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情人節(jié)的底片

當(dāng)北方漸漸忘卻那個多情日子的時候，在中國南部多民族的大家庭中，還留有一脈相承的節(jié)日情愫。如同一張底片，記錄著三千年前的愛戀。

一月末的那場大火，燒掉了一半報京侗寨，侗家人一年中最盛大的節(jié)日——三月三情人節(jié)，也停留在了人們的記憶里。

報京大寨是黔東南北部地區(qū)最大的侗寨，曾是中國保持最完整的侗族村寨之一。侗寨傳統(tǒng)的三月三情人節(jié)距今已有300多年歷史，已經(jīng)申報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關(guān)于侗寨三月三情人節(jié)，侗家人有一個傳說。以前有一男一女，分別叫邰官寶與周蘭香。周家富豪，邰家貧窮。但他們二人男才女貌，情投意合，女方為了表達愛慕，用篾籃盛裝蔥蒜，用巴簍盛裝魚蝦，贈送情郎。雖然二人因為父母阻撓而跳塘殉情，但凄美傳說流傳至今，演變?yōu)閳缶┱毺氐南词[、討蔥、撈魚蝦贈與心上人的定情習(xí)俗。

每年的三月三，是整個侗寨一年中最熱鬧的日子。歡笑聲、鑼鼓聲、蘆笙聲、歌聲四起。萬人大游行、喝攔門酒、吃長桌飯、跳蘆笙舞，吹木葉、情歌對唱、討蔥定情、撈魚蝦等盛大活動中，青年男女們談情說愛，歡樂無比，因此稱為“情人節(jié)”。

那一天，侗家姑娘早早地起來梳洗打扮。她們穿上自己繡花的新衣、新褲、新花鞋，圍上新圍腰，頭插銀花，胳膊上戴上銀手鐲、脖子上戴著銀項圈、銀鎖、銀鏈，手提精制小竹籃，放上洗凈的蔥蒜，相約來到樹下，排成一長排，等待著自己的意中人來討蔥蒜。

這一天，討到了蔥蒜的小伙子們，將會選好一個節(jié)日，準備好較豐盛的禮品，約上好友，來到姑娘家“還籃子”，并征求女方父母的意見，進一步把婚姻關(guān)系確定下來……

三月三的歡樂，不只屬于侗寨。

這一天，在海南，黎族人都會身著節(jié)日盛裝，挑著山蘭米酒，帶上竹筒香飯，從四面八方匯集一起，或祭拜始祖，或三五成群相會，對歌、跳舞、吹奏樂器，盡情狂歡。

黎族人的三月三，也有傳說：遠古時代洪水泛濫，淹沒了大地上的一切，只剩下一對男女——天妃和觀音。他們抱住葫蘆瓢，隨洪水漂流到寥無人煙的海南島。為了繁衍人類，在三月三日那一天，倆人對歌互訴衷情結(jié)成夫妻，繁衍了黎族的后代。從此，黎族后人每逢三月三日都以各種方式紀念始祖繁衍黎族的功績，三月三也就成為當(dāng)?shù)厍嗄昴信亩ㄇ槿兆印?/p>

那一天，姑娘們早早地身著節(jié)日盛裝擁向五指山。她們將竹筒掛在樹上，潛入附近的密林。旭日東升，手持花傘的小伙子們吹著口哨來到山坡，推舉代表用歌聲向林中發(fā)問。一會兒，姑娘們一齊沖出來，和對面的小伙子們對起了情歌。

“五指山上藤咬藤，藤咬藤來根連根，哥愛妹來藤咬藤，妹愛哥來根連根。”有情意的姑娘會走到小伙子身邊，在花傘下并肩談心。如兩人情投意合，則互贈禮物留念。

姑娘會將親手編織的七彩腰帶系在小伙子腰間，小伙子則把耳鈴穿在姑娘的耳朵上，或把鹿骨做的發(fā)釵插在姑娘的發(fā)髻上，相約來年的三月三再相會。

當(dāng)下，“三月三”已經(jīng)成為海南的特色民俗文化品牌。每年的這一天，海南的各家旅游公司都組織國內(nèi)外八方游客到海南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參加盛大的“最美不過黎家三月三”民俗活動。

而把三月三過得最隆重、最豐富的當(dāng)為廣西。“壯族三月三”是壯族最重大的節(jié)日，從今年始被確定為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民族傳統(tǒng)習(xí)慣節(jié)日并給全區(qū)公民放假兩天。

這一天，壯族男女像趕圩一樣匯聚山坡上對唱山歌，有的地方還會搶花炮、打銅鼓、拋繡球、打扁擔(dān)、舞龍、舞獅、舞春牛、演壯戲、師公戲、采茶戲等。

在桂西巴馬、都安等地，每到歌圩前夕，姑娘們相約到“歌圩點”搭歌棚，用自織自染的黑、白、藍各色土布蓋棚、圍棚，比賽哪個歌棚搭得寬敞，哪個歌棚的布織得工藝精美。歌棚內(nèi)設(shè)座、備茶，款待前來對歌的小伙子們。

“歌圩點”四周鄰近的村寨，民眾蒸五色糯米飯、做米粉、備菜肴以接待遠方來客。屆時，不論是否相識，進到哪家都會受到熱情款待。

歌圩當(dāng)天，天蒙蒙亮，男女青年們就梳洗打扮，染紅雞蛋，蒸五色糯米飯，把飯裝進精巧的小布袋里，把蛋裝進玲瓏的絲網(wǎng)絡(luò)袋里，趕歌圩去。

來唱歌和看熱鬧的年輕人，往往以村屯為單位，打扮得齊齊整整，特別是姑娘們，梳同樣的發(fā)辮，系同樣的頭繩、花結(jié)，包同樣的花頭巾，著同樣色彩、樣式的上衣、長褲和花鞋。

眾人進入歌場，先游逛一周物色對象，然后入棚對歌。你問我答，通宵達旦，連唱三天。有的女坐一排，男坐一排，也有男女共坐一排，但保持一定距離。

在不流行歌棚的地方，便在野外對歌。也有些地方日間在野外對歌，夜間轉(zhuǎn)到村寨對歌。在村寨對歌的，有些地方姑娘們在室內(nèi)，小伙子在戶外，有些地方男女雙方都在戶內(nèi)廳堂對唱。

各地對歌，大都有一定的歌路，如“初會”、“探情”、“贊美”、“熱戀”、“定情”、“離別”以及“相思”、“重逢”、“責(zé)備”等，有些地方還有“搶歌”與“斗歌”的風(fēng)習(xí)。

如靖西、德保一帶，男方甲向女歌手唱歌求答，女方乙答唱后，雙方便展開對歌；倘若男方丙來晚一步又想與女方乙對唱，便唱歌把甲方擠出去，這便是搶歌。

搶歌是否能成功，要看甲、丙兩方的歌才與歌藝。甲、丙兩方用不同歌韻的歌向乙方獻殷勤，乙方若仍用甲方的歌韻答唱，丙方便搶歌不成，乙方若改用丙方的歌韻答唱，丙方便勝利而甲方便告失利了。

斗歌是甲、乙兩方在對唱中出奇制勝斗歌才、歌藝的歌。在三月三歌節(jié)中，倘若男、女雙方越唱越有情，往往雙方互贈禮品，互約今后相會之期。姑娘所贈多為自制布鞋。

近年來有學(xué)者研究認為，古代歌圩可能起源于對圖騰、天神的祭祀儀式，特別是和儀式中體現(xiàn)生殖崇拜的歌舞有密切關(guān)系。

宋時，漢文典籍就有了關(guān)于歌圩的記載：周去非《嶺外代答》卷四《送老》中寫道：壯人“迭相歌和，含情凄惋，……皆臨機自撰，不肯蹈襲，其間乃有絕佳者?！睍袕娬{(diào)了“自撰”二字，這正是對歌的特征。

卷十《飛駝》載：“上巳日（農(nóng)歷三月三），男女聚會，各為行列，以五色結(jié)為球，歌而拋之，謂之飛駝。男女目成，則女受駝而男婚定?！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