相通的，但是這一時刻過去了，他們的感受又會變得不同，她感到痛苦和喪失，而他則像把耶穌從十字架上搬下來那樣痛苦。然而不久，他們所享受的韶光就又會在黑暗的邊緣重演。在安娜身上這種感性和理性的沖突也十分明顯。白天她表現(xiàn)得非常理性，她追求著超乎現(xiàn)實的自由，在自己的世界里成為主宰，所以安娜的世界是陽光燦爛的，她寧愿退卻，也不愿去未知的世界中冒險。但是到了夜晚感性的本能就會支配著她，她會為她的丈夫神魂顛倒，他們之間沒有清醒的親昵，沒有愛的溫柔，只有欲望，感官之無止境、瘋狂的沉醉，這是死亡的激情[3]。

第三代布朗溫家族的代表人物厄秀拉也在理性和感性的爭斗中尋找著自我。感性的厄秀拉熱戀著軍官斯克里本斯基，并為了他付出自己的一切，但是作為新女性的代表厄秀拉的理性占據(jù)了上風，仇恨安東所代表的外在社會勢力與信仰，看清了男友只會鸚鵡學舌地販賣資本主義的國家觀念的本質后，厄秀拉果斷地與之分手。

3 男性與女性的爭斗

在《虹》這篇巨作中，作者刻畫的男性和女性代表著兩個偶爾會交際的不同的世界。男性代表著工業(yè)文明，由于社會需求和本能需求無法得到滿足或無法完全滿足的年代，人性便發(fā)生了異化，男人已失去了自我，更習慣于用工業(yè)文明的各種條款條例來壓抑自我需要。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社會的附庸，從而失去了自我靈魂的意義，變成了勞動的工具、掙錢的機器，戰(zhàn)爭的犧牲品，沒有了個性，沒有了理想，甚至于沒有了男子氣，失去了男性應有的血性。勞倫斯轉而從女性世界中尋找那種向往自由、不受束縛的血性意識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里女性不再循規(guī)蹈矩，不愿只是成為丈夫的奴隸。于是，男性和女性之間失去了社會標準下的絕對服從，就逐漸衍生出了許多的矛盾，而這種矛盾隨著精神追求的變化尤其突出，甚至激化。

文中有一段文字描寫了安娜和丈夫之間的這種爭斗：她想幸福，想活得自然些，就像陽光，每天都忙忙碌碌。在她靈魂深處，她感到他想要她變得陰郁，變得做作。有時，當他似乎像黑暗的東西一樣欺壓她、窒息她時，她幾乎恐怖地反抗他，回擊他，直到把他打得頭破血流。她威脅他，讓他感到恐怖，所以他變得更加惡毒，他向往著毀滅，于是他們之間的斗爭越來越殘酷。厄秀拉不滿足于單純的肉體的協(xié)調，更加追求精神的統(tǒng)一。安東則似乎更符合那個社會的標準，他絕對地毫無反抗地服從當時的社會道德，自覺地成為社會統(tǒng)治階級的代言人，這讓追求自由，追求更高精神世界的厄秀拉感到極度失望，在無法改變的情況下，她最終決定與安東分道揚鑣。這篇巨作中的女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能代表作者對自由、精神世界的追求和向往。

4 本我、自我與超我的糾結

超我是人格的道德價值部分，它代表的是理想而不是現(xiàn)實，要求的是完美。超我是由自我中的一部分發(fā)展而來的。它由兩部分組成：自我典范和良心。自我典范相當于幼兒觀念中父母認為在道德方面是好的東西，良心則是父母觀念中的壞的東西。自我和良心是同一道德觀念的兩個方面。本我、自我、超我這三者如能夠彼此相互調節(jié)，和諧運作，就會形成一個發(fā)展正常、適應良好的人；如果三者失去平衡，或長期發(fā)生沖突，就會導致個體適應困難，甚至演變成心理異常[2]。布朗溫家族的人物是矛盾的結合體，從他們的身上可以不時地找到人物內心與人物之間的人格沖突。

布朗溫一家生活在現(xiàn)代的工業(yè)化社會中，男人在現(xiàn)代文明中迷失自我，喪失了血性，最終甚至喪失了自我。而女性則更加接近自然，更追求本我。于是這一家三代女性在現(xiàn)代文明中不斷地進行著自我解放和自我實現(xiàn)。第一代女性麗蒂雅通過她的兩次婚姻來實現(xiàn)自我的解放。在她的第一次婚姻中，麗蒂雅只是丈夫蘭斯基的影子，沒有任何自我價值。那時的麗蒂雅安于現(xiàn)狀，唯唯諾諾，甘愿成為社會的犧牲品，丈夫的附庸。然而，蘭斯基去世以后，她的女性意識逐漸覺醒，不斷地追求自我，并在與湯姆的婚姻中，通過追求和諧的兩性關系，實現(xiàn)了自我。第二代女性安娜是一個極具叛逆的女性形象，她反對宗教對人性的壓制，反對丈夫男權至上的思想，在戀愛的激情消退后，她的自我意識呈現(xiàn)出來，她不斷地尋求精神的解脫，最終她通過生兒育女尋求到精神的解脫。第三代女性厄秀拉是勞倫斯心中最具代表性的現(xiàn)代社會新女性形象，她不斷地反省舊我，追求新的自我。篤信基督教沒有讓厄秀拉看到希望，得到解脫，反而讓厄秀拉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無法找到真我，于是厄秀拉決定放棄基督教，追求真我的家園，于是她仰望天空，看到了彩虹，而這一道彩虹的出現(xiàn)，預示著一種希望、一個新的萌生。在暗示我們：厄秀拉找到了自己的自然家園和精神家園[4]。

由此可見，表面繁榮的資本主義工業(yè)社會摧殘著人們的心靈、對底層勞動人民的精神進行著摧殘，使勞動人民的精神異化，甚至扭曲。布朗溫一家三代的精神糾葛正是勞倫斯對精神自由的追求與社會標準的沖撞。

[1]弗洛依德.勞倫斯與心理小說創(chuàng)作[J].上海社會科學院學術季刊,1994,(2):174-183.

[2]單敏.勞倫斯與弗洛伊德主義[J].湖南農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12):61-63.

[3]勞倫斯.虹[M].黑馬,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出版,2010.

[4]段文霞.從《虹》窺視勞倫斯的兩性觀[J].大眾文藝,2010,(17):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