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樹新
從黑人女性文學中母親身份的變遷看黑人家庭倫理的嬗變
修樹新
由于黑人女性獨特的生存經歷,黑人母親身份具有不同于白人中產階級核心家庭中的母性身份的內涵。從“哈萊姆文藝復興”以來的黑人女性創(chuàng)作中可以看出:在家庭倫理方面,黑人家庭大多呈現出“女人當家長”的一致性。佐拉·尼爾·赫斯頓、托妮·莫里森、特里·麥克米蘭和泰雅里·瓊斯的作品再現了黑人家庭歷經的百年滄桑,揭示了黑人母親身份從保存、文化傳遞到養(yǎng)育的變化。這種變化也蘊含了家庭倫理的變遷:精神意義上的女家長正逐漸替代傳統(tǒng)的物質意義上的女家長。
女性家長;母親身份;家庭倫理;變遷
20世紀70年代以前,美國黑人文學一直是由男性作家主導。黑人女性作家真正引起美國文壇的重視并被世界文壇所認識始于70年代之后,在中國評論界得到足夠的回應是在20世紀90年代之后。被伯納德·貝爾稱為“非洲裔美國黑人文化的再生”的“哈萊姆文藝復興”造就了三位杰出的黑人女作家:杰西·雷德蒙·福賽特(Jessie Redmon Fauset)、內拉·拉森(Nella Larsen)和佐拉·尼爾·赫斯頓(Zora Neale Hurston)。她們的貢獻為黑人女性文學在20世紀70年代的異軍突起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赫斯頓的代表作《她們眼望上蒼》是黑人文學中第一部充分展示黑人女性意識覺醒的作品,在黑人女性形象的塑造上具有里程碑的意義。作品以詹妮·克勞福德的三次婚姻為線索,探索了黑人婦女的心理發(fā)展軌跡。赫斯頓讓一位黑人婦女而不是男人獨領風騷,使被遮蔽的女性的自信與自強重新成為社會的關注點。托妮·莫里森塑造的桀驁不馴、放蕩不羈的秀拉標志著黑人女性形象的一個質的飛躍。她不再是被動的客體,而是充分把握自我、張揚自我的主體。她凌駕于男人之上,她不再受任何傳統(tǒng)、習俗的約束。莫里森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大致可分為老一代和年青一代兩類。前者以《最藍的眼睛》中的波莉、《秀拉》中的夏娃、《所羅門之歌》中的派拉特、《寵兒》中的薩格斯和塞斯等為代表,后者以佩科拉、秀拉、哈格爾和丹芙等為代表。莫里森的文學創(chuàng)作把黑人女性文學的發(fā)展帶到了巔峰。哈羅德·布魯姆(Harold Bloom)坦言:“我重新閱讀莫里森的作品是因為不管其社會目的是什么,她的想象都超越了任何一種意識形態(tài)和神學爭辯學而重新進入一種由具有真正審美尊嚴的幻想和羅曼司所占據的文學空間?!盵1]2
在20世紀90年代登上文壇的美國黑人女作家中,特里·麥克米蘭(Terry McMillan)以高產、暢銷而尤為突出。從1987年發(fā)表處女作《媽媽》(Mama)開始,她接連創(chuàng)作了《等待夢醒時分》(Waiting to Exhale)、《斯黛拉如何恢復最佳狀態(tài)》(How Stella Got Her Groove Back)、《力不從心》(A Day Late and a Dollar Short)、《一切的中斷》(The Interruption of Everything)、《渴望幸?!?Getting to Happy)、《真心相對》(Disappearing Acts)、《誰問過你》(Who Asked You?)等一系列作品。在《媽媽》中,麥克米蘭并沒有把作品的重心放在揭露種族歧視和性別壓迫上,而是著力刻畫了一位身處逆境而自強不息,獨立撫養(yǎng)五個子女且從未放棄對自己情感生活追求的黑人母親米爾德里德,展現了其與眾不同的精神風貌和優(yōu)秀品質。
泰雅里·瓊斯(Tayari Jones)發(fā)表處女作《離開亞特蘭大》(Leaving Atlanta)時,新千年已經開始了。該書于2003年獲得“赫斯頓—賴特遺產獎”處女作獎。該獎項是首個由全美黑人作家協會授予黑人作家的全國性文學獎項。2006年,她獲得了“麗蓮·史密斯獎”;2008年,她斬獲“全美藝術家科林斯獎”;2011年,她又榮獲了“雷德克里夫學院獎學金”。從瓊斯的創(chuàng)作中,我們看見黑人女性文學的一個轉向:即關注黑人少女的成長。2011年出版的《銀麻雀》(Silver Sparrow)細膩地描繪了因父親重婚而出生的黑人少女達娜對完整父愛和健全家庭的渴望。
縱觀赫斯頓以來的黑人女性文學創(chuàng)作,會發(fā)現雖歷經時代的變遷,但黑人家庭在家庭倫理方面呈現出驚人的相似性:女性當家長。母親身份、母女關系是貫穿始終的主題。本文以赫斯頓、莫里森、麥克米蘭和瓊斯的創(chuàng)作為研究內容,分析黑人母親身份內涵的歷時演變并透視黑人家庭倫理的嬗變。
用通俗的漢語表述這個含義的話,“保存”就是“養(yǎng)活”——提供生活資料,使孩子得以存活。對于“保存”,評論家奧萊利使用的詞匯是Preservation,“對于大多數黑人母親,特別是貧困母親來說,作為母親就是要保證孩子的存活,因此保障食物、住所,努力去建造保持安全、合理的環(huán)境就成了黑人母性的價值意義所在。”[2]32
《她們眼望上蒼》里的詹妮·克勞福德是由曾經當過奴隸的外祖母南妮撫養(yǎng)大。南妮曾多次受到白人奴隸主的侵犯和凌辱,長著“灰色眼睛、黃色頭發(fā)”的女兒麗菲就是其受辱后生下的。因為擔心女兒遭受女主人的迫害,在生下女兒不久,并被皮鞭毒打之后,她挺著血淋淋的后背、帶著女兒輾轉逃到了她認為“陽光灑滿街道兩側”的西佛羅里達。善良的女主人幫助她把麗菲送進學校接受教育。南妮也期待能把女兒培養(yǎng)成教師??墒?,麗菲卻遭到了和母親同樣的厄運——在年僅17歲時就遭到學校老師強奸并生下詹妮。麗菲生下孩子后一度沉溺于酒精的麻痹中,之后便不知去向。詹妮對父母沒有任何記憶,是由南妮一手帶大的。南妮充當了母親的角色,也就是帕特里夏·希爾·科林斯所言的“他者母親”(Othermother)。赫斯頓并沒有詳細描述南妮如何含辛茹苦把詹妮撫養(yǎng)大,小說開篇卻細致地描寫了南妮如何處心積慮為詹妮安排婚嫁之事。南妮給詹妮安排的丈夫洛根·基利克斯是個已近中年、相貌丑陋、不解風情的男人,但是他擁有60畝地和一棟房子。南妮希望在她彌留之際看到的就是詹妮的生活有所保障。當新婚不久的詹妮并沒有體會到南妮所說的婚后愛情而找到她哭訴時,南妮厲聲說道:“你在一個大忙的日子跑回來,竟說傻話。你有個一輩子可以依靠的支柱,人們見到你時都要摘了帽子,管你叫基利克斯太太,你卻來煩我?!盵3]22“……在大路旁買了一棟房子,60畝地……慈悲的主啊!這是我們所有黑女人夢想得到的保護。這叫愛情。”[3]22從南妮的言辭中,我們可以清晰地體會到她對母親職責的理解:在她看來,母親的職責就是要讓孩子吃飽、穿暖,而精神方面的需求相比之下毫不重要。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洛根·基利克斯就是南妮在意識到自己將不久于世時找到的代替自己履行“保存”職責的替身。
在莫里森看來,黑人文化傳統(tǒng)是黑人力量和智慧的源泉,莫里森小說中的許多黑人女性還承擔著傳承黑人文化傳統(tǒng)的角色。在《所羅門之歌》中,她凸現了婦女在文化傳承方面的重要作用。奶娃的姑姑派拉特生下來就沒有“肚臍眼”的事實可以看成是生活在美國的非裔后代與非洲母文化斷裂的象征,而派拉特隨身攜帶父親“頭蓋骨”的習慣和她那令人震撼的歌聲便是其傳承與保護黑人文化的努力。
派拉特12歲時,父親為了捍衛(wèi)自己的土地被白人槍殺。為了保存自己對名字及其與父母的記憶,她托人把母親的一件遺物打制成一個小盒子,從《圣經》上撕下印有自己名字的一頁并把名字放入小盒。在流浪的生涯中,她一直把小盒子作為耳飾掛在左耳垂上。她還把父親的遺骨裝在口袋里,隨身攜帶。正是這個口袋被“奶娃”誤認為是裝著50磅黃金的寶藏,處心積慮地想把它偷走。在非洲文化中,祖先崇拜的基本內涵是靈魂崇拜。“用確切的話來說,早期非洲人的宗教,就是崇拜祖先。非洲人相信,他們祖先的神靈對他們的一生有無限的威力?!盵4]27-28
派拉特另一獨特之處便是她的歌聲。“派拉特一天唱到晚”,《所羅門之歌》中有多處對派拉特歌聲的描繪。在小說開篇當保險公司代理人史密斯準備飛行時,在樓下的大街上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裝束”的派拉特以渾厚有力的低音唱道:“歐,售糖的人飛走了/售糖人走啦/售糖人掠過天空/售糖人回家嘍……”[5]10派拉特第二次唱起這首歌謠是在12歲的奶娃不顧父親的禁令來到姑姑派拉特家時,奶娃親耳聆聽了派拉特和女兒麗巴一邊干活一邊哼唱:“歐,售糖人不要把我丟在這里/棉花球會憋死我/歐,售糖人不要把我丟在這里/白人東家的胳膊會箍死我……”到和聲部分時,麗巴的女兒哈格爾也會跟著唱起來:“售糖的人飛走了/售糖人走啦/售糖人掠過天空/售糖人回家嘍……”[5]60-61
美國黑人文學最初是靠口頭形式傳播并保留下來的。黑人民族音樂對黑人文學有著很大影響。詹姆斯·鮑德溫曾經寫道:“只有在音樂中,美國黑人才能夠講述自己的故事?!辈剪斔垢枨慕Y構和傷感的情調常被移植到黑人的文學作品中,來表達人物悲憤憂傷的感情。派拉特所吟唱的“所羅門之歌”記載著奶娃曾祖父的歷史。奶娃本是為了尋找派拉特所藏金子而開始的弗吉尼亞鄉(xiāng)村的尋寶之旅,卻在孩子們傳唱的“所羅門之歌”中變成了尋根之旅。奶娃的身心也在尋訪的過程中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了變化,達到了精神上的成熟。這一切結果的發(fā)生都以派拉特的引領為前提和鋪墊。
《最藍的眼睛》里克勞迪婭的媽媽麥克迪亞太太的歌聲也讓克勞迪婭覺得生活多了一道色彩,沒有歌聲的星期六“就會像沉重的煤筐”壓在她的心頭。
如果母親心情好,情況不那么糟,她會唱歌,唱些訴說艱難歲月的歌,唱些年輕人相愛又離別的歌。她的嗓音是那么甜美,她的目光是那么醉人,我發(fā)現我非??释切┢D難歲月,渴望能生長在那“身無分文”的年代里。我渴望經歷我的“心上人”離我遠去激蕩人心的時刻。我“不愿看見太陽漸漸落下……”因為我知道“我的心上人已經離去”。我母親多彩的嗓音給悲痛帶來了色彩,將歌詞里的痛苦抹去,使我相信悲痛不僅是可以忍受的,悲痛也是甜蜜的。[6]16
“身無分文”的“艱難歲月”就是祖輩歷史的隱喻。歷史中雖然包含著無數悲哀和痛苦,可是母親的歌聲讓克勞迪婭對之產生了難以割舍的迷戀和渴望。歌聲記載了黑人的歷史與文化,也向后人傳承著其中的精髓。
“養(yǎng)育”既包含提供生活所需,使生存和成長成為可能的“養(yǎng)活”含義,又含有“教育”之義。兩個方面同等重要。
《媽媽》中的米爾德里德的形象繼承了赫斯頓和莫里森對黑人母親身份的詮釋。同夏娃等母親一樣,她為孩子的生存也是不惜一切代價。米爾德里德17歲就生下了大女兒弗里達,在二十幾歲時,就成了五個孩子的母親。丈夫克魯克無所事事,在外面公然和情婦同居。只要她和男人多說上幾句話,或者某個男人多看她幾眼,克魯克就會對她拳腳相向。米爾德里德視她的孩子們?yōu)樯娜恳饬x。為了養(yǎng)活孩子,她做過雇工,當過工人,做過“老人之家”的護工,開過家庭餐館和舞廳,甚至出賣肉體和偽造簽名騙取社會保險,但是她從來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叫屈。只要不向別人要求施舍,她認為一生都“跪著”給白人擦洗地板也沒什么大不了。她把自己當成孩子們永遠的需要,“一想到孩子們會長大成人,她就像感受到電流經過身體一樣受到震動?!碑斉畠簜円粋€個都有了情感歸宿時,她又把精力集中在照顧外孫子們上。
米爾德里德對教育的重視賦予了黑人母親身份以新的內涵。她經常根據自己和普通黑人的生活經驗把人生應該追求的目標灌輸給孩子們。她注重教育,認為孩子們首要的目標是進大學讀書,要接受良好的教育。“我不介意去討、去借,或者去偷,你們每一個都要上大學。我是當真的。你們幾個都有能力,我一定讓你們充分發(fā)揮出來?!盵7]27在她的教育下,弗里達進入斯坦福大學,安吉爾進入加州大學,多爾也上了大學。
她教育孩子樹立正確的金錢觀、價值觀并告誡她們物質上的成功并不是唯一的目標。一次,她帶弗里達去白人雇主希爾斯家。小女孩被寬敞的房間、華麗的裝飾所折服并發(fā)誓長大后一定要賺大錢買一個比希爾斯家還要大、還要好的房子時,米爾德里德語重心長地告誡弗里達:“孩子,讓我告訴你一些事,寬敞豪華的房子并不是人生唯一值得追求的東西。正直、體面、一個好丈夫、一群健康的孩子、內心的平靜,這些東西應該是你努力從生活中得到的。別的東西都會各就各位,生活總是這樣的,你聽清了嗎?”[7]27
在孩子們的婚戀方面,她尊重她們的選擇并結合自己的親身經歷教育女兒們:愛是男女雙方穩(wěn)定交往和走向婚姻的基礎。當卜特思決定在中學畢業(yè)后就結婚時,她同意了;當安吉爾領回白種男友并因此引發(fā)了其他孩子的不滿,特別是兒子馬尼的強烈反對時,她斷然說道:“別說廢話。我不想聽。他是個好人,非常愛安吉爾。我不管他是不是白人,只要他能讓我女兒快樂?!盵7]206
盡管米爾德里德在教育子女方面相比老一輩黑人女性形象付出了很多,但是讓她對子女表達一些溫情或“過多的愛”還是比較困難。在一個圣誕節(jié)前夕,她經歷失業(yè)后再度就業(yè)拿到了第一份工資時,面臨著的是無數需要購置的生活必需品,還有需要償付的一堆賬單,而最令她難以處理的是孩子們列出的心儀已久的圣誕禮物。她微薄的工資無法讓她滿足所有孩子的愿望,出于無奈,她讓弗里達再等一等,理由是“你是個大孩子了”。當弗里達眼里飽含著淚水點頭允諾時,“米爾德里德的內心在示意她把大女兒擁抱在懷里。可是她不能。她的心似乎被一層塑料薄膜包裹住了,使她不能按本能沖動做事。她從不對孩子們表達過多的愛,因為這令她感到脆弱?!盵7]37再如,當弗里達離開密執(zhí)安州的家,遠赴加州去讀大學時,米爾德里德心中萬分不舍,像是面對著和孩子的永別似的。她神情恍惚,“如果問她名字,她都可能說不上來。她知道的唯一的事就是她的大孩子走了。”[7]115以后的幾周時間里,她都無法適應,甚至把其他幾個女孩叫成“弗里達”。即便是對孩子懷有這么深的愛,當弗里達和她吻別時,她卻別過臉,弗里達只親到了她的臉頰,她的一聲“再見”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銀麻雀》以同父異母的兩個女孩的視角講述了不一樣的母女情。一個男人在亞特蘭大的同一小鎮(zhèn)擁有兩個家:兩個妻子和兩個女兒。其中一個對另一個了如指掌,而另一個對對方渾然不知。年輕時,戈溫相貌出眾,在商店工作的她在為給妻子買禮物的詹姆斯包裝禮品時為其吸引而墜入愛河。戈溫懷孕后被詹姆斯帶到阿拉巴馬州并注冊結婚。生下女兒達娜后,戈溫母女每周末和詹姆斯小聚。被父親稱為“秘密”的達娜對同父異母的姐姐喬麗斯充滿好奇并主動接近她,成為對方珍愛的朋友。對喬麗斯家舒適的物質生活了解得越多,達娜心中的不滿就越強烈,隨之而來的則是青春期異乎尋常的叛逆。為了向父親挑釁,她堅持在午夜時分穿著裸露地去和男孩子約會。她也經常以“詹姆斯”代替“爸爸”的稱呼。一天,達娜和喬麗斯約會偶遇父親和叔叔。為了不讓自己身份暴露,達娜把自己反鎖在狹小的浴室里差點窒息。戈溫獲悉之后,手里拿著注冊證書來到喬麗斯家,在大庭廣眾之下揭露了詹姆斯重婚的事實。真相的曝光也結束了達娜和父親將近17年的周末相聚。篇尾,達娜成了未婚母親,她也是孩子父親唯一的愛人。她發(fā)誓要成為尊重母女關系的母親。
雖然瓊斯在小說中也描繪了戈溫如何努力工作來撫養(yǎng)達娜,包括她已近中年還去接受專門的培訓而成為護士,但是作者更著力展現的是作為母親的戈溫如何關注達娜的成長,并在達娜遇到困惑和問題時,及時地給予引導、關愛和扶持,減少了特殊的家庭給孩子造成的影響。相比《母親》中的米爾德里德,戈溫和達娜之間的關系更加親密。在達娜的心目中,戈溫就是個“超級英雄”。戈溫一貫把孩子視為朋友一樣相處,并與之坦誠相待,塑造她坦率、誠實的品質。她常常對達娜說:“我告訴你一切,你也告訴我一切。這是我倆成功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我們之間必須保持交流?!盵8]13
戈溫時時關注達娜情緒的變化,注重和孩子的溝通,及時消除孩子心理上的陰影。她總是能巧妙地把自己和達娜被詹姆斯隱瞞的不幸變成她們的優(yōu)勢,讓達娜對現狀感到滿足。一次,5歲的達娜在幼兒園里畫了一幅題為《我的家庭》的畫。在里面她畫上了父親詹姆斯、自己和母親還有喬麗斯和母親拉維恩,并坦誠地跟老師解釋說:“這是我的家。我爸爸有兩個妻子和兩個女兒。”[8]6詹姆斯知道后非常氣惱,嚴肅地告訴達娜不能告訴老師爸爸有另一個妻子的事實,甚至不能對老師說父親的名字。當達娜天真地問道:“你的另一個妻子和女兒是個秘密嗎?”[8]9父親絲毫沒有顧忌小女兒的感受,直言道:“不。你弄錯了。達娜,你才是那個秘密?!盵8]9面對達娜“我是個秘密嗎”的質疑,戈溫把達娜摟在懷里,果斷地說道:“不。別人只是不知道你。那個小女孩甚至不知道她有個姐姐。你知道一切?!盵8]15達娜馬上轉憂為喜,她雖小卻知道“上帝洞察一切”。她和媽媽豈不是和上帝一樣無所不知了嗎?
正是戈溫對達娜在精神上的引導、扶持,才使達娜在一個缺少正常父愛的家庭中得以健康成長,成為一名像戈溫一樣的母親。母親的懷抱對于達娜來講是溫暖的港灣、療傷的綠洲,母親擁抱她時散落在她腦后的長長的頭發(fā)像一幅“神奇的窗簾”。這顯然是一個象征——象征保護她的屏障。正因為戈溫母愛的滋養(yǎng),達娜才能夠自然地去擁抱自己的女兒弗洛拉,發(fā)誓絕不做“絕望的母親”,并永遠尊重母女關系。
安德瑞·奧賴利(Andrea O’Reilly)在論述黑人母親身份時曾寫道:“黑人母親身份的中心是在實踐和思想上如何保存、保護,或更通常意義上講,賦予孩子們以抵制伺機傷害他們的種族主義并完整地使他們進入成年的能力?!盵2]4從奧賴利的論述中可以看出,因為黑人母親身份的內涵是關乎后代如何在種族主義社會中健康成長并抵御不利侵害的大事,因此它就具備了政治、文化等方面的重要性,也很大程度上說明在赫斯頓、莫里森、麥克米蘭和瓊斯等作家的作品中,母親身份、母女關系一直是不變的主題。
[1]Bloom,Harold.Toni Morrison[M].New York:Chelsea House Publishers,1990.
[2]O’Reilly,Andrea.Toni Morrison and Motherhood:A Politics and the Heart[M].Albany: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2004.
[3]Hurston,Zora Neale.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Z].New York:Harper&Row Publishers,1990.
[4](美)約翰·霍普·弗蘭克林.美國黑人史[Z].張冰姿,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8.
[5](美)托妮·莫瑞森.所羅門之歌[Z].胡允桓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6](美)托妮·莫瑞森.最藍的眼睛[Z].陳蘇東,胡允桓譯.??冢耗虾3霭婀?,2005.
[7]McMillan,Terry.Mama[Z].New York:Washington Square Press,1987.
[8]Jones,Tayari.Silver Sparrow[Z].North Carolina:Chapel Hill,2011.
責任編輯:楊春
Perceiving the Change in Black Family Ethic from the Evolutionary Connotations of Black Motherhood
XIU Shuxin
Because of the unique living experiences,black motherhood has special connotations different from that of the white middle-class nuclear family.Studying the Afro-American women’s literary works published during the period from Harlem Renaissance to the end of 20th century,we can see the black families generally display amazing consistency in the aspect of family ethic:“having women as the head of the family”.The works of Zora Neale Hurston, Toni Morrison,Terry McMillan and Tayari Jones show the 100 years of vicissitudes of the black families and the evolutionary connotations of black motherhood.The change from“preservation”,“cultural bearing”to“nurturance”also implies the change in family ethic:“female family head”in material sense has changed to that in spiritual sense.
female family head;motherhood;family ethic;changes
10.13277/j.cnki.jcwu.2014.06.010
2014-10-10
I106.4
A
1007-3698(2014)06-0076-05
修樹新,女,東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美國文學及女性文學。130024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宗教視域下美國黑人女作家的政治書寫”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3YJA752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