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姆·庫哈斯2000年獲得第二十二屆普利茲克獎。在中國,庫哈斯真正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應該從CCTV新總部大樓的設計說起。不規(guī)則而充滿變化的中國門字造型,正是庫哈斯賦予CCTV的嶄新形象。在西方建筑界,庫哈斯是公認的有思想、有批判性的大師,同時也是爭議的代名詞。庫哈斯來到中國,再一次把爭議帶到中國。
從記者到建筑師
庫哈斯1944年生于荷蘭鹿特丹,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成長在貧瘠的土地上和渴望重建的人群中,一切都百廢待興,庫哈斯的建筑敏感性也在那種背景下逐漸形成。
庫哈斯最初的職業(yè)是記者。19歲開始,他在荷蘭的《海牙郵報》負責“人、動物和東西”的閑話專欄,并為該雜志的文化專欄撰稿。業(yè)余時間他會在和一群朋友組成的電影小組中從事電影劇本創(chuàng)作。
發(fā)生在1968年的學生運動——“68風暴”使雷姆·庫哈斯從記者和劇作家轉(zhuǎn)變?yōu)橐粋€建筑師。雖然他的記者身份在“68風暴”之后便已告終結(jié),但其記者本能卻從未消失,他將記者對事件的本能關注帶入了建筑。
一旦庫哈斯感到有事發(fā)生,他身體上媒體器官就像攝像機、答錄機、話筒一般反應極快地調(diào)節(jié)起來,迅速地進行記錄、提煉、加工、合成、消化、咀嚼和反擊。這種敏感度進入了建筑,就會變得很危險。而庫哈斯選擇將之作為他一生的工作(或者也可以說這是他仍對建筑抱有的最后樂趣),他因此區(qū)別于所有其他建筑師。庫哈斯是第一個有系統(tǒng)地將對社會問題的關注和建筑融為一爐的建筑師。他使建筑不再只是個容器,而是無數(shù)事件交互碰撞的反應堆。
“當記者的經(jīng)歷對我有很重要的影響?;蛟S出人意料,記者是少數(shù)可以讓你完全對名氣免疫的行業(yè)。記者的動力來自于永不滿足的好奇心,而且必須具備快速尋找資訊,并加以濃縮的本領?!睅旃乖f。
伊東豐雄說:“雷姆·庫哈斯是一個將作為社會現(xiàn)象的建筑轉(zhuǎn)變成令人反感的事件的記者。雷姆是世界上唯一這種類型的建筑師?!庇浾吆徒ㄖ熓菐旃褂矌诺膬蓚€面,或者說是他的雙重生活。
庫哈斯說:“我樂意用記者的眼光來看。觀察世界,觀察我們的周邊環(huán)境,然后選擇一個更好的時機參與其中,這就是我要做的。”
此后,庫哈斯途經(jīng)倫敦的AA(建筑協(xié)會)學院學習建筑,去大洋彼岸的紐約研究新世界。1975年,雷姆·庫哈斯回到歐洲,和另外3個成員合伙開公司為別人進行建筑設計,取名為:大都會建筑事務所,致力于高密度人口文明進一步發(fā)展的研究,即城市化問題的研究。1978年起,他將辦公室逐步移至荷蘭?!拔蚁矚g鹿特丹。我們在這里一間便宜的辦公室工作,偏遠也沒有什么可分心的。我們獨立思考,或許可以說我們在建筑圈之外,我們不跟流行時尚。”庫哈斯如此說。
走在時代最前端
1968年的五月風暴和超現(xiàn)實主義等時代革命為雷姆·庫哈斯的瘋狂解構奏響前奏。前者對于歐洲學術界、思想界乃至整個社會都是一個特殊的事件。
庫哈斯的建筑生涯正始于那個關注革命和意識形態(tài)的年代,走入建筑學以后,庫哈斯需要在自身工作的領域?qū)σ庾R形態(tài)和其他社會因素給予回應,不再是激情和烏托邦,從批判到變革之路早已錯綜復雜。而超現(xiàn)實主義則啟發(fā)他獲得了作品的思想方法與表現(xiàn)形式。
在庫哈斯眼里,形式的美丑不是第一位的,對當?shù)匚幕牟蹲浇庾x乃至創(chuàng)造性的再操作是他的興趣。他似乎總是走在潮流的前沿,他的“前進,再前進”的理論,和平庸扯不上半點關系。他對新事物始終保持著不息的熱情、不衰的興趣;他想始終走在時代的最前端,這也正是他建筑創(chuàng)作的基礎之一。
“建筑最有趣之處是,它總是走向新世界,而不是返回舊世界。”
2000年,雷姆·庫哈斯獲得普利茲克建筑獎,他在授獎儀式上說:“我們?nèi)猿两谏皾{的死海中。如果我們不能將我們自身從‘永恒’中解放出來,轉(zhuǎn)而思考更急迫、更當下的新問題,建筑學不會持續(xù)到2050年?!?/p>
庫哈斯在紐約學習建筑時,教導他的建筑師彼得·艾森曼問他,“你知道你為什么來這兒嗎,庫哈斯?”他庫回答道:“不知道。”艾森曼說:“你是作為哥特式的野蠻元素來這兒的。”在美國學習的時候,庫哈斯又開始對大都會的城市現(xiàn)象非常著迷,于是就誕生了《癲瘋的紐約》一書。
半個世紀前柯布西埃在其著作《走向新建筑》中發(fā)起“新建筑運動”,半個世紀后,庫哈斯借《癲瘋的紐約》一書,開啟“大都會建筑運動”。
和“新建筑運動”抹去一切“舊建筑”,消除一切真實痕跡,從而形成一個全新的城市不同,“大都會建筑”依賴于其所在的大都會既有的社會結(jié)構──使大都會得到它自己特有的建筑:“新建筑”消除了“擁擠文化”中的密度,使之變得平均而標準,秩序井然同時毫無生趣(如同法國導演塔蒂在《游樂時光》中所展現(xiàn)的現(xiàn)代化巴黎的城市景象),而“大都會建筑”則通過建筑鏈接了大都會盤根錯節(jié)的復雜關系,加劇了舊有事件之間的摩擦、碰撞、融合,使建筑本身成為城市某種程度上的中心,或者一個獨立的“城中城”;在“新建筑”中,建筑控制了一切:辦公是辦公,購物是購物,住宅是住宅,穩(wěn)定、對稱而平衡,而在“大都會建筑”中,物質(zhì)化的建筑不能控制什么,它只能誘導和催化,而真正的建筑則是其中自發(fā)自長(或凋謝)的內(nèi)容,流變而不穩(wěn)定,物質(zhì)建筑最大限度地保持著這種內(nèi)容的總體平衡,同時又加劇了個體之間的差異。
傳統(tǒng)顛覆者
在中國,庫哈斯真正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應該從CCTV新總部大樓的設計說起。不規(guī)則而充滿變化的中國門字造型,正是庫哈斯賦予CCTV的嶄新形象。雖然褒貶不一,但這幢230米高的大廈的的確確改寫了世界建筑的歷史,多年以來,“一柱沖天”的摩天樓樣式被庫哈斯所“顛覆”。
從2002年第一次進入中國建筑市場至今,庫哈斯一共在中國參加了4項招標,都是響當當?shù)拇笮晚椖俊狢CTV新樓、中國國家博物館、北京西單圖書大廈新樓和廣州歌劇院,其中兩敗兩勝(廣州歌劇院輸給了老伙伴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國家博物館的“澆筑”技術過于前衛(wèi)未被通過),百分之五十的中標率,在建筑界相當少見。他的每一個設計提案都別出心裁,尤其是在公布了那個引起無數(shù)國內(nèi)外口水大戰(zhàn)的CCTV設計方案之后,現(xiàn)在大概成為中國最出名的荷蘭人。
在西方建筑界,庫哈斯是公認的有思想、有批判性的大師,同時也是爭議的代名詞。在“城市理論”興起的今天,在個性被無限謳歌的今天,庫哈斯來到中國,再一次把爭議帶到中國。
庫哈斯曾在一次采訪中說到,在荷蘭,他的作品被視為完全失敗。許多批評者認為,他的建筑設計的細節(jié)很差勁,而他認為根本沒有細節(jié)可言,他擁有的是建筑的品質(zhì)。他說:“沒有金錢,無須細節(jié);只要一個簡單的概念,我們在工作時尋求一些解決的途徑,以避免、脫離或超越每一個傳統(tǒng)的問題。面對目前荷蘭的文化,這是我所能做的,因為他們完全拒絕投資和未來有關的任何事物。長期經(jīng)歷這樣的約束,我才真正的意識到,我們無法與其對抗,這不是說你往長遠的未來看,就能找到人支持你或給你錢。實際上,這些都只是泡影。那種感覺就像只有在幻夢消失、認清事實后,你才可以把這些回應與策略都歸納出來一樣。 ”
在庫哈斯看來,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原理是你把我推向墻壁,我也同時在推你回去。這樣的行為模式會激發(fā)一種強烈的反應。這樣的反應,會因為長期體驗了文化中的脆弱、細微,而得到更多的動力和激勵。
正是這種對當下人類社會復雜性的清醒認識和判斷,讓庫哈斯創(chuàng)造出了一座座令人倍感刺激的建筑。庫哈斯總是強調(diào)自己的建筑創(chuàng)作是基于邏輯和功能的,而非人們通常所認為的形式,但人們對庫哈斯建筑的第一和最深刻的印象卻往往來自于其超人想象的造型。這種回歸建筑本質(zhì)的功能先行與建成后的形式的沖擊,所形成的有趣悖論,也許正是庫哈斯成功的高妙手段。
作為傳統(tǒng)的顛覆者,庫哈斯亦是走在世界新現(xiàn)代建筑最前端的領軍大師,他以對20世紀末全世界城市的發(fā)展形態(tài)和人類行為模式的深入而精辟的研究,作為建筑設計創(chuàng)作源泉,因而每次出手都不凡,驚世駭俗的背后都在突顯其天才的思辯和創(chuàng)造力以及超然而銳利的視野和超人的勤奮、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