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夏蟬爭鳴時,又是一年梔子飄香時。曾幾何時,我的記憶中,曾溢滿了這熟悉的香。
“奶奶,我們?yōu)槭裁匆獥d子花呀?”年幼的我用小裙子的裙擺兜著那朵朵潔白,睜著懵懂的雙眼好奇地詢問。
奶奶停下手中的剪刀,騰出手慈愛地輕撫我的頭頂:“梔子可是能驅(qū)蚊的哩,晚上把花兒放在帳頂,就沒得蚊子來咬我的娃兒了?!蹦棠處е窖缘妮p柔話語,伴著梔子的香氣縈繞于我的身旁,是如此令人安心。
童年的夏,奶奶總是將柔嫩的梔子花瓣輕輕扯下,灑在衣柜之中,久而久之,我的衣服上也充溢著那股淡淡的香氣。穿上小裙子,奶奶牽著我的手,帶我在那令人微醺的夏夜氣息中下樓,步入那如水的月色中。路旁,一團團雪白的梔子在月光籠罩中,仿佛點點微光,升騰在綠葉之中。夏夜殘留的暑氣混合著的梔子的香,仿佛更加濃郁,抬頭看著奶奶的側(cè)顏,也多了幾分朦朧。
經(jīng)過梔子樹旁,奶奶摘下兩朵,別在我的馬尾上,我長長的發(fā)上似乎也染上了清幽的香氣。夏夜,蚊子肆虐,但在這保護罩般的梔子香中,我總能安然自在。
于是,在月華遍灑的夜中,我偎依在奶奶懷中,嗅著梔子的清香,感受著奶奶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緩緩地沉入梔子遍開的甜美夢鄉(xiāng)。至今,那夏夜的梔子香,與奶奶朦朧的側(cè)顏,仍不時閃現(xiàn)在我的夢中。
一年年逝去,夏的梔子香依然隨在我身側(cè),但已不似從前那般濃郁純正,醫(y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早掩蓋了那清清淡淡的香氣。我拿著自己摘下的梔子花,牽著爸爸媽媽的手走進病房,奶奶坐在那慘白色的床上,微微笑著:“娃兒來啦?來,坐下,讓我好好看看?!蔽野褩d子放在奶奶床頭,踩著凳子爬到床上。床單、被子全是凄然的蒼白,不似梔子般的溫潤。奶奶瘦了很多,那張曾包裹我小手的溫暖手掌上溝壑縱橫。摸上去,突兀的關(guān)節(jié)格外扎手??照{(diào)靜靜地吹著,身旁梔子溫暖的香氣也被渲染得冰冷。又過了幾個月,仿佛只是眨眼間,奶奶的笑便凝固了。她終日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不管我如何呼喚。媽媽說奶奶是聽得到的,只不過她太累了,所以不回話。我問媽媽:“奶奶是睡了嗎?那我們出去好不好,不然會吵到奶奶?!眿寢岦c點頭,眼淚卻刷刷地往下掉。
奶奶回棗陽了,大姑三姑執(zhí)意要接奶奶回去,她們說奶奶想家了。春去夏又來,我穿上了新裙子,沒有那熟悉的梔子香。
一天中午,放學回家。遠遠看見媽媽站在梔子樹旁,手里拿著兩朵潔白的梔子花。我歡呼雀躍,跑向媽媽。媽媽慢慢走近我,伸手環(huán)抱著我,輕聲說:“奶奶回來了,你帶幾朵梔子花給奶奶好嗎?”我拿過花就往樓上沖,開門的是爸爸。他卻不讓我進門:“天天,爸爸要告訴你一件事,你要乖乖的,好嗎?”我奇怪地點點頭,爸爸便緊拉我的小手。放我進來。一股香氣撲鼻而來,掩過了我的梔子香。明明是陽光燦爛的正午,家中卻十分暗淡??蛷d靠窗的一邊,四四方方的大桌子擺在正中,窗邊黑紗飄舞,桌子正中,奶奶的笑顏化作一張放大的黑白影像,影像正前方一個小香爐,幾根燃著的香正飄著絲絲縷縷的青煙。香爐兩邊的瓜果盤中都放上了潔白的梔子花,裊裊香氣扯動著我受傷的神經(jīng):“奶奶——”
又是一年花開時,那潔白的花,沁人心脾的香,糅合著奶奶慈祥的面龐,永遠凝在一起,成為盛開在我記憶深處的花兒,在我心底散發(fā)著清幽而溫暖的香。
學校:湖北襄陽第二十中學;導師:黃曉莉
點評:記敘文有一種構(gòu)思方法:首先確定一個中心事物,然后搜集與這個事物相關(guān)的事件,再圍繞主題進行篩選,最后進行細枝末節(jié)的修剪,確定敘述方式后即可行文。奶奶為我驅(qū)蚊的梔子花、看望病中奶奶的梔子花、奶奶去世時的梔子花三個片段構(gòu)成了對奶奶溫馨卻又微涼的回憶。梔子花如同作者和奶奶親情交流的媒介那般,自年幼時,奶奶用梔子花驅(qū)蚊,以保證作者安心入睡的那刻起,梔子花仿佛有了靈性,并且和奶奶對作者的關(guān)懷化為一體,行文自然緊密。(言執(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