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日兩式祥瑞條之“中瑞”“下瑞”色目關(guān)系考

[摘要]唐代禮部式祥瑞條曾東傳日本，成為日本治部式祥瑞條的立法藍本。唐日兩式祥瑞色目類別、祥瑞條名稱基本相同，明顯不同的是日本式祥瑞條大多帶有注釋文字，而根據(jù)現(xiàn)存的資料則未見唐式祥瑞條有之。本文對唐日兩式祥瑞條“中瑞”“下瑞”色目的異同進行考察比較，搜羅出日本式祥瑞條注釋文字的中國文獻依據(jù)，以期確證唐式對日本式的立法影響，同時也有助于發(fā)現(xiàn)唐式祥瑞條的原貌。

[關(guān)鍵詞]唐禮部式；日本治部式；祥瑞色目；中瑞；下瑞

[中圖分類號]D93139[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24917（2014）02006008

一、 引子：唐禮部式祥瑞條之法定淵源上溯

古代關(guān)于祥瑞的認識源自人們對自然現(xiàn)象的崇拜觀念。早在上古時期，隨著帝王政治的確立，統(tǒng)治者便將自然崇拜附會于具體的祥瑞物之上，經(jīng)過選擇和確認使其成為美化政治清明的依據(jù)，祥瑞物也因此被賦予了特殊的政治文化涵義，原本為自然現(xiàn)象的客觀事物，如日月星辰、草木禽獸、礦產(chǎn)河流等，竟然逐漸地演繹成為具有政治寓意標準的祥瑞物種類。例如《尚書·考靈曜》篇有載，“五政不失，日月光明”，①將日月光照與現(xiàn)實政治統(tǒng)治效果聯(lián)系起來。同書《帝命驗》篇還有“虞舜圣在側(cè)陋，光耀顯都，握石椎，懷神珠。”“舜受終，赤鳳來儀”；“舜受命，蓂莢孳”；“禹，白帝精，以星感修紀，山行見流星，意感栗然，生姒戎文禹?！雹谟魇镜弁踔バ阅嗽醋蕴斐?。其文中之“蓂莢”在唐代已成為法定祥瑞物之“大瑞”色目。③另據(jù)《春秋元命苞》記述的殷周更迭之際出現(xiàn)了瑞應圖景：“殷紂之時，五星聚于房。房者，蒼神之精，周據(jù)而興?！雹艽藘?nèi)容為商周之間的朝代興替尋找到祥瑞依據(jù)。

經(jīng)兩漢至魏晉，祥瑞物的內(nèi)容和種類不斷地得到豐富和發(fā)展，祥瑞觀念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強化。其時，漢儒董仲舒的天人感應學說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⑤他在《春秋繁露·王道》篇中闡述：“道，王道也。王者，人之始也。王正則元氣和順、風雨時、景星見、黃龍下。……故天為之下甘露，朱草生，醴泉出，風雨時，嘉禾興。鳳凰麒麟游于郊?！雹奁渲?，景星在唐代法定祥瑞物中位居大瑞色目之首，朱草、醴泉均屬于大瑞色目類別，麟、鳳亦為大瑞色目，甘露為上瑞色目，嘉禾為下瑞色目。在漢代，祥瑞觀念已經(jīng)深入到統(tǒng)治階層的主觀認識當中，并且已經(jīng)開始嘗試制度規(guī)范。司馬遷《史記》有載，“或言古者太平，萬民和喜，瑞應辨至，乃采風俗，定制作?！雹弑砻鳚h代有關(guān)祥瑞物的選定已初步建立起制度依據(jù)，但這一時期的祥瑞事物并沒有被納入到嚴格的立法體系中，其引據(jù)所強調(diào)的依然是統(tǒng)治者的德行，至東漢時期的《白虎通義》所載，“天下太平，符瑞所以來至者，以為王者承天統(tǒng)理，調(diào)和陰陽，陰陽和，萬物序，休氣充塞，故符瑞并臻，皆應德而至?！?[清]陳立撰、吳澤虞點校：《白虎通疏證·符瑞》，參見程樹德等：《新編諸子集成》第一輯，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版，第283頁。祥瑞物的功能主要還是停留在對統(tǒng)治者德政的鼓吹層面。經(jīng)魏晉至南北朝，祥瑞事物的“休征”與“咎征”功能更加受到重視，祥瑞物被直接視為編纂政治制度史的對象。梁人沈約在修撰南朝劉宋王朝史書——《宋書》——時第一次將《符瑞志》編入正史，[梁]沈約：《宋書》卷27《符瑞》，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759～878頁。在中國古代王朝正史編纂體例中增加了新的內(nèi)容。其后，《南齊書·祥瑞志》《魏書·靈征志》等正史編纂紛紛效法，均為祥瑞物安排專門卷冊予以書記。據(jù)李發(fā)林《漢畫考釋和研究》一書總結(jié)，西漢時期祥瑞物種類有21種，東漢時期為31種，南北朝時期已經(jīng)達到170多種，李發(fā)林：《漢畫考釋和研究》，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0年版，第240～242頁。祥瑞物種類數(shù)達到空前的高峰階段，這種狀況與儒釋道思想在當時的發(fā)展密切相關(guān)，梁人孫柔之《瑞應圖》所載數(shù)量即為明證。 [梁]孫柔之撰、[清]葉德輝輯：《瑞應圖記》。參見王德毅主編：《叢書集成續(xù)編》第84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中華民國七十八年（1989年）版。

第12卷第2期吳海航：唐日兩式祥瑞條之“中瑞”“下瑞”色目關(guān)系考

北京聯(lián)合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4年4月

祥瑞物發(fā)展到唐代，隨著律、令、格、式法律體系的建立完善，祥瑞物的種類、數(shù)量、地位與奏報原則也獲得法定化的契機，唐令規(guī)定：“《儀制令》：諸祥瑞若麟、鳳、龜、龍之類，依圖書合大瑞者，即隨表奏。其表惟言瑞物色目及出處，不得茍陳虛飾。告廟頒下后，百官表賀。其諸瑞并申所司，元日以聞。其鳥獸之類，有生獲者，放之山野，余送太常。若不可獲，及木連理之類，有生即具圖書上進?！?[宋]王溥：《唐會要》卷28《祥瑞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618頁。此內(nèi)容在《唐六典》中為：“凡祥瑞應見，皆辨其物名，若大瑞、上瑞、中瑞、下瑞，皆有等差。若大瑞，隨即表奏，文武百僚詣闕奉賀。其他并年終員外郎具表以聞，有司告廟，百僚詣闕奉賀。其鳥獸之類有生獲者，各隨其性而放之原野。其有不可獲者，若木連理之類，所在案驗非虛，具圖畫上。”《唐六典》卷4《尚書禮部》，第114～115頁。盡管概括列舉瑞物色目“麟鳳龜龍之類”，實際上明確了唐令規(guī)定的奏報原則。對于違反唐令奏報原則的，處罰依據(jù)則規(guī)定在唐律中?！短坡伞ぴp偽律》：“諸詐為瑞應者，徒二年。若災祥之類，而史官不以實對者，加二等。[疏]議曰：瑞應者，陸賈云：‘瑞者，寶也，信也。天以寶為信，應人之德，故曰瑞。其‘瑞應條流，具在禮部之式?！?[唐]長孫無忌：《唐律疏議》卷25《詐偽》，劉俊文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469頁。唐律的罰則規(guī)定得簡單而明確，地方官吏需承擔奏報不實的法律責任，中央史官也需承擔核對不實的法律責任，同時，疏議部分還指明了祥瑞色目諸條在禮部式中規(guī)定的事實，此事實在《舊唐書》中有印證：“又按禮部式具列三瑞”， [后晉]劉昫：《舊唐書》卷119《崔祐甫傳》，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3438頁。此內(nèi)容原出處為《唐會要》卷44《雜災變》，第928頁?！栋资狭骂惣份d：“式云：麟、鳳、鸞、龍、騶虞、白澤、神馬為大瑞，隨即奏之。應奏不奏，杖八十。又式云：玄珠、明珠、玉英、白玉赤文、紫玉、黃鐵（銀）、金藤，并為上瑞。又云，秬黍（秠）、嘉禾、芝草、華平（蘋）并為下瑞。” [唐]白居易：《白氏六帖事類集》卷11《祥瑞》，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年影印宋刻本，第38～39頁。

唐“式”是唐代律令格式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禮部式”是三十三篇唐式之一篇，諸“祥瑞條”各項則被設計安置在禮部式之下。祥瑞物由最初的上古時期以來僅具政治文化寓意、較為隨意的選擇，歷經(jīng)漢魏逐漸發(fā)展到唐代，終于完成了向嚴謹法律形式過渡的過程，最終形成了具有實質(zhì)性法定規(guī)范的法條。祥瑞物內(nèi)容從層級類別、色目數(shù)量、奏報程序及責任規(guī)范都具備了法定標準，并隨著唐代法律制度的整體移植東傳至日本，成為日本古代法律體系——律令制度——中的主體部分之一。 [日]坂本太郎：《日本史概說》，汪向榮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2年版，第11頁。

日本在移植唐式的過程中，對唐代禮部式祥瑞條的種類與色目內(nèi)容幾乎全部照抄，并未作多少改動。日本式祥瑞條設置在日本“三代式”治部式當中，表現(xiàn)為完整的法典結(jié)構(gòu)，尤其是祥瑞條之后的注釋性文字，在目前已知的唐代有關(guān)禮部式祥瑞條立法資料中并未見到，因此，以下考據(jù)便以日本式祥瑞條“中瑞”和“下瑞”色目注釋文字在中國古代文獻中的材料淵源，證明日本式祥瑞條對唐式祥瑞條的直接移植關(guān)系。

二、唐禮部式與日本治部式祥瑞條之“中瑞”色目

（一）唐日兩式祥瑞條“中瑞”色目名稱比較

在唐日兩式祥瑞色目種類當中都有“中瑞”色目類別，中瑞位于大瑞、上瑞類別之下，下瑞類別之上。以下為唐禮部式祥瑞條中瑞色目名稱，主要來自《唐六典》。

白鳩、白烏、蒼烏、白澤、白雉、雉白首、翠鳥、黃鵠、小鳥生大鳥、朱雁、五色雁、白雀、赤狐、黃羆、青燕、玄貉、赤豹、白兔、九真奇獸、流黃出谷 [唐]李林甫：《大唐六典》（日本享保九年翻刻宋本）卷4《尚書禮部》，此處對“流黃出谷”注釋為：“式充作流”，國家圖書館藏本，第20頁。、澤谷生白玉、瑯玕景、碧石潤色、地出珠、陵出黑丹、威綏、延喜、福并、紫脫常生、賓連闊達、善茅、草木長生之類。為中瑞。 [唐]李林甫：《唐六典》卷4《尚書禮部》，陳仲夫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115頁。另參見霍存福：《唐式輯佚》，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版，第284頁。

上述內(nèi)容為唐式“中瑞”色目，共有32項。其中包括禽類、鳥類、獸類、畜類、礦物、植物以及自然景物等多種類型，這些內(nèi)容為生活中較為稀見之物。其寓意是：在生活中遇到上述某類內(nèi)容，會被當作預示國家吉兆的祥瑞物對待，此類寓意在日本式當中也有同樣的表達。據(jù)日本《延喜式》載，日本治部式“中瑞”色目名稱與唐禮部式“中瑞”色目名稱基本相當。以下為日本治部式祥瑞條“中瑞”色目名稱，來自日本《延喜式》。

白鳩、白烏（太陽之精也）、蒼烏（烏而蒼色，江海不揚洪波，東海輸之）、白澤、白雉（岱宗之精也）、雉白首、翠烏（羽有光耀也）、黃鵠、小鳥生大鳥、朱雁、五色雁、白雀、赤狐、黃羆、青熊、玄貉、赤豹、白兔（月之精也，其壽千歲）、九真奇獸（駒形、麟色、牛角，仁而愛人）、流黃出谷（土精也）、澤谷生白玉、瑯玕景（玉有光景者）、碧石潤色、地出珠、陵出黑丹、威委（瑞木也，可以為琴瑟也）、威綏、延喜（瑞草也）、福并（瑞草也）、紫脫常生（瑞草也）、賓連達（樹名也，一名賓連闊達，其狀連累相承，生房戶，象繼嗣也）、善茅（其頭若雄雞，佩之不昧，一茅三脊）、草木長生（草木有益于人者，長生以養(yǎng)人）。

右中瑞。 [日]皇典講究所·全國神職會：《校訂延喜式》卷21《治部式》，日本臨川書店1992年復刊版，第727頁。

將上述日本式“中瑞”色目名稱與唐式“中瑞”色目名稱對比，絕大部分內(nèi)容相同，略有差異的是，日本式將唐式“翠鳥”稱“翠烏”，將“青燕”稱“青熊”，這或許因版本所據(jù)不同，或許是傳承中存在的差誤；日本式在“威綏”一項之前，還增加了一項“威委”，使得“中瑞”色目名稱由32項增至33項。日本式將唐式的“賓連闊達”改為“賓連達”，但在“賓連達”的注釋文字中又注明“一名賓連闊達”，故此項已無差異。日本式增加注釋文的項目共有15項，以下就唐日兩式“中瑞”色目名稱進行對比，對日本式“中瑞”色目有注釋文的部分進行中國文獻的考察。

（二）日本治部式“中瑞”色目注釋內(nèi)容的中國文獻考察

日本式對“中瑞”色目名稱的一部分作了注釋說明，這些注釋內(nèi)容的最原始出處應來自中國古代文獻。

日本式對“白烏”一項注釋為“太陽之精也。”此內(nèi)容在唐人劉賡《稽瑞》一書中有轉(zhuǎn)述文獻的記載：“白烏曰陽，玄貝曰貽?！兜渎浴吩唬骸诪酰栔?。” [唐]劉賡撰、[明]許光祚訂：《稽瑞》。參見王云五：《叢書集成初編》，商務印書館影印后知不足齋叢書本，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版，第110頁。而《典略》一書，據(jù)傳為三國時期魏國郎中魚豢所著，原書已佚。羅秉英：《<魏略><典略>關(guān)系試探》，《思想戰(zhàn)線》1983年第5期。“太陽之精也”的說法即依據(jù)此書的記載。日本式的注釋文與此記載內(nèi)容相同。

“蒼烏”，日本式謂之“烏而蒼色，江海不揚洪波，東海輸之?！绷喝藢O柔之《瑞應圖記》載：“文王時見，蒼烏者，王者孝悌則至。一本曰：‘賢君帝主修行，孝慈被于萬姓，不好殺生則來?！痘稹芬疲骸司扌?，孝經(jīng)被于百姓，則蒼鳥（烏）至?！?[梁]孫柔之撰、[清]葉德輝輯：《瑞應圖記》。參見王德毅主編：《叢書集成續(xù)編》第84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印行，中華民國七十八年（1989年）版，第403頁。另見前揭劉賡：《稽瑞》第52頁。而《太平御覽》轉(zhuǎn)載《禮斗威儀》“曰：江海不揚鴻波，東海輸之蒼烏。” [宋]李昉等：《太平御覽·羽族部七·烏》第八冊，第920卷，孫雍長等點校，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374頁。日本式注釋文與中國古代文獻資料基本相同，僅未述及蒼烏的顏色，而對于蒼烏的來歷與輸入途徑的記述，則完全相同。

“白雉”，日本式稱之為“岱宗之精也?！贝隧椨小痘稹芬疲骸啊兜渎浴吩唬骸罪粽?，岱宗之精也，出于孟山?！雹茛蔻啖?[唐]劉賡撰、[明]許光祚訂：《稽瑞》。參見王云五：《叢書集成初編》，北京：商務印書館影印后知不足齋叢書本，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版，第56、82、68、117、23、23頁?！缎⒔?jīng)援神契》云：“白雉，岱宗之精?！?《孝經(jīng)援神契》，參見前揭《緯書集成》，第982頁。日本式注釋文與中國古代文獻資料內(nèi)容完全相同。

“翠烏”，唐式稱“翠鳥”，日本式則稱“翠烏”，并注釋為“羽有光耀也”?！痘稹酚涊d有“翠鳥”：“《孝經(jīng)援神契》曰：‘神靈滋液，百珍寶用，翠羽耀；宋均曰：‘翠鳥之羽，有光耀林；《山海經(jīng)》曰：‘孟山有白翠?！雹蓦m然在中國古代文獻中稱為“翠鳥”，而在日本式及其注釋文中稱之為“翠烏”，實際上，日本式注釋文的材料出處與中國古代文獻內(nèi)容完全相同。

“白兔”，日本式注釋文謂之“月之精也，其壽千歲?！薄痘稹芬粫D(zhuǎn)載了類似內(nèi)容：“《典略》曰：‘兔，月白之精也；……《抱樸子》曰：‘兔，壽千歲，滿五百歲，則其色白也。”⑥日本式注釋文內(nèi)容顯然是由上述文獻綜合而成的，因此，依然可以認為這是日本式注釋文的中國文獻依據(jù)。

“九真奇獸”，日本式注釋為“駒形、麟色、牛角，仁而愛人。”此內(nèi)容在《漢書》中有記載：宣帝“神爵元年，……九真獻奇獸。”文后有注：“蘇林曰：‘白象也。晉灼曰：‘漢注駒形，麟色，牛角，仁而愛人。師古曰：‘非白象也，晉說是矣?！?[漢]班固：《漢書》卷8《宣帝紀》，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59～260頁。日本式注釋文與此項記載完全相同。

“流黃出谷”，日本式注釋為“土精也。”同樣文獻見于《稽瑞》所載：“《淮南子》曰：‘盛德之君，仁恩廣大，則流黃出。高誘曰：‘流黃，土精也?！雹嗳毡臼阶⑨屛呐c中國古代文獻完全相同。

“瑯玕景”，日本式注釋文解釋為“玉有光景者?！贝肆x在《開元占經(jīng)》中有轉(zhuǎn)載：“《孝經(jīng)援神契》曰：‘神靈滋液，百寶為用，則瑯玕景。宋均曰：‘事神明得理，則瑯玉有光景也。”⑨日本式注釋文的內(nèi)容與中國古代文獻同義。

關(guān)于“威委”與“延喜”的注釋，日本式將前者稱為“瑞木也，可以為琴瑟也”；將后者稱“瑞草也”。在中國古代文獻中，雖《稽瑞》稱“威委”為“委威”，但依然可以確定實為同一祥瑞色目的不同稱呼而已?！啊秾O氏瑞應圖》曰：君臣各有禮節(jié)，上哀下，下奉上，則委威生。一本云：王者禮至，則生；又云：王者愛人命，則生。”關(guān)于“延喜”的解釋，“《孝經(jīng)援神契》曰：‘王者孝德刑于四海，德洞淪冥八方，化神并榮延喜也。又曰：‘王者德及山陵，則出。”中國古代文獻中雖然不像日本式那樣直接提及“瑞木”或“瑞草”的字樣，但所解釋王者德、禮兼?zhèn)?，惠及眾生，此乃國家祥瑞之氣，其義仍暗合。

“福并”，日本式稱之為“瑞草也。”葉德輝輯晉時梁人孫柔之《瑞應圖記》時，引《太平御覽》云：“福并生”，接下來的文中注釋小字有“張刻‘生作‘瑞草二字，王者有德則福并生?！?[梁]孫柔之撰、[清]葉德輝輯：《瑞應圖記》。參見王德毅主編：《叢書集成續(xù)編》第84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印行，中華民國七十八年（1989年）版，第401頁。義為“福并生”在張刻本中應為“福并，瑞草”，此文義無疑就是日本式注釋文的中國文獻出處。

“紫脫常生”，日本式也稱之為“瑞草也。”《禮斗威儀》載：“君乘水而王，其政太平，則蔓紫脫為常生。君乘土而王，其政太平，而遠方神獻其朱英紫脫。……君乘木而王，政太平，蔓竹紫脫，為之常生?！?前揭《緯書集成·禮斗威儀》，第520～521頁。《孫氏瑞應圖》載：“王者仁義，則紫脫見?！?[唐]劉賡撰、[明]許光祚訂：《稽瑞》。參見王云五：《叢書集成初編》，商務印書館影印后知不足齋叢書本，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版，第86頁。中國古代文獻雖然也未提及“瑞草”字樣，但據(jù)孫柔之《瑞應圖記》對祥瑞物的排列順序，“紫脫”被排在“蓂莢”（式為大瑞）、“福并”、“威綏”、“屈軼”（式為大瑞）、“延喜”（《太平御覽》卷873稱為“延嘉”，《稽瑞》則稱“延喜”，后者確當）等之后，排在“華平”之前，而此系列祥瑞物色目均屬于草本植物，例如，“福并”上文所述為“瑞草”，而“華平”的解釋亦為“瑞草也”， [梁]孫柔之撰、[清]葉德輝輯：《瑞應圖記》。參見王德毅主編：《叢書集成續(xù)編》第84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印行，中華民國七十八年（1989年）版，第401頁。由此可見，在此序列中的“紫脫”當屬瑞草系列，中國文獻中當有此意，日本式稱其為“瑞草”，與中國古代文獻相合。

“賓連達”，日本式謂之“樹名也，一名賓連闊達，其狀連累相承，生房戶，象繼嗣也?！贝藘?nèi)容在《白虎通》中有詳細記述：“繼嗣平則賓連生于房戶。賓連者，木名也。其狀連累相承，故生于房戶，象繼嗣也?！?參見[清]陳立撰、吳則虞點校：《白虎通疏證》卷6《封禪》，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版，第286頁。日本式注釋文無疑采納了中國文獻的涵義。

“善茅”，日本式謂之“其頭若雄雞，佩之不昧，一茅三脊?！贝宋牟糠謨?nèi)容最早見于《周書》，書中“善茅”寫作“善芳”，見于《周書》王會篇，有“奇干善芳，善芳者，頭若雄雞，佩之令人不昧，皆東向?！?黃懷信等：《逸周書匯校集注》卷7《王會》篇，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932頁。另一部分文字則在唐人劉賡《稽瑞》中有綜述，在“淮茅三脊”題目下，轉(zhuǎn)述《國語》所云“江淮之間，一茅三脊”的內(nèi)容；同時考諸《史記》中也記載“一茅三脊”之說。 [唐]劉賡撰、[明]許光祚訂：《稽瑞》。參見王云五：《叢書集成初編》，商務印書館影印后知不足齋叢書本，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第30頁。參見《史記·孝武本紀》卷12：“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籍?！敝腥A書局1963年版，第475頁。由此可證，日本式注釋內(nèi)容當與中國古代文獻的綜合記載有著淵源關(guān)系。

“草木長生”，日本式注釋為“草木有益于人者，長生以養(yǎng)人?！贝俗⑨屛淖衷谥袊糯墨I中未能找到對應的文字出處，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相似或相同的文字表述形式，容日后繼續(xù)挖掘材料以證之。

三、唐禮部式與日本治部式祥瑞條之“下瑞”色目

（一）唐日兩式祥瑞條“下瑞”色目名稱比較

唐日兩式祥瑞色目種類當中都有“下瑞”色目類別，下瑞位于大瑞、上瑞和中瑞類別之后，為最下層的祥瑞物色目種類。以下為唐禮部式祥瑞條下瑞色目名稱，內(nèi)容來自《唐六典》。

秬秠、嘉禾、芝草、華蘋、人參生、竹實滿、椒桂合生、木連理、嘉木、戴角麀鹿、駮鹿、神雀、冠雀、黑雉之類，皆為下瑞。 [唐]李林甫：《唐六典》卷4《尚書禮部》，陳仲夫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115頁。

日本治部式也仿效唐禮部式，祥瑞物色目類別中有下瑞內(nèi)容，而且對多項祥瑞色目也作出詳細的注釋性文字。以下為日本治部式在下瑞色目名稱，資料源自日本《延喜式》。

秬秠（秬者，黑黍也；秠者，一稃二米也）、嘉禾（或異畝同穎，或孳連數(shù)穗，或一稃二米也）、芝草（形似珊瑚，枝葉連結(jié)，或丹或紫，或黑或金色，或隨四時變色。一云一年三華，食之令眉壽）、華平（其枝正平，王者德強則仰，弱則低也）、人參生（是處皆生）、竹實滿（滿成也）、椒桂合生、木連理（仁木也，異本同枝，或枝旁出，上更還合）、嘉木、戴角麀鹿（牝鹿而有角也）、駮鹿（如鹿疾走）、神雀（五色者也，又大如鷃雀，黃喉、白頸、黑背、腹班文 原文如此，應為“斑紋”。作者注。也）、冠雀（戴冠者也）、黑雉、白鵲。

右下瑞。 [日]皇典講究所·全國神職會：《校訂延喜式》卷21，臨川書店刊1992年復刊版，第727頁。

唐式下瑞色目共有14項內(nèi)容，其文獻出處與參考資料主要取自《唐六典》及參考了《唐會要·祥瑞》的部分記載；日本式下瑞色目內(nèi)容則主要依據(jù)《延喜式·治部式》當中的有關(guān)規(guī)定，較之唐式下瑞色目內(nèi)容，日本式的下瑞色目種類共15項，多出一項，即最后一項“白鵲”。而日本對祥瑞條下瑞色目名稱增加注釋文字的有11項。

對于唐式祥瑞物中沒有選擇“白鵲”為下瑞色目，似與唐太宗時期發(fā)生的一件祥瑞事件有關(guān)。據(jù)《唐會要》所載，太宗皇帝對祥瑞事物并不篤信，且時常抱有一些疑問，他曾對大臣奏報祥瑞物進行嚴格的限定?！柏懹^二年（628年）九月三日詔：‘朕每見諸方表奏符瑞，慚懼增深，且安危在于人事。吉兇系于政術(shù)，若時主肆虐，嘉貺未能成其美；如治道修明，庶征不能致其惡。以此而言，未為可恃。今以后，麟、鳳、龜、龍大瑞之類，依舊表奏，自外諸瑞，宜申所司。其大瑞應奏者，惟錄瑞物色目，及出見處所，更不得茍陳虛詞?！雹?[宋]王溥：《唐會要》卷28《祥瑞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619頁?？梢姡瑢ο槿鹞锏淖鄨笠蠛車栏?。此后發(fā)生一件祥瑞事件，可能與“白鵲”未列入祥瑞物有關(guān)聯(lián)。“其年（貞觀二年）九月，上曰：‘比見群臣屢上表賀祥瑞，夫家給人足而無瑞，不害為堯舜；百姓愁怨而多瑞，不害為桀紂。后魏之世，吏焚連理木，煮白雉而食之，豈足為至治乎？嘗有白鵲構(gòu)巢于寢殿上，合歡如腰鼓，聲相應和，左右稱賀。上曰：‘我嘗笑隋帝好祥瑞。瑞在得賢，此何足賀！命毀其巢，縱散飛于野外?！雹谶@里有對“白鵲”之巢予以搗毀并驅(qū)散白鵲行為的記載，顯然，唐太宗表示的是對賢德人才的重視，而并不在意祥瑞物的象征意義，也不把白鵲當作祥瑞物對待，因此，唐式祥瑞物色目中未列入“白鵲”一項，當有根據(jù)。而日本式卻將“白鵲”列入祥瑞物下瑞色目的最后一項，這恐怕也不是日本式重新所做的選擇或補充，筆者推測認為，“白鵲”一項應在唐太宗朝以前曾列入祥瑞物色目，而太宗朝因出現(xiàn)群臣“左右稱賀”遭到質(zhì)疑，于是刪掉這一祥瑞物色目。然而，日本式所沿襲的唐式應當是太宗朝以前的唐式，“白鵲”自然在其中。據(jù)《稽瑞》所載：“梁天監(jiān)起居注曰：八年，秦郡太守元長言：‘郡人神延祖見白鵲巢，鳥群集其側(cè)，因獲之以獻也?！?[唐]劉賡撰、[明]許光祚訂：《稽瑞》。參見王云五：《叢書集成初編》，商務印書館影印后知不足齋叢書本，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版，第52～53頁。說明在梁朝之時，白鵲是被當作祥瑞物看待的，因此唐朝初期應當延續(xù)這一祥瑞認識。

（二）日本治部式“下瑞”色目注釋內(nèi)容的中國文獻考察

日本式下瑞色目中15項當中有11項進行了注釋，其注釋文亦應來自唐式下瑞色目，因唐式散佚嚴重，故可以求證于中國古代文獻的記載。

“秬秠”，日本式注釋為“秬者，黑黍也；秠者，一稃二米也”。《初學記》有記載：“《周書》曰：‘神農(nóng)之時，天雨粟，農(nóng)耕而種之?！秾O氏瑞應圖》曰：‘舜時后稷播植，天降秬秠。故《詩》曰：‘天降嘉種，惟秬惟秠?！雹?[唐]徐堅等：《初學記》卷1《天部》上，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3、79頁?！稜栄拧返慕忉專骸岸€，黑黍。秠，一稃二米?！?[晉]郭璞注、[宋]邢昺疏《爾雅注疏》。參見李學勤主編《十三經(jīng)注疏·爾雅注疏》卷8《釋草》，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40頁。日本式注釋文與此內(nèi)容完全相同?！痘稹穼υ摻忉屛挠肿隽诉M一步的闡釋：“梁《大同起居注》曰：‘年神農(nóng)太守劉士梁言，所部高活、唐戴二子，創(chuàng)稻苗孳茂，一子乃有兩頭三穎，時得一秠兩米，又見二粒同生一蒂者?！雹蘅梢姡毡臼较氯鹕俊岸€秠”的注釋文，與中國古代文獻的記載完全相同。

“嘉禾”，日本式注釋為“或異畝同穎，或孳連數(shù)穗，或一稃二米也”。孫柔之《瑞應圖》有載：“嘉禾，五谷之長，盛德之精也。文者則一本而同秀，質(zhì)者則異本而同秀，此夏殷時嘉禾也。又曰：‘周時嘉禾，三本同穗，貫桑而生，其穗盈箱，生于唐叔之國，比獻周公，曰：此嘉禾也。太和氣之生焉，此文王之德，乃獻文王之廟?！稌x書》五行志引云：‘異畝同穎謂之嘉禾?！?[梁]孫柔之撰、[清]葉德輝輯：《瑞應圖記》。參見王德毅主編：《叢書集成續(xù)編》第84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印行，中華民國七十八年（1989年）版，第400頁?！痘稹穭t引《晉中興書》曰：“或異畝同穎，或孳連數(shù)穗，或一稃二米，以應質(zhì)文也?！雹?[唐]劉賡撰、[明]許光祚訂：《稽瑞》。參見王云五：《叢書集成初編》，商務印書館影印后知不足齋叢書本，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版，第18、31頁?？梢?，日本式的注釋內(nèi)容與中國古代文獻的涵義完全相同。

“芝草”的日本式注釋文較長，其注釋為“形似珊瑚，枝葉連結(jié)，或丹或紫，或黑或金色，或隨四時變色。一云一年三華，食之令眉壽?！睋?jù)《稽瑞》記載：“《東觀漢記》曰：‘皇帝建和元年，芝草生中黃藏府?！好鞯矍帻堅辏裰ド陂L平之習陽，評昌典農(nóng)中郎以聞，其色丹紫，為質(zhì)光耀，長尺有八寸五分，本圍三寸三分，上別為三干，分為九支，散圍三十六莖，莖圍一寸九分，葉莖三寸七分，枝干洪纖連屬，有似珊瑚，乃詔御府藏之，宜且畫形，遂名其圖也?！雹帷稜栄拧返慕忉專骸捌v，芝，一歲三華，瑞草。” [晉]郭璞注、[宋]邢昺疏《爾雅注疏》。參見李學勤主編《十三經(jīng)注疏·爾雅注疏》卷8《釋草》，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36頁。另見孫柔之《瑞應圖記》曰：“芝草，常以六月生，春青夏紫，秋白冬黑，王者慈仁則芝草生，食之令人延年?！雹邰輀梁]孫柔之撰、[清]葉德輝輯：《瑞應圖記》。參見王德毅主編：《叢書集成續(xù)編》第84冊，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印行，中華民國七十八年（1989年）版，第400、401、401頁。綜合中國古代文獻的記述，反映了“芝草”的色澤、性質(zhì)、形狀和特殊功能等幾方面的特點，基本上覆蓋了日本式注釋文的涵義。

“華平”，日本式注釋為“其枝正平，王者德強則仰，弱則低也”。孫柔之《瑞應圖記》記載：“華平，瑞草也。其政升平則生。王者德強則仰，弱則低。又曰：‘王者政令均，則生?！妒骂愘x》卷二十四引云：‘華蘋者，其枝平，王者政令均則生?！雹蹆?nèi)容基本涵蓋了日本式注釋文之義。

“人參生”，日本式注釋為“是處皆生”。此文字在中國古代文獻中只有《禮斗威儀》記載了“君乘木而王，有人參生。下有人參，上有紫氣” 前揭《緯書集成·禮斗威儀》，第521頁。的內(nèi)容，未找到其他相類似的依據(jù)，容日后研究中再發(fā)現(xiàn)之。

“竹實滿”，日本式注釋為“滿成也”。此注釋文字目前在中國古代文獻中尚未發(fā)現(xiàn)相同或相似的文字，留待今后繼續(xù)深入。

“木連理”，日本式注釋為“仁木也，異本同枝，或枝旁出，上更還合?！睂O柔之《瑞應圖記》有載：“異根同體謂之連理。木連理，王者德化洽，八方合為一家，則木連理。又曰：‘王者不失小民心，則生。”⑤另見何法盛《晉中興書》所載：“連理者，仁木也，或異枝還合，或兩樹其合。” [南朝宋]何法盛：《晉中興書》卷3《征祥說》，光緒廣雅叢書本。綜合中國古代文獻的記述內(nèi)容，基本上完整表達了日本式注釋文的涵義。

“戴角麀鹿”，日本式謂之“牝鹿而有角也?！贝俗⑨屛淖忠参茨茉谥袊糯墨I中發(fā)現(xiàn)相同或相似的文字，待日后繼續(xù)深入研究。

“駮鹿”，日本式稱之為“如鹿疾走。”《稽瑞》卻有關(guān)于“駿鹿”的記載：“《漢書》曰：‘成帝元封元年，用事于華山，至中岳獲駿鹿。《周書》曰：‘鹿若疾走。”⑧ [唐]劉賡撰、明許光祚訂：《稽瑞》。參見王云五：《叢書集成初編》，商務印書館影印后知不足齋叢書本，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版，第69頁。與日本式注釋文大體上相同，此處疑“駿鹿”為“駮鹿”之訛。

“神雀”，日本式注釋為：“五色者也，又大如鷃雀，黃喉、白頸、黑背、腹班文（斑紋）也?！薄痘稹匪d內(nèi)容在詳解方面有不同側(cè)重：“《東觀漢記》曰：明帝永平十七年，神雀五色，翔集京師，帝以問瑞。邑侯劉復不能對，薦賈博物對曰：‘昔武王修文之業(yè)，鸑鷟鳴于岐山，宣帝威懷戎狄，神雀仍集，此降□（脫字）之征也。敕蘭臺給筆作頌。班固《神雀頌》曰：‘戴文履武，玄黃五色。⑧”另見《漢書·宣帝紀》載：元康三年（公前63年）夏六月，詔曰：“前年夏，神爵集雍（晉灼注曰：漢注‘大如鷃爵，黃喉，白頸，黑背，腹斑文也）。今春，五色鳥以萬數(shù)飛過屬縣，翱翔而舞，欲集未下。其令三輔毋得以春夏撻巢探卵，彈射飛鳥。具為令?！?[漢]班固：《漢書》卷8《宣帝紀》，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58頁。由此可見，中國古代文獻所描述的神雀外形大小、顏色紋理、圖案構(gòu)成等特點，與日本式祥瑞物“神雀”的特征——“五色者也，又大如鷃雀，黃喉、白頸、黑背、腹斑紋”——完全相符，日本式注釋文與中國文獻內(nèi)容相同。

“冠雀”，日本式稱之為“戴冠者也”。此注釋文義在《藝文類聚》中有類似記述，晉崔豹“《古今注》曰：孝哀帝初元三年，泰畤殿中，有雀五色，頭有冠，長寸余，大似雀，始到時，鳥環(huán)其旁?！?[唐]歐陽詢：《藝文類聚》卷99《祥瑞部下》，汪紹楹校，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712頁。此段文字是中國古代文獻中僅發(fā)現(xiàn)表述雀類“頭有冠”的文字，也是祥瑞色目之一，日本式注釋文與此內(nèi)容較為接近。

四、結(jié)論

通過對唐日兩式“中瑞”、“下瑞”色目關(guān)系的比較，我們清楚地看到其中大部分日本式祥瑞條來源于唐式祥瑞條，并且，日本式祥瑞條的注釋文字與中國古代文獻資料絕大部分相吻合。日本治部式有關(guān)“祥瑞”色目諸條的立法選擇，完全以唐禮部式“祥瑞”色目諸條為依據(jù)，從種屬、類別到數(shù)量、內(nèi)容的甄選，無一不是按照唐式祥瑞條的樣板進行。日本式“中瑞”、“下瑞”色目的確定，幾乎完全依照唐禮部式祥瑞條“中瑞”、“下瑞”色目所呈現(xiàn)，只是根據(jù)目前所見的資料顯示，日本治部式“祥瑞”色目諸條增加了若干項注釋文字，而這些注釋文字在散見的與唐式有關(guān)的資料中尚未見到，因此，日本式祥瑞條的完整性可以成為唐式祥瑞條原型的翻版。

日本治部式“祥瑞”色目諸條的注釋文字具有特殊的立法意義，其為準確理解祥瑞物的屬性、形式及材料出處提供了依據(jù)。由于唐式的散佚以及《唐六典》僅收集唐令、唐格與唐式的要旨部分，而非令、格、式的全文或原文，因此，在難以見到唐式文本的條件下，日本式的這一做法便有了非常重要的參考意義。然而，進一步分析便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即日本治部式祥瑞條的注釋文字是否為當初唐禮部式祥瑞條原文所既有？對此只可以得出一個結(jié)論：即唐式祥瑞條原文中就已經(jīng)包括了這些注釋文字，或者說日本式祥瑞條的文本正是唐式祥瑞條最初的文本，否則，在立法的傳承與借鑒關(guān)系上顯然不能自圓其說，尤其是有關(guān)這些注釋性文字的原典，全部來自中國古代各類文獻的原始記載，這恰恰印證了當初唐式祥瑞條成立時所參照的具體資料依據(jù)，而這些內(nèi)容不可能在日本仿效唐式祥瑞條立法時由其自己獨創(chuàng)。

日本式祥瑞條注釋文字間接地源自于中國古代文獻，其中所昭示的道理是：在日本律、令、格、式體系整體移植唐代律、令、格、式的大背景下，日本式祥瑞條及其注釋文字也一并傳承了唐式祥瑞條的內(nèi)容，它參考了唐式祥瑞條的立法技術(shù)和立法風格，保留了較為完整的法典文本，為我們今天反觀已經(jīng)散佚殆盡的唐式祥瑞條內(nèi)容提供了有力的佐證。

On the Relationship of the Colors of “Zhong Rui”， “Xia Rui” Between

Auspicious Sign Slips of Tang Dynasty and Those of Japans

WU Haihang

（Law School，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China）

Abstract： Auspicious sign slips which are of the style of the Ministry of Rites of Tang Dynasty once spread to Japan and became the legislative blueprint of auspicious sign slips of Japanese Ministry of Management. These two types have similar colors and names， but their biggest difference is that on most of Japanese auspicious sign slips there are explanatory notes. But according to the existing records there are not such kinds of notes on auspicious sign slips of Tang Dynasty. This paper compares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the colors of auspicious sign slips of Tang Dynasty and those of Japan's by searching for Chinese documents on the explanatory notes of Japanese auspicious sign slips to prove the influences of the style of Tang Dynasty on that of Japan's， which is also helpful to find out the original appearance of auspicious sign slips of Tang Dynasty.

Key words：the style of the Ministry of Rites of Tang Dynasty； the style of Japanse Minstry of Management； the colors of auspicious signs； Zhong Rui； Xia Rui

（TrZhang Jing； Cui Xianquan）

（責任編輯孫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