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南運河區(qū)域的水災(zāi)應(yīng)對與水事糾紛

劉燕寧

(聊城大學(xué)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xué)院，山東 聊城 252000)

清代南運河區(qū)域的水災(zāi)應(yīng)對與水事糾紛

劉燕寧

(聊城大學(xué) 歷史文化與旅游學(xué)院，山東 聊城 252000)

南運河之水主要是依靠漳衛(wèi)兩河來救濟行運，衛(wèi)河水勢比較平緩，但漳水水勢迅猛，而運河河身并不寬廣，每遇汛漲，堤岸難防，往往會有沖決之患。為了防止運河決口，沖壞禾稼，官方積極地修筑堤壩、開挖減河，民間也紛紛筑堤。而有些地方卻因運河決口土壤淤肥，卻希冀運河在此決口，致使而引起的筑堤之爭與偷掘堤壩事例不斷。

運河決口； 筑堤； 扒堤

衛(wèi)河為漕運之咽喉，當漕運繁忙的時候，“歌聲月明不絕，且商賈湊集，寶貨俱陳，東南物華之美下邑得而有之”[1](P137)。沿運河的城鎮(zhèn)交通便利，商業(yè)比較發(fā)達。如明清時期的臨清是一座繁華的運河城市，舳艫千里，帆檣如林。明朝詩人李東陽生動地寫到：“十里人家兩岸分，層樓高棟入青云。官船賈舶紛紛過，擊鼓鳴羅處處聞?！边\河不僅有運輸便利之用，也有“修筑挑浚，有繹曳、有防水、甚而有敲水之擾，甚而有潰決之禍”[1](P138)。沿濱河的州縣不僅要承受災(zāi)害之苦，還要濱河州縣的人民“應(yīng)充淺夫，供浚河筑堤役”[1](P179)。

一、衛(wèi)河水患與官方應(yīng)對

(一)運河決口帶來災(zāi)難

運河之水受漳衛(wèi)兩河，漳水勢猛，衛(wèi)水比較緩，而“運河河身原不寬廣，每遇汛漲，河水出，堤岸難防”，故?；紳Q。且多年失修，“河身漸狹，河床漸高。春則易枯，夏則溢邑”。景縣之內(nèi)“惟逢運河上流在距縣境一百余里內(nèi)西岸決口，或遇雨水過大之年，水勢便從故城入境洶涌而下”[2](P63)。如果兩岸諸防不嚴，即有泛濫之虞。景縣有“四多”之稱，河道多、洼堿地多、坑塘多、災(zāi)害多。并有歌謠唱到：“一年到頭白瞎忙，鹽堿土薄不長糧，河水淹來瀝水澇，冬缺衣來春無糧。”[3](P85)永樂十年，“吳橋決堤傷麥”。嘉慶六年七月初旬，“山水大發(fā)運河西，平地深五六尺，淹沒村廬無數(shù)”[4](P378)。光緒九年，“坊子口決口，人命巨案”[5](P585)。而滄縣“地處洼下汛沖河決十歲九潦，魚蝦之類遣種于地，遇旱則成蝗蝻，故旱潦頻仍，蝗蝻屢發(fā)”[4](P500)。導(dǎo)致沃壤都變成貧瘠的土地，土地貧瘠導(dǎo)致農(nóng)民收獲減產(chǎn)，生活更加貧困。宣惠河為運河?xùn)|岸泄水，數(shù)百年來宣惠河水患，“南決則害東光，西決則害南皮，北決口則害滄縣”，宣惠河水患，實際上是由于運河?xùn)|決，運河?xùn)|決實由上下游淤塞所致。道光三年六月，“連鎮(zhèn)香胡同御河西岸決百余日”，致使“龍堤外遣一深潭不冰不涸，潛蟄所居”。同治十年六月，“御河?xùn)|西俱決邑境大水”，光緒九年，“趙家堤御河?xùn)|岸決德州境內(nèi)亦河決北流縣境東西被水”。宣統(tǒng)三年六月，“連鎮(zhèn)南運河?xùn)|岸決水勢洶涌，將鐵路沖壞數(shù)十里”[4](P523)。

(二)官方開挖減河與筑堤

為了防止洪水漫決河堤，破壞航道，還開挖減河，以分水勢。明弘治年間，因“衛(wèi)河泛溢東岸”，而別開兩河泄水，以分其勢。一在州南十里，一在州北四十里。明朝曾在衛(wèi)運河以東，開辟分泄洪水的減河和減河閘壩，以減輕洪水威脅。永樂元年(1403年)，以運河阻塞，疏泉源，開衛(wèi)河。永樂五年衛(wèi)河溢，自臨清至渡口驛，堤岸潰決，遣官修筑。永樂九年，在德州興建四女寺減河，次年再開哨馬營減河。弘治三年前后，又在滄州開挖捷地減河和興濟減河。嘉靖十四年，重修四女寺捷地、興濟減水閘，并在東光增建減水閘，四閘閘門各寬一丈六尺。 清河訓(xùn)導(dǎo)唐學(xué)成言：“河決沙灣，臨清告涸，地卑堤薄”，臨清至沙灣十二閘，有水之日，其勢甚陡。請于臨清以南浚月河以通舟，直抵沙灣，不復(fù)由閘，則水勢緩而漕運通矣。除了開挖減河外，各縣還紛紛筑堤。有官方修的堤稱為“官堤”，民間修筑小堤則曰“民埝”[5](P33)。乾隆初年，司河務(wù)諸公考慮到濱河縷堤平薄堵御，便奏請皇上“在堤外地勢高阜處，筑遙堤以防暴漲，洼下處建月堤以備放淤”。這樣一來，臨河無虞泛濫焉。乾隆五年，南運河“青縣鮑家嘴西岸灣坡裁直，暢流出口，淤淺挖浚深通，以免淤塞。堵筑東岸廠口，筑挑水隄、遙隄、月隄，以資捍御。又張洪橋以南一帶民隄，加高培厚。在南皮縣北衛(wèi)河岸有大堤‘自南至北五十里，高丈余’，接滄州境，西接南皮境齊家堰”[6](P43)。乾隆六年，開通直隸省元城縣和兒寨北河溝與漳河故道相連，嚴禁小民筑壩阻水，聽其宣洩以分水勢。臨清、恩縣一帶民修隄堰，酌量增培分別修筑。在東光縣“運河兩岸舊淺九處，堤四十處”[7](P46)。通過開挖減河和修筑堤壩的方式減少災(zāi)害的發(fā)生。

二、民間的水事糾紛

(一)民間筑堤之爭

河流決口往往會“漫水傷稼”，為此民間紛紛筑堤。而運河水漲需要宣泄，由此導(dǎo)致歷年來扒堤爭持之案不絕?！奥劷衲赀\河水溢，景州紳民赴德州呈訴，求為修防?！盵8](P502)光緒五年，宣惠河下游金沙領(lǐng)淤塞不通，“河南居民每決北堤泄水入滄，滄人苦之”。光緒九年，“滄州東光之民因水決堤爭相殺，成大獄”。河之北岸大堤，以防衛(wèi)河?xùn)|決水患也[4](P513)。光緒三十年六月，先是減河夏家莊決，后運河決桑園東岸，宣惠河仍難宣泄?！皷|光人在河南筑臺安石，以擊滄人之守堤者。是月中旬，東人偷扒北堤水田，范家堤入境自西南而東北與夏家莊水合，淹沒村莊禾稼無數(shù)。”知州袁遂便率眾人將堤堵筑[4](P514)。宣統(tǒng)三年，商議如果宣惠河發(fā)大水時“水若大，則七分入宣惠河，三分入滄州”。可是在此年六月連鎮(zhèn)南運河?xùn)|岸決，水勢洶涌，從“東光千頃洼奔赴范家堤入，滄人趁水未至?xí)r，將灰霸筑高以符距地八尺五寸之數(shù)?！倍鴸|光人上控，道憲派州牧彈壓“不允許滄人增高范家堤”。滄民也極力反擊“壯者筑堤，婦孺坐堤外拼命以待水至”。州牧據(jù)實稟告給皇上，也屢次派人查看，可是也無可奈何。民國二年七月，宣惠河大水，連鎮(zhèn)運河?xùn)|岸口決水，仍舊奔赴范家堤。“滄民高筑灰壩以符八尺五寸之數(shù)，南皮縣令率兵將滄民擊退，泄水入滄?！盵4](P515)瀝水大時，東滄各守各堤，相安無事。但年歲久遠，金沙領(lǐng)地稍有停淤，一經(jīng)運河?xùn)|決，灌滿該河。“東光恐宣泄不及，即搶扒北堤移向滄縣，以暢其流。”[4](P516)

(二)民間偷掘堤壩之爭

有些地方卻希望運河在其地決口。“山東恩縣及東光各縣附近河岸的居民，為淤地計希望決口，向不修補運堤?！蓖纬跄辏蓓椆疠喎钕粜莺酉掠?，竣工后稟請督憲論令：“滄東沿河居民不準偷掘堤岸，以鄰為壑，如有偷掘者，格殺勿論?！盵4](P519)捷地減河遇水之后，“居民貪淤田之利，往往偷決官堤，其屢有漫溢者，非堤防之不可恃也”[8](P481)。此次小楊莊決口，實系馮羅屯及小楊莊居民所私行掘開者。“據(jù)稱直隸靜?？h西南，向有子牙河新正河一道，為容納來水之區(qū)。曾經(jīng)出示，不準修筑民堰。乃大成縣奸民張海觀等，陽奉陰違，修筑私堰，以致水漲難容。又賄通李蔭平等，偷掘官堤十三處?！盵8](P2455)“且維直境沿河各處，地多低洼。每遇盛漲，即被淹浸。小民不安義命。挖堤泄水，貽害鄰村，其罪固不可寬?！薄扒∷氖?，有王忝福因所居河西積水，糾約數(shù)十人，潛往河?xùn)|盜挖官堤，希圖宣泄?！盵9](P4432)經(jīng)河?xùn)|之尹尚岳目擊堤勢將潰，情急放槍打傷王忝福致身死。但最終高宗純皇帝覺得王忝福等情罪重大，非尋常罪人可比。尹尚岳為保護地方起見，著免罪釋放。對于私自挖堤者國家則有明確規(guī)定：“查挖掘河防圩岸，律有盜決、故決之分。盜掘者罪止杖一百，徒三年。故決者罪杖一百，流三千里。因而殺人者，盜決則減斗殺傷二等?！?/p>

三、民間水事糾紛的原因探析

(一)運河決口帶來的水患

南運河流域地勢低平，對運河的治理工程主要是加固加高堤埝，以防洪水泛溢決口影響漕運，然而，由于河床不斷淤積，堤防也不得不愈筑愈高，誠如魏源所云：“強之就高，愈防愈潰，是為無策?！苯o河北地區(qū)埋下了嚴重的水害隱患。李文忠對直隸地區(qū)的聚眾挖堤的陋習(xí)做了透徹分析：“直隸聚眾挖堤之案，多系上游被淹，移害下游?；蛞蚝拥硎q，移害堤外民田。地方官勘驗查辦，若系縣屬之民，盜掘本境之堤，提犯嚴懲。辦理尚易。其有界分兩縣，一經(jīng)扒挖，此縣受害，向彼縣提犯。而挖堤奸民，往往混推村眾，承認無人。即嚴訊地保、鄉(xiāng)長、非以釁起一時狡飾；即以黑衣人多，無從辨認為詞。為首及幫同扒挖之犯，每至無從拿解，辦理殊多掣肘。地方官事前疏于防范，失事之后，又以挖堤之犯，俱系被淹情急可憫之民，類多酌量示懲，從寬了解。以致愚民益無所顧忌，紛紛效尤。此直隸沿河居民，一經(jīng)水淹，動輒聚眾挖地之積習(xí)也?！盵9](P2290)運河決口淤地也是有一定的條件，一般是“多在五六里內(nèi)得好淤，太近被沖太遠，則清水潦矣”?！捌渚嗪由赃h一帶，地勢低洼，土色黃堿，雖植五谷收獲亦薄?！盵4](P39)就連河邊的老農(nóng)也知道“凡河決處五里之內(nèi)皆渾水，最能掛淤，水退即為腴。至十里外，水漸清而淤亦淤淺，若二十里外盡清流矣”。所以在水漲時候，“守河村莊各分段嚴防以所淤之地”。而有時候水未必潰于所守之堤，導(dǎo)致“偷堤扒河之訟，亦歷年不斷”[9](P3876)。

(二)運河決口與土壤肥力

運河決口對于某些地方來說使土壤淤肥。雍正年間，在開挖捷地、興濟兩處減河時，勘察減河兩岸的土地情況，“減河左岸近歷系低洼荒堿之地”。在沒有開挖減河之前，田地常在水中浸泡，而開壩筑堤，將渾河水引入荒堿的田地里，“即可分泄減河洶涌之勢，又可將不毛之地淤肥”。滄州地區(qū)土壤概況：第四區(qū)“凡沿運河一帶土皆沙質(zhì)，谷蔬皆宜，凡臨減河之地，土壤皆佳”；第五區(qū)位于中部“自減河以南至七里淀原為卑隰不毛之地，后經(jīng)運河連年決口，淤成膏腴”；第十區(qū)位于東北隅，“地近海濱，勢極低洼，向受水患，惟上游沿減河岸西，屢經(jīng)河淤，變成沃壤”。其沿河兩岸自東岸自李天木、辛莊以北至大吳莊西岸之嚴鎮(zhèn)臺大寺等均為減河決口淤成沃壤。[4](P38)”自乾隆初，減河南潰十有八年，將南邊的土地“遂淤成良田”。此后數(shù)十年里，“南堤潰則淤南，北堤潰則淤北”。河兩岸附近的村莊的田地由“堿污變?yōu)楦嚯檎?，不知凡幾”[9](P45)。在靜?？h，運河水“水一斗，泥二升，無往不利，若伏泛決口，則流注之地，淤瘠為肥”[8](P135)?！榜T羅屯小楊莊近堤堿場，往年地價不過三千文一畝。自同治十年決口掛淤后，每畝可值三五十千。此沿河居民所共知者。故此日之決口，非但無損于德州，實且有益于德州，其害乃全在畿南耳。”[9](P3340)

然而并不是河道決口就一定會帶來肥沃的土地，“淤地之利，人人皆知，固不可待言。然無大段之地可以放淤，其利微有。其地引水不易，其利亦微。有其地引水亦易，而無宣泄之地，則收效太遲，其利甚微”。德州四女寺減河雖然有議淤東洼之舉，但是因為沒有宣泄的地方而中止。而滄縣捷地減河“東北直抵海濱，又有大段海灘縱橫七八十里，可以盡力放淤。又有?？诳梢苑庞?，此真天賜美區(qū)”[8](P481)。而運河決口的帶來的是災(zāi)難還是土壤改善則是各地區(qū)筑堤與扒堤的重要因素。

[1] 吳橋縣志(康熙)[Z].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2] 景縣志(民國) [Z].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3] 王建革.傳統(tǒng)社會末期華北的生態(tài)與社會[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9.

[4] 滄縣志(民國)[Z].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5] 河間府新志(乾隆)[Z].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6] 南皮縣志(民國)[Z].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7] 東光縣志 (光緒)[Z].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8]靜海縣志(民國) [Z].中國地方志集成.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9] 中國水利水電科學(xué)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再續(xù)行水金鑒 [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04.

(責(zé)任編輯：劉明)

OnFloodControlandWaterDisputesoftheWeiCanaleinQingDynasty

LIU Yan-ning

(HistoricalCultureandTourismCollege,LiaochengUniversity,Liaocheng252000,China)

The Southern Water Canal is subject to the two rivers of Zhang and Wei.The canal broad is not wide, whenever the flood is rising, the embankment is difficult to control.In order to prevent the canal bursting and washing out the corn. The official actively built dams. While people in some places hope the canal to burst,, because it can bring soil fertilizer, which arose dispute.

canal embankment; steak; digging dam

2014-05-30

劉燕寧(1989—)，女，河北邢臺人，聊城大學(xué)歷史文化與旅游學(xué)院2012級歷史專業(yè)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運河區(qū)域文化史。

K928.4

： A

： 1008—4444(2014)06—001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