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石成金 變廢為寶

點石成金 變廢為寶

走進國家大劇院音樂廳，最震撼人心的就是1300m2、狀似海浪起伏的天花板，它既美觀又利于聲音的保真?zhèn)鞑?。這樣的天花板，對工藝的要求極高。大劇院建設之初，總設計師保羅·安德魯曾經(jīng)在世界各地奔波，尋找符合要求的天花板，前后花去近一年的時間。最終，在北京昌平馬池口鎮(zhèn)屯得償所愿。誰曾想過，這些極其優(yōu)美、高品質的天花板，出自農(nóng)民張寶貴化腐朽為神奇的創(chuàng)新。

供稿|《創(chuàng)新改變生活》圖書

張寶貴

插隊青年 返京做雕塑

1968年，張寶貴去山西插隊，在那里生活了20年，1987年才回到北京農(nóng)村。由于從小有畫畫的手藝基礎，再加上張寶貴的舅舅是研究硅酸鹽出身的，所以他對水泥、混凝土這些一般人并不喜歡的東西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笆裁辞闆r下的水灰比合適？水泥和石粉里頭加了水，手拿著一攥一松便流散的話，就是水少了；手一攥出湯了，就是水多了?！睆垖氋F饒有經(jīng)驗地談著這些。

對石灰、水泥研究久了，張寶貴也就逐漸總結出了一套規(guī)律。當時他還買了很多關于水泥制品的書，雖然沒讀過相關專業(yè)課程，買來的書也看不太懂，但用張寶貴自己的話說，其實這就跟吃飯一樣，對哪種食物有感覺，你就吃哪種，吃完了你就長大了。就這樣，37歲的張寶貴為了生存，開始研究用石粉、水泥做雕塑。

由于那個時候壯勞力都在外面干活，所以張寶貴只能找一些農(nóng)村婦女幫忙。一個月她們掙80元，張寶貴能掙上150元。如今年過六旬的張寶貴，至今還記得1987年廠子剛起步時的情景：“一開始，干什么都像在云里霧里。用水泥搞雕塑，要在水灰比、灰沙比、振搗、養(yǎng)護等一系列過程中去實驗。那會兒還是個少有人光顧的小廠，三五個農(nóng)村婦女、一個塑料棚，趕上冷天氣，找個鐵桶往里燒柴火，嗆得眼淚直流。沒有什么工具，全都是手工活。一個60歲左右的老農(nóng)，電工、焊工、木工他全干。現(xiàn)在，張寶貴廠里的200多個農(nóng)民，從完全外行，到一個個成了行家里手、藝術創(chuàng)造者，確實不容易。

那時候的生活雖然很苦，但張寶貴卻很珍惜，或許正是因為環(huán)境的磨礪，才使得他最終走上了再造石的創(chuàng)新之路。

十指流血 只為再造石

20年的插隊經(jīng)歷，鑄就了張寶貴堅忍不拔、不輕易低頭的生活態(tài)度。回到北京后，迫于生活的壓力，也為了一圓自己的人生夢想，張寶貴帶著一幫農(nóng)民開始研究再造石。可是，用石渣廢料作原料、搞雕塑，這是前人都未曾預想過的壯舉，對于門外漢張寶貴來說，這顯然也不是一件輕易便能完成的事情。

無論在雕塑還是建筑領域，花崗巖和大理石都是常見的材料。這兩種天然石材不僅物質構成不同，外觀上差異也很大。可張寶貴卻想用石渣、石粉作原料，做出擁有像花崗巖和大理石等真石頭外形和質感的假石頭。這聽上去似乎很簡單，可做起來卻沒那么容易。

由于石渣當中的碎石種類多、顏色差異大，為了能夠讓不同顏色的石渣混合在一起，張寶貴選擇用水泥作為主要的黏合劑?？扇绾未钆渌嗪褪谋壤?，才能夠讓再造石的顏色像天然石頭呢？由于在建筑領域中常用的大理石和花崗巖的外形差異很大，因此，想要做出花崗巖和大理石的效果，張寶貴需要做大量反復的實驗，揣摩不同類別礦渣和水泥的比例，從中找到最佳配比?？杉幢闳绱耍撃Ｖ蟮募偈^也還需要進一步打磨才能夠更接近真石頭。

剛開始試驗的時候，困難重重，沒經(jīng)驗先例可借鑒，又缺少資金和研究條件，但張寶貴有十足的韌勁兒和鉆勁兒。他先是在水泥里加了白云石渣兒，模具上涂上緩凝劑，脫模后用水沖洗，露出了石渣，就像水刷石一樣。為了增加強度以利于后期加工，在沒有蒸汽的條件下他們就試著用大鍋去蒸養(yǎng)，脫模后用砂布打磨，制作出來的效果像是水磨石。為了讓暴露石渣兒的顆粒細小一些，他又把石渣兒用錘子鑿碎成粉末狀，然后再和水泥攪到一起，放在模具里振搗，脫模后再用砂布擦，10個手指頭都滲出了血。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石渣終于有點像石頭了。后來張寶貴又把GRC（玻璃纖維增強復合材料）工藝融入其中，在表面鍍金屬，如青銅、紫銅、鐵等，終于將再造石裝飾品打造成了今天這樣富有市場生機與活力的環(huán)保材料。

泡沫做模具物美價廉，從最初只是解決質感問題、解決制品龜裂問題，到解決藝術和價格對市場的適應問題，解決為建筑、為園林提供深化設計問題等，都是在實踐中不斷摸索、不斷提高的。經(jīng)過大量試驗，張寶貴最終總結出了制作不同類別假石頭所需原料的配比及成型工藝。在解決了原料問題之后，張寶貴也有了更加長遠的目標，即如何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再造石的價值。

人窮志高 塑料作模具

無論做雕塑還是其他建筑材料，都需要用到模具。可是傳統(tǒng)的模具制作，無論使用鐵、銅等金屬材料，還是使用木頭，對于尚處于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張寶貴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能否找到一種新的模具材料來代替?zhèn)鹘y(tǒng)材料呢？張寶貴幾經(jīng)周折，終于想到了用聚苯板，也就是人們俗稱的泡沫塑料來作為制作模具的材料?！斑@是十幾年實踐當中摸索出來的，比如說畫圖，把它拓在聚苯板上拿電阻絲通電去鋸，然后再削。比方說削一個小熊貓，想要把那個耳朵削得毛茸茸的。直接做陰模刀子是進不去的，得拿手去撓，只有這樣，脫模后耳朵才會毛茸茸的。羅丹說過，人類不缺少美，缺少的是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p>

用泡沫做模具，不僅原料廉價，該模具還能按照設計師的想法做出任意形狀。自然界中，大的石塊數(shù)量有限。因此，在有了足夠大的模具之后，建筑師便可以利用再造石雕琢出其需要的各種形狀。在此基礎上，張寶貴又引進了非金屬電鍍技術，通過該技術，便可以在再造石的表面鍍上金、銅等金屬材質，從而大大增強了再造石的藝術性。

點石成金 化腐朽為神奇

材料和模具都具備之后，張寶貴深知自己已經(jīng)具備了在建筑領域立足的條件。2004年，國家大劇院吊頂工程公開招標，張寶貴知道機會來了。

國家大劇院音樂廳的吊頂，像蒼穹、像山脈、像海浪，要求對聲音有折射效果，而且做完了要像山脈，用它表現(xiàn)音樂廳的旋律和節(jié)奏。此前，國際上都沒有這樣的先例。沒有經(jīng)驗、沒有規(guī)范，張寶貴就去摸索。他用600天去摸索，那些日子里他天天搞實驗，而且沒有實驗經(jīng)費支持，完全自掏腰包，這意味著，一旦張寶貴的試驗失敗，他之前花去的費用就全部打了水漂?？墒?，張寶貴最終堅持了下來，“我沒有想著做宣傳，因為我沒準死在路上了，我要宣傳只是作為烈士去宣傳。所以創(chuàng)新很可能是犧牲，關鍵就是犧牲，我愿意作出這樣的犧牲！”而他最終用實際成果打動了設計師安德魯，并最終將自己的作品永久地留存在國家大劇院的穹頂之上。

“我記得有篇報道這樣寫過：張寶貴是成功的藝術家，不成功的商人。很多人批評我說，你是老板怎么能不成功呢？我認為這種說法不太準確，大劇院很多領導都說，‘你賠了100萬，拿大劇院作這么大一個廣告，你便宜占大了。’”

20多年過去了，張寶貴從最初“照貓畫虎”的藝術模仿者，變?yōu)榻ㄖ袠I(yè)內有名的藝術創(chuàng)作者；寶貴石藝的再造石制品，也從過去“沒人要的東西”，變成了登堂入室的藝術品，化腐朽為神奇！

不只是國家大劇院音樂廳吊頂，鼎鼎大名的首都機場T3航站樓雕塑《紫薇辰恒》《玉海吉祥》，也出自寶貴石藝的農(nóng)民職工之手。

如今，釣魚臺國賓館、中國歷史博物館、中國劇院、世界銀行北京辦事處，甚至美國的拉斯維加斯，都有寶貴石藝的雕塑或浮雕作品。

現(xiàn)在，他們的作品又走進了鄂爾多斯大劇院、西安大明宮、清華大學美術學院、中國大飯店……據(jù)統(tǒng)計，在張寶貴的帶領下，昌平奤夿屯村的農(nóng)民們，已經(jīng)陸續(xù)完成重點工程1 000多項。

專家點評

張寶貴的石藝，經(jīng)過這幾十年的發(fā)展，從一個作坊式小企業(yè)，發(fā)展到今天工業(yè)化生產(chǎn)，豐富了我們祖國的建筑行業(yè)，也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改變。美化了城市，解放了設計師的想象力，這點是功不可沒的。

（GRC協(xié)會 陳寶錚）

說到張寶貴，我想到3個詞，第一個就是變廢為寶，第二個就是點石成金，第三個叫化腐朽為神奇。創(chuàng)新首先是一種文化，我想從張寶貴的發(fā)展就能看出來，他在非常艱苦的條件下，首先想到怎么搞科研、怎么創(chuàng)新、怎么實現(xiàn)新的技術？然后，變成相應的產(chǎn)品和產(chǎn)業(yè)。所以，首先創(chuàng)新就是一種文化，第二就是創(chuàng)新結合文化，即創(chuàng)新出來的產(chǎn)品，同時也是一種文化的載體。創(chuàng)新成果本身要結合文化，結合我們產(chǎn)業(yè)的藝術，用我們生活中方方面面的文化符號來推廣、推進我們的創(chuàng)新，我想這就是張寶貴成功之道的精髓。

（北京科學技術研究院 劉清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