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丹
(大連理工大學(xué)城市學(xué)院 遼寧大連 116600)
馬丁·伊登抑或杰克·倫敦?
張 丹
(大連理工大學(xué)城市學(xué)院 遼寧大連 116600)
杰克·倫敦是19世紀(jì)末20世紀(jì)初的美國杰出作家,他信奉當(dāng)時盛行的赫伯特·斯賓塞的“適者生存,捷足先登”,尼采的超人哲學(xué),同時他又深受進(jìn)步的馬克思主義的影響。幾乎他的每部作品都受到作者思想矛盾的影響,他的這種矛盾在自傳體小說《馬丁·伊登》中借助于主人公馬丁伊登的形象得到淋漓盡致的表達(d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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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倫敦作為19世紀(jì)末20世紀(jì)初的著名美國作家,在世界文壇上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本身思想上的矛盾使他成為眾多學(xué)者的研究焦點。底層人民的出身和他在社會經(jīng)歷的種種苦難使他在思想上既信奉斯賓塞的“適者生存,捷足先登”,尼采的“超人”哲學(xué),又信奉馬克思主義。也就是說,倫敦在相信人民群眾的力量的同時,又相信只有社會中的個別強者超人才能戰(zhàn)勝一切。他在《深淵中的人們》,《鐵蹄》,《階級的斗爭》和《革命》等作品中表達(dá)了對社會主義的支持,這些作品使他成為一個有鮮明政治立場、為人民群眾的疾苦而大聲疾呼的進(jìn)步作家;而他對生存法則和超人哲學(xué)的頂禮膜拜則在《曠野的呼聲》和《海狼》中充分體現(xiàn)出來:《曠野的呼聲》中的巴克是“適者生存”理論最合適不過的代表;《海狼》中的主人公—殘忍無情的拉森又是一個超人的典型??梢?,杰克·倫敦的每部作品都有不同的思想側(cè)重點。在他的自轉(zhuǎn)體性質(zhì)的名作《馬丁·伊登》中,主人公馬丁·伊登體現(xiàn)了他所有的思想矛盾。
馬丁·伊登信奉斯賓塞所倡導(dǎo)的“適者生存”的社會進(jìn)化論和尼采的超人哲學(xué)。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許多不可比擬的力量,堅信自己什么都能做成。從小苦難的生活教會他要想生存,他必須學(xué)會同別人競爭,同墨西哥人、胖臉這一類的人搏斗;要想打敗他們,他必須有足夠得力量,否則被打敗甚或打死的人就會是他自己。對于那時的馬丁·伊登來說,流血和打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卻是他想要生存下去的不可缺少的部分,那是他的生存法則。見到羅絲一家人之后,他決定過一種同過去截然不同的生活。為了能被上層社會所接受,能夠被“是仙女,是天使,是女神”(杰克·倫敦,1999:5)的羅絲小姐所欣賞,馬丁可以一天只睡幾個小時,可以邊工作邊讀書,他當(dāng)?shù)袅艘路?,自行車和手表,餓著肚子仍堅持寫作。他以超人的毅力經(jīng)過短短幾年的努力,從一個說話吞吐,毫無章法的寒酸水手變成一個對語言游刃有余的作家。他相信尼采:“尼采說得對……世界屬于強者,屬于崇高的強者,而不是那些在豬圈般骯臟的生意場上打滾的人。世界屬于這些真正高尚的人們,屬于強者,屬于不妥協(xié)的人們,屬于那些敢于做主的人們”(杰克·倫敦,1999:313)。即使后來當(dāng)時的文藝界對他的作品不屑一顧,即使沒有一個人支持他寫作,他仍然不言敗,獨自一個人在物質(zhì)生活極度貧乏的狀況中掙扎,沒有別人的鼓勵和幫助。他的信念來自于對自己的信心,他相信“這得我自己爭取,我要成為那個男人。我要把自己造就成那個男人。我要爭取”(杰克·倫敦,1999:98)。
馬丁·伊登對超人的過于沉溺最終導(dǎo)致他成為一個游離于社會之外的個人主義者。當(dāng)他如愿以償爬上社會的頂端,鉆進(jìn)了資產(chǎn)階級的生活圈子后,才發(fā)現(xiàn)他過去所一直羨慕敬仰的資產(chǎn)階級男男女女卻都是些愚昧無知,卑鄙齷齪的俗物,他確信自己比他們更為高尚。出身于社會地層的他開始厭倦資產(chǎn)階級的虛偽和浮華,但同時他也看不慣同階級的勞動人民,對他們同樣沒有歸屬感,而且視他們?yōu)闊o可救藥的奴隸,孱弱者和無能者。馬丁迷信于自己的力量,割斷了自己同本階級的聯(lián)系。
盡管馬丁是個狂熱的個人主義者,他卻始終同情并關(guān)心貧窮勞動者的不幸。成名后,他為好心的房東瑪利亞買牧場,供她的孩子上學(xué);他出資為過去的窮朋友買下一間大的洗衣作坊,使他夢寐以求的心愿成為現(xiàn)實;他毫不吝惜地從經(jīng)濟(jì)上資助他的姐姐;他還鼓勵麗枝進(jìn)夜校學(xué)習(xí),并因無法給她真正的幸福而內(nèi)疚萬分。他對窮苦大眾的憐憫與他所熱衷的超人哲學(xué)和個人主義背道而馳。
馬丁實現(xiàn)了作為一個超人的夢想,但同時他也成為一個多余的人:他鄙視資產(chǎn)階級的偽善和腐敗,卻也回不了他曾經(jīng)所屬的階級,曾經(jīng)讓他狂熱的書籍成了橫亙在他和昔日好友之間的鴻溝。經(jīng)歷了一系列的挫折和失望,他開始懷疑尼采:“他記得尼采說過一句瘋話,說他懷疑真理的存在??烧l又能說得準(zhǔn)尼采就是不對呢,也許在任何地方都沒有真理,就連真理中也沒有真理,根本就沒有真理這么一種東西”(杰克·倫敦,1999:394)。馬丁完全明白了他一直不懈追求的只是一種虛幻,為了徹底從讓人窒息的現(xiàn)實中解脫出來,他選擇了死亡,走上了自我毀滅的道路。 “他以個人的真切經(jīng)歷證明了個人主義和尼采哲學(xué)的失敗”(王國明,1991:151)。
馬丁閱讀馬克思主義著作,但他遠(yuǎn)非社會主義者,他宣稱自己是社會主義的死敵,同時他的身上又有一些社會主義傾向。首先,他揭穿了資本主義政黨的本質(zhì),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實質(zhì)只有一個—都是資產(chǎn)階級手里的工具和奴仆。殘酷的現(xiàn)實使他對資產(chǎn)階級懷有厭惡和憎恨的感情。其次,他對無產(chǎn)階級始終抱有同情心,他以前的親身經(jīng)歷教會他生活的艱辛,所以他給好朋友喬安買了洗衣店后,告訴他不許雇傭童工,不許讓工人超負(fù)荷勞動,不準(zhǔn)拖欠工資,這些規(guī)定表明在無形中他已接受了馬克思的社會主義思想。再次,馬丁只有和勃力森登這樣的社會黨人在一起時他才感到自由和平靜。杰克·倫敦借助于這位社會黨人的口來批評馬丁的個人主義道路,宣揚社會主義。勃力森登勸馬丁走出對尼采的盲目崇拜,勸他放棄寫作,可惜沒人能改變馬丁的命運,他的個人主義道路走得太遠(yuǎn)太深了。
馬丁就是這樣一個充滿矛盾的人物:他渴望爬上社會的上層,但卻不能違背良心沉溺于資產(chǎn)階級的生活方式;他抨擊腐朽的資本主義社會,卻又反對社會主義;他堅信尼采的超人哲學(xué),又對那些下層人民寄予極大的人道主義同情;他對斯賓塞和尼采的信仰使他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個人主義者,個人主義又恰恰導(dǎo)致了他的悲劇。
同作品中的馬丁·伊登一樣,杰克·倫敦深受斯賓塞和尼采的影響。他曾說過斯賓塞的《第一原理》對人類所起的作用比一千本書都要大,他最喜歡的書之一就是尼采的《查拉斯圖拉如是說》。“杰克覺得超人哲學(xué)很合他口味,因為他自認(rèn)為是一個可以克服一切障礙的超人,一個最后可以統(tǒng)治(教育、領(lǐng)導(dǎo)、指引)大眾的巨人”(Stone,1938:93)。他過分強調(diào)個人的作用,過分強調(diào)意志的作用,認(rèn)為人的意志可以戰(zhàn)勝一切。同馬丁相似的生活經(jīng)歷讓他堅信“適者生存”,“強者必勝”,在他的許多小說中都有所體現(xiàn);他認(rèn)為強者才是世界的主人,而自己就是強者中的一個。他有著同馬丁·伊登一樣超強的意志力,“杰克·倫敦要成為世界上唯一的一種人,一個作家。他的決心不是隨便下的,并非因為他需要聲望或名譽或財富或樂見他的名字印出來。他的決心來自他的內(nèi)心,是由他的性格和才能的迫切需要促成的”(Stone,1938:81)。
杰克·倫敦一直在個人主義與馬克思主義之間游離不定。他學(xué)習(xí)馬克思主義,把自己視為無產(chǎn)者,卻又向往資產(chǎn)階級紙醉金迷的生活方式;他在創(chuàng)作大量深刻有力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的同時,也寫了許多迎合資產(chǎn)階級口味的東西;他號召人們起來反抗,卻又相信只有騎在馬背上的超人才能拯救世界。他始終沒能堅定自己的立場,我們只能說他所理解的社會主義并非真正的科學(xué)社會主義,其中夾雜著許多斯賓塞和尼采的思想。
《馬丁·伊登》獲得成功后,當(dāng)有人懷疑這一主人公的真實性,懷疑他所取得的成績時,杰克·倫敦充滿自信地說:“我就是馬丁·伊登”(London, 1939:48)。杰克·倫敦通過《馬丁·伊登》講述自己的故事。生活中的杰克·倫敦和故事中的馬丁·伊登有著相同的出身,相同的經(jīng)歷,同樣驚人的意志力,最為重要的是,他們有同樣的矛盾和困惑?!榜R丁·伊登的奮斗史就是杰克·倫敦生命歷程的詮釋”(阿德爾·塔伊爾,1998:92)。馬丁掙扎著在困境中生存并進(jìn)入上等社會就是杰克·倫敦努力擺脫貧困的寫照;馬丁所信奉的超人哲學(xué)和個人主義影響杰克·倫敦近一生的信條;馬丁的困惑是杰克·倫敦徘徊于個人主義和馬克思主義之間的矛盾;馬丁最后的悲劇也預(yù)示著杰克·倫敦本人后期的思想頹廢和服毒自殺。杰克·倫敦立場上的不確定性使他的評論者們很難給他和他的作品以全面一致的評價。他可以是馬克思主義的忠實擁護(hù)者,也可以是尼采、斯賓塞的狂熱追隨者。他的矛盾并沒有削弱他在文壇上舉足輕重的地位,正如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評價的那樣:“如果他(杰克·倫敦)是個有堅定政治立場的人,那也許他所留下的將都會是索然無味的東西”(1946:2283)。
[1]Magill, Frank N.. ed. Critical Survey of Long Fiction. Vol. 4. New Jersey: Salem Press Englewood Cliffs,1981. 8 vols.
[2]Orwell, George. “Love of Life and Other Stories”. 1946. Twentieth Century American Literature. Ed. Harold Bloom. Vol.4. New York, New Haven, Philadelphia: Chelsea House Publishers, 1992. 2281-83. 8 vols.
[3]Stone, Irving. Sailor on Horseback: The Biology of Jack London. Boston: Houghton Miffin, 1938.
[4]杰克?倫敦.《馬丁?伊登》.賈文浩,賈文源,譯.石家莊: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
[5]王國明.試談馬丁?伊登的形象[J].外國文學(xué)研究,1991(4).
Martin Eden and Jack London?
Zhang Dan
(City College of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Dalian Liaoning, 116600, China)
As a famous American writer in late 19th century and early 20th century, Jack London believes on the one hand Spencer’s “survival of the fittest”, Nietzsche’s superman, and on the other hand the progressive Marxism prevailing at his times. Nearly all of his works are under the influence of his paradox. It is in his autobiographical masterpiece Martin Eden that his paradox is fully reflected through the protagonist Martin Eden.
Jack London, survival of the fittest, superman, Marxism, paradox, Martin Eden
I106.4
A
1000-9795(2014)02-0099-02
[責(zé)任編輯:董 維]
2013-12-20
張 丹,講師,從事英語言文學(xué)方向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