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詞典 先人解語*
——讀《爾雅》有感

魏丕植(中華人民共和國日史編輯委員會,北京 100074）

古之詞典 先人解語*
——讀《爾雅》有感

魏丕植
(中華人民共和國日史編輯委員會,北京 100074）

對于《爾雅》如何能升格為“經(jīng)”,已有學者進行分析,主要原因仍集中于“傳記”升格為“經(jīng)”的成例,以及唐朝科舉制度方面,而對于具體的歷史境遇,以及此境遇所蘊含的“權力—知識”結構,并沒有給予充分重視。本文通過梳理當時的歷史境遇,尋繹《爾雅》升格為“經(jīng)”的過程,從中透析這部訓詁學著作如何介入當時的政治權力運行。

《爾雅》;“權力—知識”結構;辭典學;博物學;文化復興

以甘露之變?yōu)楣?jié)點,唐朝由此進入不可挽回之勢,唐文宗在面對這樣的局面時,以力所能及的方式來維持朝局,這其中,包括《爾雅》在內(nèi)的《石壁九經(jīng)》的頒布與刊刻,就是為此做出的一種努力,“權力”與“知識”在這里也有了更加潛隱而有力的聯(lián)結。《爾雅》在中國辭典學和博物學上影響深遠,辭典學與博物學后來各自分化,且分工越加細致,而能像《爾雅》這樣將辭典學與博物學自然而又深入地綰合起來的著作并未出現(xiàn),這既體現(xiàn)了學科發(fā)展的趨勢,也說明后世在繼承《爾雅》傳統(tǒng)時還未充分,這一問題的探討和解決,對中華民族的文化復興也具有重要啟示意義。

一、升格為“經(jīng)”與權力博弈

《爾雅》升格為“經(jīng)”的原因,已有學者進行分析,大致有兩點：一是,認為這是按照“傳記”升格為“經(jīng)”的成例而“自然”出現(xiàn)的結果;[1](P15）二是,“因科舉取士而升格為經(jīng)”[2](P104）。這兩點誠然都對這次“升格”產(chǎn)生了影響,但卻只是“必要”的外部條件,而非“充要”的內(nèi)部條件。本文通過相關線索與文獻的考察與研究,意在證明：《爾雅》升格為“經(jīng)”是一個意外的契機,那就是以唐文宗為首的皇權與以王守澄、仇士良為頭目的宦官勢力的對抗,唐文宗才讓《爾雅》最終由官方升格為“經(jīng)”。而從理據(jù)和“名義”上,其實《爾雅》早已屬于儒家經(jīng)典序列。

西漢初年,被司馬遷尊為“漢家儒宗”的叔孫通,就將《爾雅》數(shù)篇納入到《禮記》中。叔孫通是漢朝宮廷禮儀的制訂者,他對待《爾雅》的態(tài)度,也反映出漢朝政府對《爾雅》的推崇。之后,漢文帝設置了《爾雅》傳記博士,這樣以來,《爾雅》和《論語》《孟子》《孝經(jīng)》一樣具有了崇高的地位。漢武帝設置五經(jīng)博士,規(guī)定必須以通《爾雅》為前提,“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推行,使《爾雅》成為顯學、時學之經(jīng)典。至西漢末年,古文經(jīng)學創(chuàng)立,以訓詁名物著稱的《爾雅》自然又獲得了大力推介。初唐時,《周易》《尚書》《詩經(jīng)》和“三禮”、“三傳”,已形成十一部經(jīng)典,按照學者所論,“自漢至唐,原先稱作‘傳記’的諸如《論語》《孝經(jīng)》《禮記》《左傳》《公羊傳》《榖梁傳》等書,均一一升格為‘經(jīng)’。按照‘傳記’升格為‘經(jīng)’的成例,至唐文宗開成二年(837）,復加上《爾雅》,成《十二經(jīng)》。”唐朝初年,陸德明在《經(jīng)典釋文》中將《爾雅》與《周易》《古文尚書》《毛詩》“三禮”“三傳”、《孝經(jīng)》《論語》《道德經(jīng)》《莊子》統(tǒng)列為“經(jīng)典”,此舉主要是為這些經(jīng)典“正名”。作者在書的序錄中用孔子對子路的教誨加以申明：“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3],但這時《爾雅》尚未被整體納入到官方所確立的儒家經(jīng)學范疇之中,不過其早已和儒家經(jīng)典同樣受尊崇。初唐以科舉取士,《周易》《尚書》《詩經(jīng)》“三禮”“三傳”和《論語》《孝經(jīng)》,被官方確立為必考科目,以詮釋《五經(jīng)》著稱的《爾雅》,地位也得到了明顯提升,升格為“經(jīng)”的條件已接近成熟。

但《爾雅》要真正由官方升格為儒家經(jīng)典,還需要等待最后的時機,這個時機在唐文宗執(zhí)政時終于到來。以王守澄為頭目的宦官勢力,歷憲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專擅朝政、紊亂綱紀,已給國家?guī)順O嚴重危害,至唐文宗時更是無以復加。唐文宗要挽回這一局面,確立皇權的正統(tǒng)、權威地位,首先是從思想意識領域著手,于是才有大和七年的“敕于國子監(jiān)講論堂兩廊創(chuàng)立石《九經(jīng)》,并《孝經(jīng)》《論語》《爾雅》共一百五十九卷”。[41]太和九年(835年）,王守澄被賜死,事情似乎有了轉(zhuǎn)機,但下一個宦官頭目——仇士良,和王守澄一樣,均屬狠詐奸佞之徒,唐文宗這一次想要徹底摧毀宦官勢力。于是在王守澄死后僅一個月,便與李訓、鄭注謀劃,因事機不密,被仇士良發(fā)覺,經(jīng)激烈斗爭,李訓、王涯等一批朝廷重要官員被宦官殺死,其家人也受牽連,因此事變而被殺的有一千多人,史稱“甘露之變”。這次事變對于整個唐朝來說是節(jié)點,是唐朝真正落入不可挽回局面的標志性事件。經(jīng)此事件,皇權再直接和宦官勢力抗衡已不可能,于是只有用更加潛隱的方式進行斗爭。開成二年,《石壁九經(jīng)》一百六十卷編纂完畢,《爾雅》正式升格為“經(jīng)”,官方所確立的儒家經(jīng)典——也意味著正統(tǒng)意識和皇權權威地位得到進一步強調(diào),這也符合大和七年唐文宗下令編纂此書的初衷。

經(jīng)過“甘露之變”,唐文宗與宦官勢力的斗爭進入了更加潛隱的層次。開成元年正月,唐文宗下令免去京兆一年租賦,并停止四節(jié)進奉,當大臣李石傳達天下人對這些政策的贊許時,唐文宗答道：“朕務行其實,不欲崇長空文”。[5](P564）在隨后的執(zhí)政期間,唐文宗確實能夠恪守這一準則,他不僅能夠體恤民生,更能夠從深層次支撐這個朝代,其中就包括對法令的貫徹實施,以及通過任免官員來抗衡宦官勢力,還有就是對于思想文化的調(diào)整。這種調(diào)整在唐文宗后期執(zhí)政時集中體現(xiàn)在三件事中：首先是開成元年五月,掌管國子祭酒職務的宰相鄭覃上奏：“太學新置五經(jīng)博士各一人,請依王府官例,賜以祿粟”,[5](P565）得到了唐文宗的準許;然后是開成元年七月,御史臺上奏,因秘書省館藏新舊書籍五萬六千余卷,“今請創(chuàng)立簿籍,據(jù)闕添寫卷數(shù),逐月申臺”[5](P566）,也得到同意;開成二年十月,掌管國子祭酒職務的宰相鄭覃呈進《石壁九經(jīng)》一百六十卷,這套書的編纂,據(jù)《唐會要》記載,始于大和七年,唐文宗當時命唐玄度等人?？航?jīng)入石。這里的“九經(jīng)”,實際上已在原先《周易》《尚書》《詩經(jīng)》和“三禮”“三傳”的基礎上加上《孝經(jīng)》《論語》和《爾雅》,但因囿于前說,依然以“九經(jīng)”名之。正如舒大剛在《〈十三經(jīng)〉：儒家經(jīng)典體系形成的歷史考察》中所論,由此現(xiàn)象“可見典型之牢、傳統(tǒng)之頑,而新典范形成之不易”。對于唐玄度的“校正”,《舊唐書》除了認為其中有較多訛誤,而且“又乖師法,故石經(jīng)立后數(shù)十年,名儒皆不窺之,以為蕪累甚矣?！盵5](P571）今文經(jīng)學重師法,這說明唐文宗時,官方的經(jīng)學是以今文經(jīng)學為主,而“九經(jīng)”突破傳統(tǒng),欲將《爾雅》這部古文經(jīng)學著作置入官方儒家經(jīng)典系列,這本身就是對既有思想文化格局的一種抗爭,也是唐文宗在政治上被壓制后的另一種表達。

這種表達其實早在唐太宗執(zhí)政時就已呈現(xiàn),只不過在內(nèi)涵與形式上有所不同,但從確立自身合法性、維護統(tǒng)治權力、強調(diào)正統(tǒng)這些層面來講,是非常一致的。李丹婕在論述唐高祖與唐太宗對待隋朝的不同態(tài)度時認為：“禪代隋朝的李淵可以通過追溯歷史的法統(tǒng)來確認自身的合法性,但以玄武門政變的方式登上權力舞臺的李世民,更迫切于解決自身的權力正當性,他的解決之道卻不能求諸前朝史的編纂,只能訴諸對本朝功業(yè)的書寫與強調(diào)。”[61](P135）大權旁落的唐文宗,此時既無“法統(tǒng)”可追溯,也沒有讓他滿意的功業(yè)可供書寫和強調(diào),只有兩個地方可以著力,第一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維持朝局的穩(wěn)定和國家的運行,第二就是改變抗爭的方式,從直接的武力對抗轉(zhuǎn)變?yōu)樗枷胍庾R領域里的制約?！稜栄拧返纳裾瞧渲兄匾画h(huán),這也正是執(zhí)政者“借助權力建立了常規(guī)的世俗禮儀與經(jīng)典的知識話語的聯(lián)系,把一種有強烈意識形態(tài)色彩的知識、思想和信仰作為知識階層的晉身必由途徑,進而轉(zhuǎn)化為一套權力的話語體系,甚至成為權力本身。”[6](P142）由此我們想到米歇爾·?？碌睦碚?在他看來,知識由話語實踐建構,權力與知識是共生關系,“權力的行使創(chuàng)造了知識的對象,使它們顯形,積累信息,并加以利用?！睂Υ?路易絲·麥克尼有著更深入的闡發(fā)：“知識體系被認定為不可避免地與權力體制密切相關。權力體系產(chǎn)生出不同形式的知識,這些不同形式的知識反過來又在社會代理者中產(chǎn)生出物質(zhì)后果,而這些社會代理者有助于強化原始的權力構成?！盵7]在這種視角下重新關照《爾雅》的升格,更可以看出“權力—知識”結構已緊密地與國家政權關聯(lián)起來。

《舊唐書》對唐文宗的評價是“恭儉儒雅,出于自然,承父兄奢弊之余,當閽寺?lián)蠙嘀H,而能以治易亂,代危為安。大和之初,可謂明矣?！盵5](P580）更具體的描述是“初,帝在藩時,喜讀《貞觀政要》,每見太宗孜孜政道,有意于茲”,唐文宗有意向唐太宗學習的不僅僅在于治理政事,更深層面的是對時局的掌控。這種掌控一旦不能直接實現(xiàn),那就只有訴諸思想意識層面。與唐太宗當時的重排道教和佛教的次序一樣,這次“升格”也是其政治意圖的一次有力展示。唐太宗于貞觀十一年下詔“道士女冠,宜在僧尼之前”,重新劃分僧道先后,這意味著執(zhí)政者已經(jīng)意識到當時佛教所占產(chǎn)業(yè)與國家經(jīng)濟上的矛盾沖突以及佛教與道教在宗教上的地位斗爭。唐太宗的這道詔書也為唐武宗在會昌年間的毀佛活動埋下了伏筆。唐文宗喜讀《貞觀政要》,絕不僅僅關注其中如何治理朝政,對于唐太宗如何鞏固加強自身的權力也是非常在意?！妒诰沤?jīng)》雖然因為今古文經(jīng)學之爭以及其他因素沒有產(chǎn)生廣泛影響,但其中體現(xiàn)出的正統(tǒng)意識卻十分鮮明,這也從另一層面表現(xiàn)出以唐文宗為代表的皇權統(tǒng)治者與宦官勢力在各個層面的力量博弈。

綜上所述,《爾雅》在唐文宗開成年間正式升格為“經(jīng)”,既有“傳記”升格為“經(jīng)”的成例的影響,亦受唐朝科舉制度的規(guī)約,而更重要也是更直接的原因,則是唐文宗出于對國家正統(tǒng)意識的強調(diào)和對皇權的維護。

二、博物學層面的《爾雅》

《爾雅》在中國詞典學與辭書學上均有開創(chuàng)之功,且將兩者有機地融合為一體,成為古代極為重要的綜合性辭書。作為我國第一部解釋詞義、按照詞義系統(tǒng)和事物分類進行編纂的詞典,其意義除了“工具書”層面上的,更重要的在于這部書已經(jīng)具備了“解釋漢語的主要方式”。[8](P60）這就不僅從訓詁學意義上直接啟發(fā)后來的《小爾雅》《說文解字》等經(jīng)典著作,更對中國語言、文化乃至思維方式產(chǎn)生廣泛、深入的影響。以《爾雅》所采用的訓詁方法為例,互訓、聲訓、義界、反訓、遞訓、合音為訓均為闡釋詞語的方式,這些方式不僅適用于訓詁的范疇,對于漢語的句法、語法以及思考模式都起著形塑的作用。如用下定義的方式來劃定詞語意義界限的“義界”,正是通過確立內(nèi)涵與外延的方式來界定一個詞語,這樣的方式不僅對于解釋詞語,在語義學、邏輯學以及認識論層面均適用。這又是與《爾雅》的結構密不可分的,從中我們也可窺見編撰者的初衷。

《爾雅》根據(jù)其內(nèi)容,可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為前三章,是對普通詞語的訓釋。后十六篇對社會百科進行詮釋。《爾雅》中的社會百科,具體來說又分兩個層面,首先是社會層面,包括家族關系和日常器物類;然后是自然事物層面,這又包括天文、地理、植物和動物類別。《爾雅》將天地萬物納入到以宗法制為基礎的農(nóng)業(yè)文明體系下,這在當時有其合理性,其中所蘊含的秩序也有利于社會的穩(wěn)定?！稜栄拧返姆诸愺w系,被有的學者認為“主要體現(xiàn)了儒家的社會秩序觀,如注重人事,忠君思想以及社會等級觀念”。如《釋天第八》中對《詩·小雅·采芑》中“振旅闐闐”的解釋：“出為治兵,尚威武也;入為振旅,反尊卑也?！盵9](P310-311）如果說這里還僅僅表現(xiàn)為對于尊卑秩序的強調(diào),那么在《釋畜第十九》中對《詩·小雅·吉日》里“既差我馬”的解釋就更全面了：“差,擇也。宗廟齊毫,戎事齊力,田獵齊足”[9](P591）,表面上看,這是對宗廟祭祀、行兵打仗和田獵所需要的馬進行甄選,但從另一方面,也可看出當時社會生活的一個橫切面。但綜觀《爾雅》全書,這樣直接體現(xiàn)古代社會等級秩序的詞條并不多,更多的是對那些日常事物的記錄,如《釋天第八》中的“谷不熟為饑,蔬不熟為饉,果不熟為荒。仍饑為薦?！边@里反映的糧食等作物歉收乃至連年不獲的場景,或許更貼近當時的實際生活。從實際生活出發(fā),進而形成戰(zhàn)國秦漢時代社會文化生活圖景的模式,對后世辭書的編纂顯然具有啟發(fā)意義。

中國辭典文化的源頭是《史籀篇》,但已失傳,從與其編排體例等各方面相似的《蒼頡篇》可以推出,其記載僅限于“諸物名姓字”。在編撰體例上,雖然以意義類聚,但其釋義很少,基本上只是將常用字匯聚一起,《史籀篇》主要在編排體例方面影響后世?！稜栄拧肥堋妒肤ζ放c《蒼頡篇》等影響,在編排體例上沿用按照義類進行編排,且進一步細化,終于開創(chuàng)出傳統(tǒng)語言學里的一種獨立學科——訓詁學。但因其和經(jīng)學之間的緊密關聯(lián),以及釋義方面的傾向,導致后世能傳承《爾雅》的辭典極少,以目前來看,只有《小爾雅》《釋名》《廣雅》等少數(shù)幾部。而能“義類”的嬗變與經(jīng)學的發(fā)展整合起來的辭典類著作,卻很少出現(xiàn)。這其中,訓詁與經(jīng)學兩個學科各自分化,但綜合起來的成績并不是很理想。這一方面是因為經(jīng)學在中國古代大部分時期處于統(tǒng)領地位,其權威性使得對其進行的闡釋相當謹慎;另一方面,也說明經(jīng)學自身的發(fā)展越來越囿于一隅,沒有形成開放的思想與學術空間。至于將各學科的綜合與訓詁、經(jīng)學統(tǒng)一起來,形成博物學意義上的辭書,后世更是極少出現(xiàn)。究其原因,如果說經(jīng)學的發(fā)展在每個朝代均有創(chuàng)制,很難定于一尊,那么各學科的綜合與“義類”的嬗變,則體現(xiàn)出中國古代農(nóng)業(yè)文明的遞進是傾向于循環(huán)的,在生產(chǎn)工具沒有出現(xiàn)重大突破的前提下,生產(chǎn)力也難以提升到另一個層次,生產(chǎn)關系也不可能發(fā)生本質(zhì)的變化,如此一來,既具綜合意義,又纖毫畢現(xiàn)的“博物”方法就變得難于實現(xiàn)。

以博物方式繁榮中華古典學,并憑此對抗流行于當下的虛無主義和工具主義,已有學者對此有過論述,[10]但還主要是在理論層面進行引導。讓辭書條目變得信而有征,讓知識成為培育人格的手段,更是當務之急?！稜栄拧吩谶@方面具有獨特的不可替代的地位,這不僅是因為其是我國首部按義類編纂的統(tǒng)釋上古漢語普通詞語和百科名詞的綜合性辭書,在疏通《五經(jīng)》等上古文獻古義方面具有權威地位,更因為其中蘊含著民胞物與的精神,對于人性的維護與培養(yǎng)更具長遠益處,對于中華民族的文化復興也具有很大的啟示意義。

三、《爾雅》的重大現(xiàn)實意義

《爾雅》有著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具體來說,可分為三個層面,首先,從社會形態(tài)的演進看,《爾雅》的知識結構反映出古代宗法制社會特征,這種結構維系著古代社會的穩(wěn)定,但因其具有靜態(tài)、被動的表征,當國家由農(nóng)業(yè)文明向工業(yè)文明遞升時,就會成為很大的阻力。對此,應辯證地加以看待,充分吸收其中的合理性成分,借鑒其如何讓社會更具向心力與穩(wěn)定性,這樣就能讓《爾雅》不僅僅具有學理意義,更有具體的現(xiàn)實針對性。

然后,從治國理政的角度看,《爾雅》之所以受歷代統(tǒng)治者重視,除了因為其對訓釋儒家經(jīng)典,確立儒學權威意義重大,還有就是這部詞典所蘊含的重視實踐、重視民生的精神。無論是《釋天》中先人總結氣候規(guī)律而得出的“春為發(fā)生,夏為長嬴,秋為收成,冬為安寧。四時和為通正,謂之景風”,[9](P293）還是《釋地》中記錄物產(chǎn)的“南方之美者,有梁山之犀象焉”[9](P329）,抑或從《釋蟲》《釋魚》等章中對當時生活事物的闡釋,都可見此書凝結著勞動人民集體智慧的結晶。從那些與生產(chǎn)、生活緊密相關的詞匯中,更可見編纂者對于民生的關注,這種關心民瘼的精神不僅契合了古代剛健有為統(tǒng)治者的治國方略,更可以成為后世努力讓國家繁榮富強的改革者的執(zhí)政理念。

最后,從文化傳承層面上講,包括《周易》《尚書》《詩經(jīng)》《禮記》《春秋》在內(nèi)的《五經(jīng)》,是中華民族精神文化的核心組成部分,《爾雅》則是對《五經(jīng)》名物進行疏通的經(jīng)典?！稜栄拧烦蓵跐h武帝推崇《五經(jīng)》之前,更可見當時學者傳承儒家文化的自覺。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五四講話”中強調(diào)：“一個沒有精神力量的民族難以自立自強,一項沒有文化支撐的事業(yè)難以持續(xù)長久”,具有很深的意蘊。要實現(xiàn)中華民族精神文化的崛起和復興,首先就要傳承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并在此基礎上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爾雅》在這方面具有很大的啟示性。一部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進行詮釋的辭書,正可應時而生,從而讓這種先進的價值觀在學理和實踐層面都獲得支撐,改革事業(yè)由此更可以蹄疾步穩(wěn)、創(chuàng)新局面。

[1]胡奇光,方環(huán)海.爾雅譯(前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2]雍和明.中國辭典史論[M].北京：中華書局,2006.

[3]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序錄）[M].北京：中華書局,1983.

[4]王溥.唐會要[M].北京：中華書局,1998.

[5]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6]李丹婕.承繼還是革命——唐朝政權建立及其歷史敘事[J].中華文史論叢,2013(3）.

[7]王先霈,王又平.文學理論批評術語匯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8]殷孟倫.子云鄉(xiāng)人類稿[M].濟南：齊魯書社,1985.

[9]郭璞,邢昺.爾雅注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10]舒大剛.《十三經(jīng)》：儒家經(jīng)典體系形成的歷史考察[J].社會科學研究,2011(4）.

Ancient Dictionary,the Ancestors’Explanation——After Reading“Erya”

WEI Pi-zhi
(The Daily History Editorial Committee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Beijing 100074,China）

How“erya”can be upgraded to“jing”,which has been analyzed by scholars,and the main reason is still focused on the fact that it was“biography”that upgraded“jing”,which can be explained by the ready made examples,as well as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in the Tang Dynasty,but the specific historical situation and the structure of“power knowledge”implied in the situation were not given full attention to.This article,through combing the historical situation,seeks the process from“erya”being upgraded to“jing”,from which we can see how the ancient exegetical book intervened the operation of the political power at that time.

“erya”;power-knowledge structure;lexicology;natural history;cultural renaissance

H131.2

A

1009-1734(2014）11-0056-04

[責任編輯 楊 敏]

2014-03-15

魏丕植,中華人民共和國日史編輯委員會副主任兼秘書長、博士,湖州師范學院特聘教授,從事社會主義

文化與現(xiàn)代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