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數(shù)字
2014-04-29 00:00:00李其志
時文博覽 2014年7期
這個季節(jié)多雨，遇到老人是在一個雨夜的高架橋上，處理完一起警情，我們返回警區(qū)時開車上了高架橋，雨刷擺動打到了最大擋，可雨水如瓢潑一般，前方路面還是白茫茫一片，不過幸好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時分，路面極少車輛，我謹慎地握著方向盤，觀察著前方的路況。
老人的影像在我眼中一閃而過。我扭頭問坐在副駕駛上的搭檔：“你剛才看到一個人了嗎？”
搭檔一驚，道：“沒有??！”
我說，剛才我好像看到中央護欄邊站著一個人。
我停下車，把車上所有的示警燈都打開，防止后車追尾。然后在車里穿上警用雨衣下車往回走，距離停車處二十多米，在中央護欄圍擋上，果然伏著一個人。我走上前去拉那人的胳膊，是一個有知覺的老人，直起身在雨中看著我，雨水模糊了他的面貌。
我大聲問：“怎么會在這里？是受傷了嗎？”
老人張嘴說話，可能是太虛弱，聲音很小，被雨聲吞沒。我再次問他是不是受傷？他搖搖頭。我扯著自己雨衣上的警察標志，大聲告訴他：“我是警察，跟我到車上去?！?/p>
老人癡癡的，不明白。我拉起他的手，向巡邏警車走去。
把老人帶到警隊，找來一套干衣服，讓他到更衣室換上。老人抓住自己濕漉漉的衣服搖頭。我看得出來，老人有些老年癡呆的癥狀，于是對老人說：“您自己去，換下來的衣服自己拿著。”
問詢陷入僵局。老人詞不達意，意識散漫。
同事悄悄把裝老人濕衣服的塑料袋拿走，過了一會兒，回到辦公室，沖著我搖搖頭，看來衣服里沒有線索。老人坐在那里，嘴巴里喃喃自語著，我們在旁邊一時不知把老人再送去哪里。
然后老人張大嘴巴，說：“我餓，餓了?！?/p>
我去食堂給老人做熗鍋面，同時想著如何是好。
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端到老人跟前，他咧嘴樂，抓去我手中的筷子?？赡芙o老人換上的衣服太大了，袖口沒過了手指。
我對老人說莫急，我?guī)湍煲幌滦渥?。于是，我就輕輕往上挽，突然看到老人小臂的皮膚上先是出現(xiàn)一個9的數(shù)字，再往上是一個7的數(shù)字，等我把袖口完全挽上去時，我側(cè)過身再看，那扭曲在老人皮膚上如同蚯蚓一般的舊痕，是一串手機號碼。
聯(lián)系上了老人的兒子，他很淡然：“現(xiàn)在太晚了，明早我叫我姐過去接老爺子，他這個月住我姐那里，她負責?！?/p>
我問他老人胳膊上刻的號碼是怎么回事兒？他答：“沒辦法，總走丟，有聯(lián)系卡，他也扔，年紀大了腦子就壞掉了，所以我哥想了個主意，就用小刀劃了個號碼，可他竟然把我的號碼給劃上去了?！?/p>
聽他這樣說，我憤怒了。電話那頭可能感覺到了，說：“警察同志你也別生氣，這個法兒挺管用的，你不是看了這個，才聯(lián)系上我的嘛?！?/p>
我內(nèi)心一時悲憤得無語，是啊，我是看到老人胳膊上的號碼才聯(lián)系上他的家人，而且在發(fā)現(xiàn)的那一時刻，還曾經(jīng)驚喜異常，這是怎么了？難道我也出問題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