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陽高方言的子變韻

摘 要：山西陽高方言中存在子變韻形式，其子變韻類型兼有長音型、拼合型、融合型三類。數(shù)量較多而且自成系統(tǒng)，與基本韻有較為整齊的對應關系，承擔名詞的語法功能和作用。

關鍵詞：陽高方言 "子變韻 "語法功能 "演變類型途徑

陽高縣位于山西省東北部，北隔長城與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相鄰，南與渾源、廣靈縣為界，西與大同縣毗鄰，東與天鎮(zhèn)縣、河北陽原縣接壤。陽高所處的地形三面環(huán)山，北為云門山、西為采涼山、南為六棱山，且中部形成南北兩個盆地，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拉大了陽高方言與周邊地區(qū)方言的差別。

陽高縣屬大同市，陽高方言屬于晉方言的北區(qū)。在大同市所轄的三區(qū)七縣中，除陽高縣外，各地方言都有“子尾”形式，如：大同方言的“子”[ts??32]、渾源方言的“子”[ts?0]、天鎮(zhèn)方言的“子尾”[z?]、靈丘方言的“子尾”[z??]，大同周邊地區(qū)的方言也都是“子尾”形式，如應縣的子尾[ts??43]、山陰的子尾[z??]等等。在陽高方言中，除極個別受普通話影響產(chǎn)生的子尾詞“孝子、獨生子”外，幾乎不用子尾詞，而用子變韻。

“子變韻是漢語方言中的一種特殊的韻母，它是以韻母或聲調(diào)的變化來表示普通話的‘子’尾意義的一種構詞法，也被稱為‘Z變韻’”（王洪君，1999）[1]（P215）。主要分布在山西、河南兩省，集中在山西南部的陽城、晉城、陵川、聞喜、臨猗、晉東南地區(qū)以及河南北部的獲嘉、濟源、鄭州、開封、封丘趙崗、浚縣等地。在山東博山、陜西關中西府、河北張家口、山西中部的昔陽、和順、左權等地也都有子變韻現(xiàn)象[2]（P53），王福堂（1999）指出，晉北地區(qū)也有子變韻的現(xiàn)象[3]（P136）。陽高方言的子變韻除了與臨猗（聲調(diào)）、山西晉城、山東博山、陜西梅縣（?音）等地有共同點外，還有它自己的獨特之處。

一、陽高方言的聲韻調(diào)

（一）聲母21個（含零聲母）

P 般比布別 " " p? "盤怕皮潑 " " m 門面木帽 " " f 飛罰馮符 " " v 忘聞萬娃

t 到奪豆蕩 " " t? "太鐵同踏 " " n 年硬崖那1 " "l "路連良農(nóng)

ts 早知次遮 " "ts? "曹長車扯 " "s "散賞詩蛇 ? 惹繞肉人

t? 精械節(jié)隔 " "t?? "秋乞膝清 " " " " "? 修宿旋寫

k 貴共國狗 " " k? "跪開夸口 " ? 岸餓恩熰 "x 灰汗紅吼

? 阿衣耳遠

說明：

1.[v]為唇齒濁擦音，摩擦較輕，來源于中古的微母。

2.[n]可與[?]相拼，僅限“那”[n?24]一個字。

3.假攝開口三等麻韻章組字聲母的起點還是[?]、[??]、[s]，但與[]相拼時，聲母與[]之間有一個過渡音[?]。

4.聲母[k]、[k?]、[?]、[x]可以與細音齊齒呼韻相拼。如：狗[kiu53]、口[k?iu53]、熰[?iu53]、吼[xiu53]。

（二）韻母35個（不包含子變韻母）

? " 資絲知池

? 日

i "細米眉起 " u "故圖午木 y 女去許語

?r "耳二兒餌

ɑ " 爸茶沙罰 " " iɑ 嚇卡鴨家 " " " " " "uɑ "畫瓜抓夸

河餓車蛇 " " " " " " u "顆墨磨火

ei "白妹買飛 " " " uei 怪柜跪快

?u "老包討燒 " i?u "巧料小腰

u "斗收臭路 iu "流狗牛吼

? 膽搬滿碗 " i? " 姐千癬緣 " " " " "u? " 短算寬官 " " " " "y? 圓靴權練

? " 渴傅望黨 i? " 講香搶良

?? "分橫溫冷 " i?? "林心清姓 " " " " u?? "魂村東褥 " " " " "y?? "軍群榮胸

ɑ? "色客辣夫 " iɑ? "脈鐵腳業(yè) " " " " "uɑ? "落脫活戶 " " " " "yɑ? "確血月絕

?? 不黑直服 " i?? "北力急墨 " " " " "u?? "綠哭土出 " " y?? "曲欲菊俗

說明：

1.[?]只和[?]相拼時僅限“日[??24]”一個字。

2.含[]韻母的字（遮、折、撤、扯、舌、蛇等）與聲母[?]、[??]、[s]相拼時，中間延伸了一個[?]音。

3.最后一組入聲韻開合口與齊撮乎略有不同：開合口讀音相同，讀本音;齊撮乎主要讀音也相同，不讀本音，實際音值接近[ie?]、[ye?]。兩組讀音互補，本文都統(tǒng)一記作：[??]、[i??]、[u??]、[y??]。

（三）單字調(diào)5個（不包含輕聲）

陰平 " "31 " "知方妻初高婚詩梯開超

陽平 " "312 " 寒時窮陳遲貧時題鵝成

上聲 " "53 " "口粉死展古楚取洗短手

去聲 " "24 " "去器父抗柱大共蓋唱厚

入聲 " "?33 " "急笛屈出入學殺獵說出

說明：

1.中古清平歸陰平，調(diào)值為31。

2.中古清平歸陽平，調(diào)值為312。

3.中古清上、次濁上歸上聲，調(diào)值為53。

4.中古全濁上、清去、濁去歸去聲，調(diào)值為24。

5.中古大部分清入，次濁入、全濁入歸入聲，調(diào)值為?33;少數(shù)古入聲字今讀舒聲：清入、次濁入歸去聲，調(diào)值為24，如：匹[p?i24]、六[liu24];古全濁入歸陽平，讀312，如：局[?y312]、舌[s312]、雜[?ɑ312]。

二、陽高方言子變韻及其子變調(diào)

（一）子變韻特點

王福堂認為可以將晉語中的子變韻分為三種類型：長音型、拼合型、融合型[2]（P145～146）。

陽高方言中的子變韻兼有以上三種類型，其子變韻涉及韻母多，有的韻母有兩種變韻形式，子變韻后與其他韻母的子變韻合成同一個韻母，有的還出現(xiàn)新的韻母，韻母的主要元音都延長，有的子變韻還伴有 ?、ɑ、i、?、?、u、y的尾音，且有一定的規(guī)律。

陽高方言中35個基本韻母中有33個有子變韻的形式，子變韻與基本韻對應關系如下（以下先舉出基本韻，然后是子變韻，后面為該子變韻所包含的常見例字）：

ɑ " " " ɑ：ɑ " " 虱sɑ：ɑ311、鴿kɑ：ɑ311、耙pɑ：ɑ242、靶p?ɑ：ɑ311、沙sɑ：ɑ311、把pɑ：ɑ242、襪vɑ：ɑ242、疤pɑ：ɑ311

iɑ " " 架t?iɑ：ɑ242、卡t??iɑ：ɑ533、鴨iɑ：ɑ311 、一下i??33?iɑ：ɑ242、痂t?iɑ：ɑ311

iɑ? " "iɑ：ɑ " "鑷niɑ：ɑ312 、瞎?iɑ：ɑ312 、麥miɑ：ɑ312、拍指說話不著調(diào)的人p?iɑ：ɑ312

uɑ " "褂kuɑ：ɑ242 、瓜kuɑ：ɑ311 、戳蓋章的物件ts?uɑ：ɑ311

uɑ? " " uɑ：ɑ " 刷suɑ：ɑ312、桌tsuɑ：ɑ312

yɑ? " "yɑ：ɑ " 月yɑ：ɑ312、橛t?yɑ：ɑ312

u " " u：? " " " 磨mu：?242、脖pu：?312、果ku：?533、鎖su：?533、勺su：?312、騾lu：?312、銼ts?u：?242、

鐲tsu：?312、 鍋ku：?311

? " ?：? " "柿s?：?242

? " " "?：? " "日??：?242

i " " "i：i " " "梯t?i：i311、蹄t?i：i312、席?i：i312、李li：i533、椅i：i533、胰i：i242、犁li：i312、起t??i：i533、

里衣服的襯里li：i533、劑面劑t?i：i242

u " " "u：u " " "柱tsu：u242、褲k?u：u242、肚指動物的內(nèi)臟tu：u533、兔不是生肖兔，是罵人的話t?u：u242、梳su：u311、布pu：u242、

廚ts?u：u312、葫北瓜xu：u242、麩fu：u311

y " y：y " " 女ny：y533、鋸t?y：y242

?r " " ?r： " " 兒?r：312、二指排行，僅見老二，其他的用重疊式表示，如：三三，四四，排行第一的一般叫老大?r：?242

ei " " ei： " " 袋tei：242、孩xei：312、蓋kei：242、撣tei：533、圪臺k31t?ei：312、杯pei：311、一輩i31pei：242、

□椽檁一類，蓋房用的木頭fei：311

uei " "uei： " "槌ts?uei：312、茴xuei：312白pei24、筷k?uei：242、推t?uei：311、錐tsuei：311、拐kuei：533

?u " " ?u： " " 帽m?u：242、鑿ts?u：312、稿k?u：533、銬k??u：242、刀t?u：311、耗x?u：242、包p?u：311、套t??u：242

i?u " "i?u： " "轎t?i?u：242 、小兒子?i?u：533、窖t?i?u：242、瓢p?i?u：312、襖夾襖，冬天穿在里面貼身的無袖棉衣i?u：311、

腰動物身體的一部分i?u：311、料衣服的面料li?u：242、半吊p?24ti?u：242、餃t?i?u：533、苗mi?u：312

u " " u： " " 爐lu：312、豆tu：242、瘊xu：312、老頭l?u53t?u：312

iu " "iu： " "袖?iu：242、扣k?iu：242、 鉤kiu：311、二流不務正業(yè)的人?r24liu：312、兩口li?53kiu：312

? " " "?： " " "膽t?：533、扇s?：242、高粱桿k?u31li?31k?：31l、氈ts?：31l、毯t??：533、盤p??：312、漢x?：242、

鏟ts??：533、鞍??：31l、扳p?：31l、販f?：242、蛋冰雹t?：242、憨x?：31l、碗v?：533

i? " " " " " "鉗t??i?：311、辮pi?：242、茄t??i?：312、圪點k31ti?：533、面衣服的面mi?：242、鞭pi?：311、

碾ni?：533、鏈li?：242、肩t?i?：311

i?u " i?： " "剪t?i?：533

u? " " u?： " " 椽ts?u?：312、環(huán)xu?：312、罐ku?：242

y? " y?： " " 院y?：242、靴?y?：311、瘸t??y?：312

? " " "?： " " "幫鞋幫p?：311、膀p?：533、棒p?：242、巷x?：242、筐k??：311、腸ts??：312、瓤z?：312、扛k??：312、

糠k??：311、嗓s?：533、窗ts??：311、王專指五月初五請王送王，指的是家中死去的老人v?：312

i? " " i?： " " 箱?i?：311、糨糨糊t?i?：242、樣做鞋的樣i?：242、殃i?：311、虹t?i?：311

?? " " " " " "盆p??：?312、繩s?：?312、凳t?：?242、墳f?：?312、瘋f?：?311、愣l?：?242、棚p??：?312、蜢m?：?533、

蚊v?：?242

?? " " ?：? " " 尺ts??：?312

i?? " " " " " "餅pi：?533、檁li：?533、二陰不男不女的人?r24i：?311、領li：?533、釘ti：?311、蠅i：?312、瓶p?i：?312、

金t?i：?311、銀i：?312、鏡t?i：?242、蘿卜纓lu31 pei24 i：?311

i?? " "i：? " " 鼻pi：?312

u?? " " " " " " 聾lu：?312、棍ku：?242、粽tsu：?242、村ts?u：?311

u?? " "u：? " " 禿t?u：?312、谷ku：?312、褥zu：?312、?tu：312、孫su：?312

y?? " " " " " " 裙t??y：?312

y?? " y：? " "橘t?y：?312

子變韻母與基本韻母對應關系如下：

1.陽高方言的子變韻以長音型為主，基本韻母的主要元音都變成了長元音。如：ɑ變成ɑ：ɑ，i變成i：i，?變成?：，u??變成u：?。如：疙疤k??33pɑ31——疤Zpɑ：ɑ311，樓梯lu31t?i31——梯Zt?i：i311，瓜瓤kuɑ31z?24——瓤Zz?：312，聾殼lu?? 31k?ɑ24——聾Zlu：?312。

2.在這些子變韻中，有的只是單純的長音型，有的韻母長且收?音，還有的收ɑ、i、?、?、u、y音。收?音的多是入聲韻、陽聲韻的子變韻，u：?是u經(jīng)過長音后又落到比原來音位更靠前的位置，這樣的過渡更自然、省力。收ɑ、i、?、?、u、y音的是陰聲韻中的單韻母以及以ɑ結尾的子變韻，經(jīng)過長音后又落到原來的位置。變韻后與其他子變韻所占時間格、音節(jié)長度相當。剩下的陰聲韻則是單純的長音型。

3.?、i?、u?、y?一組的子變韻為?：、i?：、u?：、y?：，其嘴型的開口度都變大。如：扇風s?31f??31——扇Zs?：242，罐罐ku?24ku?24——罐Zku?：242，碾谷Zni?53ku：?311——碾Zni?：533，瘸腿t??y?312t?uei53——瘸Zt??y?：312。

4.第一組入聲韻??、i??、u??、y??的子變韻形式為：?：?、 i：?、u：? 、y：?，都是喉塞韻尾脫落，前面的元音變?yōu)殚L音且以?收尾，例：米尺mi53ts???33——尺Zts??：?312，鼻頭pi??33t?u312——鼻Zpi：?312，禿頭t?u??33t?u312——禿Zt?u：?312，橘柑兒t?y??33k?r31——橘Zt?y：?312。第二組入聲韻iɑ?、uɑ?、yɑ?子變韻形式為iɑ：ɑ，uɑ：ɑ，yɑ：ɑ，都是喉塞音脫落，變?yōu)殚L音，且最后都以ɑ結尾，例如：鑷東西niɑ?33tu??31?i31——鑷niɑ：ɑ312，桌腿tsuɑ?33t?uei53——桌Z tsuɑ：ɑ312，二月?r24yɑ?33——月yɑ：ɑ312（專指女人坐月子）。

5.在子變韻中，就目前所發(fā)現(xiàn)的子變韻例字來看，有的轄字較多，有的轄字較少，數(shù)量不一。但總體子變韻較整齊規(guī)律，目前僅發(fā)現(xiàn)、ɑ?韻沒有子變韻例字，其余的基本韻母都有子變韻。

（二）子變調(diào)現(xiàn)象

陽高方言中的子變韻在變韻的同時還伴有變調(diào)的現(xiàn)象。不僅聲調(diào)調(diào)值發(fā)生了變化，有的連調(diào)型也發(fā)生了變化。陽高方言中的單字調(diào)有5個，子變調(diào)后成了4個。例如：

基本調(diào) " " "子變韻 " " " 例字

陰平 " " 31 " " " " "311 " " " "梯氈扳幫箱杯

陽平 " " 312 " " 312 " " " "蹄席盤瓤桔廚

上聲 " " 53 " " " " "533 " " " "李椅起里女毯

去聲 " " 24 " " " " "242 " " " "日胰柿劑鋸漢

入聲 " " 33 " " " " 312 " " " "桌禿谷麥瞎月

陽高方言中子變調(diào)的特征如下：

1.與原調(diào)相比，子變韻聲調(diào)的音長都變長，陰平調(diào)31變?yōu)?11，上聲調(diào)53變?yōu)?33;去聲調(diào)不僅音長變長，連調(diào)型也發(fā)生了變化，由24變?yōu)?42。例：疙疤k??33pɑ31——疤Z pɑ：ɑ311、碾谷Zni?53ku：?311——碾Zni?：533、袖頭?iu24t?u312——袖Z?iu：242。

2.入聲調(diào)在子變韻時出現(xiàn)了舒聲化的現(xiàn)象，且調(diào)型由原來的短促的降調(diào)變?yōu)榍壅{(diào)，變成同陽平調(diào)調(diào)值相同的調(diào)。如：鑷niɑ：ɑ312、瞎[?iɑ：ɑ312、刷suɑ：ɑ312、桌tsuɑ：ɑ312、月yɑ：ɑ312、禿t?u：?312、谷ku：?312、鼻pi：?312。

3.陽平調(diào)調(diào)值原為312，子變韻后仍為312。雖然在單字調(diào)中，陽平調(diào)的調(diào)值312也是長調(diào)，但它與子變韻不同，其區(qū)別是：陽平調(diào)只有在單念或較長停頓前才讀為312，連讀時在前字位置上為31，后字位置上為24;而子變調(diào)的調(diào)值，無論單念還是連讀，調(diào)值都是312。[12]（P2）

三、陽高方言子變韻的語法功能與意義

同晉南豫北及其他地區(qū)的子變韻一樣，陽高方言的子變韻也有類似的語法功能和意義：即名詞化的語法標志。

（一）在普通話中，有些黏著語素需與“子”尾或其他成分結合成名詞。而在陽高方言中不是直接借助“子”尾或其他成分，而是用子變韻來表示，構成名詞。如：

普通話 " " " " " 陽高方言

桌子 " " " " " " 桌Z

包子 " " " " " " 包Z

茄子 " " " " " " 茄Z

鼻子 " " " " " " 鼻Z

肩膀 " " " " " " 肩Z

膀Z

（二）有些動詞、形容詞也可以有子變韻，變韻后改變了動詞、形容詞的語法功能，具有名詞的語法功能。如：

動詞 " " " " " " "子變韻

剪t?i?u53 " " " " 剪Zt?i?：533

推t‘uei31 " " " "推Zt?uei：311

刷suɑ?33 " " 刷Zsuɑ：ɑ312

鑷niɑ?33 " " " " "鑷Zniɑ：ɑ312

起t?‘i53 " " " " 起Zt?‘i：i533

形容詞 " " " " " " 子變韻

瞎?iɑ?33 " " " " " 瞎Z?iɑ：ɑ312

聾lu??312 " " " " "聾Zlu：?312

小?i?u53 " " " " " 小Z?i?u：533

禿t?u??33 " " " " " 禿Zt?u：?312

憨x?31 " " " " " " 憨Zx?：311

（三）有些短語也有子變韻。

A 一桌Z "一盤Z "一脖Z "一箱Z "一碗Z "一輩Z

B 二陰Z "二流Z "兩口Z "半吊Z

C 塌鼻Z "背鍋Z " 好日Z " 油條茄Z " 蘿卜纓Z "老頭Z " 茴Z白 個頂Z菜根 "蹬蹬鏟（捻）Z

A、B兩類都是量詞構成的數(shù)量短語。

A類前五個是由“一+名詞Z”構成，這些名詞都是子變韻的形式，最后一個是“一輩+Z”，是整個短語的子變韻形式，但它們的意思相同，都有“完整、滿”的意思。如：“一桌Z”指滿滿的一桌子，“一輩Z”指整整的一輩子。但是如果這里的名詞不是子變韻形式，所表示的意思就不同了，僅表示單純的計量，數(shù)詞可以任意替換[11]（P249）。

B類的形式與“一輩Z”的形式相同，是整體的子變韻形式，除“兩口Z”指的是夫妻兩口子，屬于中性詞外，其余的都含有厭惡、諷刺的意味?！瓣?、流、吊”本身為形容詞或動詞，沒有名詞的功能，子變韻后就有了名詞的功能，在這里“二陰Z”指不陰不陽的人，“二流Z”“半吊Z”指不務正業(yè)、作風不正派的人。

C類的形式既有動賓短語（塌鼻Z、背鍋Z） ，又有定中短語（好日Z、 油條茄Z 、蘿卜纓Z 、老頭Z），還有其他形式。變韻后具有名詞的語法作用，如“塌鼻Z”指的是鼻子塌的人，“好日Z”指的是好的日子，“個頂Z”指的是菜根，凡是有根的植物其根部都叫個頂，而最后的“蹬蹬鏟（捻）Z”指一類人，這類人不踏實，跳來跳去不聽話，不務正業(yè)。

陽高方言中的子變韻一般表示一類事物的通稱，沒有小稱義，不用于兒化，語義色彩也不改變。表示小稱的時候通常在子變韻前加“小”，表示大稱時在子變韻前加“大”。另外，在陽高方言中，基本韻的重疊也可表示小稱，一般都是用于兒語。在重疊之前還可加“小”“大”，表“親切、喜愛”之義。如：?。ù螅┳雷?、?。ù螅┟泵?、小（大）凳凳都是和小孩子交流時用的。也有的基本韻的重疊在不表示兒語可以通用，如：盤盤、碗碗、蓋蓋、刀刀。這時候其子變韻就表大稱義，基本韻的重疊則表小稱義。如：“蓋Z”指一般大的物件的蓋，如鍋蓋;蓋蓋指小物品的蓋，如酒瓶蓋?！暗禯”一般指切菜刀等大刀，“刀刀”指削鉛筆的小刀?！氨PZ”一般指魚盤、水果盤等相對較大的盤，“盤盤”指盛菜等相對較小的盤。

子變韻 " "小+Z " " "大+Z " " " 重疊（基本韻） " " "小+重疊 " " "大+重疊

桌Z " " " 小桌Z " " 大桌Z " " "桌桌 " " " " " " " "小桌桌 " " " 大桌桌

帽Z " " " 小帽Z " " 大帽Z " " " 帽帽 " " " " " " " "小帽帽 " " " 大帽帽

凳Z " " " 小凳Z " " 大凳Z " 凳凳 " " " " 小凳凳 " " " 大凳凳

刀Z " " " 小刀Z " " 大刀Z " " 刀刀 " " " 小刀刀 " 大刀刀

盤Z " " " 小盤Z " " 大盤Z " 盤盤 " " " 小盤盤 " " " "大盤盤

蓋Z " " "小蓋Z " "大蓋Z " 蓋蓋 " " " 小蓋蓋 " " " "大蓋蓋

碗Z " " "小碗Z " " 大碗Z " 碗碗 " " " 小碗碗 " "大碗碗

每個方言在語音、詞匯、語法功能上都有其自足性，陽高方言也不例外，用同一語音、詞匯的不同形式表達不同的語法功能和意義，小稱、大稱、通稱甚至兒稱都能整齊、完整的表示出來。陽高方言的子變韻數(shù)量較多，但也有少量的兒化韻，二者呈互補分布，不能同時出現(xiàn)，且一般也都是表通稱，不表小稱或大稱義。同子變韻一樣，有的基本韻可以重疊且用于兒語，表“親切、喜愛”之義。如：花兒花兒。當重疊式通用不表兒語時，兒化韻表大稱義，重疊式表小稱義。如：“車兒”指一般的自行車、汽車、牛車等較大的車，而“車兒車兒”則指小孩子的玩具車。所以兒化韻和子變韻都滿足以上這一套規(guī)則，二者呈互補分布狀態(tài)。但這類兒化韻轄字極少。如：

兒化韻 " " 小+兒化韻 " "大+兒化韻 " "重疊（兒化韻） " " 小+重疊 " " "大+重疊

車兒 小車兒 " "大車兒 "車兒車兒 " "小車兒車兒 " 大車兒車兒

花兒 小花兒 " "大花兒 "花兒花兒 " "小花兒花兒 大花兒花兒

四、陽高方言子變韻的類型及演變途徑

王福堂按子尾與前一音素的合音方式等特點把子變韻分為拼合型、融合型、長音型三種類型。陽高方言中的子變韻兼有以上三種：首先是以長音型為主，所有子變韻的主要元音都為長元音的形式。其次，兼有拼合型，在晉南豫北有子變韻的地區(qū)，其合音形式大部分都是以[u]（[?u]或[o]）結尾的，也有少部分地區(qū)是以[?]結尾的。陽高方言的子變韻有的以[?]、[ɑ]、[i]、[?]、[?]、[u]、[y]結尾，有的是單純的長音型。以[?]收尾的多為陽聲韻、第二組入聲韻的子變韻，經(jīng)過長音后仍能明顯地聽到帶有[?]的尾音;以[ɑ]、[i]、[?]、[?]、[u]、[y]收尾的則與其他地區(qū)不同，是子變韻經(jīng)過長音后又落回到原來的位置，嘴型、舌位保持不變，其變韻后的形式為ɑ：ɑ/iɑ：ɑ/uɑ：ɑ/yɑ：ɑ，i：i，?：?，?：?，u：u，y：y;u：?也是u經(jīng)過長音后又落到比原來音位更靠前的位置，這樣的過渡更自然、省力。陽高方言的子變韻系統(tǒng)應該屬于[?]類，因為在其周邊的其他方言中，子尾都是以[?]為韻母的[14]（P55）;其子變韻以[?]收尾的則是子尾聲母脫落后并入前一音節(jié)，隨之[??]聲尾逐漸脫落，[?]仍然保留;以[ɑ]、[i]、[?]、[?]、[u]、[y]收尾的是拼合型演變完成之后的進一步發(fā)展，并不是“子”的語音形式與前一音節(jié)的單純合并，而是[?]尾脫落后受前一音節(jié)的影響，經(jīng)過長音后又落回到原來的位置而產(chǎn)生的。所以我們可以推測陽高方言早期的子尾形式也是以[?]結尾的。最后，是融合型。融合型不像長音型和拼合型那樣已發(fā)展到一定程度，而只是出現(xiàn)在少數(shù)的基本韻中，但也相對比較有規(guī)律，如：?/i?/u?/y?——?：/i?：/u?：/y?;i?u——i?u：/i?：（僅“剪”一個例字）?？梢?，融合型的變化才剛剛開始。聲調(diào)的變化也是全部變?yōu)殚L調(diào)，入聲調(diào)也舒化變?yōu)榕c陽平調(diào)一樣的調(diào)值。從子變韻的歷時衰敗進程來看，陽高方言并不像晉南豫北那樣，已經(jīng)出現(xiàn)衰敗現(xiàn)象，且有零變韻的形式，而是自有其發(fā)展變化的進程。其演變途徑應該是：

基本韻——長音型——拼合型——融合型

基本韻+子（以[?]結尾）/基本調(diào)——基本韻+[?]（聲母脫落）/基本調(diào)——長韻（包括[?]）/長調(diào)——長韻（[?]有的脫落，有的保留，有的伴有其它尾音）/長調(diào)或變韻（[?]有的脫落，有的保留，有的伴有其它尾音）/長調(diào)

陽高方言子變韻還沒有出現(xiàn)衰敗現(xiàn)象，可能有以下幾個原因：

1.陽高方言周邊地區(qū)子變韻現(xiàn)象鮮見，且大多都是子尾形式，再加上陽高特殊的地形，所以陽高方言的子變韻受外來影響較小，得以保留。

2.陽高方言的兒化韻較少，且與子變韻呈互補分布，表示事物的通稱、小稱、大稱、兒稱。子變韻處于強勢地位，兒化韻處于弱勢地位，將來兒化韻很可能會逐漸被子變韻所代替。

3.數(shù)量多，除了最后一組入聲韻僅一個有子變韻和[]、[ɑ?]韻還沒有發(fā)現(xiàn)子變韻的形式外，其他韻母都有子變韻，而且當?shù)厝瞬]有覺察到子變韻與基本韻的不同，甚至還出現(xiàn)了在子變韻前加“大”“小”表大稱小稱的形式，當?shù)厝苏J為子變韻就是基本韻。如“椅Z”就以為是“椅”，這樣就減弱了其向單字韻靠攏的壓力[7]（P321）。

4.陽高方言的子變韻形式已經(jīng)完成了長音型、拼合型的演變，隨之[?]尾有的已經(jīng)脫落，有的繼續(xù)保留（多是入聲韻、陽聲韻的子變韻），有的受前面子變韻影響產(chǎn)生了相應的新尾音，且大部分都是單韻母，變韻后與其他子變韻所占時間格、音節(jié)長度相當，所以在一定時間內(nèi)不會再發(fā)生大的變化。融合型也較有規(guī)律的開始演變，聲調(diào)也仍然是長調(diào)形式，還沒有晉南豫北地區(qū)出現(xiàn)的零變韻和原調(diào)形式。

陽高方言的子變韻與臨猗（聲調(diào)）、晉城和山東博山（[?]音）的子變韻有相似之處，這種現(xiàn)象應與洪洞大槐樹移民有一定的關系，據(jù)《明太祖實錄》卷三載：“（洪武）二十五年八月，馮勝、傅友德帥開國公常升等分行山西，籍民為軍。屯田于大同、東勝，立十六衛(wèi)?！绷頁?jù)《明太祖實錄》卷二二三卷載：“（洪武）二十五年八月，馮勝、傅友德等在大同等地屯田，計平陽選民丁九衛(wèi)，太原、遼、沁、汾，選民丁七衛(wèi)。.....每衛(wèi)五千六百人?！薄睹魈鎸嶄洝肪矶d：“（洪武）二十八年正月，山西馬步官軍二萬六千百人往塞北筑城屯田?！睔v史上曾向大同和塞北地區(qū)進行的移民應是陽高地區(qū)子變韻現(xiàn)象存在的歷史條件。但在大同其他方言中沒有子變韻形式而是子尾式，這應該與陽高三面環(huán)山特殊的地理位置有關。子變韻數(shù)量多，變化相對整齊規(guī)律，除了帶有[?]的尾音外，還有其他[ɑ]、[i]、[?]、[?]、[u]、[y]尾音，且多在單韻母之后產(chǎn)生，每組子變韻之后的韻母也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且暫時還沒有出現(xiàn)衰敗的現(xiàn)象，應該在更長一段時間內(nèi)也不會出現(xiàn)衰敗。對于其獨特之處應該還有其他原因，有待于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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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青林 "山西太原 山西大學文學院 "3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