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南社文化作為吳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本身就是蘇州隱形的財富。在系統(tǒng)考察南社詩人吟誦蘇州的過程中,仔細研究蘇州這一江南水鄉(xiāng)賦予詩人的靈感,深入探究南社詩人復雜的思想——相同的文學傾向和革命追求,更為了解南社詩人群體“同氣相求一國事”的歷史使命感。
關鍵詞:南社詩人;吟詠蘇州
作者簡介:陳燦,蘇州科技學院人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yè),指導老師:何清
2013年本科生創(chuàng)新訓練計劃項目 省級一般項目“南社詩人與蘇州”。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1-0-03
南社是辛亥革命前后極負盛名的文學團體,取“操南音而不忘本”之意,懷抱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仁人志士們仰慕明末的幾社、復社文人而創(chuàng)立的。高旭在《南社啟》中說:“一國之事,非一二人所能為,賴多士以贊襄之。深望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與之同步康莊,以挽既倒之狂瀾,起墜緒于灰燼” [1]56。同氣求一國事,隱逸的文學情懷、反清傾向以及強烈的民族革命思想是南社鮮明的旗幟。
蘇州“風物雄麗為東南冠”,經(jīng)歷近三千年的綿長歲月,留存了許多令后人神往的文化資源。作為中國文學史上人數(shù)最多、范圍最廣、活動時間最長的社團——南社選擇虎丘作為社團成立大會的地點,恰是仿照當年復社舊例[2]。南社團結了當時文壇上很大一部分文學力量,其影響也逐漸擴大。無數(shù)革命理想的守望者在共同的政治理想和文學情懷下加入這個“真正意義上的有全國影響的文學社團” [3]來探求民族發(fā)展道路。南社吸納眾多知名人士,他們通過辦刊宣傳、詩文創(chuàng)作,“鼓吹人權,排斥專制,喚起人民獨立思想,增進人民種族觀念”,“掊擊清廷,排斥帝制,大聲疾呼,振啟聾聵”,被視為“同盟會的宣傳部”[3]。其中詩歌創(chuàng)作被賦予 “華夏興亡此集存” [4]3792的情感寄托。文變?nèi)竞跏狼?,興廢系乎時序?!跋喾昶匆蛔?,莫放酒樽空”,是對當時南社成員渴望民族興盛、以“革命的文人”身份進行了“文人的革命”的真實寫照[5]。
文開吳會,道啟東南。南社文學中地緣背景是無法規(guī)避的。南社詩人吟誦蘇州詩,主要可以分為四類:一是偏重蘇州山水、景物描寫的紀游詩;二是偏重個人感懷、情感抒發(fā)的述懷詩;三是為探訪古跡、緬懷先人所作的詠史詩;四是集聚蘇州、唱酬而作的唱和詩。在詩歌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南社詩人們是矛盾著的,身上有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歷史責任感,也有對隱逸文化的推崇。這種隱逸文化的推崇源于革命的挫折和南社的凋零。南北朝時期的文學理論家劉勰在《文心雕龍·知音》中說:“夫綴文者情動而辭發(fā),觀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討源,雖幽必顯”。在系統(tǒng)考察南社詩人吟誦蘇州的過程中,仔細研究蘇州這一江南水鄉(xiāng)賦予詩人的靈感,深入探究南社詩人復雜的思想——相同的文學傾向和革命追求。
一、吳中信是好山水
蘇州有“湖山滿目,亦為勝處”的石湖,有“自古有名,南北客經(jīng)由未有不憩此而題詠者”的楓橋,有被蘇軾感慨“到蘇州而不游乃是憾事”的虎丘。南社詩人居于蘇州,以及在蘇州集會所創(chuàng)的詩歌中或隱或現(xiàn)地出現(xiàn)蘇州景致,如山塘、同里、木瀆、虎溪等。南社詩人以蘇州山水為題材的紀游詩卷帙浩繁。多創(chuàng)作于革命的低潮時期,文人們壯志難愁,寄情于山水詩酒之間,在山水中尋求慰藉。吟詠山水的紀游詩主要以王國維提出的“有無我之境”為劃分尺度分別賞析,體悟詩人在潛藏于心的隱逸之志以及尋求慰藉的心理。
《人間詞話》有說:“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有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在上百篇山水詩中,“有我之境”的詩占據(jù)主流,“無我之境”數(shù)量不多卻都沖淡平和。
南社詩人多以“我”觀物,作景語情語,柳亞子的《吳門紀游詩題詞和山塘泛舟》、于右任的《過木瀆石家飯店》、龐樹柏的《木瀆寓樓晚眺》、高天梅的《蘇州紀游詩》、李根源的《虎丘游春》、呂志伊的《山塘晚行》等數(shù)篇。在這些詩篇中,詩人達到王夫之所說的“以寫景之心理言情,則身心中獨喻之微,輕安拈出”境界 。極少部分詩人寄托離思,如“家無長物系離思,惟有門前柳數(shù)枝”(《憶家中楊柳》),“三日勾留容易別,夢魂猶是繞金閶”(《游吳偶作》),“東風不解離人恨,吹綠垂楊一萬絲”(《由柳溪至魏塘即景二絕》)等。大部分詩人努力刻畫瀟灑不羈、逍遙于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的形象,如“我自笑君太癡絕,青山便買又何如”(《吳門紀游詩題詞和山塘泛舟》),“野鶴閑云中有我,相親相伴寄人間”(《虞山紀游》)等。又如丘復所作《杏花春雨》:
牛背牧童帶雨歸,農(nóng)村老少步如飛。杏花村外提壺客,猶自擔簦認酒旗。
南社詩人丘復以“提壺客”自比,他的《杏花春雨》這首詩與袁枚的《所見》、杜牧的《清明》意境、藝術手法類似。但“農(nóng)村老少步如飛”“猶自擔簦認酒旗”為這首詩平添了另一番趣味。但自古以來,無我之境更為推崇。
“無我之境,人惟于靜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動之靜時得之”。[6](王國維)南社詩人蜚居鄉(xiāng)里,吟誦蘇州美景,融情于景,詩句皆是寫景,但又都不限于寫景,在景中含情,含蓄卻情味濃厚,語言凝練。如龐樹柏所作《界涇橋舟中》:
村女倚扉吹柳絮,釣童停槳喚鸕鶿。斜陽一抹橋欄上,絕似橫塘晚渡時。
又張素所作《平望道中書所見》:
村童戴笠出驅(qū)牛,漠漠平疇雨未休。吹笛倒騎喧趁渡,一川閑殺蓼花秋。
同樣以牧童黃牛作為描繪的對象,張素則在字里行間中渲染出一副綿延秋雨里牧童悠閑驅(qū)牛圖,“吹笛倒騎喧趁渡”中“趁”有點睛作用,將牧童的動作和那種小心情刻畫得淋漓盡致。恰如顧炎武在《日知錄﹒文辭欺人》中所說“世有知言者出焉,則其人之真?zhèn)?,即以其言辨之,而卒莫能逃也”“而感憤之懷,有時不能自止,而微見其情者,真也”。在張素這首詩中,看似在描繪路中所見,其實是種內(nèi)心的折射,革命挫折后渴望從紛擾的世事中脫離出去,瀟灑不羈地活著?!耙淮ㄩe殺蓼花秋”將整首詩的氣度瞬間提升,恣意的形象凸顯在我們面前。隱匿之志是文人志士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主題。紀游詩中多是在表達南社詩人在山水中渴望得到釋懷、渴望隱逸超脫于塵俗之外,這種渴慕折射出他們身上共同的文學情懷。
二、感懷猶賦散人詩
除品鑒山水外,南社詩人多偏重個人感懷,抒情言志?!霸娬?,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螂[或現(xiàn)的出世情結、隱匿之志彰顯在其中:“漫向蒲團證夙因,茫茫身世未為真。江湖倘有耕漁地,判與天隨作散人。(陳去?。┻@些同樣表達內(nèi)心的隱匿之志,述懷詩更傾向于以禪喻詩。類似的例子俯拾皆是:龐樹柏《十月初八游天平,同稼秋、公茇、鏡若、夢柳》:
幽賞斯?jié)u愜,禪味??熬?。
又高旭《偕海印上人顧九一李經(jīng)輿游什剎海車中偶成》:
一種心期未可傳,長堤淺草整歸鞭。芙蓉開落人如夢,楊柳蕭疏月化煙。
什剎幻成無量海,眾香圍住有情天。人間聚散原無定,他日思量定惘然。
又侯葆三《登常熟浮圖題壁》:
眼底湖山歸飄渺,壺中身世總氤氳??蓱z埃及今何在,金字巍峨安足云。
這些詩作給我們帶來超脫世俗的感受,達到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南社詩人們講求那種超脫于“物”的“境”,消解現(xiàn)實,放下世事,折射出禪宗對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力。胡曉明在《中國詩學之精神》中提到:“詩禪溝通之實質(zhì),一言以蔽之,曰:將經(jīng)驗之世界,轉化為心靈之世界?!?[7]59他們在詩篇中都延續(xù)了姜夔的 “然舍文無妙,勝處要自悟”的觀點,將禪宗中修行成佛的途徑——悟引入詩中,強調(diào)自悟、頓悟等“悟”的重要性,努力寬慰自己面對成敗,對無常的世事保持云淡風輕的態(tài)度。
縱觀感懷的詩篇,相較于隱匿之志,南社詩人更側重表達自己對國事的感悟——對國家命運的關注、對民族復興的期待以及一展抱負的凌云之志。“秉承著‘歌詩為事’的原則,感懷時事,不平則鳴” [7],壯懷激烈,慷慨悲歌,為中華民族的生死存亡吶喊,為中華民族文化振興努力的激情,支撐著南社這一不掛靠任何政黨和組織,而僅憑共同的志趣、自發(fā)地走到一起的進步文人。[2]李鐘麒的《當年》一詩:當年南社重詞章,幾復風流紹瓣香。有幸?guī)韰⒛┳瑬|南壇坫未荒涼。李鐘麒借助追憶往事,表達心系家國的情懷。王大覺所作“萬里風云兩袖攜,余生江海嘆棲棲。埋憂埋骨尋常事,不要殘碑得馬蹄。”則以自己年事已老為開頭,不愿故鄉(xiāng)遭外敵踐踏,強烈的反清傾向溢于言表。為一國事兒夜不能寐的張冰更是在 《吳中旅夜不寐賦此》中寫道:“莫道邊關事,頻添家國愁。聽猿聲淚下,作客幾時休”?!皫讜r休”將作者對革命現(xiàn)狀的無奈憂愁與對民族振興的渴望渲染起來。比起他人,張素的表達方式更為直接:“蘇州山色仍如舊,四遠風吹五色旗。多少滄桑心上事,金閶門外獨題詩。”以蘇州山色的靜反襯歷史的巨變,張素直接用事實說話——1912年五色旗自南京臨時政府成立起懸掛起來,直到1927年蔣介石政變改懸青天白日旗。革命道路崎嶇而艱難,為天下事而憂愁的文人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挽既倒之狂瀾,起墜緒于灰燼”的愿景。
詩有恒裁,思無定位,文人在同種類型的詩中可以傳達不同的感情。于右任在《虞山紀游》以及《游尚父湖》中分別傳達隱匿于世的閑適、棄筆從戎的豪情壯志。尤其是后一篇長歌當哭,極為典型地反映當時一批文人的感情——為時事憂憤,渴求擲筆投身革命?!敖瞎潘麻e游遍,也算西來一野僧”,“窮羞白發(fā)為文士,老羨黃泉作國殤”,矛盾的情感表達是南社詩人群體的重要特征,對隱逸文化的特殊情結始終伴隨著這些“同求一國事”的人。
三、山勢雄奇產(chǎn)人杰
明代的品坤有言:“史在天地,如形之景。人皆思其高曾也,皆愿睹其景。至于文儒之士,其思書契以降之古人,盡若是已矣。”捕捉歷代文人下的景致,瞻仰他們的故居,賦詩吟誦是后代文人學者表達思慕之情的方式,如蘇曼殊在《東居雜詩十九首》“三生花草夢蘇州”一句引用龔自珍憑吊蘇州虎丘真娘墓時創(chuàng)作的詩。蔣萬里、龐樹柏、柳亞子等南社詩人們在詠史詩歌中也通過表達蟄居蘇州名人孺慕之情來闡述自己的政治理想和為民族興亡奮斗的意愿。
蘇州名人事跡是南社詩人群體吟詠的重要題材,如言子、張國維、葛賢、虞仲等人。其中南社詩人創(chuàng)作中出現(xiàn)最為頻繁的人物是天啟年間被魏忠賢殺害的五位義士以及被稱為“澤被東南”、“風清江?!钡膹垏S。
崇禎元年張溥撰寫《五人墓碑記》,“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南社詩人們?yōu)槲迦说膲雅e而痛惋,又為他們的“激昂大義,蹈死不顧”精神所折服。高天梅作《五人墓作》:
來謁五人墓,杜鵑啼苦辛。其聲哀可感,令我淚沾巾。
麟鳳游衰世,狼豺居要津。爾曹能殉國,愧煞讀書人。
又蔣萬里《五人墓》:
不欲求仁竟成仁,永垂義烈勒貞珉。綱常自足維千古,游俠寧傳此五人。
聶政已漸為知己,要離合并與為鄰。英靈常在山塘路,當日懸知目怒嗔。
高天梅以古今相對比,同樣在家國不幸、民族存亡的時刻,五人當時的壯舉與現(xiàn)在讀書人的行為形成對比,“苦”“哀”“愧”構成了作者當時的情感基調(diào)。蔣萬里將五刺客之一的聶政與五人相提并論以表反清革命意志。其他詩人也在詩作中將“五人墓”作為一種精神的象征,如龐樹柏在《吳門梁溪紀游雜詩》中:“斷碣野煙五人墓,短篷春月半塘橋”。又如沈礪也在《吳中雜詠》中寫道:“要離冢外五人冢,猶占吳門俠氣多”。
南社第一次雅集就選擇在張國維祠,南社紀念館也是在蘇州山塘街張國維祠修復的基礎上建成,側面反映出張國維對南社文化的影響力。張國維任十府巡撫六年,著有《吳中水利全書》,親自抓水利建設和民生建設。這個“一騎一舸足矣”的巡撫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大明王朝被徹底推翻后以死殉國。在蘇州民間,張國維被贊為“撫綏十郡,大度淵涵,疏通水利,澤被東南?!绷鴣喿釉嗍自姳磉_內(nèi)心對張國維的贊賞與推崇,如《南社會于虎丘之張東陽祠》:
寂寞湖山歌舞盡,無端豪俊又重來。天邊鴻雁聯(lián)群至,籬角芙蓉晚艷開。
莫笑過江典午鯽,豈無橫槊建安才。登高能賦尋常事,要挽銀河注酒杯。
又《題吳門紀游·和謁張國維祠》:
頭顱昔日懸胡闕,魂魄今猶戀漢州。一水西陵松柏渡,吳山越水怒潮秋。
此外,龐樹柏在《寒日思故鄉(xiāng)風景》中“蘼蕪墳上聽鵑啼”一句悼念風骨嶒峻的柳如是,贊揚她慰勞抗清義軍極其強烈的愛國民族氣節(jié)??v觀眾詩作,雖然南社詩人有出世隱匿之意,但還是為國事而憂心。他們身上有著鄭思肖所言的“胸中有誓深于海,肯使神舟競陸沉”那種覺悟和氣魄。
四、愿共賢豪相唱和
張籍《哭元九少府》詩:“閑來各數(shù)經(jīng)過地,醉后齊吟唱和詩?!焙嫼蟪统杉俏娜藗兗鄣膫鹘y(tǒng)。在北洋軍閥統(tǒng)治時期,柳亞子等人集聚蘇州周莊的“迷樓”雅集和西塘“樂國”等地吟詠成詩,借詩酒以宣泄憤懣、壯志未酬的情緒,部分收錄在柳亞子的《迷樓集》、《樂國吟》里。這是繼辛亥革命失敗之后政局動蕩、南社人從革命低谷時期的消沉狀態(tài)到恢復革命信心的九年中創(chuàng)作出的[8],其中蘊含著極為內(nèi)斂的雄心壯志以及時代飄搖帶來的憂國之思。
“迷樓”并非是當時聚飲地點——峴江酒樓的名字,柳亞子說:“我們盡日沉醉于此,差不多像入了迷樓。從前,隋煬帝的迷樓是迷于色,我們這個迷樓是迷于酒。所迷不同,其為迷一也?!?[9]163柳亞子、陳去病、徐弘士等人在“迷樓”聚集多次,舉杯交錯之際,共得一百四十余首。如柳亞子《題壁》:
小樓轟飲夜傳杯,是我今生第一回。挾策賈生成底事,當壚卓女始奇才。
殺機已覺龍蛇動,危幕寧煩燕雀猜。青眼高歌二三子,酒腸芒角漫捫來。
又林之夏《歈次韻和少華,追懷百先,用安如迷樓唱和韻,即寄安如黎里》:
卯酒腮潮瀲滟杯,教人無賴首頻回。散花丈室維摩疾,詠絮芳婷道韞才。
簾押馀聲清可戀,鏡臺小字僻相猜。紅絲無恙年華改,腸斷春風燕子來。
又吳虞《題〈迷樓集〉次亞子韻》:
那有媧皇解補天,佳人絕代隔云煙。生花費盡江郎筆,貰酒應添姹女錢。
車子清歌尤宛轉,摩登聞法亦因緣。多君重續(xù)迷樓記,寫出紅情分外妍。
這些都是唱和所作,南社詩人看似都沉浸在脂粉紅顏中,但恰如陳蕺人所說:“元龍豪氣有千秋, 郁塞胸中結壘丘,寫恨迷樓題句在,旁人錯道是風流?!碑敃r政治形勢不明朗,而南社又經(jīng)宗唐宗宋的內(nèi)訌后逐漸沉寂。在內(nèi)外交困下,柳亞子他們表面享受著美景美酒、佳人佳肴,倜儻風流自在身,實則借他人之口來抒發(fā)對政局的不滿以及為國事焦慮、為民族興亡而沉郁的心情。柳亞子借用賈生、卓文君當壚賣酒的典故,林之夏借用佛經(jīng)維摩散花以及謝道韞的典故,吳虞則是解嘲調(diào)侃,以江郎才盡典故,展露南社詩人們懷才不遇的心情。[10]雖有壯志豪情,卻“只能斂盡雄心尚未平,愁破漫說酒為兵?!盵7]
柳亞子曾說:“時局是愈弄愈壞,而我的苦痛是愈弄愈深,借酒繞愁?!?[11]38他在《重過樂國》詩中寫道:“病酒殘軀氣未平,呼儔重訪許飛瓊。胡麻一飯能容我,萍絮三生莫問卿。小妹李波工殺賊,平陽貴主亦專城。他年倘建龍驤業(yè),帷幄何辭太瘦生。”引入仙娥許飛瓊、仙食胡麻飯將宴飲時的酣暢與熱鬧展露出來,以李波小妹和平陽公主的典故來激勵自我,鼓舞自己在這動蕩格局中蓄勢待發(fā)。這些詩歌創(chuàng)作都是南社詩人真實的聲音,同氣相求,一心只為國事。
《毛詩序》中說:“情發(fā)于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詩?!痹谙到y(tǒng)考察南社詩人吟誦蘇州的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南社詩人們精神世界極其豐富多彩。千古文人俠客夢,“亦儒亦俠”[3]237的南社精神一直伴隨著他們,也賦予他們矛盾的精神世界,因此南社詩人們在憂憤家國不幸之余會有隱逸的想法。
南社詩人“以文會友,聲應氣求” [12],而南社的立社宗旨就是“欲憑文字播風潮”(柳亞子)、“鼓動一世風潮”(高旭)的,他們以傳統(tǒng)詩文為武器來實現(xiàn)推翻舊朝、建立新國的目標。[13]南社詩人所創(chuàng)作的與蘇州有關的詩篇只是南社文學的一部分,卻能真切地體現(xiàn)處于二十世紀上半葉的南社詩人的文學傾向和政治抱負——同氣求一國事,關注國家命運,推崇隱逸文學,擁有反清傾向以及強烈的民族革命思想。他們肩負著歷史賦予的使命,渴求民族的興盛,對國家民族有著強烈的責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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