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當前我國法學教育體制存在的問題*

馮玉軍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北京 100872)

略論當前我國法學教育體制存在的問題*

馮玉軍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北京 100872)

我國的法學教育體制，特別是法學學位體系和人才培養(yǎng)模式，正面臨著急迫的問題與挑戰(zhàn)，亟待解決。其具體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法學學位項目層次和種類過多;法學學位體系之間相互交叉，職責界限不清，管理混亂;缺乏法學主學位，過分重視高學歷法學教育，人才培養(yǎng)同質化嚴重;學位教育項目與法律職業(yè)準入相互脫節(jié);法學教育規(guī)模急劇擴大與確保法學教育質量之間矛盾增大;課程體系與課程設置不合理，法學各專業(yè)教學特色不明顯;法學人才的招錄體制和分配去向存在著地區(qū)間嚴重不平衡;全球化法學教育的挑戰(zhàn)與國內法律人才國際視野的局限性。

中國 法學教育 體制 問題

一、法學學位項目層次和種類過多

由于歷史和現實發(fā)展的原因，我國法科教育的學位項目屢有增設，層次重疊、品種過多、專業(yè)劃分過細。按教育層次分，從中專、大專、普通本科、碩士研究生一直到博士研究生，形式多樣;按教育機構性質分，從公辦大學的高等法科教育、黨校社科院軍事院校法科教育到民辦學校法科教育，名目繁多;按教育內容及其目標分，從自考類成人法學教育、法律職業(yè)教育到司法教育機構和行政教育機構的各類學歷項目，應有盡有。三十多年來通過不斷做“加法”的方式，已有十余種法學學位項目(其中有8種學位同取得法律職業(yè)資格相關聯)，構成龐大而復雜的“大雜燴”式法學學位教育體系。其基本學位項目如下:

1.面向初中畢業(yè)生的中等?？坡殬I(yè)教育項目(獲得中專學歷，為期2－3年);

2.面向高中畢業(yè)生的法學專科項目(獲得大專學歷，為期2－3年):學生畢業(yè)后，可以得到法學?？莆膽{，以前并可參加全國律師資格考試。根據2001年《律師法》、《法官法》和《檢察官法》三部法律，國家統一司法考試從2003年開始要求報考者擁有本科學位，這意味著法學專科畢業(yè)生將不能繼續(xù)參加司法考試，但有關西部考生和政法干警的招考政策優(yōu)惠則不在此列;

3.法學?？粕究祈椖?為期2年):面向那些希望得到法學本科文憑并從事法律工作的?？飘厴I(yè)生，無論其以前的專業(yè)如何。學習該項目獲得本科學位，也可以參加司法考試。

4.法學本科項目(為期4年):面向高中畢業(yè)生的傳統法學教育主流項目。學生在四年間除了學習法律核心課程外，還要著重學習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時事政治、經濟學、哲學、外語、電腦之類的通識課程。本項目更多被視為文科教育而非專業(yè)(或職業(yè))教育。

5.法學第二學位項目(為期2年):面向非法律專業(yè)的本科畢業(yè)生。此項目旨在培養(yǎng)多背景的法律人才。經過兩年的學習，修滿學分的學生可以得到法學第二學位。該學歷介于法學本科與法學碩士之間。

6.雙學位項目(1－2年不等):與第二學位項目的目的相同。此項目面對非法律專業(yè)的在校本科生，允許其同時學習本專業(yè)和法學院開設的兩類課程。通過總共5－6年的學習，學生可在獲得本專業(yè)學士學位的同時獲得法學本科學位。

7.非法學本科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項目(2－3年):此項目始于1995年，旨在培養(yǎng)高水平的應用性、復合型法律人才。經過分期分批擴大辦學試點單位，逐步形成了具有鮮明特色的法律碩士招生考試制度和培養(yǎng)制度，建立健全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的指導工作體制。2006年12月28日，在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設立十周年紀念大會上，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委員兼副秘書長、辦公室主任楊玉良院士在講話中鄭重宣布，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結束試點階段轉入正式實施。鑒于全國116所獲批舉辦的法學院校的師資力量和教學水平不盡相同，全國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教育指導委員會專門制定了《全國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研究生指導性培養(yǎng)方案》，并通過對新增單位進行政策培訓和業(yè)務指導，以及定期舉行的指導委員會會議對全國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教育進行宏觀政策方面的引導。

8.法學本科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項目(一般為2年):按照全國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教育指導委員會在21世紀之初的政策，不允許法律專業(yè)本科畢業(yè)生(含同等學力)報考專業(yè)學位法律碩士研究生，只能招收具有大學本科學歷(或同等學力)的非法律專業(yè)畢業(yè)生。但從2009年起，法學本科畢業(yè)生也可報考法律碩士，簡稱法本法碩。該項政策的基本意圖是分流一部分法學本科生，使之從事法律實務工作。目前該項目仍處于試點階段，雖初步制定了培養(yǎng)規(guī)劃和統一的《規(guī)劃方案》等，但2010年全國僅有3000多人報考這類法律碩士，考上者寥寥無幾，最終被錄取的法律碩士(法學)免不了要從法學研究生的落選者中調劑。

9.非全日制不脫產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項目(2－4年):與前兩個全日制脫產學位項目不同，本項目主要針對政法機關和政府部門的公務員、律師等在職人員，著眼于人員法律專業(yè)素質的在崗提高，滿足社會法律需求。

10.法學碩士項目(2－3年):要求必須具有國民教育序列大學本科學歷，不限本科專業(yè)(但實際考生多為法學本科)，不招收同等學歷的其他專業(yè)的畢業(yè)生。法學碩士項目的招考、培養(yǎng)被細分為法學一級學科下的10個二級學科①，學生入學必須分專業(yè)，并采取導師制，在讀期間能夠得到導師的不斷輔導，深入學習相關法律理論。法學碩士按學生來源、去向、是否自費及人事檔案關系歸屬等，又分為全脫產攻讀、定向招收、委托培養(yǎng)、自費等多種形式。

11.法學博士項目(2－8年):我國的博士學位統一由國務院授權的高等學校和科研機構授予。高等學校和科研機構的研究生，或具有研究生畢業(yè)同等學力的人員，通過博士學位的課程考試和論文答辯，成績合格，達到規(guī)定學術水平者，可授予博士學位。在中國，只要擁有碩士學位就可以申請法學博士學位項目，而不管申請人碩士期間所學的專業(yè)是否為法學。

12.政法干部多層次學歷試點班:根據《中央政法委員會關于深化司法體制和工作機制改革若干問題的意見》，全國政法系統近年來穩(wěn)步推進政法干部多層次學歷試點班。試點班在辦學層次上，分別設立:(1)?？平逃?，試點班采取高中及以上學歷起點的?？平逃?(2)本科教育、?？萍耙陨蠈W歷起點本科和第二學士學位教育;(3)研究生教育，適用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研究生的教育培養(yǎng)模式，以本科及以上學歷為起點，學制為兩年。無疑，這種政法干部法碩研究生學位教育，又使法律碩士增加了一個新的種類。

13.全英文中國法學碩士學位(一般為2年):近年來，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清華大學法學院、北京大學法學院、中國政法大學等陸續(xù)面向外國來華學生和中國香港、澳門、臺灣地區(qū)學生開設了碩士層次的全英文中國法學教育，意在培養(yǎng)和造就掌握中國法律基本知識和實踐經驗的海外人才，進而實現中國法學教育“走出去”的戰(zhàn)略目標。該學位一般設置為兩年學制，主要講授中國憲法、民法、刑法、經濟法、知識產權法、訴訟法等法學基礎課程和其他選修課程，學生通常還會被安排進行律師實習與中國社會考察。這種創(chuàng)新型全英文碩士學位目前均屬于各單位自主招生的二級學科范疇，其最終學位授予名稱尚未統一。如果今后要進一步在全國范圍內推廣或與國際接軌，該項目的培養(yǎng)方案、學制時間(一年還是兩年)、招錄機制等都還需要認真研究。

14.外國法學碩士學位項目:以美國天普大學法學院與清華大學合辦的(已得到美國律師協會和中國教育部的批準)LLM課程項目。此項目為那些希望學習美國法律但又不能親身進入美國法學院學習的中國律師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機會。目前其他一些美國法學院也正嘗試在中國開設類似項目。

二、法學學位體系之間相互交叉，職責界限不清，管理混亂

改革開放之初，為了緩解政法隊伍青黃不接和隊伍斷層的困境，適應當時加強民主、健全法制的迫切需要，中央教育主管機構提出法學教育多形式、多層次、多渠道發(fā)展的辦學方針，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發(fā)揮了積極作用。但進入新的歷史發(fā)展時期后，再簡單強調和貫徹這一方針對于實施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要求來說則是不相適應甚至是相互矛盾的。種類繁多的教育機構，跨度過大、整體偏低的辦學層次和多個部門各搞一套的辦學體系，與建立一元化的法律職業(yè)共同體和統一的法治國家的基本要求已完全不相適應，并且成為法律教育和法制建設中的重大障礙。［1］

其一，20世紀80年代以前，中國的法學教育一直集中在高校法學院，以本科層次的法學教育為主。但自80年代以后，呈現出層次多樣化的局面，從中專、大專、本科到碩士、博士，共存在五個層次。其中，中專教育集中在各省所辦的司法學校;大專教育的方式較為多樣，包括全日制普通高等學校教育、全日制短期職業(yè)大學、普通高等學校附設夜校、高校附設函授部或函授學院、廣播電視大學、職工業(yè)余大學、管理干部學院和高等教育自學考試等;本科學士教育主要由全日制普通高校承擔，包括第二學位制和輔修制;研究生教育既有碩士又有博士，既有法學碩士，又有法律碩士，法學碩士和法律碩士又均有單證(有學位)和雙證(有學歷也有學位)之分。這些情況表明，我國當前業(yè)已形成的法學學位體系是一種對策性學位體系，而非系統論證的邏輯性學位體系。這種學位體系的設計原則并非立足于戰(zhàn)略性的長遠規(guī)劃，而是一種不斷應對社會變化的對策性、應急性的學位體系設計。在各種法學教育層次中，各層次的教育目標、實施標準、培養(yǎng)規(guī)格并非十分清晰，學位層次之間亦缺少相互的銜接，教育層次和渠道過于龐雜，嚴重地影響了教育質量，同時也損害了法學教育整體的形象。

其二，我國目前的法律人才培養(yǎng)模式及目標定位不明確，究竟以培養(yǎng)學術性、理論型人才為主，還是以培養(yǎng)專業(yè)性、應用型人才為主，并未明確。決策者在法科教育的“學術性和專業(yè)(職業(yè))性”、“精英教育和大眾教育”之間搖擺不定，導致學位教育和人才培養(yǎng)政策多變，難以形成長效機制。一般而言，多數高校都將法學本科、法學碩士、法學博士定位為學術型人才，但攻讀這幾種學位，最終只有為數很少的人才會步入法學理論研究的殿堂，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要選擇法律實務或者轉行到其他領域工作。就目前學生的就業(yè)情況看，本科生、碩士生(含法學碩士與法律碩士)畢業(yè)后多數將從事實踐工作，60%以上的博士生則會選擇從事教學和理論研究工作。法學歸根究底是一門“致用”之學，實踐性很強。如果將法學本科和碩士的培養(yǎng)目標完全定位為理論型或學術型的話，不但會造成法律職業(yè)與法學教育脫節(jié)的現象更加嚴重，而且使本科、碩士畢業(yè)生到了工作崗位上面對具體法律問題時，還要從頭學習如何寫法律文書、查閱卷宗、調查取證、接待當事人等基本技能，有可能造成教育資源的巨大浪費。

其三，本科、碩士和博士學位點的審批把關不嚴，主管部門在有些政策上“放權有余而集權不足”，“頭疼醫(yī)頭腳疼醫(yī)腳”，一味滿足各地區(qū)、各高校的本位利益和擴張沖動，缺乏高屋建瓴的理性設計和長遠的教育戰(zhàn)略規(guī)劃。因教育管理體制的變化，地方可自主開設法學專業(yè)，但相關部門并沒有制定便于操作的、嚴格的法學本科設置標準，導致了近些年出現了許多不具備條件的教育機構升格成法學本科院校的現象，嚴重影響了本科教育的教學質量;在教育“產業(yè)化”、“市場化”思想的指引下，各地區(qū)、各高校競相跑“部”前進，全力爭奪稀缺的學位教育資源。②為了保證教育秩序的相對穩(wěn)定，學位教育管理機構出臺政策具有明顯的“短期性”，所奉行原則就是“利益均沾”，其直接惡果就是各類研究生學位項目只能上馬不能撤銷，只做“加法”，沒有“減法”、“除法”和教育淘汰機制。

一方面，招生規(guī)模和舉辦法學教育的學校數量不斷擴大，另一方面，總體教育水平持續(xù)下降、教學力量嚴重不平衡。在法科學位教育項目數量“大躍進”的同時，并未收獲提升法學教育質量和卓越法律人才培養(yǎng)的“大豐收”。

三、缺乏法學主學位，過分重視高學歷法學教育，人才培養(yǎng)同質化嚴重

其一，我國當前的法學教育還沒有做到分類施教、循序升等，也沒有明確的法學第一學位制度——任何法學學位都是第一學位，從而造成學位教育體制、機制不順。目前，法學本科、法學碩士和法律碩士都既可以是第一學位，也可以是第二學位;法學博士既可以是第一學位，也可以是第二學位甚至第三學位。這就使得學生在選擇法科教育時莫衷一是，缺乏學業(yè)預期和職業(yè)生涯規(guī)劃，也造成社會資源在法學學位教育體系中的低效率配置。教育經濟學和人力資本理論認為，社會對人才的有效需求首先表現在人才對職業(yè)穩(wěn)定性、職業(yè)收入以及職業(yè)理想的理性預期上。而法學第一學位(法律人才進入法律職業(yè)的基本學位)的精準定位猶如劃定了法律人才培養(yǎng)的坐標原點，有利于法學教育資源的合理分配，也有利于學生個體做出教育投資和就業(yè)選擇的準確判斷。顯然，用唯一、明確的法學第一學位代替目前多樣化的法學第一學位已是刻不容緩。

其二，法學學位體系缺乏彈性與靈活性，過分重視高學歷法學教育，相對忽視?？?、本科學歷。針對外國留學生和港澳臺學生開辦的全英文碩士項目，目前各試點學校均定為2年學制，這也是國務院學位辦關于碩士研究生學制的剛性要求使然，即最低不少于2年。但環(huán)顧全球，大多數國家法(律)學碩士研究生的基本學制都是1年，其中美國主要針對外國人開設的L.L.M一般只需十個月就能結業(yè)。這種相對顯得僵化的法科學制，無法同“國際接軌”，由此也出現了國際學位認證及繼續(xù)攻讀學位難等一系列問題。此外，伴隨著世紀之交高校及招生人數的迅猛擴張，全國各地高校不斷上演?？粕究?、本科升研究生、二級學科博士點審批滿天飛的“劣幣淘汰優(yōu)幣”傳奇。值得關注的是，由于法科博士生招生點不斷增加，招生規(guī)模不斷擴大，博士生的培養(yǎng)質量也出現了嚴重下滑的趨勢。原本博士研究生學位項目的定位，毫無疑問應當是對學術性人才的培養(yǎng)，但由于大量在職博士的涌現，也使得博士學位的知識含金量日益下降。

其三，不同法學專業(yè)之間缺乏目標差異，專業(yè)學位與研究型學位的人才定位與招錄比例不盡合理，各類型學位項目在培養(yǎng)目標、培養(yǎng)方案、課程設置、教學方式方法以及畢業(yè)(論文)設計上大同小異，致使培養(yǎng)出的學生同質化現象嚴重，不能滿足社會生活對法律人才的差異化需求。例如，1996年開始推廣的法律碩士專業(yè)學位項目的原初目標是:培養(yǎng)應用型、復合型高級法律人才，即為司法、行政執(zhí)法、法律服務與法律監(jiān)督部門、社會公共管理部門及企事業(yè)管理部門培養(yǎng)高層次的復合型、應用型法律人才(如律師、法官、檢察官和企業(yè)法律顧問等)。但是，由于法律碩士與法律職業(yè)資格考試制度之間無法有效銜接，并且，傳統的法學院教育中缺乏相應的應用型師資和必備的實務資源，法律碩士實際上變成了夾在本科教育和法學碩士教育之間的“雞肋”(要么是升級版的本科生，但缺乏本科生的知識基礎;要么是壓縮版的法學碩士，但卻沒有法學碩士的專業(yè)水平)。根據有關學者的調研報告，2009年后推行的法學本科法律碩士不僅在項目定位上十分尷尬，而且出現了課程設置與培養(yǎng)目標脫節(jié)，強調理論、輕視實踐，教學資源有限、無法實現因材施教等一系列問題。③

四、學位教育項目與法律職業(yè)準入相互脫節(jié)

如前所述，我國的法學學位種類過于繁雜，其中多數學位的擁有者都可以參加法律職業(yè)資格考試。1996年以前，法學碩士和法學博士生甚至可以不參加律考而直接申請獲得律師執(zhí)照。而最糟糕的是，由于無論什么專業(yè)，所有的本科畢業(yè)生都可以參加法律職業(yè)資格考試，所以有意從事法律工作的人們沒有必要先進入法學院學習。1986年以前，那些沒有上過大學的人同樣可能因為有關單位單獨招考而成為一名法官、檢察官和律師，從而出現已經成為律師、檢察官或者法官之后再進行在職法律培訓的危險情形。長期以來，我國的法律職業(yè)被分為律師、法官和檢察官三類，每一類職業(yè)都有其各自獨立的選任標準。在2001年《法官法》、《檢察官法》、《律師法》相繼被修訂后，全國統一司法考試自2002年正式實施，對優(yōu)化法律專門人才的培養(yǎng)、提高包括法官、檢察官、律師在內的法律職業(yè)人員的專業(yè)素質和標準，形成具有共同法律知識水準、共同法律素質、共同法律信仰的法律職業(yè)共同體，促進依法治國方略的全面實施，提供了重要的制度保障，效果顯著、成就巨大。

但與此同時，由于法學教育無論在內容上還是在人才培養(yǎng)模式上都與三大法律職業(yè)以及司法考試脫節(jié)，基于司法考試的執(zhí)業(yè)準入倒逼機制，不但沒有起到整合法學學位教育資源的作用，反而將原本失衡的法學教育推向更為尷尬的境地。1.參加司法考試的門檻過于寬泛，沒有前置學位的要求，任何專業(yè)的本科畢業(yè)生都可以參加司法考試進而從事法律職業(yè)。由此出現的悖論是，法學院教育同司法考試以及法律職業(yè)準入無關，任何其他專業(yè)畢業(yè)生都可以臨陣磨刀，從事政法工作。2.司法考試一考定終身，相對忽視職業(yè)倫理和較長時期專業(yè)學習的考核權重，助長了考試機會主義。甚至出現了學歷越高，學習法律越久的人，通過司法考試的比率反而越低的情況。而沒有經過系統法學訓練的其他專業(yè)考生，在一定時間的學習和考試培訓后照樣可以順利通過司法考試。3.接受法學教育與從事法律職業(yè)之間脫節(jié)，教育資源和人才遴選的市場機制尚未建立。由于缺乏有效和完備的價格信號指引，大量的法學專業(yè)本科生、碩士研究生畢業(yè)后并不從事法律職業(yè)，而是“四面出擊”，從事各類與法律相去甚遠的行當，造成法學教育資源的極大浪費。4.司法考試的時間安排很不合理。我們調研中發(fā)現，目前業(yè)已形成慣例的9月中旬舉行的國家司法考試存在如下弊端:從教學管理的角度來看，全國各高校一般都在9月初開學，參加司法考試的學生為了迎接考試做最后沖刺便總是曠課。每年該時段法科學生的到課率極低，極大地干擾了教學秩序，影響了法律人才培養(yǎng)的質量。從方便考生復習考試的角度來看，尤其是異地讀研的新生由于報名驗證時尚未辦理入學手續(xù)，如果在家鄉(xiāng)報考，則需在考前最緊張階段從老家到研究生入讀高校所在地辦理相關手續(xù)，考生至少得往返四趟，不僅增加了考生的經濟支出，更浪費了大量有效復習時間。從方便在校考生就業(yè)的角度來看，司考9月中旬舉行、11月中下旬出成績。而用人單位在每年的10月份就已經開始招聘，而此時的法科學生大多數還沒有拿到司考通過證書。此時拿不出司考通過證明會使畢業(yè)生錯過很多就業(yè)機會，將大大影響應屆考生的就業(yè)率，也不利于吸引優(yōu)秀人才投入到法律職業(yè)隊伍和法制事業(yè)中來。

當前，在一些地區(qū)或崗位上，法科畢業(yè)生的需求接近飽和，且法學教育與公務員考試、司法考試等職業(yè)資格考試無法有效銜接等原因，造成了許多法科畢業(yè)生出現了就業(yè)“用非所學”、“學非所用”的現象。［2］

五、法學教育規(guī)模急劇擴大與確保法學教育質量之間矛盾增大

隨著法學院校的數量與招生規(guī)模持續(xù)擴大，法學院在校生人數不斷激增，但人才培養(yǎng)的質量則出現明顯下降的趨勢。我國法學教育規(guī)模的擴張是在較短時間內實現的，過去的三十年中，每一個十年法學教育都在規(guī)模上實現了跳躍式的發(fā)展。在此期間，法學教育規(guī)模的發(fā)展，不但表現在法學本科教育的院校增多方面，而且還表現在研究生教育種類的增多和擴張。2000年前后，具有法學碩士學位授予權的高等院校有50余所，共有300余個碩士學位點，可以授予法學博士學位的教學科研機構共18所，全國獲得法學碩士學位有7000多人，獲得法學博士學位有400多人。［3］時至2008年，法學碩士、博士的招生規(guī)模比2005年翻了大約一倍。［3］2009年招收法學博士生約一千人，在校法學博士生近三千人，有法學博士學位授予權的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增至29個。［4］

如此短暫的時間實現法學教育規(guī)模的擴大和種類的增加，同時又缺乏嚴格的資格準入評估制度和控制管理，在校園面積、圖書數據、實習機會、師資水平和數量等教學資源極其有限的情況下，不顧條件地盲目擴大招生規(guī)模，必然帶來教育服務質量迅速下降等一些列問題。由于法學院系擴招，有的學校師生比例嚴重失衡，圖書資料嚴重不足，學生學習、生活環(huán)境惡劣，校園人滿為患，法學教育的規(guī)模和質量之間的矛盾日益突出，無法順利實現教育的培養(yǎng)目標。值得憂慮的是，近年來我國法科教育無序擴張的動力，主要來自于各法學教學機構將法學高等教育看成是一種“產業(yè)”而追逐利益使然。事實上，一些市場化的收費高的專業(yè)學位教育(如法律碩士教育，學費達10000－30000元/年)已經成為有些學校牟利創(chuàng)收的主渠道。而由于國家劃撥的辦學經費有限，教學資源總體稀缺，這種情形在短期內是無法解決的。

從學生培養(yǎng)角度看，一個突出問題就是法科學生的專業(yè)功底不扎實，畢業(yè)論文寫作質量下降。不少法學論文從論題、論點、論據的選取以及到論證過程中，缺乏原創(chuàng)性。這種法律教學的缺陷和法學教育質量下滑也經常招致用人單位對法學院畢業(yè)生的抱怨:1.法律功底不扎實，缺乏工作經驗，實踐能力、操作能力差;2.專業(yè)知識面較窄，法律以外的知識儲備不夠，適應能力不強;3.對國情、社情、民情及政法部門能力要求不熟悉;4.普遍有盲目自大、視缺點為個性、眼高手低的作風;5.盲目崇拜西方法學思想，脫離國情談司法獨立等認識上的不足。來自法律職業(yè)界的這些問題和意見對現有高等法學教育體制提出了嚴峻挑戰(zhàn)，它不僅在對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等表層因素的批評，而且還涉及到許多社會深層次的體制問題，應該繼續(xù)推行教育改革。

六、課程體系與課程設置不合理，法學各專業(yè)教學特色不明顯

法學教育在課程體系建設、課程設置以及法學各專業(yè)教學中沒有形成全國性的統一方案。

在課程體系方面，本科階段的課程大體包括兩個部分，一個是教育部高等學校法學學科教學指導委員會確定的14門核心課程(2007年增加到16門)，它們構成了所有法學學生必修的課程，這保證了所有法學學生有共同的學術背景。另外一部分是選修課，由學生根據愛好和自己的發(fā)展方向選擇。目前各個高校都大大增加了選修課的比重，充分發(fā)揮教師的特長，同時也給學生更寬的選擇范圍?！叭绻凰髮W的選修課比重達不到60%或至少一半，沒有資格說自己是真大學。本科生在經歷了小學、初中、高中較刻板的學習后，大學理應給他們拓展視野、選擇方向的機會，但事實上沒有做到。海外大學選修課比重比內地大學高170%?！保?］碩士研究生主要定位于應用型、高層次、綜合性人才。但目前對不同類型的碩士研究生因為目標不清晰，有法學碩士的培養(yǎng)方案，法律碩士的培養(yǎng)方案，現在又有司法干警的培養(yǎng)方案。分類的標準是什么?不同類型的研究生其差別在哪里?如本科為非法學的法碩與法學專業(yè)的法碩，法學專業(yè)的法碩與法學類的碩士等等。傳統的法學教育的培養(yǎng)方案主要以學術型人才培養(yǎng)為主，欠缺法律職業(yè)化教育培養(yǎng)的系統性設計，過于重視理論，缺少有效的實踐性法律教育課程體系，缺少富有實踐經驗和了解職業(yè)化教育的師資隊伍，實習制度的安排保守、落后，沒有實效。

具體到課程設置方面，主要表現在知識結構陳舊，學科綜合優(yōu)勢沒有充分發(fā)揮。一方面，在知識結構上，由于現行的法學教育體系下法學各專業(yè)之間分割過細，許多學生存在著種種不足或殘缺。例如，國際法的學生國內法的功底往往薄弱，而國內法則欠缺國際法的基本知識;學習私法的學生不重視公法，而公法專業(yè)的學生則私法知識掌握不足。另一方面，在許多法學院系中，教師對于新的法學學科的教學十分缺乏，例如，法庭辯論學、傳媒法、衛(wèi)生法、生物倫理法、空間法、國際人道法等。

傳統的法律課程教學還普遍存在著內容和方法滯后、低水平重復的現象;培養(yǎng)方案上對特色突出不明顯，沒有考慮到各專業(yè)之間應有的不同培養(yǎng)方向;法學教學偏理論化，職業(yè)教育不夠;課程設置較死板，必修課程數量太多;法律實務發(fā)展所需要的課程如法庭辯論學、國際商務合同談判等課程的教學普遍不足。

七、法學人才的招錄體制和分配去向存在著地區(qū)間嚴重不平衡

目前，東部地區(qū)和中西部地區(qū)在法學人才的數量規(guī)模和質量上都存在嚴重差距，教育資源集中在東部地區(qū)尤其是北京等大城市，例如北京的法學研究生招生數量占到全國的一半。東部地區(qū)和中西部地區(qū)在法律人才的數量以及質量上存在較為嚴重差距，一方面在東部地區(qū)法學畢業(yè)生就業(yè)困難，而另一方面中西部地區(qū)的基層法院、檢察院等法律部門人才短缺現象嚴重。

國家對西部地區(qū)法學教育資源和法律人才培養(yǎng)沒有硬性的傾斜政策，在東部接受教育的法學畢業(yè)生不回西部工作，而一些西部省份的法學人才在取得學位或通過司法考試之后，往往長期滯留在東部發(fā)達地區(qū)和少數大城市。最高法院就此提出，“一些法院特別是中西部地區(qū)基層法院辦案經費短缺、人才流失、法官斷層等現象依然存在。對這些問題和困難，我們將在各方面的關心支持下，切實采取措施，努力加以解決。”④

八、法學畢業(yè)生就業(yè)困難、失業(yè)率高成為社會突出問題

近年來我國法學院學生的就業(yè)“難”問題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據報道，2012年法學的就業(yè)率排在所有學科的最后一位，引發(fā)人們對法學教育前途的強烈憂慮。⑤盡管一些重點大學法學院的學生就業(yè)率仍然在90%以上，但從全國范圍看，法科學生在相當一個時期內都將面臨總量供給過剩以及因法學職業(yè)化不足而導致的人才供應結構性失衡局面(即法院、檢察院等用人單位想要的無法供應、供應的卻不適合崗位)都將存在，高校培養(yǎng)的法律人才與法院、檢察院等單位的要求有較大差距，不能“適銷對路”。

法學本科畢業(yè)生嚴峻的就業(yè)形勢自上世紀末就開始顯現，相關部門不僅未采取行動反而仍然按照舊有路徑發(fā)展。這種危機首先表現在就業(yè)率屢創(chuàng)新低方面，2002年幾乎已經可以說是積重難返，在214個學科專業(yè)中就業(yè)率排在第184位;此后法學畢業(yè)生就業(yè)情況更是一直惡化，自2005年起就業(yè)率連續(xù)排在倒數前三位。到2009年不僅高職高專就業(yè)率最低的是法律大類(73.2%)，本科畢業(yè)生半年后就業(yè)率也是最低 (82.3%)，甚至低于2009屆大學畢業(yè)生半年后平均就業(yè)率(86.6%)4.3個百分點，并且本科畢業(yè)生就業(yè)的解決很大一部分靠的是法科研究生擴招;一次就業(yè)后，法科畢業(yè)生也還會時刻面臨失業(yè)風險，據統計，2007－2009連續(xù)三年失業(yè)人數最多的專業(yè)就是法學。⑥這種危機其次表現在就業(yè)的結構化問題，即與法律職業(yè)的脫節(jié)。自建國以來未經高等法科教育擔任司法官和律師的現象較為普遍，法科教育與法律職業(yè)長期分離，甚至直到1995年頒布的《法官法》以及2001年的修改后的《法官法》，對法官的任職條件要求也不包括法學學位，而僅僅是大學本科學位。檢察官、法官學歷水平的提高也并非由高等法科教育發(fā)揮實質作用，而是依靠成人高等教育和系統內的職業(yè)教育，導致實際接收系統正規(guī)高等法科教育的司法官人數遠遠低于法官學歷構成公布數據⑦。我國同時大幅裁汰司法從業(yè)人員，吸收未經過高等法科教育甚至司法考試的人進入司法系統⑧，缺少職業(yè)化訓練的教育模式也使得畢業(yè)生難以進入律師行業(yè)，即使成為律師也只能從事不規(guī)范、惡性競爭嚴重、低端的服務，再加上學生自身素質堪憂，法科畢業(yè)生大多數無法從事法律職業(yè)⑨，教育資源和個人時間、精力都被極大浪費。

九、全球化法學教育的挑戰(zhàn)與國內法律人才國際視野的局限性

經濟全球化要求培養(yǎng)一批通曉國際規(guī)則和實務、具備極強的外語交涉能力的國際型、外向型、復合型法科人才。國際秩序的建構依賴于國際規(guī)則的制定和實施，我國現階段所展現的外向型經濟特征決定了當前培養(yǎng)的法律人才應該擁有國際戰(zhàn)略眼光，通曉國際慣例和國際條約的規(guī)則。但當前我國的法學教育中缺乏系統的比較法和外國法的教育，學生獲得國際化法律培訓的途徑與機會單一，法律人才缺乏國際視野的問題仍未得到很好的解決。由此出現的法學人才復合性、國際性、應用性不強等問題，無法回應日益發(fā)展的法治建設的要求，無法培養(yǎng)出能夠在國際舞臺上掌握話語權，維護國家利益的國際型人才。

近年來，美國各重點大學法學院紛紛增加外國法的課程，增聘外國法域的教師，擴大招收外國學生的人數。其目的是擴大學生的視野，提高學生與外國律師合作的能力。以中國法課程為例，以前只有很少法學院開設中國法課程，但是進入上世紀九十年代后，隨著中美貿易的不斷增加和中國國際地位的不斷提升，美國各主要大學包括耶魯大學、杜克大學法學院紛紛設立中國法研究中心，開展中國法研究，提供中國法課程。增加開設外國法課程的情況在其他國家一流法學院也有發(fā)生，像法國、德國一些一流大學法學院也都有增加開設這樣的課程。

法學教育應當以開放眼光和視野來面對來自經濟全球化的挑戰(zhàn)。我們的法學教育從知識體系到觀念意識都應當和世界接軌，拋棄落后、陳舊、封閉的法學教育模式，大膽地學習西方發(fā)達國家法學院先進的經驗。美國哈佛大學法學院副院長安守廉先生指出，“法律和法科學生已經發(fā)生了變化。如今，要做一名不從事任何國際事務的律師是十分困難的。”［6］大陸法系所倡導的思想體系和邏輯結構以及普通法所注重的程序與實踐的精神應當得到同等的重視。同時，又要重視本土知識與外來知識的相互補充，使我們的學生在學習借鑒西方成熟的法治文明的同時，又能夠立足于中國的國情。惟有如此，我國培養(yǎng)的法律人才才能夠登高望遠，經世致用，實踐法律理性。法律人在法律實踐中特別是律師在從事國際法律業(yè)務的時候也將面臨更多的新問題。這要求法學院應當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創(chuàng)造精神、法律信用、思考的理念和方法，而不僅是全面的法律知識的傳授。

注釋:

① 法學二級學科包括:法學理論、憲法學和行政法學、法律史、民商法學、經濟法學、刑法學、訴訟法學、國際法學、環(huán)境與資源保護法學、軍事法學。參見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辦公室主頁:http://www.moe.edu.cn/moe－dept/xueweiban/py_zyml.htm#3。

② 參見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法律碩士教育中心課題組:《法律碩士(法學)培養(yǎng)現狀與培養(yǎng)模式之研究》(2010)。

③ 在教育資源的壟斷市場競爭中，學位項目、科研課題、資金撥付、人才引進、獎項評選、院校級別(甚至院校領導級別)升降級都重蹈了“雙軌制”條件下資源低效率配置的“陷阱”，引發(fā)社會強烈不滿。

④ 2009年3月10日，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第三次全體會議，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王勝俊作《最高人民法院工作報告》。

⑤ 實際統計數據似乎并非如此“悲觀”。教育部高校學生司副司長張浩明2009年8月18日在接受中國政府網在線訪談時表示，截至2009年7月1日，教育部統計的高校畢業(yè)生就業(yè)率是68%，和去年同期基本持平。

⑥ 參見:《2010年中國大學生就業(yè)報告》，載麥可思研究院撰寫、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2010年就業(yè)藍皮書》。

⑦ 據估計，我國目前19萬名法官中，約有9.3萬名法官第一學歷在高中或高中以下，沒有接受過系統的法學教育，占法官總數的49%;約有3.8萬名法官受過全日制法學本科以上學歷教育，約占法官總數的20%;剩余的約5.9萬人接受過全日制法學?？茖W歷教育，約占法官總數的31%。具體計算方法如下:2002年全國法院全日制法學本科以上學歷法官人數(3.48萬名)－全日制法學本科以上學歷法官流失人數(0.88萬名)+2002年以來全國法院新招錄的全日制法學本科以上學歷公務員中已被任命為法官的人數(1.2萬)=目前(2009年6月份)全國法院全日制法學本科以上學歷法官人數 =3.8萬名。參見:《中國法官學歷考》，載東方法眼，http://www.dffy.com/faxuejieti/zh/200911/20091120203529－2.htm，最后訪問時間2011年3月2日。

⑧ 據報道，最高人民法院對于部分基層法院擬規(guī)定有兩年以上工作經驗的地方公務員可以通過考試成為地方法院法官。參見《參考消息》，2011年2月8日。

⑨ 華東政法大學2007年只有8%到司法機關工作。中國政法大學2004屆至2007屆，本科畢業(yè)生進入法律職業(yè)只有10.4%，碩士畢業(yè)生23.28%。參見徐顯明、鄭永流主編:《六年制法學教育模式改革》，中國法制出版社2009年版，第186、194頁

［1］ 霍憲丹.論當前我國的統一司法考試與法律教育改革［J］.環(huán)球法律評論，2002，1.

［2］ 杜曉.法學大類畢業(yè)生就業(yè)率倒數第二引反思:中國法科畢業(yè)生就業(yè)之路為何越走越窄［N］.法制日報，2009－6－19.

［3］ 王健.法學教育改革與發(fā)展的新動向［N］.法制日報，2009－11－04.

［4］ 韓大元.全球化背景下中國法學教育面臨的挑戰(zhàn)［J］.法學雜志，2011，3.

［5］ 顧海兵.真大學:選修課比重須超過60%［N］.南方周末，2010－11－18。

［6］ ［美］安守廉.學會在實踐中運用法律［N］.光明日報，2010－10－5.

(責任編輯:唐艷秋)

On the Current Problems of the Legal Education System in China

Feng Yu-jun
(Law School of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2)

The legal education system in China，in particular the law degree system and personnel training mode，is facing comprehensive and urgent problems and challenges to be solved.They are embodied in the following nine aspects:Ⅰ.Overmuch levels and types of law degree programs;Ⅱ.Overlapped content，ill－defined responsibilities and confused management between different law degree systems;Ⅲ.Lack of primary law degree，overmuch emphasis on legal education of higher academic qualifications，and serious homogenization of personnel training;Ⅳ.Law degree programs out line with the access to the legal profession;Ⅴ.Growing conflict between rapid expansion and teaching quality of legal education;Ⅵ.Unreasonable curriculum system and unapparent characteristics of legal teaching;Ⅶ.Large imbalance between different regions in recruitment and distribution of legal talents;Ⅷ.Challenges of global legal education;Ⅸ.Limitations of international vision of domestic legal talents.

China;legal education;system;problems

DF0

A

2011年教育部“新世紀優(yōu)秀人才支持計劃”和北京市屬高等學校高層次人才引進與培養(yǎng)計劃項目(編號:IDHT20130226)三年行動計劃的階段性成果。本文寫作得到王利明教授和韓大元教授的悉心指點，在此表示感謝。本文作為研究報告在法學教育年會上宣讀。

馮玉軍(1971－)，男，甘肅白銀人，法學博士，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聯合大學特聘教授，研究方向為法理學、法律與宗教、法經濟學。

1002—6274(2014)01—08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