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戰(zhàn)爭時期冬學運動中的群眾路線

周江平，宋銀桂

（1.湖北汽車工業(yè)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十堰 442002；2.湘潭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群眾路線作為中國共產黨的根本工作路線，從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至今一直倍受重視，被譽為中國共產黨在長期革命和建設中制勝的法寶，重要性不言而喻，但關鍵在于踐行。從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來看，解放戰(zhàn)爭時期黨的群眾路線踐行效果是非常顯著的。陳毅所說“淮海戰(zhàn)役是人民群眾用小車推出來的”的經典名言就是最好的證明。這種效果的出現(xiàn)得益于群眾路線在黨的各個工作領域的普遍落實，其中就有在教育和發(fā)動群眾中起過重要作用的冬學運動。

一、關于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冬學運動

冬學運動源于我國北方傳統(tǒng)的“冬學”，這種傳統(tǒng)的“冬學”是指農村在冬閑時開辦的季節(jié)性學校，始于我國宋代，歷史悠久。中國共產黨利用并改造了傳統(tǒng)的“冬學”，把傳統(tǒng)中只是識字、學文化、講故事的冬學，發(fā)展成了一種發(fā)動群眾進行全民學習的轟轟烈烈的冬學運動。這一運動因徐特立的提倡而于1937年在陜甘寧邊區(qū)興起，因其適應了抗戰(zhàn)教育的要求及北方農民的生產規(guī)律和中國共產黨發(fā)動群眾、領導鄉(xiāng)村的需要而得到中國共產黨的大力推廣，并在各抗日根據地迅速發(fā)展，到1945年，成為遍及西北、華北、華東、華中幾乎所有根據地的最重要的社會教育形式，曾成為根據地社會教育中“最大量、最經常、最有效果的一種組織形式?！盵1]222?？谷諔?zhàn)爭勝利后，冬學運動繼續(xù)在解放戰(zhàn)爭時期繁榮。與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不同的是，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冬學運動已經是一種非常成熟的社會教育模式，其組織發(fā)動、領導管理和教學方法、教學內容等都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經驗教訓的基礎上有了進一步的升華。因此，成果也更為顯著。如1946年5月，《解放日報》記載，“太岳區(qū)34縣統(tǒng)計，冬學已達到6 797座，學員46萬余人，比1944年增加一倍多?！盵2]3211950年4月1日，《陜西政報》總結陜西省1949年的冬學運動，統(tǒng)計出開辦冬學總計8 399座，學員309 771人。其中延安287座，學員22 982人，[3]而1944年延安的冬學才只有72座，學員902人。[4]91開展冬學運動的地區(qū)由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西北、華北、華中地區(qū)，擴充到東北地區(qū)。比如，1947年10月，東北行政委員會就發(fā)出《關于冬學運動的指示》，指出當年冬天各地可根據當?shù)厍闆r，有重點地開展冬學運動?？梢娊夥艖?zhàn)爭時期的冬學運動相對于抗日戰(zhàn)爭時期來說又有了進一步的發(fā)展，并且對人民武裝的壯大，戰(zhàn)爭的后勤補給，以及人民素質的提高和干部的培養(yǎng)都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而所有這些與群眾路線在解放戰(zhàn)爭時期冬學運動中的踐行有密切的聯(lián)系，其走群眾路線的一系列做法至今仍能給我們諸多啟示。

二、群眾路線在解放戰(zhàn)爭時期冬學運動中的踐行

解放戰(zhàn)爭時期冬學運動中群眾路線的踐行可以說是全方位的，上有中央與地方政府的文件要求與指示，下有真正結合群眾實況、為了群眾、服務群眾的實際行動。表現(xiàn)如下：

（一）強調群眾需要和自愿的原則

毛澤東在1945年中共“七大”所作的報告中指出：“解放區(qū)的文化工作者和教育工作者在推進他們的工作時，應當根據目前的農村特點，根據農村人民的需要和自愿的原則，采用適宜的內容和形式。”[5]1091冬學運動是解放區(qū)農村教育的重要形式，自然要奉行需要與自愿的原則。為響應號召，各解放區(qū)領導機關紛紛對上述兩原則作了明文要求和具體指示。如：1945年，中共冀魯豫分局發(fā)出《關于冬學運動的指示》，要求“各級黨委應將冬學與當前的中心工作結合起來，一定要堅持群眾需要和自愿的原則?！盵2]298同年，晉綏邊區(qū)抗聯(lián)和青聯(lián)發(fā)出《關于冬學工作的指示》，指出“冬學的教育內容必須以群眾為主，做到做什么就學什么。”[2]302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也發(fā)出《關于1945年冬學的指示信》，指出：“今年的冬學必須堅持需要與自愿的群眾路線，嚴格糾正命令主義?！盵2]300

對這兩個原則的強調可以說貫穿于解放戰(zhàn)爭時期冬學運動的始終，到1948年10月，陜甘寧邊區(qū)政府教育廳下達《關于冬學問題的指示》，指示還是要求“動員群眾入學應采取自愿原則，不可強迫命令?！盵2]373這足以見得中共中央與各解放區(qū)對群眾路線的重視。

（二）真正做到與群眾的生產、生活相聯(lián)系

踐行群眾路線，就是要尊重群眾的意愿，做到真正與群眾生產、生活相聯(lián)系，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冬學運動做到了這一點。

第一，首先了解群眾學習的愿望。冬學運動不是簡單地由上級派幾名教師到農村直接開班上課。在陜甘寧邊區(qū)，有個鹽池石家坑冬學。“教員先問農民愿學什么，農民毫不猶豫地說：‘莊戶人么，就是操心莊稼和牲畜，學會記賬畫碼碼就好了?！谑亲屗麄兲崃诵┣f稼、牲畜、皮毛、甘草之類的名稱，編為課文，認得百來字，再過渡到‘日用雜字’?！盵6]290又如陜甘寧邊區(qū)有個曲子周灣村，“該村主任不愿學‘雜字’，要求學他在工作中最迫切需要的東西：記賬、打算盤和寫便條，后來學寫花名冊。冬學教員就滿足他的要求，結果他毫不厭倦的學習，白天沒空，晚上學到深更半夜?！盵6]284由此可見，首先了解老百姓的意愿，拉近距離，這是冬學能夠在農村興起的重要原因，也是群眾路線的重要體現(xiàn)。

第二，學習組織形式與生產組織形式密切結合。在華北解放區(qū)，冬學都以互助組、撥工隊為組織基礎，互助組員就是學員，學員就是撥工隊員?！白顬榈湫偷囊獢?shù)陜甘寧邊區(qū)的子洲縣周家圪嶗冬學，將學員按職業(yè)分為運輸組、熬硝組、推粉組、賣茶飯組、攔羊娃娃組、拾糞組。”[7]269如此細致的分組，既不影響生產，又可將各種不同職業(yè)的人都組織到冬學運動中來，大大提升了辦學效果。

第三，結合生產、生活，靈活機動地安排教學時間。如“華北解放區(qū)的冬學一般根據農事忙閑，做到大忙不學，小忙少學，農閑多學；雨天、雪天集中學習?！盵8]142陜西米脂縣官家灣冬學，“采取娃娃全日上課，稍識字的變工組晚上學習，不識字的變工組，晚飯前后學習，攔羊娃早飯前后學習，婦女午飯前學習，都使群眾可以在不影響生產和工作的情況下接受教育，做到了生產、教育兩不誤。”[7]270

（三）結合實際，采用靈活的教學方法

冬學運動的教學方法因時因地因人制宜，相當靈活。如，在華北解放區(qū)的冬學，一般農閑集中由教師講解課文，請老農講生產技術，請鄉(xiāng)村干部講農業(yè)生產政策。農忙則分散。采取分組教學、個別教學，地頭教學或應用識字牌，識字卡片。“小先生送字上門，不拘形式、時間、地點，有空就教。方法靈活，受到農民群眾的歡迎。”[8]142陜甘寧邊區(qū)冬學在這方面有許多典型，例如，“子洲周家圪嶗冬學和慶陽鐘樓巷女冬學在崖上、窗臺上、磨道上、門箱櫥柜上到處貼滿了字，識字的人‘抬頭見字’，造成了學習環(huán)境。定邊梁圈冬學許多婦女把磚頭磨光，涂上煙煤，用粉土寫字，代替了石板粉筆。定邊何梁冬學，搜集了許多谷麥花草樹枝等物，寫上名字，進行看物識字。赤水一區(qū)三鄉(xiāng)冬學把課本中的生字，全部寫出貼在墻上，成了群眾的檢字表。還有些民眾把字寫在裝錢的夾子上，或用小圓鐵盒、荷包裝滿一寸大小的白紙片，上面用楷書寫著‘馬、牛、驢……’，人民把這叫‘字拖拖’?！盵6]293總之，教學方法是靈活多樣，效果也相當明顯。

（四）地方領導重視并深入群眾，相信群眾

沒有當?shù)仡I導的重視并深入群眾，在當時落后的農村，冬學運動是難以發(fā)動起來的。為此，各地一般都會成立冬學委員會以便領導與發(fā)動冬學運動。如在中共北岳區(qū)，“提倡區(qū)干部下鄉(xiāng)講課，各地黨和政府的宣教部門及農會、青聯(lián)、婦聯(lián)共同組織冬學委員會?！盵2]374在晉綏邊區(qū)，“冬學工作由各級政府負責，各級政府分別成立冬學委員會，吸收各級黨政軍民負責人參加?！盵8]2331946年底，《晉綏日報》總結了冬學工作中兩個關鍵問題，“其中第一個就是領導上要足夠的重視冬學工作?！盵9]484

但僅僅是領導重視并深入群眾是不夠的，針對當時解放區(qū)窮苦的經濟狀況，要搞好冬學運動必須依靠群眾、相信群眾。如，1947年，東北行政委員會要求“冬學運動要走群眾路線，實行‘民辦公助’。費用由群眾商量解決?！盵2]3531948年，晉綏邊區(qū)要求“冬學教員是義務職，冬學所用之燈油、紙張、文具等，應由各村群眾自行籌措?！盵2]372可見，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冬學運動之所以能搞起來，與群眾的奉獻有直接的關系，是當?shù)氐念I導動員老百姓的結果，而能夠動員的前提就是首先必須相信群眾?！霸S多冬學都讓群眾用民主討論的方式制定制度和紀律，并自覺遵守這些制度和紀律，把冬學辦好?！盵2]302這就是相信群眾最典型的例證。

三、幾點啟示

冬學運動是在解放區(qū)相當艱苦的條件下開展的社會教育活動，走群眾路線有其必然性與必要性，但要做到絕非易事，上述的內容足以說明當時群眾路線的踐行是非常成功的，從中我們可以得出許多啟示。

第一，群眾路線能否踐行首先要看政府機關有沒有這方面的意識與政策。毛澤東曾經強調：“群眾觀點是共產黨員革命的出發(fā)點與歸宿?！盵10]71群眾路線能否踐行就要看毛澤東的這句話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政府機關是否有明確的體現(xiàn)。如上所述，解放戰(zhàn)爭時期，上至中共中央最高領導，下至解放區(qū)各級政府都是非常看重群眾路線的，并且有相關的原則規(guī)定與具體指示。冬學運動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曾經出現(xiàn)過強迫命令的行為，陜甘寧邊區(qū)政府教育廳發(fā)出的《關于一九四二年冬學的指示》中提及，“有些地方以強迫、命令、攤派、固定、抄名冊、捎口信等方式代替宣傳解釋。”[4]43但是在解放戰(zhàn)爭時期這種現(xiàn)象幾乎沒有出現(xiàn)，究其原因，應該與政府部門的三令五申有直接的關系。目前，在習近平總書記的號召下我黨再次大力提倡群眾路線，地方各級政府絕不能是應付了事，而應真正樹立強烈的群眾路線意識。這不能只是掛在嘴邊的口號或簡單的作秀，而應在政府的各項政策中有明確的體現(xiàn)。

第二，群眾路線能否踐行要看是否真正了解并遵循了群眾的意愿。如上所述，解放戰(zhàn)爭時期冬學運動的開展不是上級派幾個教師過去直接就開班辦學的，教師去了后首先得了解群眾的意愿，然后遵循群眾的意愿，因勢利導。目前，我國一些地區(qū)的干群關系緊張，說明當?shù)毓賳T對于群眾的意愿并沒有足夠的了解，或沒有了解，或為了政績工程而根本不想了解。如此怎能踐行群眾路線？因此，現(xiàn)在我們走群眾路線，同樣應該要求在政策形成之前必須充分調研，了解群眾的意愿，“要注意聽取群眾的呼聲，同群眾商量辦事，共同克服困難”，[11]229絕不能主觀武斷。

第三，群眾路線能否踐行要看所實施的政策是否考慮到了群眾的實際。列寧說過：“群眾不是從理論上，而是根據實際來看問題的。”[12]103“如果黨的勸告同人民自身的生活經驗所教給他們的東西不相一致的話，千百萬人是決不會聽從這種勸告的。”[13]147可見實施政策時考慮群眾實際的重要性。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冬學運動實施過程中充分考慮到了群眾的實際，在組織形式、教學時間和教學方法等方面都是相當靈活的，針對不同的群眾，冬學因人因時因地而異地開展，因而取得的效果也是顯著的。如今，我國一些地方依然存在實施政策不考慮群眾實際的現(xiàn)象，中央倡導實施的政策，一些地方政府并沒有考慮當?shù)厝罕姷膶嶋H而盲目推行，到最后收獲的是老百姓的一片怨言與政策實施的不到位。我國地域廣闊，不同地域群眾的實際需要必然會有差別，因此，政策的實施絕不能一刀切，而應根據群眾的實際適當有所變化。如果只是簡單地推行上級的政策，那事實上就是行政不作為，不走群眾路線。

第四，群眾路線能否踐行還要看所實施的政策是否能結合并促進群眾的工作，而不是影響群眾工作。毛澤東說過：“一切空話都是無用的，必須給人民以看得見的物質福利?！盵14]467我們的政策實施首先要看是否會影響群眾的物質福利，如果這一政策因為較大地影響了群眾工作而影響了群眾的物質福利，則必須警醒。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冬學運動正是通過促進群眾的工作而讓群眾得到了看得見的收益，才達到了最終的教學目的的。如前所述，它是與群眾的生產密切結合的，其教學內容直接結合老百姓所從事的業(yè)務，許多內容就是老百姓所應該掌握的業(yè)務知識，或為適應形勢的需要而應掌握的知識和應接受的動員。這種做法促進了生產的發(fā)展，也滿足了形勢的需要。因此，現(xiàn)在我們所實施的政策也應該是與群眾的工作密切結合的，應該是促進群眾工作的開展，而不是影響群眾的工作。切記假大空，浪費群眾的時間與精力，同時也浪費國家的資源，這是絕不可取的。

第五，群眾路線能否踐行關鍵要看領導能否深入群眾并相信群眾。鄧小平說過：“區(qū)別一個工作人員是否有錯誤，主要看他在工作時是否聯(lián)系了群眾，是否依靠了群眾?！盵15]222要聯(lián)系群眾就得深入群眾，要依靠群眾就得相信群眾。如上所述，解放戰(zhàn)爭時期冬學運動中的領導是非常重視冬學并深入群眾的。工作過程中，領導們又不斷地深入檢查，解決新發(fā)現(xiàn)的問題，不斷總結出新的經驗。面對經濟上的難題，他們也充分地依靠群眾、相信群眾。在組織上，許多冬學都讓群眾用民主討論的方式制定制度和紀律，并自覺遵守。這些都是冬學運動能夠在解放區(qū)興旺發(fā)達的秘訣。這告訴我們，群眾路線如果真要落到實處，則領導必須要經常深入群眾，去了解并研究基層，從中找到對策，而不是形式主義的、任務式的走馬觀花。這種走馬觀花既不利于問題的解決，還助長了不正之風。僅僅是深入群眾還不夠，還要依靠群眾、相信群眾。正如毛澤東所說：“群眾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不了解這一點，就不能得到起碼的知識?！盵5]790群眾生活在基層，對問題的解決是最有發(fā)言權的，因此，領導應該多到基層咨詢群眾，并且相信群眾的意見。如此，在做到真正踐行群眾路線的同時，也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

[1]董純才，張騰霄，皇甫束玉.中國革命根據地教育史：第2卷[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91.

[2]皇甫束玉，宋薦戈，龔守靜.中國革命根據地教育紀事（1927-1949）[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9.

[3]陜西省文教廳.陜西省一九四九年的冬學運動[N].陜西政報，1950-04-01.

[4]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qū)教育資料：（二）[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6.

[5]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6]教育科學研究所籌備處，編.老解放區(qū)教育資料選編[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59.

[7]閻樹聲，胡民新，等.毛澤東與延安教育[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93.

[8]董純才，張騰霄，皇甫束玉.中國革命根據地教育史：第3卷[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91.

[9]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qū)教育資料：三[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6.

[10]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11]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12]列寧.列寧選集：第2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13]列寧.列寧選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14]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5]鄧小平.鄧小平西南工作文集[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重慶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