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中日漢字詞之間的借用現(xiàn)象

廖晨　汝利娜

摘 要：民族間的貿易往來、文化交流、移民雜居等各種形態(tài)的接觸，都會引起語言的接觸。語言接觸有不同類型，其中最常見的是詞語借用。每種語言都有一定數(shù)量的借詞，世界上不存在不摻雜任何外來成分的純凈的語言。漢語和日語也不例外。但究其譜系來看，漢語和日語分別屬于漢藏語系和阿爾泰語系；按照語法結構來分類，漢語為孤立語，而日語為粘著語?？此苾煞N沒有任何相似點的語言卻在歷史上曾經有著大量的詞語借用，相互豐富并相互發(fā)展?；诖?，主要分析中日漢字詞之間借用的起源、階段過程及未來趨勢，以期進一步促進中日兩國之間的文化經濟交流。

關鍵詞：漢字詞；和制漢語；借用

中圖分類號：H36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7836（2014）03-0155-02

中日兩國自古以來就是一衣帶水的鄰邦。歷史上，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日本文化的形成和發(fā)展有不可磨滅的巨大影響，其中最根本的就是漢字的傳入以及日本人對于漢字的發(fā)展。日本人在長期使用漢語的過程中，對漢語文字、音韻、訓詁等進行了各種借用和異化，從而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一套語言體系。到了近代，特別是明治維新時期，日本積極學習西方文化，利用漢字的表意功能，創(chuàng)造了大量的“和制漢語”。由于中國近代處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許多有志之士為了救國，大量引進日本社會文化制度方面的著作，由此也隨之引入了“和制漢語”，形成了所謂的漢語反哺現(xiàn)象。

一、漢字詞的概念

從漢語來看，所有的漢語詞匯都可以被稱為漢字詞。日語中并沒有明確漢字詞的概念，只有相近的概念是「漢語」：「昔、中國から伝來して日本語となった語。[JP2]更に広く、漢字音から成る語」即：從中國傳來的并借用漢字音而成為日語的詞。本文探討的日語漢字詞是不論讀音只用漢字表記的詞。

二、中日漢字詞借用的起源

在漢字傳入日本以前，古代日本并沒有自己的基礎文字和書面語言。至于漢字究竟是何時傳到日本，雖暫無定論，但據(jù)我國史書記載，早在1世紀我國和日本就有往來?！逗鬂h書》中有這樣的記述：“建武中元（公元57年），倭奴國奉貢朝賀，使人自稱大夫。光武賜以印綬?！边@一史實通過1784年在日本福崗縣志賀島發(fā)現(xiàn)的金印得到了證實。金印上刻有“漢委奴國王”字樣。這一發(fā)現(xiàn)同時也表明了漢字最初傳人日本很可能是在1世紀左右。

《古事記》是按元明天皇（712）的旨意，由太安萬侶編寫完成的一部史書，內容有古代神話、歌謠、皇帝系譜等。其中也有對王仁來日這一事件的記載：“和爾吉師（即王仁）帶來《論語》十卷，《千字文》一卷?！鄙鲜鑫墨I所記載的是應神天皇十五、十六年（約4世紀末到5世紀初）的事情。文中的百濟王是指朝鮮半島的百濟國國王。阿直岐是受百濟王的派遣來到大和朝廷的使者，由于通曉經典而成為太子菟道稚郎子的老師。受阿直岐的推薦，王仁來日，也成為太子的老師，并首次把中國的《論語》和《千字文》傳到了日本。這段史料可以證明，漢字是經“歸化人”之手傳人日本的。

三、漢字詞互借的階段過程

1.日本對中國漢字詞的借用

（1）漢字的吸收

公元四五世紀，隨著大和政權的建立，大和朝廷為了加強國內的統(tǒng)治，開始積極地吸收中國文化。從中國去的“歸化人”把大陸的知識、技術不斷地帶入日本。漢字也作為正式的書面文字材料傳入日本，并作為朝野的通用文字。推古天皇十二（604）年，圣德太子公布的《十七條憲法》的條文就是用漢文寫成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在日本各地出土的金石文，也可以說明這一時期漢字在日本的使用狀況。例如，在日本熊本縣江田船山古墳出土的帶銹的大刀上刻有71個漢字，其中有“無利弓”、“伊太加”等字樣。

（2）漢字的發(fā)展——“萬葉假名”的形成

由于漢字是表意文字，表音方面的缺陷較難普及推廣，因此日本在奈良時代根據(jù)漢字創(chuàng)造出了“萬葉假名”，萬葉假名僅僅是種表音文字，即用漢字來標記日語發(fā)音。日本現(xiàn)存最早的詩歌總集《萬葉集》，其中“篭毛與 美篭母乳 布久思毛與 美夫君志持”，這些漢字與本身意義無關，只起到表音“こもよ，みこもち，ふくしもよ，みぶくしもち”的作用。用萬葉假名表音是一種新的漢字使用方式。假名是對“真名”即漢字而言，真名即真正的文字，是假名的來源，這反映了古代日本人對漢文化、漢字的崇尚，較之假名，日本人把漢字視為更正規(guī)的文字。

萬葉假名的產生給日本古代文字的發(fā)展帶來了根本性的變化。這種特殊的音節(jié)文字，不僅豐富了日本人的語言表達，對日本古代文學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而且九世紀以后即平安時代，在“萬葉假名”的基礎上又創(chuàng)造出日本固有文字“平假名”和“片假名”，對日語語言文學的進一步發(fā)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3）“國字”的出現(xiàn)

“國字”，也叫作“和制漢語”，是日本人模仿漢字的結構自造的漢字，如：畑（はたけ） 辻（つじ） 畠（はた） 杢（もく） 麿（まろ） 峠（とうげ） 凪（なぎ） 囃（はやし） 樋（とい） 匂（にお）等。國字的由來以及具體數(shù)量恐怕無從可知。但江戶中期的新井白石編《同文通考》共計收錄81個國字，江戶后期的伴直方編《國字考》共計收錄126個國字，寸上久吉（昭和53年）的《字原老探為》中認為流傳至今的國字數(shù)量在千字左右，日常應用的僅7O字。菅原義三（1990）的《國字字典》中收錄了1551個國字。明治書院刊《漠字百科大辭典》（平成8年）的<國字一覽>中共記載國字170個。

日本“國字”，多是會意字，兩部分合在一起表示一個事物，或上下結構，或左右結構，或內外結構。如：躾（しつけ）教養(yǎng)。對中國人而言，可能會誤以為偏旁表示基本意義，還有一部分就表示讀音。漢字中形聲字多，我們也容易把日本“國字”當形聲字來看待。按照念字念半邊的習慣，這些日本“國字”也就會約定俗成地找到較為可行的讀法。隨著中日交流的加深，少數(shù)日本“國字”已經能在《新華字典》上查到，然而，對這些越來越多地闖入我們精神生活的不速之客，我國官方都還沒有一個說法。比如對日本國字進行一番調研，規(guī)定一下哪些字我們可以使用，應該怎么讀，哪些字我們不必引進，可以用什么方法處理等[2]。endprint

2.中國對和制日語的借用

中國進入近代化后，因為社會的落后，有志之士也從國外引進了許多先進的技術文化和社會制度，其中絕大多數(shù)著作都來源于日本，由此以來大量的和制日語開始涌入中國?，F(xiàn)在我們常用的一些基本術語、詞匯，大都是此時自日本舶來。如服務、組織、紀律、政治、革命、政府、政黨、方針、政策、申請、解決、理論、哲學、原則等等，實際上全是來自日語的“外來語”，還有像經濟、科學、商業(yè)、干部、健康、社會主義、資本主義、法律、封建、共和、美學、文學、美術、抽象……數(shù)不勝數(shù)，全是來自日語。劉正埮先生在《漢語外來詞詞典》序言中曾說道：“日語來源的漢語外來詞與印歐語來源的漢語外來詞不同，我們收錄的日語來源的漢語外來詞絕大部分是漢字詞，也即只借用其漢字書寫形式而不借用其讀音[1]。不少是日本借用古代漢語的詞去意譯印歐語系各種語言的詞的，其詞義與古代漢語原有的詞義不盡相同，甚或完全不同（如“革命”）；有些則是日本利用漢字自行創(chuàng)造的新詞來表示其本國出現(xiàn)的新事物（如“人力車”）或意譯印歐語系各種語言的新詞（如“哲學”）的”。由此可以得出來自日語的借詞主要有兩類：

一是日語中直接利用漢語材料自行創(chuàng)造新詞，主要是由日本人模仿漢字之形或利用漢字作為構詞詞素自造的漢字詞，可視為源于純粹的日語借詞。這類詞數(shù)量相當可觀，直到現(xiàn)在還有少量日語詞被漢語吸收。字形為日本人所創(chuàng)造的，如“噸、錢、坪、才、臺、哩、碼”；詞形為日本人所創(chuàng)造的，如：“景氣、金融、引渡、體操、客觀、主觀、內在、放送、細胞、人力車、原動力、農作物、傳染病”等等。

二是日語中直接從古漢語借用的，后又被現(xiàn)代漢語借回來使用的詞。由于漢語自身發(fā)展的情況，有些古漢語詞中途廢置不用，而日本人曾借入日語后一直沿用著，其意義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現(xiàn)代漢語又從日語中借了回來，當然其意義也與古代漢語詞有所不同。如現(xiàn)在我們常見的有“親子”、“人氣”、“寫真”、“經濟”、“共和”、“登場”等等[2]。

四、中日漢字詞借用的發(fā)展趨勢

中日兩國都是使用漢字的國家，經過兩國之間的文化交流，漢字詞也相互融合，正如劉正琰所指出的，“如果我們在處理印歐語來源的漢語外來詞時，就像見到紅桃、黑桃、方塊、梅花等紙牌雜陳桌上，我們在處理日語來源的漢語外來詞時就有杯中糖茶交融之感了”[3]，這就是說即使是漢字鼻祖的中國人有時也分不清哪些是外來詞，哪些是本國創(chuàng)造，而對于日本人來說“漢字詞”也不會被認為是外來語。

由于漢字具有表意的作用，對于現(xiàn)代日本人的學習有一定的困難，因此在日本也有要“廢除漢字，全部使用假名”的呼聲。對此現(xiàn)狀筆者認為不可能實行，日本的重要典籍和文物，都是用漢字載錄的，廢棄漢字，等于切斷歷史，使日本人與他們的傳統(tǒng)文化隔絕，此外，漢字跟儒教有關，跟忠君愛國有關，廢了漢字會動搖日本的國體。因此漢字在日語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是不可能消失的。

在當今全球化時代，信息高度集中發(fā)達，英語幾乎成為全球通用語，日語也不再是漢語中借詞的主要來源，但隨著兩國文化經濟的不斷交流，文化方面詞匯的借用也會不斷繼續(xù)下去。

參考文獻：

[1]小林芳規(guī).図説日本の漢字[M].東京：大修館書店，1998：168

[2]唐磊.現(xiàn)代日中常用漢字對比詞典[K].北京：北京出版社，1996

[3]高名凱，劉正埮. 漢語外來詞詞典[K].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4：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