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成全別人，陶冶自己”到“成全別人，惡心自己”——看《甲方乙方》和《私人訂制》

□文/劉慶華，江蘇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講師

電影《甲方乙方》海報

電影《私人訂制》海報

從情節(jié)的開展上來看，《甲方乙方》和《私人訂制》確是有極大的相似之處。它們都是圍繞著圓夢的主題，展開一段段故事的敘述。《私人訂制》中的許多圓夢也承襲了《甲方乙方》的情節(jié)，如當(dāng)將軍和當(dāng)官，有錢人吃苦和平常人有錢，到處夸人的一天和到處去道歉說“對不起”等等情節(jié)都使人感到編劇就像是在舊瓶裝新酒地偷懶。然而我們分析《甲方乙方》的1997年和《私人訂制》的2013年，會發(fā)現(xiàn)導(dǎo)演和編劇不是在偷懶，而是在這十幾年中，整個世界和我們自己都變了!

一、1997年和2013年關(guān)注的事

《甲方乙方》中多次提到香港回歸，那是舉世矚目、振奮人心的大事:街道大媽忙進忙出，人們紛紛上街慶祝?！昂脡粢蝗沼巍睕Q定上街去奉送暖心話，見誰夸誰，見什么夸什么?？滂尮牡南矐c;夸扭秧歌的大媽年輕;夸導(dǎo)購員的漂亮周到;夸公交車的平穩(wěn)舒服。跳舞的大媽喜笑顏開;導(dǎo)購員抿嘴偷樂;而公交車上的乘客也紛紛贊同……平民百姓幸福滿足，車上有小偷也會被見義勇為的人們抓住。

2013年呢?十八大之后，反腐敗形成了一場較以前更為猛烈的風(fēng)暴——2013年落馬的省部級官員多達18名!［1］我們都會產(chǎn)生和《私人訂制》里的司機一樣的疑問:“當(dāng)個清官很難嗎?又不是刀架脖子上逼著貪?！比欢?dāng)他面對金錢和美女的誘惑，也是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私人訂制》最后一個情節(jié)是由霧霾而引發(fā)的對河流山川的道歉，這也是2012年到2013年揮之不去的一個話題。

二、1997年和2013年的“有錢”

1997年天天吃龍蝦象牙蚌，頓頓大魚大肉，就認為自己很有錢，要去過天天野菜、頓頓棒子碴粥的苦日子。2013年，在水上打撈臟物為工作的丹姐收到一份生日禮物——過有錢人的一天。多少算有錢呢?100億資產(chǎn)，每天要花掉140萬?不夠!要1千億，每天不花掉1400萬不能回去睡覺，這樣的日子才算能湊合著過!這么多的錢是怎么得來的?辛苦攢的?祖上留的?都講不通!只可能是“暴發(fā)”來的!特定的社會條件造就了特定的富有人群，他們會“炫富”，會“豪賭”，會想著怎樣錢會更多，而絕不會想著去吃苦。因為1997年的有錢人會因為自己多消耗了資源而感覺慚愧，而2013年的富人則認為自己多消耗資源是天經(jīng)地義。

三、1997年和2013年的“愛”

1997年，丈夫看到妻子對他百依百順，挨打挨罵從無怨言，心里想:這挨打挨罵肯定是一件特過癮的事!2013年這種“腦殘”的想法如果真有的話，也不是丈夫敢想的?！瓣幨㈥査ァ钡默F(xiàn)代社會里，男子在社會和事業(yè)上都少有男子氣，不敢發(fā)聲。在家里更是成了遵從“新三從四德”的婚姻奴役。

四、1997年的“有夢”和2013年的“沒有夢”

1997年，每個人都投入地做夢。夢醒后若有所思、若有所感、若有所悟而更加熱愛生活，珍惜生活。街坊青年失戀絕食，北雁扮成阿依土拉公主召見他，對他表達愛意，讓他有盼頭，鼓起生活的勇氣。得知妻子肝癌晚期，丈夫拿著診斷書坐在醫(yī)院長椅上抱頭飲泣。去婚檢的姚遠和北雁知道情況后深感同情不能入眠，不約而同地決定將新裝修的婚房借給他們，圓他們一個“有家夢”。妻子安心逝去，丈夫來還鑰匙，這是讓無數(shù)人為之感動流淚的片段。姚遠和北雁的愛情和心靈也得到一次洗禮，同時也印證了“成全別人，陶冶自己”的心意。

2013年呢?《私人訂制》的“好夢”里，哪個人不是悲哀地清醒著呢?司機把一疊疊鈔票砸向賄賂者，因為心里清楚地知道那錢自己是一分也拿不走的;女孩盛大的成人禮剛剛開始，“廉政公署”的人就闖了進來，發(fā)表了一番“富人必皆有罪”的宣言;撈雜物的丹姐說得更明白，就是“互相逗著玩”。

五、“俗”、“貪”和“富”的辯護

最惡俗的大導(dǎo)一沾“雅”，竟得了致命的“雅過敏癥”而奄奄一息。被送回“俗窩”一番享受，馬上又有了精氣神，究其原因原來是“一腔俗血”在所怪。好!馬上換上雅士的血!找到以彈棉花為生的叔牙后人簽訂了換血協(xié)議。手術(shù)成功，王阿強憑借“一腔俗血”財源滾滾，聲名如日中天。得名、得利、直至得到泛太平洋電影節(jié)最俗導(dǎo)演獎的獎杯。而換了血的大導(dǎo)埋頭彈出奇形怪狀的棉花云，被小白評論為“廢了”!

司機定制的“干部”最終被小璐美色所迷，“晚節(jié)不?！?，楊重安慰他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群眾要都是省油的燈，干部也不會被拉下水”。丹姐過完了有錢人的一天，楊重又充當(dāng)了為富人辯護的角色，“富人都是在刀刃上過日子，就像冬天穿了一件濕棉襖，穿著冷，脫下來更冷!”

什么時候“雅”和“俗”、“干部”和“群眾”、“富豪”和“廉政”、“有錢”和“心安”都成了對立的關(guān)系了呢?我們所說的“雅俗共賞”的藝術(shù)、“魚水情誼”的干群關(guān)系、“明鏡高懸”的清水衙門和“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廣交天下朋友的氣概都到哪兒去了?群眾什么時候、又為了什么而成了“狡詐”、“俗”、“仇官”和“仇富”的代名詞?難道“窮人”和“富人”之間就是“互相逗著玩，哈哈一笑一拍兩散或至相互鄙夷”的關(guān)系?

六、“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

在《甲方乙方》中，我們處處看到人性本善的光輝:丈夫變得更加體貼愛護妻子;嘴巴不嚴的廚子對那些寧死不屈的革命者發(fā)自內(nèi)心的滿懷敬意;絕食的青年要“活得結(jié)實”;原先趾高氣昂的“有錢人”也開始知道對所擁有的一切更加珍惜。在《私人訂制》中，雖然第一章標(biāo)題為“性本善”，我們卻時時感受到“人性本惡”!為官不作為，此為一惡;誘惑當(dāng)前，節(jié)操失守，此為二惡;憑著“凡是喜歡的就要反對，凡是心里膈應(yīng)的就發(fā)揚”總結(jié)出來的“雅六條”為三惡;為搏有錢人一樂，想方設(shè)法為樓盤加價為四惡;沖進珠寶店使店員受驚，打擾正在吃飯的人為五惡……以及影片最后楊重在接受采訪時許下要捐一個億，十個億甚至一百個億的空頭支票，都在表明“人性真是本惡”!

電影《私人訂制》劇照

《甲方乙方》中，一個大學(xué)生來“好夢一日游”找工作，被姚遠婉言謝絕了。他說:“這個工作要付出極大的艱辛。這是把別人的歡樂建筑在自己的痛苦之上的工作，是把愛和歡樂傳播到人間的天使的工作”。他們也確實是本著這個原則來工作的。當(dāng)然這也導(dǎo)致公司雖然業(yè)務(wù)越來越多，掙的錢卻越來越少。不過他們寧可一分錢不要，還是要繼續(xù)干下去，因為他們有“成全別人，陶冶自己”的對人們的深深愛意。

《私人訂制》則是越來越富了!他們?yōu)榭腿税才攀⒀缇茣?，豪車隨從，而他們自己也是燈紅酒綠，一身正裝飛來飛去。公司在北方大霾的天氣遷到海南島，只是在世界道歉日飛到各地輕描淡寫地道歉幾句。光道歉不作為，就像影片最后楊重被采訪要不要捐車時，他的回答:“不，因為我確實有一輛車”!本著“成全別人，惡心自己”的原則，“私人訂制”從來沒有想過要將愛和歡樂帶到人間，因為他們自己內(nèi)心本來就沒有愛，只有將別人玩弄于股掌，觀其現(xiàn)形的幸災(zāi)樂禍，所以他們惡心了自己的同時，不光沒有成全別人，反而是更加惡心了別人。

結(jié)語

看完《甲方乙方》，人們感到輕松，感到生活充滿愛和樂趣;而看完《私人訂制》，我們感到心情沉重:我們對地球母親的愛在哪里?我們只知道肆意索取，從不知道珍惜!我們隔著厚厚的霧霾看到虛弱的陽光;我們看到光禿禿的山頂殘留的一小片樹林;我們看著無邊草原上一個個深陷的大坑;我們看著岸邊滿是垃圾的鐵銹色的一汪臟水。我們知道天曾經(jīng)是藍的，陽光曾經(jīng)是是明媚的，小河曾經(jīng)是是清澈的，草原曾經(jīng)是是茂盛的，樹木曾經(jīng)是是滿山遍野的。我們拿什么來愛我們的母親?我們怎么做才能對得起母親的養(yǎng)育?這是《私人訂制》給我們的警示!我們不能像“私人訂制”那樣造夢，我們要努力將我們的夢變成現(xiàn)實!

［1］趙義.中紀委打老虎［J］.南風(fēng)窗，20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