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瓊
(西北師范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 甘肅蘭州 730070)
也論《世說新語·文學》之文學觀——附論支遁在《世說·文學》中的形象
莫 瓊
(西北師范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 甘肅蘭州 730070)
《世說新語》之“文學”門,可明顯地分為兩部分,即學與文?!皩W”是指博學經(jīng)典子史,“文”則更多地與現(xiàn)代概念的文學相一致,表現(xiàn)出“純文學”的特征。而從“學”與“文”所涉及到的一些審美概念來看,此二者又有一定的交叉性,這或許能解釋“文學”門中“文學”的含義。支遁在“文學”門并不涉及純文學形象的范疇,而這種形象很可能會影響到后人對他文學成就的評價。
《世說新語》;學;文;文學觀;支遁
《世說新語》共分三十六門,其中“文學”門共載魏晉名士逸聞軼事104條,所記載條數(shù)僅次于“賞譽”門之156條與“言語”門之108條。據(jù)此,則著者劉義慶對“文學”一門可謂頗為重視。據(jù)《宋書》本傳記載:“(劉義慶)性簡素,寡嗜欲,愛好文義,才詞雖不多,然足為宗室之表?!芯畚膶W之士,近遠必至。太尉袁淑,文冠當時。義慶在江州,請為衛(wèi)軍咨議參軍。其余吳郡陸展、東海何長瑜、鮑照等,并為辭章之美,引為佐史國臣。太祖與義慶書,常加意斟酌?!雹儆帧端鍟そ?jīng)籍志》載《宋臨川王義慶集》八卷②,由此可見,劉義慶本人對于“文義”愛好之深,而其所著《世說新語》(以下簡稱《世說》)一書對“文學”門的重視也不足為奇了。
有論者指出“文學”門可分為“學”與“文”兩部分,“學”的部分主要記錄了關于注解經(jīng)文的軼事,“文”的部分記錄了創(chuàng)作詩文的軼事③。從這一門類條例敘述的方法來看,將“文學”分為“學”與“文”無疑是正確的。下面擬就“學”與“文”兩類,將“文學”門重新梳理一遍。
梁元帝蕭繹在其《金樓子·立言篇下》中說:“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學而優(yōu)則仕,仕而優(yōu)則學,古人之風也。……然而古之學者二,今人之學者有四。夫子門徒,轉相師受,通圣人經(jīng)者謂之儒?!裰宀└F子史,但能識其事,不能通其理者,謂之學?!雹芰_宗強先生對此有評論曰:“古之學者,分為儒與文二類,今之學者,則從古的學者的‘儒’中又分出‘學’,……說‘學’是博窮子史、有著子史的許多知識,但未能窮究義理的一種。這一種,其實是指類于書櫥、善于解經(jīng)述史的學者?!雹菔捓[所處年代去劉宋未遠,他所認為的“學”之概念當與同時人之觀念契合。而這種觀念也恰好反映在《世說·文學》之中。那么以此標準考量之,則“文學”門104條記載中,前65條均是關于“學”的內容,占據(jù)一半以上的比例。
“學”之第1則:“鄭玄在馬融門下,三年不得見,高足弟子傳授而已。嘗算渾天不合,諸弟子莫能解?;蜓孕苷?,融召令算,一轉便決,眾咸駭服。及玄業(yè)成辭歸,既而融有‘禮樂皆東’之嘆……”⑥,“算”為古代“數(shù)術”之一種,《漢書·藝文志·數(shù)術略》之“歷譜”家有《許商算術》二十六卷、《杜忠算術》十六卷。其小序有云:“數(shù)術者,皆明堂羲和史卜之職也?!雹哂帧抖Y記》有《明堂位》,則“算”當為禮之重要內容。故當鄭玄業(yè)成辭歸時,馬融有“禮皆東歸”之嘆。此條講“禮”。
第2、4則為注《春秋》之事。
第3則 “鄭玄家奴婢皆讀書”,“書”即《詩經(jīng)》。同樣言及《詩經(jīng)》的,猶有第52“謝公因子弟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條。
第5則:鐘會撰《四本論》始畢,甚欲使嵇公一見,置懷中,既定,畏其難,懷不敢出,于戶外搖擲,便回急走。同樣涉及到“四本”問題的,還有第34“殷中軍(殷浩)雖思慮通長”條,第60 “殷仲堪精覈玄論”條。按“四本論”,劉孝標注謂“四本者,言才性同,才性異,才性合,才性離也”。陳寅恪先生《書世說新語文學類鐘會撰四本論始畢條后》一文曰:“夫仁孝道德所謂性也,治國用兵之術所謂才也?!雹嗖排c性的關系為魏晉清談重要論題之一。
魏晉之清談玄學以老、莊為主。湯用彤先生在其《魏晉玄學論稿·言意之辨》中說:“夫玄學者,謂玄遠之學。學貴玄遠,則略于具體事物而究心抽象原理。論天道則不拘于構成質料(Cosmology),而進探本體存在(Ontology)。論人事則輕忽有形之粗跡,而專期神理之妙用。夫具體之跡象,可道者也,有言有名者也。抽象之本體,無名絕言而以意會者也。跡象本體之分,由于言意之辨。依言意之辨,普遍推之,而使之為一切論理的準量,則實為玄學家所發(fā)現(xiàn)之新眼光新方法?!雹帷把砸庵妗笔加凇吨芤住贰S滞瑫段簳x玄學流別略論》說道:“(派別有四)其一,為王輔嗣之學,釋氏則有所謂本無義。其最要著作為《老子王注》。其形上之學在以無為體。其人生之學以反本為鵠。……其二,為向秀、郭象之學,在釋氏則有支道林之即色義。其主要著作為向、郭之《莊子注》?!雹庖虼耍拔膶W”門中關于《老子》、《莊子》、《周易》之條目頗多。
據(jù)《隋書·經(jīng)籍志》載,魏晉南北朝時期給《老子》、《莊子》做注的均不下數(shù)十家,其中“《老子道德經(jīng)》二卷,王弼注”,“《莊子》二十卷,向秀注”,“《莊子》三十卷目一卷,郭象注”,郭象另外有《莊子音》三卷,梁有向秀《莊子音》一卷。而從以上這十余條記事來看,何晏、王弼、向秀、郭象、支道林等玄學家實以老莊為清談之資,并且形成了自己的系統(tǒng),所謂“王注精奇”,“向秀于舊注外為解義,秒析奇致,大暢玄風”,“后遂用支理”。
魏晉南北朝為佛教發(fā)展極為興盛的時代?!端鍟そ?jīng)籍志》于“集部”下附“道經(jīng)”與“佛經(jīng)”,可見其時佛教之流行。魏晉玄學的興起與流行實為士人接受佛教的契機之一,這正如湯用彤先生所說“王氏(王弼)新解,魏晉人士用之極廣,其于玄學之關系極為密切?!淙缘靡庵x,亦用會通儒道二家之學”,又說:“晉代人士既更佛經(jīng)之煩重,為玄學之‘會通’,自易為學術界所接受。然則以言說為方便,非但為當日釋家之緊要條目,而佛學之大見流行蓋亦系于此。”于是,在“文學”類里面,經(jīng)??梢娽尲遗c士人一起共論佛理。如第35“支道林造《即色論》,論成,示王中朗(王坦之)”條,第37“三乘佛家滯義,支道林分判,使三乘炳然”條,第40“支道林、許掾諸人共在會稽王齋頭。支為法師,許為都講”條,第43“殷中軍讀小品”條,第44“佛經(jīng)以為祛練神明,則圣人可至”條,第45“于法開始與支公爭名,后精漸歸支”條,第47“康僧淵初過江”條,第59“殷中軍被廢”條,第64“提婆初至,為東亭(王珣)第講《阿毗曇》”條,諸如此類等等,均為知識階層與佛教人士之互動,如此,又開了名僧與名士交流之風氣。
陳寅恪先生在其《陶淵明之思想與清談之關系》中以史學家的眼光論述道:“魏晉兩朝清談內容之演變:當魏末西晉時代即清談之前期,其清談乃當日政治上之實際問題,與其時士大夫之出處進退至有關系,蓋藉此以表示本人態(tài)度及辯護自身立場者,非若東晉一朝即清談后期,清談只為口中或紙上之玄言,已失去政治上之實際性質,僅作名士身份之裝飾品者也。”則清談與政治之關系隨著時代的遷移而有所變化。東晉一朝偏安江左,士人心態(tài)發(fā)生了重大變化,這正如羅宗強先生在其《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中所說“偏安的政局,佛學的興盛,明秀的山水,正在改變著他們的生活方式,也改變著他們的心態(tài)”。
魯迅在其名作《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中說:“曹丕的時代可以說是一個‘文學的自覺時代’,或如近代所說是藝術而藝術(Art for art‘s sake)的一派?!标P于“文學自覺”一說,各家對于“自覺”一詞之釋義及其“自覺”時代的說法不一。但這并不削弱魏晉南北朝時期文學創(chuàng)作及其文學觀念發(fā)展的意義。郭紹虞先生在其《中國文學批評史》中有言:“魏、晉、南北朝又是文學文發(fā)展的時期”,處于“文勝的時代”?!端鍟そ?jīng)籍志》云:“班固有《詩賦略》凡五種,今引而伸之,合為三種,謂之集部”,《隋志》設立集部,實為對前代文學創(chuàng)作成就的總結,亦可想見當時文學創(chuàng)作之繁榮。
《世說》“文學”類從第66條至最后一條,全為“文”之內容。余嘉錫先生在其《古書通例·明體例第二》中說:“今取子書中諸文體,略依《文選》分類序次,臚舉于后,皆就其確為古人手著,體制業(yè)已成立者言之?!庇嘞壬伺e在于闡述“秦漢諸子即后世之文集”這一觀點。茲擬從余先生,也將“文”的內容按照《文選》的文體分類方法來重新整理,以期對“文”有充分的理解。
1、賦
左太沖作《三都賦》初成,時人互有譏訾,思意不愜……
庾子嵩作《意賦》成,從子文康見,問曰:“若有意邪?非賦之所盡;若無意邪?復何所賦?”答曰:“正在有意無意之間。”
庾闡始作《揚都賦》,道溫、庾云:“溫挺義之標,庾作民之望。方響則金聲,比德則玉亮?!扁坠勝x成,求看,兼贈貺之。闡更改“望”為“俊”,以“亮”為“潤”云。
庾仲初作《揚都賦》成,以呈庾亮。亮以親族之懷,大為其名價云:“可三《二京》,四《三都》?!庇诖巳巳烁倢懀枷录垶橹F。謝太傅云:“不得爾。此是屋下架屋耳,事事擬學,而不免儉狹?!?/p>
孫興公曰:“《三都》、《二京》,五經(jīng)鼓吹?!?/p>
孫興公作《天臺賦》成,以示范榮期,云:“卿試擲地,要作金石聲。”范曰:“恐子之金石,非宮商中聲!”然每至佳句,輒云:“應是我輩語?!?/p>
桓宣武命袁彥伯作《北征賦》,既成,公與時賢共看,咸嗟嘆之……
袁宏始作《東征賦》,都不道陶公……
或問顧長康:“君《箏賦》何如嵇康《琴賦》?”顧曰:“不賞者,作后出相遺。深識者,亦以高奇見貴。”
2、詩
文帝嘗令東阿王七步中作詩,不成則行大法……
夏侯湛作《周詩》成,示潘安仁。安仁曰:“此非徒溫雅,乃別見孝悌之性。”潘因此遂作《家風詩》。
孫子荊除婦服,作詩以示王武子。王曰:“未知文生于情,情生于文。覽之凄然,增伉儷之重?!?/p>
郭景純詩云:“林無靜樹,川無停流?!比铈谠疲骸般鼚樖捝?,實不可言。每讀此文,輒覺神超形越。”
簡文稱許掾云:“玄度五言詩,可謂妙絕時人?!?/p>
袁虎少貧,嘗為人傭載運租。謝鎮(zhèn)西經(jīng)船行,其夜清風夜朗,聞江渚間估客船上有詠詩聲,甚有情致。所誦五言,又其所未聞,嘆美不能已。即遣委曲訊問,乃是袁自詠其所作《詠史詩》。因此相要,大相賞得。
3、文
魏朝封晉文王為公……公卿將校當詣府敦喻。司空鄭沖馳遣信就阮籍求文。籍時在袁孝尼家,宿醉扶起,書札為之,無所定點,乃寫付使。時人以為神筆。
孫興公曰:“潘文爛若披錦,無處不善;陸文若排沙簡金,往往見寶?!?/p>
孫興公云:“潘文淺而凈,陸文深而蕪?!?/p>
4、表
樂令善于清言,而不長于手筆。將讓河南尹,請潘岳為表……
5、檄
桓宣武北征,袁虎時從,被責免官。會須露布文,喚袁倚馬前令作。手不輟筆,俄得七紙,殊可觀。東亭在側,極嘆其才。袁虎云:“當令齒舌間得利?!?按露布文當為檄文之一種。)
6、頌
劉伶著《酒德頌》,意氣所寄。
7、贊
羊孚作《雪贊》云:“資清以化,乘氣以飛。遇象能鮮,即潔成輝?!被肛匪煲詴?。
8、論
江左殷太常父子,并能言理,亦有辯訥之異。揚州口談至劇,太常輒云:“汝更思吾論?!?/p>
王敬仁年十三,作《賢人論》。長史送示真長,真長答云:“見敬仁所作論,便足參微言?!?/p>
謝萬作《八賢論》,與孫興公往反,小有利鈍。謝后出以示顧君齊,顧曰:“我亦作,知卿當無所名?!?/p>
9、誄
孫興公作《庾公誄》。袁羊曰:“見此張緩?!庇跁r以為名賞。
謝太傅問主簿陸退:“張憑何以作母誄,而不作父誄?”退答曰:“故當是丈夫之德,表于事行。婦人之美,非誄不顯?!?/p>
桓玄嘗登江陵城南樓云:“我今欲為王孝伯作誄。”因吟嘯良久,隨而下筆。一坐之間,誄以之成。
如上述之分類,則文體大致可分為九類。袁行霈先生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中說:“所謂文學的自覺有三個標志:第一,文學從廣義的學術中分化出來,成為獨立的一個門類。第二,對文學的各種體裁有了比較細致的區(qū)分,更重要的是對各種體裁的體制和風格特點有了比較明確的認識。第三,對文學的審美特性有了自覺的追求。”如果按照這三個標志來判斷,那么魏晉南北朝文學的“自覺性”的確是比前代增強了。其中,單從《世說·文學》之記載來看,無論是從文學成為獨立的門類、文學的審美特性,還是從文體的區(qū)分等角度去分析,將這個時期看作是“文學的自覺時代”無疑是正確的。首先,前文已經(jīng)提到,“文學”門很明顯地分為兩個部分,即“學”與“文”,其中“文”部分,其文學觀已經(jīng)與今日之文學觀相差無幾。郭紹虞先生所著《中國文學批評史》也認為這一時期的文學“近于純文學”。
其次,“文學”類“文”的部分,按體裁分,大致可分為九類,如此細致的體裁分類,也為前代所無。關于文體的分類,羅宗強先生在其《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一書說:“中國文體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更直接的來源,那便是目錄學。目錄分類直接影響了文體分類,而有了文體分類,對不同文體之間的差別的逐漸明晰的認識才成為可能?!荒夸泴W之文體分類,還不是文學文體論。文學文體論應該具備的最基本的條件,除了闡述不同文體的不同功用外,還應該研究不同文體的藝術體式特點?!绷_先生又認為“到了曹丕,才從風格上區(qū)分不同文體應該具有的不同要求”,即曹丕《典論·論文》里所說“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之后如摯虞《文章流別集》(《隋志》又有摯虞《文章流別志論》二卷,謝混《文章流別本》十二卷,孔寧《續(xù)文章流別》三卷)、陸機《文賦》、劉勰《文心雕龍》等對各種文體都有論述。一個時代的文學批評一般能反映出這個時代的文學發(fā)展狀況,這個時期的文學批評專著開始注意到各種文體的區(qū)別及其特點,并形成理論,由此可見當時文學發(fā)展的狀況。因此,可以說“文學”類之“文”反映了當時的文學觀。
再次,從文學的審美層面看,“文學”類中,人們品評作品時常常使用這樣一些概念來表達好惡,如“神筆”、“意氣”,“溫雅”、“神超形越”、“足參微言”、“妙絕”、“高奇”等等。這些詞語盡管有一定的抽象性,但是卻被廣泛地應用到品評當中。湯用彤先生曾指出:“魏晉名士之認識觀,既在得意忘形骸?!钡靡馔沃Y果便是抽象的理解大于明確的解說。而“言意之辨”不僅用于經(jīng)籍的解釋,也用于對文章的品評。如第75條:庾子嵩作《意賦》成,從子文康見,問曰:“若有意邪?非賦之所盡,若無意邪?復何所賦?”答曰:“正在有意無意之間?!边@里的“有意”與“無意”就契合了“言意之辨”的命題。同樣的還有“文生于情”還是“情生于文”的問題,創(chuàng)作沖動是由于情感的激發(fā),而情感需要文章作為載體,二者不可分割。這也應該被歸為“言意之辨”范圍之內。
需要關注的是,在“學”的部分,同樣涉及到了一些審美概念,如“精奇”、“兩情皆得”、“辭約而旨達”、“奇致”、“辭條豐蔚”、“辭氣俱爽”、“味”、“才藻新奇”、“花爛映發(fā)”、“精微”等等。其中,無論是“學”還是“文”,都涉及到了“氣”的問題。“氣”這一概念在這段文學中乃重要的文論概念。曹丕《典論·論文》有“文以氣為主”,劉勰《文心雕龍·體性》有“才有庸儁,氣有剛柔”,都對“氣”予以重視。因此,“文學”類“學”與“文”都涉及到創(chuàng)作的核心問題,即創(chuàng)作個性——氣。由此,又可看出“學”與“文”的內在聯(lián)系,這或許又可以解釋“文學”門之“文學”的含義。
厘清了“文學”門所謂“文學”之含義,便可追問為何在文學史的書寫中支遁的文學史地位沒有得到應有的承認?,F(xiàn)僅在《世說·文學》中找尋答案。
從“文學”類所記載的104條軼事中,有關支遁的故事僅僅出現(xiàn)在“學”的部分,而更無一條出現(xiàn)在“文”的部分。支遁為東晉名僧,一生交游廣泛?!稌x書·王羲之傳》:“會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謝安未士時亦居焉。孫綽、李充、許詢、支遁等皆以文義冠世,并筑室東,與羲之同好。”《傳》中載支遁與他人“皆以文義冠世”,《晉書》雖為唐人所著,但其中觀點未可不為晉人所有,如此,那么支遁在當時確有文名。又,《隋志》載《晉沙門支遁集》八卷(現(xiàn)存清邵武徐氏刊《支遁集》二卷,附補遺一卷)。但是,“文學”門第85條中說:“簡文稱許掾云:‘玄度五言詩,可謂妙絕時人?!痹S掾即許詢。劉注引《續(xù)晉陽秋》曰:“詢及太原孫綽轉相祖尚,又加以三世之辭,而詩、騷之體盡矣?!儯b并為一時文宗,自此作者悉體之”,則又無一語言及支遁。因此,可以說支遁在《世說·文學》里完全是高僧的形象,并不涉及純文學形象的范疇。這或許可以從一個側面看出來當時支遁的文學地位,而這種地位也可能會影響后世之人對他文學成就的評價。
注釋
① (梁)沈約:《宋書》,中華書局,1974年版。
② (唐)長孫無忌等:《隋書經(jīng)籍志》,商務印書館,1955年版。下文引《隋志》處,皆出于此書,不再注明。
③ 李文潔:《<世說新語·文學>的文學觀》,《學術界》,2003年6月。
④ (梁)蕭繹:《金樓子》,中華書局,2011年版。
⑤ 羅宗強:《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中華書局,1996年版。
⑥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下文引《世說新語》處,皆出于此書,不再注明。
⑦ (東漢)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版。
⑧ 陳寅?。骸督鹈黟^叢稿初編》,三聯(lián)書店,2001年版。
⑨ 湯用彤:《魏晉玄學論稿》,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
⑩ 同上。
[1] (梁)沈約.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2] (梁)慧皎.高僧傳[M].北京:中華書局,1995.
[3] (唐)房玄齡,等撰.晉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4] 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M].北京:中華書局,1983.
[5] 徐震鍔.世說新語校箋[M].北京:中華書局,1984.
[6] 孫昌武.佛教與中國文學[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
[7] 孫昌武.支遁——袈裟下的文人[J].中國文化,1995(12).
[8] 李正西.支遁評傳[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9.
[9] 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
OntheliteraryviewofShiShuoXinYuinliteraryitem——AttachedtheoryoftheimageofZhiDun
MO Qiong
(Institute of Classical Study, 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 Lanzhou 730070, Gansu,China)
The literary item ofShiShuoXinYucan be obviously divided into two parts——learning and literature.Learning refers to the wide 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 and ZiBu and ShiBu books.However, literature is more consistent with the modern literary concept, which shows the characteristic of “pure literature”.From some aesthetic concepts involved in the learning and literature, they have intersectionality, which may explain the the literary view ofShiShuoXinYuin the literary item.In the category of “l(fā)iterature”, Zhi Dun does not refer to the pure literature image, which will probably affect future generations’ evaluation on his literary achievement.
Shi Shuo Xin Yu;Learning; Literature; Literary concept; Zhi Dun
2013-05-20
莫瓊(1989-),女,漢族,廣西梧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學文獻。
I207.4
A
1672-4860(2014)02-007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