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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杰克·倫敦反成長小說《馬丁·伊登》的文化政治書寫

      2014-03-22 21:50:23段紅玉段紅燕
      關鍵詞:伊登中產階級馬丁

      段紅玉,段紅燕

      (1.東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吉林 長春130024;2.東北電力大學 外國語學院,吉林 吉林132012)

      一、問題的提出

      杰克·倫敦的代表作品《馬丁·伊登》發(fā)表于1909年。對于這部作品,學界傳統上有兩種認識:一是階級斗爭說,認為馬丁的自殺表現了階級斗爭的不可調和性[1];二是美國夢破滅說,認為馬丁的奮斗歷程記載著美國夢的虛幻性和欺騙性,主人公馬丁的死亡象征著美國夢的徹底破滅[2]。當前又有身體寫作說和精神分裂說等,分別從不同角度對這部作品進行了闡發(fā)。但迄今為止,從歷史語境出發(fā)對該作品文化主題的研究尚不多見。本文試圖在還原《馬丁·伊登》生成的歷史語境基礎上,對文本的深層內涵——文化政治主題作以研究,從而對文本重新定性。法國文學理論家丹納曾說:“要了解一件藝術品,一個藝術家,必須正確設想他們所屬的時代的精神和風俗概況,這是藝術家最后的解釋,也是決定一切的基本原因?!保?]因此,研究《馬丁·伊登》,有必要首先對其產生的歷史語境作以考察。

      19至20世紀之交的美國處于從開疆拓土的農業(yè)社會向工業(yè)社會急劇轉型的時期。被稱為“鍍金時代”的這一時期的美國,經歷著從自由資本主義向壟斷資本主義的過渡。工業(yè)化進程突飛猛進,城市驟然興起。伴隨著生產關系的調整,美國的社會結構也發(fā)生著劇烈的變化,新中產階級的崛起是這一歷史時期的重要特征。以農場主為核心的舊式中產階級被以企業(yè)主及專業(yè)技術人員為代表的白領階層所取代。以優(yōu)良的教育背景、專業(yè)技術知識和體面的社會身份為特征的新中產階級,標志著一個以知識合法化為外衣的主流文化群體的誕生。同樣由于經濟結構的轉型以及美國移民國家特征,美國社會的邊緣群體和貧困人群在社會不同層面上大量衍生分化,產業(yè)工人、進城打工的務農者、歐亞移民、黑人及女性等,構成美國無產者大軍。新中產階級與無產者構成了美國社會結構中最重要的兩股力量,也形成了兩大對立的陣營。這種對立除了顯性地表現在經濟生產領域外,更隱性地表現在文化生產領域。新中產階級優(yōu)良的教育背景和體面的文化身份,與無產者貧瘠的教育資源和邊緣的生存地位形成鮮明對照。財富,演化成為生活方式、教育程度與群體歸屬的分界線;身份,框劃個體的文化交際場域,構建不同階級成員迥異的文化心理認同。有學者將這一時期稱為美國“文化史上最劇烈的變遷時期”[4]?!恶R丁·伊登》就是這樣的歷史語境之下生成的文本話語系統。

      在后現代的文化批評視野中,文化已不再是僅僅蘊含審美情調及古典意蘊的象征性符號系統,它已介入到政治現實的層面并深刻地影響個體的日常生活。當代西方馬克思主義文化學家伊格爾頓指出:文化不是高高在上、不著邊際的“能指”,而是具體的、實在的,是政治現實問題,是“政治沖突辭典本身的組成部分?!保?]什么是文化政治?作為人類經驗核心的文化,既是人類思想與行動的產物,又反過來塑造著人類的思想與行動。政治被視為控制人類命運的一種活動。這兩種貌似分離的話語,其實相互纏繞,難解難分。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文化陷入一種統治和反抗的過程并成為政治斗爭的場所,此時文化具有了政治的性質和功能,成為一種文化政治?!拔幕⒉慌懦庹蔚膬热?,相反是對它的一種表達”[6]。如今,文化政治研究已滲透多種人文學科,尤其為文學研究提供了深刻而富于洞見的視角。弗雷德里克·詹姆遜就認為,在對文學文本所作的閱讀和闡釋中,政治闡釋具有優(yōu)越性,因為一切社會文本“都是社會的和歷史的,說到底都是政治的?!保?]《馬丁·伊登》就是一部書寫文化政治現實的作品。它以文本的形式圖繪20世紀初美國社會的文化景觀,通過主人公馬丁的成長曲線,生動闡說文化的政治性,在馬丁文化身份的找尋與文化歸屬的斷裂之中揭示主流文化霸權的實施與亞文化群體的反霸權抗爭。

      二、《馬丁·伊登》的文化政治書寫

      (一)文化資本·社會區(qū)隔·文化霸權

      法國著名文化社會學家皮埃爾·布爾迪厄經過文化的田野考察發(fā)現,在社會結構構建的各種文化場域中,充斥著文化的權力符號,存在著文化資本分配不均及文化權力的不對稱現象,而文化上的種種不平等掩蓋的是階級在經濟和政治上的差距。20世紀初期的美國社會剛剛告別了杰斐遜式的農耕理想,城市成為文化生活的中心。工業(yè)文明的進程加速了城市階層的貧富分化?!恶R丁·伊登》對這一歷史時期的社會現實進行了鏡像式的表達。它將敘事背景設置在美國工業(yè)時代典型的新興城市伯克利市,自始至終圍繞城市新中產階級和貧困群體兩大集團的生存現狀展開敘事,將兩者間的分化與沖突聚焦在文化層面,濃墨重彩地繪制了以馬丁為代表的城市貧民和以莫厄斯一家為代表的城市新中產階級兩個文化群落間的巨大文化落差。依照布爾迪厄對資本三種形態(tài)劃分,個體除經濟資本、社會資本而外,還有一種無形的資本——文化資本。文化資本因其“典型象征性性質”,對個體更具社會價值。文化資本以具象的符號形式存在于社會生活之中,學歷、文憑、頭銜、身份等即是對它的符號標注。同時,文化資本有賴于經濟資本的轉化,這就是富裕階層教育程度往往高于貧困階層的緣故,也是個體間文化資本存在差異的根源所在。文化資本的差異現象在《馬丁·伊登》書寫的時代尤為突出,其根源在于美國社會轉型時期劇烈的貧富分化。城市新興中產階級的代表者莫爾斯先生以律師身份、城市白領、正規(guī)而完整的教育、體面的生活方式、優(yōu)雅的藝術審美為自己的文化資本注腳。城市貧民出身的馬丁則以窮水手、無學歷、對知識與審美近乎一無所知的窘境無奈地表達著其文化資本的赤貧之態(tài)。杰克·倫敦借以勾勒出當時美國社會結構中普遍存在的二元對立關系,即富人/窮人,上層/下層,主流/邊緣,教育群體/非教育群體的對立。這種由于文化資本不對稱而導致的對立,就是社會“區(qū)隔”現象?!皡^(qū)隔”是晚期資本主義社會孕育的一種社會現象,簡言之,即是依照文化資本的占有程度對社會群體的劃分與隔斷。它猶如一只無形之手將人群進行人為的等級區(qū)化,體現出文化的政治性。如果不是因為在一次打架中對富家少爺亞瑟·莫爾斯出手相助,馬丁也許永遠沒有機會踏進莫爾斯家族豪華闊綽的官邸,見識他驚為天堂的中產生活;而魯斯小姐也不會結識渾身散發(fā)海水氣味的窮小子馬丁,聽到令她心驚膽戰(zhàn)的水手冒險生活。

      西方馬克思主義文化轉向的倡導者葛蘭西將上述A/B關系模式中的后者統稱為亞文化群體(subaltern classes),以此與主流文化群體相對應。這種高/低,上/下,主/次構成的二元關系是一種權利的關系,即富人對窮人,受教育者對未受教育者,主流文化群體對亞文化群體的權利。葛蘭西同時指出:在市民社會中,一個社會集團在文化領域中居于領導地位,就意味著它獲取了文化霸權(又作文化領導權)。在馬丁和莫爾斯家族代表的對立關系中,擁有雄厚文化資本的莫爾斯家族是文化霸權的代表者。隨著敘事的深入,杰克·倫敦將兩者間的文化資本差異拓展到價值信仰、知識建構、藝術鑒賞、服飾禮儀、交際談吐等微觀層面,凸顯了文化權力符號的微觀性和網狀模態(tài)。杰克·倫敦尤其強調兩者間知識結構的對立。作為文化資本最重要組成部分的知識,也是文化權力符號最重要的象征。??抡J為,知識與權力是一種共生共榮的關系。知識生成權力,權力制造知識。主流文化群體建構了有利于自己的知識體系,再通過學校教育將這種知識合法化。馬丁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的學校教育,他所有的知識只是他作為水手的生活。在與莫爾斯一家的交談中,馬丁的知識盲區(qū)不斷暴露。他不知道莎士比亞、史文朋、朗費羅;不知道伊麗莎白時期的悲??;不曉得詩歌有韻律、節(jié)奏、形式之分;更不懂得物理、數學與幾何學;更有甚者,馬丁全然不知心理學(psychology)這一詞匯。馬丁因生活所迫無緣學校教育,成為知識的匱乏者。擁有知識及其闡釋權的中產者莫爾斯家族向馬丁形成了一種權利關系,這種權利的關系就是文化政治。

      在這樣的二元對立關系里,后者顯然扮演了“他者”和“不在場”的角色。初次踏入莫爾斯家豪宅的馬丁表現出強烈的“他者”心態(tài)。身處其中的他惶恐不安、噤若寒蟬,時時感到“被凝視”的脅迫。他為自己襤褸的衣裳、黝黑的皮膚而羞愧;為不懂得優(yōu)雅繁縟的就餐禮節(jié)而尷尬;為一無所知的頭腦而卑微。正如葛蘭西指出的那樣,主流社會群體的價值觀總是滲透到其他社會群體的意識中去,成為一種常識性和客觀性的世界觀和認知模式,以至于其他的非主流群體也認可這種世界觀和認知模式,總是服從統治階級的活動,不知不覺地認同主流文化價值[8]。換言之,“主流文化的意識形態(tài)已經潛移默化地成為亞文化群體的判斷標準?!保?]馬丁卑微的心態(tài)是他以主流文化的價值觀為參照形成的亞文化心理格式,這種心理格式催生馬丁對主流文化的迷戀和崇拜,這正是從闊綽的莫爾斯家族歸來后的馬丁發(fā)生的心理嬗變。文化權利的召喚改變了馬丁對原屬群體的文化認同。他羨慕中產階級傳遞出的一切文化信息,產生了“一定要像魯斯一樣”的沖動。馬丁正是懷著這樣的文化心理,試圖跨越文化場域的間隔,彌合文化資本的鴻溝,服從文化權利的召喚,走向文化身份的重鑄。

      (二)文化權利運作下的文化身份重鑄

      布爾迪厄認為,文化作為社會對個體形塑的特定符號系統,其權利的運作具有特殊的方式,其中重要的策略之一就是“慣習”(habitus)[10]56。布爾迪厄將慣習的概念定義為“可持續(xù)的、可轉換的傾向系統,傾向于使被結構的結構發(fā)揮具有結構能力的結構。”[10]55理解“慣習”的概念,需要厘清兩個關鍵能指,即“被結構的結構”和“具有結構能力的結構”。前者是指慣習并非是一種天生的能力,它是一種經驗或實踐,來自于個體所屬群體的社會經驗。后者是指社會經驗在慣習的過程中,又會促使其他行為和結構的產生,是“慣習”的復制過程。布爾迪厄的慣習概念貌似抽象,其實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魯斯小姐和馬丁·伊登就是對這一概念的真實詮釋。中產階級的生活模式將魯斯小姐由內而外塑造成完全符合所屬階級價值觀和審美觀的活標本。她學識豐富,舉止優(yōu)雅,談吐得體,語言標準,彈得一手好鋼琴。因為缺乏體力勞動,她面色白皙,身材纖瘦。魯斯的知識構建、身體語言和審美鑒賞力是主流文化“慣習”的結果。這一結果的直接后果將她塑造成為一個“具有結構能力的結構”,即以自己的既定價值觀去塑造、影響和改造他人的能動者。這個需要改造的對象就是馬丁,一個需要“被結構的結構”。

      魯斯眼里的馬丁是一塊可以“捏造的泥巴”,一個需要“馴服的野性動物”。魯斯的這種心理代表著那個時代的主流社會對美國無產者的普遍偏見。“在血統純正的美國精英的眼中,……產業(yè)工人通常的形象是粗暴、野蠻以及潛在的暴力。在他們看來,這些流動工人缺乏有教養(yǎng)的中產階級公民那種發(fā)展良好的超我?!保?1]正是基于這種特有的階級傲慢(也是一種文化意識),魯斯開始了對馬丁的“慣習”塑造。魯斯的“慣習”塑造主要通過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灌輸、正統知識的教導、言語行為的訓誡等手段得以實施。魯斯以其父親作為律師的文化身份向馬丁昭示主流文化的社會優(yōu)越感并灌輸其工作倫理,對馬丁構成文化心理暗示。魯斯規(guī)勸馬丁重返學校接受教育,同時向馬丁講解語法的規(guī)則、詩歌的韻律、文學的經典,并敦促馬丁學習數學、哲學等學科。魯斯逐字糾正馬丁口語中的錯誤發(fā)音,還要求他每天刷牙、刮臉、修剪指甲、穿戴整潔,甚至對他講話的姿態(tài)也有要求??吹今R丁進步十分迅速,魯斯感到異常興奮?!斑@是她人生第一次把一個靈魂當作玩物盡情游戲;塑造他這樣一塊容易蘇醒的泥巴是件愉快之事;因為她在理性地塑造這塊泥巴,而自己的目的也是正確的。”[12]89魯斯貌似善意的規(guī)導話語下掩蓋的是主流文化權力的運作。通過慣習的策略,魯斯將中產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行為方式、認知模式等施加于非主流文化群體的代表者馬丁,其目的是使之完全認同并服從主流文化的價值觀,將其改造成為符合主流文化標準的模型。

      與魯斯相對應的馬丁,扮演著“被結構的結構”。面對魯斯施加的種種“慣習”,馬丁不僅言聽計從還謙卑地表示“我要永遠做你的奴隸”。馬丁這種謙卑源于他的亞文化心理,是主流文化霸權在亞文化群體心理造成的投射。于是馬丁積極響應魯斯“慣習”塑造,自覺展開慣習的自我復制。他首先依照主流文化模式構建自己的知識體系,走進圖書館進行大量惡補式閱讀,目的是能像魯斯那樣有學問。馬丁開始注意自己外表和言行,每天刷牙、修面、用衛(wèi)生刷刷去指甲的污垢,目的是不讓魯斯討厭自己身上的氣味。他按照體面社會的說話標準,擯棄一切俚語粗話,力求字斟句酌,直到魯斯對他感到滿意為止。他與窮水手劃清界限,參加魯斯家的名流宴請,向中產階級的小姐紳士們學習交際談吐。馬丁為了消除與魯斯小姐之間的文化差距,收入卑微的他走進劇院欣賞音樂會,這一細節(jié)凸顯了藝術鑒賞力的政治性。藝術鑒賞力是社會區(qū)隔最重要的標記,具有濃厚的階級色彩。布爾迪厄對此有過專門的論述,他認為,鋼琴、歌劇、交響樂等所謂的高雅藝術通常是富人的專享,是他們在閑暇之余的精神需要,而終日為生計奔波的社會邊緣群體不會有時間,更不會將金錢用在聽音樂會、看歌劇表演等娛樂活動上。藝術娛樂形式同樣具有政治色彩。社會底層人士喜聞樂見的俗眾文化生活被冠以低級、粗鄙、庸俗的標簽永遠被排擠在崇高、非功利的、氣度超凡的“高雅”藝術之外。馬丁對藝術鑒賞的重視體現出這一文化符號的權利意味。通過慣習的自我復制,馬丁將主流文化的種種規(guī)則內化在自己身上。然而,如果要真正納入主流文化體系,馬丁必須重鑄自我文化身份,實現文化身份向主流文化群體的位移。馬丁鎖定作家這一目標,試圖在中產階級文化消費領域謀得一席之地。

      馬丁文化身份重鑄的過程再現了文化消費領域的政治性。20世紀初美國的報刊業(yè)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這一文化現象在《馬丁·伊登》中有充分的表現,大量虛擬或真實的報紙、雜志的名目出現在文本之中。此時的報業(yè)機構被政治機構和廣告商控制,其定價遠遠高于普通民眾的消費水平??磮蠹垺①I雜志是像莫爾斯一家這樣的上流社會的生活方式,對于底層貧民而言是消費不起的奢侈品。文化消費對象具有階級取向,馬丁的投稿經歷更將文化的政治性表現無遺。馬丁充滿激情的現實素材寫就的故事屢遭退稿,而那些溫情脈脈虛情假意的東西因為符合中產階級的閱讀口味而被接納。馬丁最終得以在中產階級喜讀的《橫貫大陸月刊》上發(fā)表作品而贏得主流文化的認同,完成文化身份的重鑄。

      馬丁文化身份的遷移過程是其響應主流文化的“慣習”塑造而展開的行動過程,也是主流文化權利對其施壓與重構的過程。小說將馬丁文化身份跨越的過程歸于一種偶然性(杰克·倫敦以此表達從文化層面跨越階級差異的非普遍性):絕頂聰明的頭腦、超強的自修能力、愛情的催化、異常繁榮的消費文化……這些因素共謀制造了馬丁身上的文化奇跡,促成了馬丁這一文化個案的成功,也預示了它的脆弱性與悲劇性。當馬丁真正躋身主流文化群體,剝掉其陌生化的面紗后,馬丁開始對主流文化的真實感產生深刻的懷疑,抗爭的話語愈發(fā)強烈。

      (三)反抗與決裂——亞文化群體反霸權的斗爭話語

      與成長小說“奮斗—成功”的發(fā)展模式不同,反成長小說遵循的是“奮斗—毀滅”的書寫軌跡,它表現了個體在社會化過程中遭遇到的不可解決的危機以及由此導致的個體與世界的疏離甚至分裂[13]?!恶R丁·伊登》以反成長小說的書寫模式,用馬丁的自殺意象表達亞文化群體對主流文化霸權的抗爭與決裂。伊格爾頓將文化視為政治斗爭的戰(zhàn)場,指明當今社會的矛盾沖突并不表現為階級對抗,而是表現為文化的挑戰(zhàn),即多元文化的抗爭。文化的階級屬性決定了異質文化間的沖突與對抗。文化政治的斗爭猶如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存在著你爭我奪,此消彼長的紛爭?!恶R丁·伊登》通過莫爾斯一家與馬丁之間塑造與反塑造、控制與反控制、結構與反結構的對抗將文化政治斗爭生動上演。隨著馬丁與莫爾斯家族交往的深入,馬丁反文化霸權的抗爭愈演愈烈。當馬丁躋身主流文化群體,揭開中產階級文化溫情脈脈的面紗,他很快發(fā)現了這一群體的文化虛飾,對主流文化質疑、否定、批評、回絕的聲音愈發(fā)強烈,反文化霸權的話語成為小說的主旋律。

      馬丁首先對維護資產階級社會等級秩序的正統知識提出質疑。他發(fā)現書本里的知識大都缺少實用價值,只不過“是一間海圖室而已”,而學校的教師(主流文化的代言人)也不過是海圖室的向導,“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缺乏想像力與創(chuàng)造力。體面的資產階級教授,除了高談闊論,并不懂得真實的生活。像魯斯這樣的文學學士只是書本知識的學舌者,“她父親書架上的書籍、墻壁上掛的油畫、鋼琴彈奏出的音樂,全都是些奢侈的擺設而已。至于真正的文學、真正的美術、真正的音樂,莫爾斯家的人及其同類全都一竅不通”[12]223。資產階級的先生小姐不僅外表蒼白無力,內心更是懼怕真實的生活。馬丁講述的波瀾壯闊的水手生活對魯斯們來說猶如魔鬼一樣可怕。中產階級生活恪守死板,缺乏激情。他們所謂的高雅生活是在“用狹小的程式框定他們狹小平庸的生活。”最后,主流文化的道德偽善徹底引發(fā)馬丁對它的疏離。魯斯的父親把馬丁當成女兒成長的催化劑,預謀“試驗成功后”如何讓魯斯擺脫馬丁的糾纏,而當馬丁成名后又慫恿女兒低聲下氣地投懷送抱,甚至以身相許。那些曾經對馬丁不屑一顧的教授、編輯乃至社會名流轉而對他趨炎附勢、仰仗其容、唯唯諾諾。馬丁對這個曾經心馳神往的階級表達了徹底的失望。他將批評的矛頭指向整個中產階級:“這個階級的所有成員都遵照狹隘無聊的準則來安排自己那狹隘無聊的生活——全不過是合群的動物,聚在一起,根據彼此的意見來依樣畫葫蘆地過生活”[12]292。馬丁反主流文化霸權的抗爭話語在小說結尾處達到高潮。馬丁對魯斯說:“你幾乎毀了我的人生和創(chuàng)作?,F實主義符合我的本質,而資產階級卻討厭現實主義。資產階級膽小如鼠,害怕生活。你所有的努力都是讓我害怕生活。你試圖塑造我,試圖把我壓縮到一個小生活圈子里。你們所有人的價值觀是虛偽、荒謬、庸俗的?!保?2]503

      馬丁鋒芒犀利的反抗話語將文化政治斗爭的尖銳性暴露無遺,一針見血地指出文化政治斗爭就是階級的斗爭,這在《馬丁·伊登》寫作的年代極具前瞻性。用反抗的話語解構邏各斯中心主義色彩的主流文化霸權的同時,馬丁試圖建構一種新的話語來對抗主流文化霸權,這一話語就是亞文化群體的精神優(yōu)越。馬丁將自己對藝術的理解——現實的真實與奇異的想像力相結合對抗蒼白、說教、枯燥無味的主流文化趣味。馬丁用自然的、實踐的、充滿力量、生命與激情的意識形態(tài)反抗中產階級的虛偽、萎靡與病態(tài)。馬丁將自己活生生的水手生活,用真實的現實主義、激情的話語、熱烈和悲愴的講述,沖擊中產階級溫情脈脈的面紗,擊穿他們對生活毫無根據的想像,顛覆他們的文化信仰根基。馬丁對主流文化的沖擊如此鏗鏘有力,以致魯斯感到“她頭腦里那些最根深蒂固的東西都在動搖?!瘪R丁用身體語言——強壯的身軀、黝黑的皮膚折射的健康之美對抗魯斯一家表現出的孱弱、蒼白與無力。馬丁呼喚的是真實、激情、富于活力的文化精神,而這正是亞文化群體的精神特征。盡管物質生活匱乏,但亞文化群體生活更加真實,人們享有更多的精神自由,帶有更多的淳樸與本真的階級感情,力量、激情、生命與健康是他們文化精神的注解。馬丁希望建構一個新的二元對立的關系替代主流文化霸權為核心的先在二元對立,用本真替代虛偽,用天然替代矯飾,用激情替代萎靡,用活力瓦解消沉。用亞文化群體的精神主導消解中產階級的文化霸權,用亞文化群體的真誠、積極、天然、向上的文化精神超越主流文化的虛偽、消極、萎靡與矯情。

      然而,這樣的文化理想畢竟不是現實。城市化初期的美國社會,社會文化意識形態(tài)單一,以中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為核心的主流文化具有壓倒性力量。主流文化慣習模式發(fā)揮社會規(guī)范意義,中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具有強烈的召喚作用,躋身主流文化群體是許多像馬丁·伊登這樣的社會底層人士追求的目標。于是,馬丁的反抗話語很快變成一種“幻滅意識”,馬丁也陷入了文化認同危機。馬丁一遍遍地問“我是誰?”。文化歸屬的迷茫迫使馬丁發(fā)出痛苦的吶喊:“我有病,不是我身體有病。是我的精神,我的腦子。我已經喪失了所有的價值觀了”[12]346。馬丁的痛苦是外在文化身份與內在心理格式的斷裂之痛,也是文化理想與文化現實的斷裂之痛。杰克·倫敦的小說很多是表達認識上的,因此象征的意義多于現實意義。馬丁自殺的意象將亞文化群體對主流文化霸權的抗爭推向極致,象征性地表達了一種決裂的抗爭話語,同時也以這樣一種“去中心化”的話語模式對當時美國社會文化的單一性進行祛魅,用這樣的“成功——幻滅”的悖論反駁主流文化描繪的文化幻象。

      三、結 語

      特里·伊格爾頓曾說“一切藝術都烙有時代歷史的烙印?!薄恶R丁·伊登》正是這樣一部帶有鮮明歷史文化烙印的作品。相較同一時期的現實主義作品而言(如德萊塞的《嘉莉妹妹》),杰克·倫敦的《馬丁·伊登》對19—20世紀之交美國社會階層間的文化沖突更為凸顯。小說以主人公馬丁·伊登的成長曲線為線索,將社會生活中無處不在的文化政治生動呈現,書寫了一幅美國社會轉型時期的文化政治生活史卷。文本始終不離歷史語境,將個體成長的微觀敘事同社會生活的宏觀敘事緊密結合,表達了杰克·倫敦一貫的人文社會干預意識。小說中關于童工悲慘命運的書寫,關于洗衣女工貧困生活的寫照,關于社會主義者集會的描述以及由于貧富差距而產生的種種社會不公,無不映照出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階級沖突的尖銳性,使小說在呈現個體心靈成長的同時,兼具歷史文獻價值和時代畫面感。也正因為此,Paul J.Horowitz斷言,杰克·倫敦的作品“預示了矛盾重重的20世紀……社會、革命以及世界文化的大動蕩”[14]。

      有學者指出,杰克·倫敦的作品之所以有價值,是因為“它們有效地代表了新舊世紀之交的美國的大眾價值觀”[2]296,這種價值觀是彌散于美國平民中的文化觀?!拔幕撬腥硕疾坏貌痪砣肫渲械纳鐣螒颉保?5],它與政治存在著內在的聯系。小說《馬丁·伊登》生動地記載了文化動蕩期的美國社會日益劇烈的階層分化折射在文化領域造就的區(qū)隔現象,以及隱蔽在這一現象背后的文化權力運作,及其對個體的施壓與重構。杰克·倫敦試圖在馬丁·伊登的文化身份找尋與文化權利抗爭之中追問政治根源,呼吁社會公正,更呼喚一個多元而包容的文化。這樣的文化召喚即使在21世紀的今天,也具備強烈的時代意義,也許這正是一個多世紀以來《馬丁·伊登》仍能吸引批評家的目光并不斷釋讀它的原因之所在。

      [1]杰克·倫敦.馬丁·伊登[M].賈文浩,賈文淵,譯.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21.

      [2]虞建華.杰克·倫敦研究[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9: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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