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下逐水中藥抗白血病作用研究進展

張 超

(山東中醫(yī)藥大學藥學院，山東 濟南 250355)

峻下逐水藥大多苦寒有毒，藥力峻猛，服藥后能引起劇烈腹瀉，有的兼能利尿，能使體內(nèi)潴留的水飲通過二便排出體外，消除腫脹。適用于全身水腫，大腹脹滿，以及停飲等正氣未衰之證。該類藥物副作用大，易傷正氣，臨床應用當“中病即止”，不可久服，使用時常配伍補益藥以保護正氣，體虛者慎用，孕婦忌用。在當前中醫(yī)臨床中，該類藥物的臨床實用價值已明顯降低，許多功能可用西藥和其他處理措施代替。但是近年來，國內(nèi)外研究人員又分離出一些新的化學成分，并發(fā)現(xiàn)了一些令人鼓舞的抗癌活性，其中不乏抗白血病作用的報道。本文對國內(nèi)外有關該類藥物抗白血病作用的文獻進行了系統(tǒng)的綜述，為更好的開發(fā)利用峻下逐水藥提供科學依據(jù)。

1 狼毒

狼毒為大戟科植物月腺大戟Euphorbia ebracteolata Hayata或狼毒大戟Euphorbia fischeriana Steud.的干燥根。

1.1 狼毒大戟 L615白血病小鼠T細胞轉化率顯著降低，免疫功能低下，灌胃給予狼毒大戟水浸液后白細胞的無序增殖得到抑制，緩解了癥狀，延長了存活期，且與劑量有關，推測狼毒大戟通過恢復T細胞的免疫功能，增強其正常免疫應答能力產(chǎn)生抗白血病作用［1，2］。深入研究發(fā)現(xiàn)狼毒大戟水提物可顯著改善患有L615白血病的小鼠肝中谷胱甘肽過氧化酶(GSH-Px)和超氧化物歧化酶(SOD)活力下降的狀況［3］。還可誘導L615白血病小鼠T淋巴細胞的凋亡［4］，這種作用與抑制腫瘤細胞c-myc和ras基因表達有關［5］。此外，對L615白血病小鼠進行的狼毒大戟毒性實驗發(fā)現(xiàn)狼毒大戟低劑量下無顯著性生殖毒性，可以部分阻止或減緩L615白血病細胞對中樞神經(jīng)的浸潤作用［6］。

從狼毒大戟中分離得到的二萜化合物17-羥-巖大戟內(nèi)酯B和巖大戟內(nèi)酯B均能顯著抑制K562細胞的增殖，其中，17-羥-巖大戟內(nèi)酯B對癌細胞的增殖抑制濃度與阿霉素相當［7］。巖大戟內(nèi)酯 B 的 IC50為12.1 μg·mL-1。有人通過測定Caspase-3和Caspase-8的活化程度證實了17-羥-巖大戟內(nèi)酯B對人白血病K562細胞具有很強的誘導凋亡作用，并呈濃度依賴關系及時間依賴關系［8］。而巖大戟內(nèi)酯B對K562細胞的誘導凋亡是通過阻斷G1期細胞實現(xiàn)的［9］。

1.2 月腺大戟 月腺大戟水提物灌胃給予腹腔接種P388白血病細胞的小鼠，觀察細胞凋亡特征，計算凋亡率，檢測bcl-2和bax表達，結果高劑量(10g·L-1)組比低劑量(2.5 g·L-1)組誘導細胞凋亡明顯，凋亡細胞胞漿中出現(xiàn)凋亡小體，核質(zhì)松散呈網(wǎng)狀等。月腺大戟高劑量組與陽性藥物對照組細胞bax表達旺盛，bcl-2表達受到明顯抑制，提示高劑量月腺大戟對白血病淋巴細胞凋亡有誘導作用［10］。從月腺大戟根的乙醇提取物的氯仿萃取部位亦分離得到巖大戟內(nèi)酯B，研究證實其對白血病Jurkat細胞株表現(xiàn)出一定細胞毒活性，IC50為 0.0647μmol·L-1，同時分得的化合物 ent-11β -hydroxyabiera-8(14)，13(15)-dien-16，12β -olide亦表現(xiàn)出顯著地抑制活性，IC50為 0.0179μmol·L-1，以上 2種成分均為松香烷內(nèi)酯型的二萜類化合物，推測月腺大戟中的二萜類成分與其抗白血病的活性相關［11］。

2 商陸

商陸為商陸科植物商陸Phytolacca acinosa Roxb.或垂序商陸Phytolacca americana L.的干燥根。

中國商陸皂苷能誘生γ-干擾素(IFN-γ)、白細胞介素2(IL-2)和淋巴毒素(LT)，推測其為一種T淋巴細胞分裂原，其誘生的混合淋巴因子對人的Molt-4細胞(T淋巴細胞白血病細胞株)和Jurkat細胞均有不同程度的細胞毒性作用，而對正常細胞-羊膜細胞(WISH細胞株)無毒性作用，可見其誘生因子具有一定的臨床應用價值［12］。美洲商陸別名垂序商陸，在體外亦能誘導正常外傷脾和病人脾細胞產(chǎn)生IFN-γ。垂序商陸根所含有絲分裂原(PWM)可抑制骨髓瘤細胞DNA的合成，但不抑制淋巴瘤細胞的合成。垂序商陸抗病毒蛋白(PAP)與有高度特異性的單克隆抗體(抗人T細胞單克隆抗體Wu71)連接而制備的免疫毒素，除了能預防白血病細胞在體內(nèi)的生長外，還能有效殺傷靶細胞［13］。從商陸根水提液中分離的一種酸性咋多糖商陸多糖Ⅰ(PAP-Ⅰ)以80～160mg·kg-1劑量相隔4 d腹腔注射給小鼠2次，結果使腹腔巨噬細胞(Mф)對L929和S180腫瘤細胞的免疫細胞毒作用增強，使脂多糖輔助誘生TNF和IL-1的能力增加，提示PAP-Ⅰ增強Mф細胞毒作用與TNF和IL-1的誘生相關［14］。亦有類似報道證實了PAP-Ⅰ連續(xù)腹腔注射7 d使脂多糖輔助誘生TNF，在5～20mg·kg-1呈劑量依賴關系［15］;PAP-Ⅰ10～20mg·kg-1腹腔注射能顯著促進脾臟增生，提高T淋巴細胞和IL-2的產(chǎn)生能力，可顯著抑制S180的生長［16］。商陸皂苷H(EH)除了有較高的誘生干擾素效價外，還可誘導Mф釋放TNF，而且其誘生釋放TNF的動力學模型不同于脂多糖，釋放達峰時間可持續(xù)至24 h［17］。劉接卿［18］進一步對商陸總皂苷采用層析分離等手段得到5個單體化合物，利用MTT法和XTT法初步篩選出對HL60細胞的增殖有較強的抑制作用的化合物3-O-β-D-吡喃木糖 -2- 羥基商陸酸 -30- 甲酯，IC50為 25.9 μg·mL-1，構效關系研究表明商陸皂苷中的糖鏈對細胞毒作用的影響。

3 千金子

千金子為大戟科植物續(xù)隨子Euphorbia lathyris L.的干燥成熟種子。

黃曉桃等［19］用MTT法體外檢測證實了千金子甲醇提取物對人宮頸癌細胞(Hela)、人肝癌細胞(HepG2)、人紅白血病細胞(K562)、人單核細胞性白血病細胞(U937)、人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細胞(HL60)的抑制作用，其IC50值分別為15.5、29.6、13.1、10.5、17.5 μg·mL-1，抑制作用與給藥劑量呈正相關，對白血病細胞的抑制作用強于其他腫瘤細胞;用小鼠移植性腫瘤考察了千金子甲醇提取物在體抗瘤活性，結果表明其不同劑量(100、150、200mg·kg-1)對S180的抑瘤強度與5-氟尿嘧啶(25mg·kg-1)相近或稍強。這些作用可能與千金子水提取物在體外對MMP-16的抑制作用有關［20］。MMP-16是一種膜型基質(zhì)金屬蛋白酶，在腫瘤侵襲轉移中起關鍵性作用，千金子水溶液對MMP-16的抑制效果與其濃度呈正相關，IC50=0.47 μg·mL-1，也可能與大劑量時的細胞毒作用有關。楊珺等［21］觀察了千金子提取液對細胞的毒性作用，結果提取液在低濃度時(15.625、7.813mg·L-1)對細胞無毒性作用，在高濃度(125、62.5、31.25mg·L-1)時細胞毒性明顯，且濃度越高，細胞毒性增加越顯著。Appendino G等［22］發(fā)現(xiàn)千金子素L10給予對柔紅霉素耐藥的白血病腫瘤細胞K562/R7(P-gP過度表達)后，細胞內(nèi)柔紅霉素的相對濃度增加了1倍，提示千金子素L10對P-gP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該作用稍強于陽性對照藥環(huán)胞霉素A，證實了千金子相關成分抗腫瘤的多藥耐藥性。

4 巴豆、甘遂、芫花、京大戟

巴豆為大戟科植物巴豆Croton tiglium L.的干燥成熟果實。早期臨床驗證含有巴豆的中藥復方“抗白丹”單用對急性白血病有一定效果［23］。徐建國等［24］、田艷偉［25］分別使用巴豆水提液處理白血病細胞HL60進行誘導分化研究，結果表明巴豆水提液能抑制HL60細胞增生，提高HL60NBT還原能力，增強HL60吞嗞能力，因此說明巴豆水提液能夠誘導白血病細胞HL60向正常方向分化。

甘遂為大戟科植物生遂 Euphorbia kansui T.N.Liou ex T.P.Wang的干燥塊根。甘遂提取物對在體P388白血病細胞小鼠有抑制作用，從中分離得到的兩個巨大戟二萜醇型二萜酯甘遂素甲、乙(Kansuiporin A，B)，對(HL60、K567、H322)等多種癌細胞表現(xiàn)出明顯的細胞毒性［26］。

芫花為瑞香科植物芫花Daphne genkwa Sieb.et Zucc.的干燥花蕾。1981年，Kasai等［27］從芫花中分出抗白血病有效成分芫花烯，在對小鼠進行體內(nèi)抑制P388淋巴細胞白血病的生物實驗中，低劑量芫花烯即有顯著的抗白血病活性。1982年Hall等［28］研究了芫花烯和芫花酯甲的抗腫瘤活性，二者的抗白血病的主要機理是影響DNA和蛋白質(zhì)的合成。近年來關于芫花中二萜成分的抗腫瘤作用又有新報道:genkwanines D、genkwanines H、genkwaines J、yuanhuacin、yuanhuadine通過抑制DNA拓撲異構酶Ⅰ實現(xiàn)抗腫瘤作用［29］。

京大戟為大戟科植物大戟Euphorbia pekinensis Rupr.的干燥根。以大戟注射液為實驗用藥，對KY821細胞株進行體外藥物實驗，并應用流式細胞儀檢測細胞的DNA含量，觀察KY821細胞株的細胞動力學。結果發(fā)現(xiàn)大戟注射液明顯阻斷了S期細胞，說明大戟注射液具有抑制癌細胞DNA合成作用［30］。

5 小結

綜合國內(nèi)外相關研究，峻下逐水藥抗白血病作用亦表現(xiàn)在3個方面，但大多數(shù)藥物表現(xiàn)為細胞毒性作用，要么通過抑制DNA、RNA合成，要么抑制白血病細胞分裂增殖。也有部分藥物通過提高機體免疫力來達到殺滅腫瘤細胞的目的，如商陸皂苷對淋巴因子的誘生;還有部分藥物對白血病細胞有誘導分化作用，如巴豆對HL60細胞的誘導分化。峻下逐水藥對白血病的作用研究還處于實驗篩選階段，對其作用機制缺乏深入系統(tǒng)的研究，與臨床應用還有很大的距離。需要從廣度和深度入手，拓展篩選范圍，進一步加強機理探討，以期取得峻下逐水藥抗白血病的突破。

目前，峻下逐水藥用于白血病治療，已有臨床報道，大多采用復方，但其機制在分子水平還沒有徹底闡明(難度很大)。若能從單味中藥及單一成分著手，篩選出其中的有效成分，那么，將有利于峻下逐水藥的進一步開發(fā)和推廣應用。研究中將體外實驗、動物在體實驗和臨床實驗相結合，闡明單一有效成分的作用機制及其靶點，既為治療白血病的藥物研究開辟新的途徑，又為峻下逐水藥的開發(fā)利用提供科學依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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