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耕望先生在《治史三書》中有段文字談到文學哲學對研究歷史的負面作用,同時談到了歷史的自足性,以及他的人生表現出來的某種自足狀態(tài),是這本書留給我的兩個較深的印象。
南懷瑾先生給我留下另外一種印象,他說,光讀正面的歷史是不夠的,還要看小說。所謂歷史,常常人名、地名、時間都是真的,內容不太靠得住;而小說,是人名、地點、時間都是假的,但那個故事卻往往是真的。
列夫·托爾斯泰在《戰(zhàn)爭與和平》中,比較了拿破侖與庫圖佐夫這兩個人物:
拿破侖,這個微不足道的歷史傀儡,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甚至在放逐期間也沒有表現出人類尊嚴的人,可是在俄國史學家看來(說來令人奇怪而且可怕),卻是一個值得贊賞和令人歡喜的人物,他grand。而庫圖佐夫,在1812年戰(zhàn)爭期間,從他開始活動到最后,從博羅季諾到維爾納,他一言一行從未違反初衷,始終是一個有史以來最不平凡的自我犧牲、對歷史事件在今天和明天的意義有所認識的典范——就是這么一個庫圖佐夫,在有的人心目中,卻是一個難以捉摸的可憐蟲。
為什么這樣呢,托爾斯泰揭示了原因:
庫圖佐夫從來不說他“站在金字塔上瞻望四十世紀”,這是拿破侖臨戰(zhàn)前在埃及金字塔上對其軍隊的講話。庫圖佐夫則認為,“用十個法國人換一個俄國人,他都不干”。其行為的“源泉乃在于他擁有十分純潔和強烈的人民感情”,“正是這種感情把他抬到人間最高的地位,他這個身居高位的司令,把他的全副精力都用在不去屠殺和迫害人們,而用在拯救和憐憫他們?!苯Y果呢,“這個樸實、謙虛,因而才是真正偉大的形象,不能歸入歷史虛構的所謂統(tǒng)治人民的歐洲英雄那種偽造的模式”。因為,“在奴仆心目中不可能有那種偉大的人物,因為奴仆有奴仆對偉大這個概念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