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丹尼爾·法伯文+王慧
[摘 要]《氣候變化正義》一書使用了傳統(tǒng)的福利經(jīng)濟學分析框架,但他們同時也對使用非經(jīng)濟學的分析視角來,非經(jīng)濟學分析視角弱化了他們的研究結論。盡管他們正確地意識到了過高的倫理要求會使得限制溫室氣體的國際協(xié)議受到阻礙,但是他們的分析使得氣候變化正義在氣候變化政策上顯得過于無足輕重。
[關鍵詞]氣候變化;正義;福利經(jīng)濟學;倫理學
[中圖分類號]F08;P4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848(2014)03-0115-14
[作者簡介]丹尼爾·法伯(Daniel A. Farber),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法學院佐藤翔法學教授,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加州環(huán)境法與政策中心主任。
[譯者簡介]王 慧(1981—),男,甘肅靖遠人,法學博士,上海海事大學法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環(huán)境法研究。(上海 201306);王蓓瑜(1991—),女,上海人,英國南安普頓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海商法研究。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碳金融市場的國家干預法律機制研究”(13CFX097)的階段性成果。
Title: The Criticism of Economics of Climate Change Justice
Author: Daniel A. Farber
Abstract: The book Climate Change Justice adopts the framework of conventional welfare economics, they show a willingness to engage with noneconomic perspectives, which softens their conclusions. Although they are right to see a risk that overly aggressive ethical claims could derail international agreement on restricting greenhouse gases, their analysis makes climate justice too marginal to climate policy.
Key words: climate change; justice; welfare economics; ethics
一、引言
埃里克·波斯納和大衛(wèi)·韋斯巴赫①嚴肅探討了氣候變化帶來的威脅。他們在《氣候變化正義》一書中提出的政策建議值得人們關注。②他們既使用了傳統(tǒng)的福利經(jīng)濟學分析框架,也使用了非經(jīng)濟學的分析視角,盡管非經(jīng)濟學的分析視角弱化了他們的研究結論。盡管,他們正確地意識到過高的倫理要求會使得限制溫室氣體的國際協(xié)議受到阻礙,然而,他們的分析卻使得氣候變化正義在氣候變化政策中顯得過于無足輕重。①發(fā)達國家確實對當前的氣候變化問題負有特殊責任,發(fā)達國家應該自愿做如下事:為了保護后代人和全球的窮人,應該對碳排放施加更加嚴格的限制;應該同意幫助窮國建立它們自己的適應措施和減緩措施。
《氣候變化正義》一書沒有受到關注這一主題的讀者的友好回應。一篇尖銳的評論文章以《怎樣可以無需考慮氣候變化正義》作為題名予以回應。②另外一篇評論文章指出,“在波斯納和維斯巴赫的《氣候變化正義》一書中很難看到正義。”③此外,也有人對這本書的作者在對待現(xiàn)有的氣候變化正義研究成果時表現(xiàn)出的敷衍且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而感到失望。④
《氣候變化正義》一書之所以引起敵意是因為它的行文風格和實質內(nèi)容。這本書節(jié)奏明快,它經(jīng)常以較為魯莽的方式闡述對立的觀點。這本書依據(jù)很多人所反對的哲學視角(福利主義)來構思。這本書同時理所當然地認為將一個充滿爭議的經(jīng)濟方法用于社會政策時具有正當性,經(jīng)濟方法適用于社會政策時往往借助成本收益分析這一工具,成本收益分析認為我們應該對人的生命賦予以美元計量的貨幣價值。簡言之,《氣候變化正義》這本書引起敵意不足為奇。
然而,如果僅僅因為這一點便將《氣候變化正義》視為芝加哥學派成本收益分析的另一個代表作那就錯了。這本書不單單是傳統(tǒng)經(jīng)濟分析法的另一個俗套的例子。這本書所提出的諸多非常重大的實用主義觀點和倫理學觀點可能會讓對芝加哥法經(jīng)濟學抱有陳舊觀點的讀者感到吃驚。正如本書作者所言,他們的觀點之所以非同一般,在于他們“贊成氣候變化協(xié)議,因為氣候變化協(xié)議會幫助窮國的窮人”(他們也同時贊成財富從富人向窮人進行再分配),但是他們與此同時“反對這種主張,即有關正義的直覺應該在氣候變化協(xié)議的制定中扮演重要角色”。(p.5)那些認為公平問題在氣候變化政策中非常重要的氣候變化正義的倡導者理所當然被《氣候變化正義》的作者認為是錯誤的。
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對倫理主張所持有的反對立場,看似使氣候變化正義倡導者對他們的敵意正當化。但是,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并未完全主張我們應該忽視氣候變化問題,應該忽視全世界的窮人和后代人的利益。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毫不猶豫地宣稱,“氣候變化已成為全球當下所面臨的重大問題之一,”(p.1)人類正導致重大的氣候變化已“不容置疑,”(p.16)全球無法達成國際氣候變化協(xié)議將“對全人類特別是窮人的福利帶來前所未有的重大風險?!雹蓁b于美國政治話語的現(xiàn)狀,對這些想法提供支持不能視為理所當然。
此外,波斯納和韋斯巴赫的有些主張與他們的批評者保持一致。波斯納和韋斯巴赫認同氣候變化正義倡導者的如下觀點:“每個人的道德價值超越時空界限,”(p.169)“僅僅借助包含貼現(xiàn)率的成本收益分析來做出決策會給后代人帶來非常嚴重的非正義后果”。(p.159)他們也極力贊成財富從富國的富人向窮國的窮人進行再分配,而且應該比現(xiàn)在的已頗為嚴格的再分配力度應該更大一些。(p.190)最后,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堅信一國拒絕參加氣候變化國際協(xié)定是不道德的,因為這樣的國家享受搭便車的好處,卻讓其他國家作出犧牲來消除全人類面臨的一個威脅。(p.182)
盡管《氣候變化正義》和氣候變化正義倡導者之間有上述共同之處,但兩者之間存在巨大的鴻溝。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對如下主張?zhí)岢雠u:發(fā)達國家應該承擔更大的責任,要么因為它們比較富有(分配正義),要么因為氣候變化主要由它們過去的碳排放所導致(補償正義)(pp.72,100)。他們同時質疑如下主張:應該強化氣候變化規(guī)制因為我們對后代人負有道德義務(p.145)。
這篇評論文章接下來的三個部分將批評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對道德問題所做的分析。第一部分評估他們對財富分配問題所做的分析。他們贊成在改善貧困國家方面所作出的艱苦努力,但是他們質疑將這一目標作為氣候變化協(xié)議的一部分;第二部分就他們對補償正義(通常被稱之為矯正正義)所做的分析進行了思考。這兩個問題某種程度上密切相關,因為富國對氣候變化負有極大義務,最窮的國家可能會成為氣候變化的最大受害者。波斯納和韋斯巴赫之所以反對補償,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擔心要想非常準確地確定受害者和責任人是否可能,但是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們反對就過錯行為承擔集體性質的國家責任;第三部分考慮了另外一組受害者——后代人。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承認氣候變化會給后代人帶來不正義的傷害,但是他們堅信對此進行最恰當?shù)幕貞闶峭ㄟ^增加儲蓄和投資來提供補償。
這一問題是否關涉分配正義、補償正義以后代人的權利,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有力地質疑了倫理主張而非成本收益分析方法在氣候變化政策中的作用。不過,不管是在那種情況,他們在諸多方面所做的批評比較稱職。本文打算指出他們的批評或許比論點更精彩,倫理主張在氣候變化政策中的作用要遠大于他們所想的那樣。
最后,第四部分關注被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所忽略的氣候變化政策的兩個問題:氣候變化影響所具有的高度不確定性,它使得經(jīng)濟分析問題重重,以及地方或全球面臨災難性后果的可能性。這些因素弱化了成本收益分析在氣候變化政策中的有用性,相應地要求對倫理因素賦予更多的權重。
本文將會關注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所提出的倫理主張,他們同時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實用性主張。他們擔心過分追求道德議題可能會阻礙一個氣候變化協(xié)議的出現(xiàn)。①鑒于氣候變化問題的嚴重性,他們的如下主張是正確的:“如果與正義相關的爭論所導致的結果毀掉國際氣候變化協(xié)議的前景,并對人類福利特別是窮國的人帶來前所未有的重大風險,這將是極大的諷刺?!保╬.192)但是,這不是一個能夠反駁倫理訴求自身具有合法性的主張,雖然更加靈活和不太極端的訴求較少干預氣候變化的國際協(xié)商,但是這一主張作為回應之道是極其弱的。此外,過分拒絕發(fā)展中國家的倫理主張可能會破壞氣候變化國際協(xié)商。
二、氣候變化和全球的窮人
《氣候變化正義》一書的第四章提出了如下問題:“富國是否應該負有特別義務來應對氣候變化,不是因為它們?yōu)檫@一問題負有主要責任,而僅僅因為它們富有?!保╬.73)該書的作者回避對該問題作出正面答復,他們認為“很大程度上,這兩個問題是而且應該是分離的?!保╬.73)他們的理由是:“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更理智的財富再分配方式應該是現(xiàn)金轉移,這樣的話窮國可以按照它們認為最合適的方式來使用這筆錢?!保╬.78)
在確定是否進行再分配時,明晰基準線(baseline)非常重要。對波斯納和韋斯巴赫而言,基準線是最優(yōu)的氣候變化協(xié)議,在他們看來最優(yōu)等同于經(jīng)濟分析中的最大效益。因為在成本收益分析中成本和收益通常根據(jù)經(jīng)濟學術語評估,所以據(jù)此設計氣候變化協(xié)議時窮人的利益必然會被忽略。我們以海平面上升為例看看情況如何。在經(jīng)濟學分析中,破壞好萊塢明星們度假的海景房可能會導致數(shù)百萬美元的損失,但是破壞一個孟加拉國人家園的損失可能僅僅是前述金額的1%左右。這一原理同樣適用于人的生命價值,許多孟加拉國人的死亡可能被認為等同于一個美國人的死亡,因為美國人比較富有且愿意為降低風險支付較高的金錢。所以,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所設定的基準線是一個窮人的利益無足輕重的基準線。按照這一基準線,任何打算平等對待各種利益的努力都被看成是再分配,即一種非以現(xiàn)金方式進行的對外援助。
拋開這是否是一種有效的解決問題的方式這一問題,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反對這種再分配的理由非常無力,他們?nèi)绻皇抢淇嶂?,他們最終自己也無法說服自己。記得他們主張用現(xiàn)金轉移的方式來幫助窮人。(p.78)但是,選擇大規(guī)模的現(xiàn)金轉移被證明不切實際。正如他們所承認的那樣,“眾所周知,確保發(fā)展援助有效存在諸多困難”,“即便當富國愿意幫助窮國之時,富國也感到難以幫助窮國?!保╬.90)就經(jīng)濟分析而言,現(xiàn)金轉移的缺乏是致命的。此外,從倫理角度來看,我們無法通過其他機制來抵消氣候變化影響的再分配效應意味著我們在設計氣候變化政策時必須考慮再分配效應。
當缺乏可行的現(xiàn)金轉移體制時,最佳的氣候變化協(xié)議便不再是那種使得各國的污染削減邊際成本相等的協(xié)議。相反,氣候變化協(xié)議應該使各國因碳削減行為而承擔的福利邊際損失相等。如果一國比其他國家承擔了更多的邊際損失,那么我們應該通過將更多的碳削減負擔轉移到其他國家的方式來增加全球福利。讓邊際成本相等的做法不再可行的理由是相同的邊際成本會導致低收入國家喪失更多的效用。①簡言之,如果我們通過現(xiàn)金轉移的方式來解決全球窮困問題,我們便不能將其與氣候變化措施的設計分開。
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指出,使用氣候變化協(xié)議來幫助窮人“應該同其他對外援助項目進行比較”,“還有很多其他可行的方法來進行現(xiàn)金轉移?!保╬.176)他們的這一主張看似遭遇了我們通常所說的“假設性選擇的荒謬”。這是一種常見的主張:雖然A比B好或許是事實,但是我們不應該采納A,因為或許存在其他理論上優(yōu)于A的替代方案。然而,我們并不知道替代方案到底是什么,這些替代方案執(zhí)行起來是否確定可行,這些替代方案政治上是否行得通。那種認為我們不該進行再分配,除非我們可以執(zhí)行最理想的再分配方案的觀點,事實上等于認為我們根本不該進行再分配。
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或許是正確的,確實存在其他措施有助于收入再分配,而且其中的一些措施或許更佳。但是,只要堅持下面兩種主張中的任何一種主張,這可以作為反對使用氣候變化政策來支持再分配的反對理由。第一種主張認為如果我們使用其他措施和氣候變化政策來支持再分配,我們便處于過度分配的危險之中。然而,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所倡導通過其他當下具有政治可行性的計劃來實現(xiàn)大規(guī)模再分配的想法看似非常不大可能;第二種主張認為使用氣候變化政策來幫助再分配會排擠掉其他更加適宜的再分配方法。如果政治過程在設定預期的再分配水平和比較實現(xiàn)目標的各種可能方法時完全理性的,那么這或許是真實的。但是,政治理性的圖景看似過于理想化。可能存在更佳的再分配方法并不重要,除非波斯納和韋斯巴赫要么能夠呈現(xiàn)一個政治上具有可行性的更加適宜的再分配方法,要么提供排擠氣候變化政策的實證支持材料。然而,在缺乏一個具體的再分配方案的情況下,我們不該放棄借助氣候變化政策最低限度地幫助收入再分配的可能性。
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在再分配問題上始終持有一種模棱兩可的立場。雖然他們反對將大規(guī)模的現(xiàn)金轉移作為氣候變化協(xié)議的一部分,但是他們認為發(fā)展中國家應該比發(fā)達國家賦予更多的時間寬限來施加碳減排這種想法比較合理。(p.92)他們同時承認氣候變化的純收益(他們稱之為“過?!保┗蛟S可以用來資助一些對窮國而言有益的行為,不過他們對這種方法的有效性有點擔心。(pp.94-96,143)他們最終承認“氣候變化減緩政策或許可以成為幫助窮人的構成部分。”(pp.177-78)而且,在他們的結論中,他們承認:“富國同意達成一個要求其承擔更多減排責任而不是提升其利益的條約會對富國更好,即便這一條約對極易遭受氣候變化風險的窮國帶來巨大收益?!保╬.190)
簡而言之,盡管他們起初反對將再分配議題納入氣候變化的協(xié)商之中,但是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最終接受將再分配訴求作為氣候變化政策的構成部分,只要這種訴求沒有達到影響氣候變化談判進程的臨界點便可。換言之,他們對使用氣候變化政策作為解決再分配問題的方法的反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強烈。
三、氣候變化補償問題
溫室氣體的排放者會導致嚴重的危害,特別是對那些自身擁有較低碳排放的最貧窮國家。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承認“一些國家的碳排放對其他國家施加嚴重威脅,美國和中國依然是全球主要的碳排放者,包括非洲國家在內(nèi)的一些國家面臨著嚴重的威脅,即便它們自己的碳排放微不足道”。(p.101)就美國和其他一些擁有最高人均排放率的富裕國家(例如日本和歐盟比較富裕的成員國)而言,顯然存在一些要求它們進行一定補償?shù)那闆r。
然而,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卻極力提出反對意見。他們提出了諸多難以達成一致意見的理論主張。有些主張看起來非常牽強附會,比如他們提出了這樣一種奇怪的主張:布什政府或許制定了一個增加美國碳排放的秘密計劃以便在隨后的氣候變化協(xié)議談判中進行讓步。(p.114)對此無需多言,他們?yōu)檫@樣的秘密計劃提出證據(jù)。不過,他們提出的其他主張卻值得給予更多關注。
一個問題是應該要求高排放的發(fā)達國家對氣候變化承擔多少責任。就像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所指出的那樣,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和碳排放總量之間存在明顯的聯(lián)系;國家越富有,它使用的能源和排放的二氧化碳越多。(pp.38-39)然而,波斯納和韋斯巴赫認為富國不該因為當前的溫室氣體存量受到特別的責難,原因如下:(1)如果我們將土地使用導致的排放和其他溫室氣體排放計算在內(nèi),應該承擔責任的國家將更加分散;(pp.35-37);(2)就年度總排放量(而非人均排放)而言,像中國一樣的發(fā)展中國家正在快速地取代發(fā)達國家。(p.40)
從規(guī)范性的角度來看,并非所有的溫室氣體排放源具有同等的地位。富國有能力在不傷害它的生活水準的前提下大量減排。相反,為了喂飽迅速擴大的全球人口,農(nóng)業(yè)活動所導致的碳排放或許難以避免。此外,發(fā)展中國家的政府可能缺乏控制森林砍伐的能力,多數(shù)森林砍伐可能用來滿足發(fā)達國家的消費者對木材的需求。①雖然像中國一樣的發(fā)展中國家所排放的溫室氣體增長迅速,但是像美國一樣的發(fā)達國家對這種增長負有一定的責任,因為它們將制造業(yè)轉移外包給了這些國家。②
鑒于這種復雜的情況,富國看起來過于輕易地解除了它們大量使用能源所導致的氣候變化責任。然而,根據(jù)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所倡導的以個人為中心的責任觀,人均排放量可能比起一國的排放水平總量更加相關。雖然波斯納和韋斯巴赫例舉了一些擁有非常高的人均累積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小國(p.37),但是,盧森堡公國或者伯利茲城的排放對全球氣候政策沒有決定作用。世界總趨勢相當明晰可見:2000年,全球八分之一的人口居住在20個最富裕的國家,他們應該為全球40%的溫室氣體排放負責。(p.37)相反,那些擁有數(shù)十億低收入人口的國家僅僅貢獻了全球不到2%的二氧化碳排放。(p.38)在排放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上鉆牛角尖不應掩蓋這一基本事實。
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對補償正義的反對一定程度上來源于他們對懲罰和賠償概念的混淆。他們有關補償內(nèi)容的一章被命名為“懲罰錯誤行為者”(p.99)。他們認為:“國家可以成為道德主體的想法極其沒有吸引力,因為它建基于集體責任概念之上,但是這一概念早已被主流的哲學家和諸如刑法和侵權法之類的法律制度否決?!保╬.101)但是,他們的主張基于兩個原因具有誤導性。第一,他們僅僅在懲罰而不是在賠償?shù)恼Z境下處理道德責任問題。刑法和侵權法的對比立馬顯示,懲罰比補償對正當性的要求更高。因此,拒絕集體懲罰并非意味駁斥集體賠償責任。
第二,波斯納和韋斯巴赫的主張忽視了如下事實,即國家被要求對過去的錯誤行為進行補償非常普遍。比如,第一次海灣戰(zhàn)爭后,美國設立了一個法庭針對伊拉克共和國造成的損失進行評估,結果便是針對伊拉克在戰(zhàn)爭期間所造成的環(huán)境損害進行實質性的賠償③。他們的主張同時也忽視了他們在該書后面所闡述的立場。當他們指出“一個國家為了搭便車而拒絕參加氣候變化協(xié)議是不道德的”之時,(p.170)他們將國家描述成道德主體。他們同時指出“富國有道義上的義務來幫助窮國的窮人和其他國家的窮人?!保╬.174)因此,即便按照它們的分析框架,要求國家承擔道德責任看起來并非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接受。
他們的觀點中一個更重要的組成部分是他們認為“美國人未能控制自己的溫室氣體排放行為”不能受到責難(p.112),因為單邊行為不會帶來任何好處(p.113)。這種主張在事實和倫理上均是可疑的。
就事實角度而言,氣候模型顯示不管現(xiàn)行的碳排放水平如何,碳排放的任一水平的增長都會導致更多的危害。①除非我們認為美國的碳排放限制會導致其他國家的碳排放增加到足以抵消美國碳削減的水平,否則美國的碳減排將會降低或者至少延緩氣候變化帶來的損害,即便美國單獨行事也是如此。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堅持認為,美國的單邊行動“對全球氣候變化影響甚微,美國即便采取積極有效的行動,它的效果幾乎比沒有效果好不了多少。”②這反映如下現(xiàn)象:“將非常小的份額視為零的行為趨勢”。③將使用百分比來評估份額時這種假設非常具有誤導性,因為一個龐大的數(shù)字的一個小的百分比仍然是一個大的數(shù)字。當處理一個像氣候變化這樣具有規(guī)模的問題時,即便一個小的邊際變化會變成一個按絕對值計算的巨額損害④確實,將每噸的碳排放轉換成等量的溫度變化是可能的。⑤此外,美國的積極行為可以推動技術創(chuàng)新和實踐,它們可以在其他地方被采納,進而改善全球的狀況。
就道德問題而言,即便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最終能夠減慢或緩和氣候變化,這并不意味任一國家可以免除它的碳排放責任。侵權法長期以來反對如下觀點,即由于危害的來源比較多侵權人可以免除責任,因為即便侵權人自己正確行事也無法改變危害結果。比如,如果兩個人各自由于粗心大意導致火災,那么沒有那個人通過主張另外一個人的防火行為會導致同樣的損害來免除責任。⑥侵權法的一般規(guī)則是:“當兩種行為具有相當?shù)倪^錯時,兩個行為人均應承擔責任,即便由于另外一個人的行為每個人的行為不是導致?lián)p害的唯一因素”。⑦因此,即便一個國家的行為會導致很小的影響,同時假定其他國家繼續(xù)進行毫無限制的碳排放,影響較小的國家也不能免除它們額外的碳排放責任。
額外的碳排放不僅會損害其他國家,而且還使得富國的居民得到不公平的好處。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承認“許多美國人已近做出了沒有充分考慮氣候變化后果的選擇”。①美國享受廉價的汽油和低油耗標準所帶來的好處,它們使得美國人駕駛SUV、敞篷卡車和其他溫室氣體排放量奇高的機動車。美國人通過低廉的煤炭而非比較昂貴的再生能源獲得電力。②美國人同時作為那些因銷售和使用大量礦石燃料而贏利的公司的股東而獲益。
這些行為所服務的目標不是為了提供生活必需品或保持理想的生活水平準,而是為了滿足遠遠高于全球消費水準的消費水平。美國只有全球二十分之一的人口,但是它擁有與之不成比例的年度全球資源消費額度,這保護全球五分之一的礦石燃料、五分之一的銅、四分之一的鋁。此外,③美國導致了全球四分之一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使用了全球三分之一的紙和塑料。④從1900年到1990年,美國人口翻了三倍,與此同時它使用的原材料總量增加了十七倍。⑤
這看起來并不是一個非常難以適用不當?shù)美⒁蟀押锰幭蚱渌诉M行再分配的地方。⑥我們美國人已經(jīng)享受了消費超過美國世界資源份額所帶來的好處,在此過程中美國人已經(jīng)導致了對其它不太富裕造成傷害的碳排放。正如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在他們的反對意見中所指出的那樣,“這是一場非常丑陋的畫像,富國的公民幾十年來一直消費諸如越野車和加熱游泳池之類的高消耗物品,而最貧困的國家計劃難以保證其公民吃飽。”(p.99)與此同時,這些行為讓更加富裕的國家收益,正如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所承認的那樣:“一些國家已對其他國家施加重大威脅。包括非洲在內(nèi)的一些國家面臨重大威脅,即便他們的碳排放微不足道?!保╬.101)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對這種針對行為的可責難性過于自我化的解釋進行了一些有益的糾正。但是,至于實施,依然是除非我們有意識地去做一些事情,否則的話我們以犧牲別人為代價獲得好處。
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正確地指出,氣候變化責任不能完全落在直接的個人責任范式之內(nèi)。每個美國人無需像醉酒的卡車司機因撞到行人而負責一樣對氣候變化損害負責。氣候變化或許既不能落入人們對可責難行為的傳統(tǒng)理解之中,也不能落入人們對無過失行為的傳統(tǒng)理解之中。但是,正如道格拉斯凱撒所言,我們可能需要“設法建立新的框架來分析公平,這一新的框架與問題的時空特性相符。①
波斯納和韋斯巴赫看似自己也沒有被他們的主張所說服,他們認為不可能使得個人的過度排放行為和氣候變化受害人之間取得聯(lián)系。他們最后也承認“在這一領域,依據(jù)一定的概率,要求受害人獲得可能因氣候變化導致的損害符合矯正正義理念。”(p.110)同樣,盡管他們花費數(shù)頁討論準確識別過錯人和受害人所面臨的困難,(pp.111-16)但是他們最終承認可以基于“存在于一個非完美世界中的大致正義”來考慮補償問題。(p.116)他們最后承認:“非常難以想象一個氣候變化協(xié)議將會正確地解決矯正正義問題”。(p.117)但是,他們加了一個重要的免責聲明:“當然,除非可疑的大致正義主張假定能夠被人們接受”。(p.117)
確實,他們承認一個國家向另外一個國家訴苦經(jīng)常會“導致針對最初的錯誤行為進行適當?shù)馁r款、援助或道歉?!保╬.117)他們?nèi)缓笾赋銎诖龤夂蜃兓瘏f(xié)議來解決這樣一個復雜的問題非常不現(xiàn)實,他們顯然擔心補償問題會干擾氣候變化談判的整個進程。(p.117)這些現(xiàn)實問題確實值得談判者去注意,但是它們與補償要求在倫理上是否正當無關。在一個并不完美的世界里,我們不該期待完美的正義,但是這并非一個根本無視非正義問題的理由。
真正值得討論的問題是,發(fā)達國家應該對氣候變化承擔多少責任,而不是它們是否負有補償責任。波斯納和韋斯巴赫的觀點最好看成是為減少補償額度而不是完全補償進行辯護。即便對發(fā)展中國家的氣候變化減緩或適應提供數(shù)額不大的財政幫助也會產(chǎn)生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
更為重要的是,雖然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拒絕如下觀念,即對我們的同代人造成氣候變化危害引發(fā)了補償責任問題,但是我們將在第三部分看到他們卻提出了面向后代人的補償責任。為什么當代人(這些人的壽命與我們自己的壽命重疊)比將來才能出生的下代人賦予更少的考慮,這看似難以回答。
四、后代人
貼現(xiàn)是成本收益分析的組成部分,它將將來的損害轉換成現(xiàn)值。事實上,貼現(xiàn)就是顛倒通常的計算程式來得到未來成本或收益的現(xiàn)值。②正如有一位經(jīng)濟學家所批評的那樣,貼現(xiàn)“強迫我們認為那些本來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發(fā)生在幾百年或幾千年后便不那么重要”。③盡管贊成使用貼現(xiàn),但是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提出了一個建議來協(xié)調貼現(xiàn)和道德之間的關系。
經(jīng)濟學家強調使用貼現(xiàn)有兩大理由:貨幣進行投資將來可以獲得更大的回報(資本的機會成本),人們?nèi)狈δ托模〞r間偏好)。時間偏好所決定的貼現(xiàn)率完全低于替代性投資的機會成本所決定的貼現(xiàn)率。①實質上,資本成本對比了將來的環(huán)境收益和其他投資所帶來的回報。
花費在環(huán)境改善上的金錢或許可以進入其他投資領域。一個普遍存在的共識是這種機會成本值得考慮,即便是貼現(xiàn)的批評者也這樣認為。②我們或許可以通過使用其他投資回報率作為貼現(xiàn)收益回報率來考慮其他投資機會的喪失。③只有當喪失的機會確實一項其回報當年實現(xiàn)的投資時,它確實可以作為測量機會成本的方法,但是事實上這不容確定。④
波斯納和韋斯巴赫造成根據(jù)如下方法使用貼現(xiàn):在使用市場利息率的同時,同時賦予下代人更多的倫理關注。⑤他們同意:“僅僅通過含有貼現(xiàn)的成本收益分析來選擇項目會給將來的人帶來嚴重的不公平”,我們必須通過平等對待各代人尊重代際中性原則。⑥這或許要求要求我們參與一些低于市場回報率的項目,這樣作的目的是為下代人保留足夠的遺產(chǎn)。但是“我們依然必須仔細考慮各種投資項目的機會成本,并挑選回報率最高的投資項目?!保╬.161)由于市場回報率代表了投資的機會成本,所以我們應當避免選擇市場回報率較低的投資項目。(p.160)簡言之,在接受具有較低回報率的項目之前,我們應當盡可能用盡回報率等于或者接近市場回報率的投資。(p.160)
這種觀點存在一個問題,即氣候變化可能會給下代人帶來無法用增加的儲蓄加以抵銷的災難性后果。我們到底一多嚴肅的態(tài)度來對待這種觀點將取決于我們賦予這種災難性后果的可能性有多大。下文將討論這一問題。
另一個問題是,我們確實沒有多少贏利時間長達一個世紀的替代性投資項目。如果并不存在這樣的投資項目,那么氣候變化減緩項目的機會便肯定較低。(pp.164-65)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對此提出了兩種回應。第一種回應是假定存在替代方法具有荒謬性的另一個版本。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沒有識別那些長期回報率等于市場回報率的項目(更不用說與氣候變化減緩規(guī)模相當?shù)捻椖苛耍O喾?,他們僅僅聲稱“很難想象并不存在回報率比較接近市場回報率的其他項目。”(p.165)因此,他們堅持認為我們不該為了保護下代人的權利而調整氣候變化政策,即便他們承認如下事實:(1)這樣做意味我們將會帶下代人帶來非正義;(2)他們尚未為非正義的受害人找到任何一個具體的賠償方法。這幾乎是一個沒有說服力的觀點。
他們的第二個觀點是,盡管我們無法確保將來幾代人之后的人享受投資基金帶來的好處,但是氣候變化政策同樣如此,因為下代人將來或許決定重新開始使用礦石燃料。(p.165)這一觀點沒有承認這兩種策略的動態(tài)經(jīng)濟學存在根本性的差異。
金融投資策略造就了不斷升級的欺詐。假如我們創(chuàng)設一個時間長達200年的投資基金來管理收入,并將收益通過直接分紅或用其抵消稅收增加的方式分給后人。假定投資獲得成功,那么信托基金存續(xù)期間,信托基金管理的金錢都會變大,侵占信托基金的誘惑也會變大。管理這一投資策略如同面對一個這樣的菜單,每天你的眼前都放著一個又大又香的巧克力蛋糕,區(qū)別在于有必要維持這一菜單長達幾個世紀而不是僅僅幾年。
相比之下,重新使用礦物燃料的誘惑隨著時間的流逝會變得越來越小,因此欺詐的可能性將繼續(xù)變得越來越不可能。如果不允許或嚴格限制礦物燃料的使用,那么企業(yè)便有巨大的動力確??稍偕茉春湍茉幢Wo措施更便宜,結果使用礦物燃料的經(jīng)濟動力會變得更小。此外,使用礦物燃料要求對基礎設施進行大量的投資,包括建設通向煤炭廠的公路、新的以煤炭燃燒作為動力的工廠、煉油廠和超級油輪等等。當現(xiàn)存的適用于礦物燃料的基礎設施變得破敗不堪時,將來使用礦物燃料的吸引力便小于當下,當下礦物燃料可以享受現(xiàn)成的基礎設施所帶來的好處。因此,放棄礦物燃料像戒掉毒癮:開始十分困難,但是一段時間以后會更簡單。雖然無法保證不會復發(fā),但是為了擺脫礦物燃料而實施的跨代政策比大規(guī)模投資基金所提供的復發(fā)動機要小很多。
總之,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對市場貼現(xiàn)的維護,如同他們對再分配正義和補償正義主張的反對一樣,相當半心半意。他們承認存在這樣一種可能性,即氣候變化政策或許包含了一些更加有益于向下代人進行再分配的要素,同時他們認為他們是這種可能性的“不可知論者”。假如他們所承認的使用氣候變化政策向下代人進行再分配具有可能性是正確的,那么調整貼現(xiàn)率便可以實現(xiàn)這一目標。無論如何,波斯納和韋斯巴赫認為由于技術原因氣候變化貼現(xiàn)中所使用的市場回報率比較低。①因此,他們最終的立場實際上與那么持反對意見的經(jīng)濟學家的立場相差無幾,后者基于倫理原因主張采納低的貼現(xiàn)率。②
五、不確定性、災難和被遺漏的分析視角
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將“最優(yōu)氣候變化協(xié)議”作為他們的辯護基準,而什么是最優(yōu)的協(xié)議取決于經(jīng)濟分析。不幸的是,他們所聲稱的經(jīng)濟分析是否可行卻完全不夠明朗。氣候變化問題是尚未被完全領悟的大規(guī)模風險問題的典型代表。正如丹尼爾科爾所言,絆腳石是:“升溫可能性的變化幅度很大,未來的100到200年溫度升高到或者超過6攝氏度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五,溫度升高到或者超過8攝氏度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二”。①當然,在對各種結果出現(xiàn)的可能性缺乏清晰認識的前提下,對氣候變化的可能成本(它對成本收益分析至關重要)進行估算看似不大可能。
通常用來衡量氣候系統(tǒng)回應溫室氣體水平變化到底有多強烈的方法是氣候敏感度。氣候敏感度是根據(jù)工業(yè)革命前二氧化碳存量的翻倍所導致的均衡升溫來衡量的。②基于歷史氣候數(shù)據(jù)的研究表明,氣候敏感度不可能低于1.5攝氏度。不過,由于技術原因,溫度升高的上限更加難以確定,它可能超過4.5攝氏度,盡管基于溫度變化和大氣二氧化碳累積水平的歷史數(shù)據(jù)來看,這么高數(shù)值溫差的可能性要遠遠低于溫差變化在1.5到3.5攝氏度之間的可能性。③另外一組研究了氣候敏感度在氣候變化預測模式中情況。最常見的氣候敏感度在3攝氏度左右,但是也不排除出現(xiàn)更高的數(shù)值。④非常確定的是氣候變化敏感度高于1攝氏度,但是它超過5攝氏度的可能性在2%到20%之間。⑤溫度升高5度或許聽起來不大可能,但是“它等于冰河時代到今天的平均溫度變化”。⑥
我們可以非常確信的是人類導致的氣候變化問題確實存在,而且它可能會導致嚴重的后果。不過,關于氣候變化在全球和地區(qū)內(nèi)所具有的幅度仍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承認這一問題,他們發(fā)現(xiàn)“碳排放帶來的影響有很大的不確定性,”(p.45)“災難性后果的風險即便很小可能也會推動政策的制定?!保╬.88)正如經(jīng)濟顧問委員會最近所指出的那樣,“很顯然的是,基于最有可能出現(xiàn)的后果而制定的政策無法充分的保護社會,因為這種估算無法全面較高溫度環(huán)境下的全部損害?!雹?
對氣候變化所造成的系統(tǒng)性的經(jīng)濟影響和氣候變化減緩和適應成本進行模型計劃包含巨大的挑戰(zhàn),特別是當模型所預測的年度超過很多年時更是如此。⑧國會研究服務處的一個專家暗示:“應該對長期的預測模式以質疑的態(tài)度加以對待。細節(jié)越詳盡,質疑越該強烈?!雹峒幢阆裰Z德豪斯及波伊爾這樣比較自信的經(jīng)濟模型分析師也承認,估算氣候變化影響的努力仍將是“試探性的”。⑩
不同經(jīng)濟模型的結果出現(xiàn)如此大的差異,導致依賴任何一個模式或者模型的一小部分都是危險的。有評論者認為“有關《京都議定書》碳減排的成本估算相當高達500倍(而且并非所有的估算都現(xiàn)實存在經(jīng)濟損失)?!雹贌o論如何,必須對減緩成本估算持有一定的懷疑,它導致非常難以決定到底應該減緩多少。因此,不可能確立一個作為波斯納和韋斯巴赫結論基準的“最佳條約”。
經(jīng)濟分析中最大的不確定因素當屬氣候變化導致的災難性后果到底有多大?;趯Ω鞣N研究結果的分析,經(jīng)濟學家馬丁維茲曼指出:“有關極端后果的‘最佳猜測認為溫度變化在如下幅度,溫度升高超過10攝氏度(18華氏度)的可能性為5%,溫度升高20攝氏度(36華氏度)的可能性為1%?!雹谡缇S茲曼所闡述的,這種增長率不同尋常:這種溫度變化數(shù)百萬年內(nèi)沒有發(fā)生變化,如此快速的溫度變化在數(shù)十億年也是空前絕后的。③
因此,“氣候變化對全球的福利影響意味全球將面臨一種不可忽視的災難性后果?!雹芑蛘撸绮ㄋ辜{和韋斯巴赫所指出的那樣,存在“一種的確屬于災難性后果的真實風險,例如溫度的顯著升高和海平面的明顯上升將以人們難以現(xiàn)象的方式改變?nèi)藗兊纳??!保╬p.1-2)
如果氣候變化將對全球帶來巨大的威脅,那么增加儲蓄率看似并非補償下代人的可行方案。如非洲或者印度的有些區(qū)域面臨毀滅性的干旱或者饑餓,那么通過增加對外援助的方式無法安慰亡靈。而且,如果有些國家所排放的過多的碳排放給其他國家?guī)頌碾y,那么便難以抵制如下結論:已經(jīng)作了一件錯事,這不僅僅是富人合法的工業(yè)行為所導致的無意的外部性影響。因此,要求控制碳排放的道德責任看似了要強于波斯納和韋斯巴赫的理論模型,他們的理論模型認為通過資金轉移完全可以抵消氣候變化帶來的損害。
當災難性的氣候變化使得針對下代人的抵消性資金轉移不可行時,等于市場水平的貼現(xiàn)將導致碳排放水平低于最佳水平。我們通過對經(jīng)濟分析結果進行調整來解決市場貼現(xiàn)和最佳政策之間的不對稱,確保讓它真實反映我們對下代人的義務。但是,有人強烈主張通過貼現(xiàn)率自身進行調整。終究,貼現(xiàn)率是經(jīng)濟分析的一部分,它很顯然考慮了長期的成本收益權衡問題。此外,由于主張使用市場貼現(xiàn)率的觀點依賴于抵消性資金轉移的存在,所以當這種觀點失效時繼續(xù)使用市場貼現(xiàn)率便看似來很奇怪。最后,鑒于我們對災難性后果的預期市場貼現(xiàn)率本身或許比較低(抑或具有負面影響):如果將來會面臨災難性的后果,今天所做的資本投資將來會獲得較差的回報,因此投資于氣候變化政策的機會成本非常低。
六、結論
在論述他們觀點的過程中,波斯納和韋斯巴赫以傳統(tǒng)的經(jīng)濟分析開頭,他們主張使用依據(jù)成本收益分析方法具備經(jīng)濟效率的規(guī)制手段,同時配以現(xiàn)金轉移或稅收制度來解決財富再分配問題。這種分析方法與他們的觀點非常切合,他們主張采納最優(yōu)的氣候變化協(xié)議同時配以對外援助(解決與窮國相關的再分配問題)和加大投資(向遭受氣候變化損害的下代人進行資金轉移)。這種分析方法使得條約的制定和對窮國或下代人的倫理關注相分離,而且補償正義觀點沒有變成預期的制度框架。
雖然這種傳統(tǒng)的方法為他們提出氣候政策建議提供了基本的框架,但是,出于名譽保護,波斯納和韋斯巴赫對其作了諸多重大限制。他們按照“一般正義”承認發(fā)達國家在碳排放方面的歷史角色“可以作為分配碳減排責任的一個因素”,盡管他們一再拒絕將此視為無理強加的集體責任。(p.116)他們同時承認減緩氣候變化所帶來的好處應該向那些帶頭控制碳減排的國家傾斜,(p.133)它顯然意味剝奪在氣候變化控制方面消極行事的國家本來可以獲得的好處。一般地說,他們指出只要每個國家像以往一樣(全球對碳排放增長毫無限制)能從氣候變化協(xié)議中獲得好處,那么倫理關注應該考慮重新分配氣候變化協(xié)議帶來的額外好處。(p.143)最后,他們承認即便一個經(jīng)濟上最優(yōu)的氣候變化協(xié)議或許對下代人不公(p.154),他們也主張增加其它投資(而不是通過進一步削減碳排放)可以作為一種補償方式。
這篇評論文章建議倫理考量應該比波斯納和韋斯巴赫所建議的那樣發(fā)揮一個更加重要的作用。氣候變化對最窮國家和下代人所帶來的不公平損害為嚴格控制碳排放或在可行的情況下努力控制氣候變化所造成的死亡人數(shù)提供了強有力的理由,針對可能出現(xiàn)的災難性損害進行現(xiàn)金轉移補償即便可行可能也不夠。鑒于具有危害性的氣候變化難以避免,那些很大程度上導致了這一問題的富國應該為最窮國家提供資金幫助,它們應采取適應和減緩措施來削減氣候變化損害。
在制定氣候變化政策的過程中,這些倫理考量應該是非常主要的考慮因素,而不僅僅是針對經(jīng)濟分析的方法的次要性的糾正。與那些專注于成本收益分析的比較典型的經(jīng)濟分析相比,波斯納和韋斯巴赫行進在正確的方向上,但是,他們的步伐還不夠大,未能將倫理考量納入他們的分析框架之中。為了努力將他們的討論脫離倫理主張,他們使國際對話置于中斷的風險之中,但是他們恰恰希望避免這種風險。
責任編輯:王 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