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云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南京 210044)
風雨雷電、霜雪露霧等,本是天地間常見的自然氣象,但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視野中,它們被賦予了審美的屬性,應和著世間萬象,具有豐富的文化意蘊??梢哉f,氣象已不僅僅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還表征某些社會意識,具有生命哲思之內(nèi)涵。本文試以《詩經(jīng)》為中心,探究氣象文化的意義。
竺可楨曾說:“人們?nèi)舨荒馨盐蘸铌幥绲囊?guī)律,無論衣食住行都會發(fā)生問題的。遠在三千年以前,殷墟甲骨文中,許多卜辭,都為要知道陰晴雨雪而流傳下來。積了多年的經(jīng)驗,到周代前半期,我們的祖先已經(jīng)搜集了許多氣象學的經(jīng)驗,播為詩歌,使婦孺可以傳誦?!盵1]確然如此。由于氣象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在遠古時期,人們即注意觀察風雨雷電等現(xiàn)象,總結寒暑陰晴的規(guī)律,用于指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安排日常生活起居?!坝^乎天文,以察時變?!?《易經(jīng)》賁卦)“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易經(jīng)·系辭》)關于“天文”,孔穎達《正義》注:“天有懸象而成文章,故稱文也;地有山川原隰,各有條理,故稱理也?!眰鹘y(tǒng)文化中的“天文”,不僅包括日月星辰等天體,還包括風云雨雪、雷電霜露、春夏秋冬等氣象與氣候現(xiàn)象。先哲們觀察天地萬物,最終發(fā)展出“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成為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重要特征。
早在三千年前的殷商時代,先民占卜風雨陰晴,留下很多關于自然氣象的記錄,甲骨文中有大量氣象字體、氣象詞匯與氣象卜辭。*參見陳柏全《甲骨文氣象卜辭研究》,臺灣國立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2004年碩士論文,第2頁。本文關于甲骨文的氣象資料,如沒有特別注明出處,皆引自該文。在甲骨文中,記錄了雨、雪、雷、霾、霰、虹等許多自然現(xiàn)象。其中,僅“雨”一字,字體就有十多種,包括各種性質的雨,如“大雨”“小雨”“延雨”“從雨”“及雨”“正雨”等;還有許多關于雨的詞匯,如“舞雨”“害雨”“求雨”“寧雨”等;殷人還占問“來雨”的方向。殷人頻繁地占問雨情,說明他們已經(jīng)認識到雨對人類生存的重要性。甲骨文中,以“鳳”表示風之意。殷人根據(jù)風力大小,把風分為“大風”“小風”等,還出現(xiàn)了“四方風”[2]。甲骨文中“來雨”“四方風”等內(nèi)容,說明殷商時代的先民對氣象氣候、空間觀已有初步的認識,適應了當時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需要。甲骨文中記載的氣象現(xiàn)象,基本體現(xiàn)其本義特征,氣象現(xiàn)象的審美認知是后來形成的。
《詩經(jīng)》中關于氣象的描寫更加繁復、細致。據(jù)統(tǒng)計,《詩經(jīng)》中“風”和“雨”各出現(xiàn)了30多次。[3]《詩經(jīng)》的天地間吹拂著不同方向與性質的風。有冰涼的北風:“北風其涼,雨雪其雱?;荻梦?攜手同行?!?《國風·北風》)有呼呼的谷風:“習習谷風,以陰以雨。黽勉同心,不宜有怒?!?《國風·谷風》)有猛烈的飄風:“冬日烈烈,飄風發(fā)發(fā)?!?《小雅·四月》)有溫暖的凱風:“凱風自南,吹彼棘心?!?《國風·凱風》)傾聽自然風雨聲,古人對風進行了唯物主義探討。如《莊子·齊物論》:“大塊噫氣,其名曰風?!敝赋鲲L是大范圍的氣體移動形成的。宋玉《風賦》:“夫風者,天地之氣”;“夫風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指出風是天地間的一種氣流,暢流地吹送;風在大地上生成,從青萍這種水草的末梢飄起?!痘茨献印ぬ煳挠枴氛f:“氣偏聚一方,積聚多重,流而為風。”把風看做氣的流動。同時,風也表現(xiàn)天的情緒:“天之偏氣,怒而為風”(《淮南子·天文訓》),并進一步認為,“天有風雨寒暑,人亦有取與喜怒?!?《淮南子·精神訓》)天人存在對應關系。
《詩經(jīng)》的天空有時陰云密布、雨雪紛紛。有大雪阻路而思歸的吟唱:“昔我往矣,黍稷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途。”(《小雅·出車》)戍卒在還家路上哀嘆:“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小雅·采薇》)古人祭祀先祖時吟唱:“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小雅·信南山》)?!对娊?jīng)》中的雨雪多是物象,兼有興象。
其他典籍中,對云和雨雪的描繪更加細致?!饵S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卷2中,提出了水循環(huán)和云雨形成的理論:“地氣上為云,天氣下為雨。雨出地氣,云出天氣”?!痘茨献印び[冥訓》對不同云氣進行區(qū)分:“山云草莽,水云魚鱗,旱云煙火,涔云波水?!彼抉R遷在《史記·龜策列傳》中有觀云相雨的記載:“云蓋其上,五采青黃;雷雨并起,風將而行。”董仲舒的《雨雹對》從微觀角度說明了雨滴形成的過程,基本上符合暖云降雨理論。王充在《論衡·說日篇》中也有相似的見解:“雨從地上,不從天下,見雨從上集,則謂從天下矣,其實地上也?!敝祆涮接懺频男纬?“陰氣正升, 忽遇陽氣,則助之飛騰而上為云也?!?《朱子語類》卷99)先賢從唯物主義的角度解釋具體的氣象現(xiàn)象,反映了我國氣象科學發(fā)展的早期面貌。
晶瑩圓潤的露,格外引人注目,《詩經(jīng)》中多次提到了露?!皡挍判新?豈不夙夜?謂行多露?!?《國風·行露》)女主人公以露起興,自身的力量雖如露珠般微弱,但也有反抗的意愿。“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國風·蒹葭》)隨風而蕩若有若無的蘆葦,見日光而消失的露珠,構成一幅凄涼的秋景圖,襯托出可望而不可及的愛情?!耙坝新?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薄秶L·野有蔓草》中以蔓草上凝結的晶瑩剔透的露珠起興,贊美有一雙水汪汪眼睛的女子。
人們一直嘗試解釋露的形成與規(guī)律。唐代張彥勝《露賦》:“夫露者,陰陽之精也,天地之靈液”。朱熹認為,“露自是有清肅底氣象。古語云:‘露結為霜?!裼^之誠然……蓋露與霜之氣不同:露能滋物,霜能殺物也?!?《朱子語類》卷100)人們也觀察到露與節(jié)氣的關系,如《汲冢周書·時訓解》:“(立秋)又五日,白露降”,《禮記·月令》中有“孟秋之月……涼風至,白露降”等記載。
《詩經(jīng)》中的氣象描寫亦表明,時人已經(jīng)注意到一些彼此相關的氣象現(xiàn)象,如同云與降雪之間的關系:“上天同云,雨雪雰雰”(《小雅·信南山》);“如彼雨雪,先集維霰”(《小雅·頍弁》)。詩中說冬天下雪以前,先飛雪珠?!俺Y于西,崇朝其雨”(《國風·蝃蝀》),表明早晨太陽東升時西方有虹,不久就要下雨。
當然,《詩經(jīng)》中的風雨雷電等自然氣象,多為起興或渲染氣氛,當時的人們還沒有能力進一步探究這些自然氣象的形成原因與規(guī)律,這些自然氣象也不具備獨立的審美意義。但是這些古老的氣象描寫,對后世文化具有很大的啟發(fā)作用。此后,風雨霜雪等自然氣象,貫穿魏晉辭賦、唐宋詩詞、明清小說,氣象漸漸成為獨立的審美對象,并生成物我交融的審美意境。[4]關于氣象的描寫在塑造人物性格、營造審美意境、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等方面,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馬克思認為:“從理論領域來說,植物、動物、石頭、空氣、光等等,一方面作為自然科學的對象,一方面作為藝術的對象, 都是人的意識的一部分,是人的精神的無機界,是人必須事先進行加工以便享用和消化的精神食糧。同樣,從實踐領域說來,這些東西也是人的生活和人的活動的一部分?!盵5]包括氣象在內(nèi)的自然現(xiàn)象,不僅是自然科學的研究對象,也是“人意識的一部分”?!对娊?jīng)》中的氣象,既是自然現(xiàn)象,又闡釋、表征了復雜的社會意識。
作為自然氣象之一,甲骨文中已有關于虹的記載,占問“出虹”會不會對收成造成影響。《淮南子·天文訓》中有“虹霓慧星者,天之忌也”的記載??梢?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虹更多時候代表一種兇兆,有社會失序、婚姻失和之意。有學者認為,甲骨文中虹之字形是雙龍交尾之象,也是伏羲女媧交配之象。虹雖為天象,卻蘊含了古人原始的生育觀念,反映了不“雅訓”的上古風情。[6]《詩經(jīng)》中的蝃蝀與隮也指性愛與婚姻。如《詩經(jīng)·蝃蝀》:
蝃蝀在東, 莫之敢指。女子有行, 遠父母兄弟。
朝隮于西, 崇朝其雨。女子有行, 遠兄弟父母。
鄭玄注《周禮》將“朝隮”釋為虹。朱熹《詩集傳》:“蝃蝀,虹也……乃陰陽之氣不當交而交者,蓋天地之淫氣也?!薄吧w淫慝之氣,有害于陰陽之和也。”那些所謂“陰陽之氣不當交而交者”,都以蝃蝀、朝隮起興,為男女淫亂的象征??梢姽湃私韬邕@一自然界中常見的氣象現(xiàn)象,隱喻男女不正當?shù)幕橐鲫P系或性愛。劉熙的《釋名》解釋:“陰陽不和,婚姻錯亂,淫風流行,男美于女,女美于男,相奔隨之時,則此氣盛,故以其盛時名之也?!甭勔欢唷对娊?jīng)研究》中也指出:“《鄘風·蝃蝀》之詩曰:‘朝隮于西,崇朝其雨?!陡咛瀑x》則曰:‘旦為朝云,暮為行雨?!票忠猩?《候人》之詩曰:‘薈兮蔚兮,南山朝隮?!彼J為“朝隮”能致雨,神女能“暮為行雨”,虹成為性愛象征。[7]法國漢學家葛蘭言也認為虹的季節(jié)周期與古代歷法節(jié)慶規(guī)定的兩性結合的時期是對應的。男男女女在春天相會和結合,虹便是這種文化的象征。葛蘭言認為自周代禮制教化施行之后,這種粗鄙的風俗才被禁止,虹也因此成為被譴責的對象。[8]
此外,《詩經(jīng)》中的風和雨有時也指性愛。如《谷風》中,“習習谷風,以陰以雨”?!睹珎鳌吩?“陰陽和而谷風至……夫婦和而家室成,家室成而繼嗣生?!薄多嶏L·風雨》:“風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云胡不夷?”意思是在風雨交加、雞鳴不已時,女子見到所愛之人,驚喜不已。古人以“云雨”為萬物化生之始,《易經(jīng)》乾卦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tǒng)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萬物之生來源于“云行雨施”,符合古人生育觀念,進而將云雨與性愛婚姻相聯(lián)系。聞一多認為,《詩經(jīng)》中的情詩,以風起興的很多?!督K風》《凱風》《匪風》等,都是從風起興,引申到愛情或性欲。[9]在其后的文學作品中,常常以雨、云雨等隱喻性愛。據(jù)統(tǒng)計,性愛暗語里的“云雨家族”,包含的系列詞語有 40多個。[10]
《詩經(jīng)》中風、雨、露、云等自然氣象有父母與天子恩澤之意蘊?!皠P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無令人?!?《國風·凱風》)此處以“凱風”喻父母養(yǎng)育之恩,詩歌詠嘆母親撫養(yǎng)兒女之辛勞。聞一多在《詩經(jīng)新義》中有言:“凱聲字多有大義?!薄对娊?jīng)》中常以雨、露喻天子之恩澤?!掇な挕?“蓼彼蕭斯,零露湑兮!既見君子,我心寫兮!燕笑語兮,是以有譽處兮!”“蓼彼蕭斯,零露湑兮”,以露起興,興而比,露指周王,喻周王澤披天下。*參見唐莫堯《詩經(jīng)新注全譯》,成都:巴蜀書社1998年版,第335頁。 本文關于《詩經(jīng)》的譯文,如不特別注明出處,均參考該著作?!罢空柯端?在彼豐草。厭厭夜飲,在宗載考?!?《湛露》)詩人以“湛露”喻君恩,以“豐草”“枸杞”“酸棗”喻諸侯。露水常凝結在草和灌木上,一見太陽便干,時間轉瞬即逝。因此,天子賜宴的機會應珍惜,要不醉不歸。[11]
《詩經(jīng)》中以雨、露意象喻父母、天子之恩澤,后世的文獻與詩詞紛紛效仿。《列子·湯問》中有“慶云浮,甘露降”,其中慶云、甘露便有恩澤的意蘊。司馬相如稱頌漢朝恩德:“大漢之德……云尃霧散,上懷生之類,沾濡浸潤?!?《史記·司馬相如列傳》)曹植的《上責躬應詔詩表》:“伏惟陛下,德象天地,恩隆父母,施暢春風,澤如時雨,是以不別荊棘者,慶云之惠也。”將時雨、慶云喻父母之恩與天子之恩澤在魏晉文獻與唐宋詩詞中屢見不鮮。據(jù)統(tǒng)計,在《漢魏六朝百三家集》里的 41處“云雨”中,象征恩澤的有13處,多指帝王之“天恩”。[12]如曹操之《又讓封表》:“伏惟陛下垂乾坤之仁,降云雨之潤?!?李善《文選注》卷23)曹植之《黃初六年令》:“云雨之施,焉有量哉!”(李善《文選注》卷26)庾信在《和張侍中述懷》中所云:“何時得云雨,復見翔寥廓?!?李善《文選注》卷112)將不具情感的自然氣象與恩德意蘊相匹配,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一個重要特色。
《詩經(jīng)》中,人們由日常所觸的自然現(xiàn)象,如風云變幻,霜露、維霰遇日光而逝,聯(lián)系到人生短暫,變幻無常,流露出深深的悲涼?!对娊?jīng)》中很多詩歌以露起興,如“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薄拜筝缙嗥?白露未晞?!薄拜筝绮刹?白露未已。”(《蒹葭》)都透露出主人公感慨時光易逝,對愛情、事業(yè)等可望不可及的無奈、悲涼心境,反映出時人對生命易逝的憂思?!缎⊙拧ふ柯丁犯墙柚兜奶卣鞅磉_人生之思:“湛湛露斯,匪陽不晞。厭厭夜飲,不醉無歸?!痹姼璐笠鉃?濃濃的夜露,不見朝陽不蒸發(fā);和樂的夜飲,不到大醉不回家。這首詩是周天子夜宴諸侯時的樂歌?!睹颉丰屧?,“天子燕諸侯也”,“湛湛露斯”,興而比,以雨露喻周天子的恩澤;另一方面,露水見陽光則干,時間易逝,應珍惜夜宴機會,不醉不歸。正是聯(lián)想到人生短暫如“湛湛露斯”,才會引發(fā)宴飲時應及時行樂之感慨。雨雪同樣為短暫之景物,也容易讓人感物傷懷。如《小雅·頍弁》:“如彼雨雪,先集維霰。死喪無日,無幾相見。樂酒今夕,君子維宴。”周王宴請同族兄弟親戚,感嘆生命短暫,“如彼雨雪,先集維霰?!毕嘁姇r日難得,要抓住相聚時光,暢飲作樂。朱熹則解釋:言霰集則將雪之候以比老至則將死之微也。故卒言“死喪無日”,不能久相見矣,但當樂飲以盡今夕之歡。孫作云在《詩經(jīng)與周代社會研究》中說,包括這部分在內(nèi)的《頍弁》末章,“有一種驚魂甫定之感,與《常棣》詩相表里?!庇捎暄┡c維霰易逝的特點,聯(lián)系到人生的短暫,因此發(fā)出“樂酒今夕,君子維宴”之感慨。
在《詩經(jīng)》的時代,人們還從其他自然物象的特征,引發(fā)生命之嘆。如《曹風·蜉蝣》:“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于我歸處!”人們見到朝生暮死的蜉蝣,感傷生命之短暫?!短骑L·蟋蟀》是一首歲末述懷之作:“蟋蟀在堂,歲聿其莫。今我不樂,日月其除。無已大康,職思其居。好樂無荒,良士瞿瞿?!痹娙擞审霸谔?意識到已是歲末,若不及時行樂,一年的時光馬上過去;但又提醒自己,即便行樂也不能荒廢正事。陳子展在《詩經(jīng)直解》中認為,該詩“蓋士大夫憂深思遠,相樂相警,勉為良士之詩?!?/p>
《詩經(jīng)》中由自然氣象所引發(fā)的生命意識、悲涼情緒在后世文學中被反復吟唱。東漢末年直至魏晉南北朝,政治黑暗,人們產(chǎn)生朝不保夕的憂患意識。女子思夫、游子思家、士人感嘆時光飛逝,種種思緒都借助瞬息萬變的氣象意象來表達。曹丕的《燕歌行》有“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之句。落露為霜的深秋,役夫妻子抒發(fā)對遠方丈夫的懷念。李白的《玉階怨》:“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焙A露重,久久佇立,衣襪被打濕卻不見歸人。詩人借助女子感氣象物候之變而嘆青春易逝、生命枯萎,以抒發(fā)一己之情懷。那些有抱負的人,多善于借助物候變化而感嘆人生無常,功業(yè)未建,如曹操的《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曹操以朝露喻人生易逝,抒發(fā)功業(yè)未就之感慨,以“周公吐哺”表現(xiàn)自己禮賢下士的決心,顯示了作為政治家積極的人生觀與自覺的生命意識。由雨露等自然氣象引發(fā)的生命之思,反映了自《詩經(jīng)》的時代以來,人們對人生價值的追問與對生命本體的哲思。
這些風雪雨露凝結的文字,充盈著中國古代典籍及文學作品。它們形態(tài)各異,特質不一;它們看似無形卻有形,道是無情卻有情。它們組成一個生機勃勃的氣象世界,發(fā)出神秘而又魅力無限的“弦外之音”,等待人們仔細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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