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藝術家的身份幾經(jīng)流變。最常被人談到的是他們從工匠到藝術家的轉型,一般認為在歐洲這一轉型發(fā)生在文藝復興早期,據(jù)說喬托第一個在自己的作品上簽了名字,這表明此作品是以藝術家之名創(chuàng)作出來的,而不是以工匠的名義。從此藝術史成了藝術家的歷史。工匠和藝術家之間自然有一種前后繼承的關系。工匠們通過“革命”使自己擺脫了“被壓迫的地位”,從而獲得“公民權”,此后,“藝術家”的稱謂便誕生了。
關鍵詞:藝術家;工匠
作者簡介:劉柒否,藝術學理論博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 J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17--01
可這一邏輯在中國卻行不通。在中國,工匠和藝術家之間并沒有繼承關系,因為工匠們并沒有引發(fā)一場“革命”,不“革命”便而無法擺脫某種固定的社會地位,所以工匠們從古至今依然是工匠。情形很明顯:在中國,工匠的身份是從來不孕育藝術家的。
但以今天的視角來看藝術史,中國的藝術家可一點不比歐洲少,他們是從哪來的呢?所有懂藝術史的人都告訴我們說從文人來的。的確,可是當文人來充當藝術家的時候,那些工匠們——原本是藝術史的可能主體——便被文人從藝術史中趕了出去,所以我說在中國的藝術史中,在工匠和藝術家之間并沒有一個繼承的關系,反而是極力排斥的。
中國自古出產(chǎn)文人,不過文人標準卻不斷在變化,原來只是一個道德上的要求,即“文德”;隨后道德上的要求轉移到世俗政務上,要文人們圍著身、家、國、天下的思路來維護和諧社會;后來又轉移到審美上,要求文人能書善畫,否則不盡才情;再后來又轉移到生理上,沒有三五異性左右、不風流哪里配的上文人的稱謂呢。實際上,說這是文人概念的轉移,不如說是文人概念的擴展,我們對文人的要求的確越來越高,我們來看看這逐一遞進的文人的標準:首先,文人要做一個道德人;其次,文人要參政,至少要曾經(jīng)參過政;第三,文人要有審美水平;第四,文人要重視自己的生理需求。把這四點結合起來,我們是否能夠區(qū)分出來文人和腐敗官僚的不同?
巧合的是,中國自古也出產(chǎn)腐敗官僚。他們?yōu)檠陲椪紊系臒o能,以收藏字畫、把玩古董來彰顯隱士情懷,且“大隱隱于朝”;或仕途受阻、或徒有一腔政治訴求而不得滿足,于是尥蹶子走人,勾結三五同僚,互稱道友,以醉生夢死為業(yè),以謾罵諷刺為榮,閑來舞文弄墨,以山野高人自居。我們能看出腐敗官僚和文人的區(qū)別嗎?
我們從來都在警惕腐敗官僚,但現(xiàn)在我們得警惕一下文人了,因為他們從來都是同一個群體(我終于在一群體中理解什么叫“儒道互補”了)。最通俗的理解:文人應該是傳承文化之人。沒錯!盡管他們是腐敗官僚,但我還是要承認他們是傳承文化之人。我們的文化的確全是依仗腐敗官僚而得以傳承的。我到一長輩文人家里做客,他坐我對面,中間茶幾上擺著高檔茶具,他一邊擺弄著這些泡茶的玩意兒,一邊教導我道:“中國的茶文化是相當高深的,這是你們學院里的哲學啊文學啊沒法比的!”我一聽便心服口服,這話一出口便既愛國又有文化。我想不僅茶文化,還有酒文化、吃文化、嫖文化、賭文化、把玩文化……這些都相當高深,只是這些高深的東西都是我在學院里碰不到的,我沒法不納悶,在學院里呆了十幾年,為什么會越來越?jīng)]文化呢?我只能想到咱不能拿歐洲的學院的標準來衡量自己,我們年輕的學院本就沒能力負責文化的傳承。文化傳承的責任早已被根深蒂固的安置在文人的身上了。而學院里沒有文人,只有教師和學者,所以它只能傳授知識,而傳承不了文化;官場里盡是文人,所以它沒知識可以傳授,而是直接傳承了文化。
雖然我們把文人與腐敗官僚畫上了等號,但多少也會有些區(qū)別。即使他們做的事情一樣,但文人畢竟是腐敗官僚的一個審美化稱謂,可正因為稱謂的不同,歷史定位也跟著不同,腐敗官僚被人唾棄,文人軼事卻被人津津樂道。腐敗官僚們?yōu)榱耸棺约旱玫竭@一審美化的稱謂,便一個勁的往與審美相關的一切事物上貼,收藏、把玩是無法滿足的,還得自己動手搞創(chuàng)作,于是,成群結隊腐敗官僚為了得到文人這個審美化的稱謂,創(chuàng)作出了大量的作品,導致出現(xiàn)了“戾家畫”現(xiàn)象,這直接篡改了中國藝術史的進程。
腐敗官僚借助藝術史而成功地獲得了文人這一審美化稱謂,可以說文人是橫插在我們的藝術史中的,他們堵截了工匠們的“革命”之路,并將他們趕出了藝術史。從此,工匠轉換為民間手藝人,繼而不斷地被邊緣化。這里似乎隱含著歷史和政治的策略,腐敗官僚借文人之名向下施壓,阻斷了本該由工匠作為主體的歷史進程;工匠因缺少“革命”意識,而一直任憑以文人形象出現(xiàn)的腐敗官僚們篡改自己的歷史。文人(這一稱謂)始終是這種雙重策略的實施者,這個實施者的奇特之處在于,你無法追究它的任何責任,因為你不確定它是否存在過,上文說過,它只是腐敗官僚的審美化稱謂而已、是一場歷史與政治騙局的貢品,貢品獻上,工匠還是工匠,腐敗官僚亙古不變,只是歷史上多出一堆“文人玩意兒”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