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王藥診》中尿診理論體系探討＊

仁增多杰，才讓南加，仁青東主

(青海大學藏醫(yī)學院，西寧 810001)

藏醫(yī)尿診在已知的世界其他民族醫(yī)療體系中，還沒有可與之相媲美者，其對尿液觀察的方法，更是別具一格［1］。曾有學者提出:“縱觀世界各國傳統(tǒng)醫(yī)學，曾經使用尿診的只有古希臘、羅馬、阿拉伯等地的傳統(tǒng)醫(yī)學，與藏族相鄰而居的納西族、普米族由于受其影響，也有尿診的記載和使用，但這些民族的傳統(tǒng)醫(yī)藥對尿診的應用實踐和理論總結遠遠不及藏醫(yī)”［2］?，F存的古印度醫(yī)學典籍《八支心要集》、《阇羅迦集》及《妙聞集》中都未出現尿診的專門章節(jié)，《黃帝內經》、《傷寒論》、《金匱要略》等中醫(yī)古代經典也同樣未對尿液的診斷學價值給予重視，在中醫(yī)古籍中沒有系統(tǒng)的尿診學。而現存最早的藏醫(yī)藥學著作《月王藥診》中系統(tǒng)描述了藏醫(yī)尿診技術，可見藏醫(yī)尿診在公元8世紀時已基本成熟，初步建立了獨具特色的尿診技術體系，并世代相傳、延用至今。因此可以說，藏醫(yī)尿診是對世界診斷學的重要貢獻，即使在現代診療技術日新月異的今天，也仍然具有一定的應用價值。

1 《月王藥診》中尿診的主要內容

1.1 系統(tǒng)的尿診法

根據《月王藥診》整體醫(yī)學思想，隆、赤巴、培根三因遍布全身，人體的任一相對獨立的部位都寓藏著整個機體生命信息的藏醫(yī)核心理論，認為所有疾病的變化都可以從尿液中診斷出來，用尿診區(qū)分寒熱是最為根本的方法?！对峦跛幵\》云:“真人塔克眾生皆因緣起生，五源皆是緣起為，五官能以診斷之”［2］，指出了運用所有的感覺器官即眼、耳、鼻、舌、身五根能對尿液的色、聲、香、味、觸五境進行綜合診斷。其中著重論述了臨證診尿時，按尿熱時、溫時、涼時3個階段分別觀察尿液顏色、蒸汽、泡沫、尿液變質時間、變質方式、尿渣、浮皮、尿液氣味、尿味、診聲(傾倒尿液時的聲響)、診觸(涂抹在皮膚后的感覺)等11個診斷項目。

1.2 詳盡的正常尿液性狀

在任何醫(yī)學理論體系中，正常人體狀態(tài)都是其理論的根本。在藏醫(yī)尿診理論中，正常尿液的性狀是其理論的基礎，首先要認識了解正常的尿液性狀，通過司內揣外的診斷方法才能掌握異常的表征。盡管《月王藥診》中正常尿診指標散在于各個章節(jié)，但筆者通過對其歸納總結出正常尿診指標。認為正常狀態(tài)下尿液的蒸汽大小適中、尿色微黃而澄明、氣泡大小均勻且破裂適時、有尿騷味、涼后回旋式變質、味略微咸而酸、“格亞”均勻分布、浮皮薄如蜂翼、觸覺厚重、聲無噓噓、咚咚、嘰嘰者為正常尿液性狀。

1.3 四時尿診

四時尿診是將盛尿的容器分為不同區(qū)域，以此為依據按四季、五行、五臟歸類，從尿色、“格亞”、浮皮以及氣泡的性狀診斷疾病的方法。其區(qū)域劃分方法有九格和三重三十六格2種。把排尿時針對的容器面作為東方依此類推確定方位，中方屬土主脾，東為春屬木主肝，南為夏屬火主心，西為秋屬鐵主肺，北為冬屬水主腎;又將容器分為內、中、外三重，分三十六格，中央為培根區(qū)，中間為赤巴區(qū)，外圍為隆區(qū)，以尿液顏色、“格亞”的形狀為觀察點，隆、赤巴、培根等疾病在不同季節(jié)發(fā)生的病變在盛尿容器不同的區(qū)域所反映的表象也不同。

1.4 五行歸類理論的運用

五行理論是確定五行內涵、特性、歸類方法及生克制化關系，并用以解釋宇宙萬物發(fā)生、發(fā)展、變化及相互聯系的古代哲學理論，是中國傳統(tǒng)的宇宙觀和方法論?！对峦跛幵\》尿診運用五行理論及其思維方法，解釋尿液與人體自身的整體聯系，以五行歸類理論指導疾病的診斷，以五行生克制化理論說明疾病的轉歸和愈合等狀況。將尿液中出現的如畫眉草一樣的波紋比作菩提樹，以樹冠的指向為依據，推演出五行相生相克的關系。如“菩提樹冠由東(木)朝北(水)乃吉，謂母子聯手;由北(水)至東(木)，由東(木)至南(火)乃吉，謂與子相遇;由東(木)至中(土)謂遇權貴財富;由東(木)至西(金)是與敵相遇為厄”［3］。

1.5 尿診的先決條件

《月王藥診》從醫(yī)生、患者、客觀條件等方面系統(tǒng)地提出了實施尿診的先決條件，醫(yī)者要以慈悲為懷、處事溫和、身體健康、五官明銳、忌食酒品、休息充足等好的修行和習慣為前提明察尿液;患者不可多飲水，多則尿液不適時變質，不飲白色、黃色、紅色之類的飲品，不食有異味的食品;不用紅、白、黃、黑色的容器，并要保證陽光光線充足時才能實施尿診。

2 《月王藥診》中尿診的學術特色

2.1 《月王藥診》尿診的理論基礎

《月王藥診》是以三因學說為理論基礎，圍繞三因即隆、赤巴、培根運化功能而構建。《月王藥診》認為飲食先由培根糜化，爾后由赤巴行消化，最后由隆分化吸收。精華部分由胃入肝形成血，三因又將血分化成精、糟2種，糟粕儲藏在膽囊中形成膽汁，膽汁又分化成精與糟，其精華為黃水分布至全身，而糟粕部分稱為“格亞”并通過輸尿管進入膀胱，形成尿液中的沉淀物，食物中的水分則經過腎和尿道進入膀胱，形成尿液。《月王藥診》云:“肝的糟粕將至腎，培根赤隆來運化，精華被隆再吸收，余乃行至腎臟中，隆赤培根重運化，精華藏于腎脈中，精華收于骨骼中，滋養(yǎng)軟骨和骨骼，能使愉悅并維命，糟粕徑直入膀胱，盛衰致使疾病生。［3］”說明尿液是三因運化功能的具體體現，源自飲食而化于脾胃，收至肝膽，藏精于腎，滋養(yǎng)骨骼，故飲食經人體至熱之臟腑肝膽和至寒之臟腑腎與膀胱三因的運化，其盛衰之象盡表于尿液，這些原理都說明尿診的理論基礎為五源學說和三因學說。

2.2 《月王藥診》尿診的全息診法

《月王藥診》尿診法從整體觀出發(fā)，認為尿診雖屬望診范疇，但可綜合運用五官即目、耳、鼻、舌、身觀察尿液顏色、形狀、聲、氣味、味道、觸覺五境，診斷不同臟腑的病位和病證的不同性質，以及預測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和預后轉歸。這是從局部變化掌握整體狀態(tài)的藏醫(yī)診斷思維特點的體現。從《月王藥診》原文中，我們可以看到對尿診全息診法的重視程度，除了大篇幅介紹尿液望診的內容外，又描述了其他感官對尿液的觀察，如“排尿或者倒尿時，嘟嘟聲者為培根，嘰嘰聲者為赤巴，噓噓聲者為隆病，聲響交雜為合病，聲響時有時無為邪病;又如甜味為隆癥，苦味為熱癥，酸味為寒癥，銹味為中毒癥，酸而腥者為水腫癥，苦而腥者為瘟疫癥和尿液涂在皮膚上待干后，感覺租糙者為隆癥，灼熱者為熱癥，柔和者為寒癥”［3］。說明其尿診技術是人體五官全面觀察尿液五境的方法，基于三因理論，運用五源學說、五行學說，充分體現了藏醫(yī)學人與自然的整體觀念和三因、七精、三穢相輔相成及五臟六腑相表里的特點。

2.3 《月王藥診》尿診的三時十一診法

尿診是醫(yī)生通過目、耳等五官直接觀察患者尿液獲得病證信息，屬于宏觀層面上的綜合分析方法，是全面體現藏醫(yī)學整體觀和現代全息理念的藏醫(yī)傳統(tǒng)診法，具有安全、無創(chuàng)、簡便的特點。其中以尿液溫度為節(jié)點，將尿液診察分為尿熱、尿溫、尿涼3個時段，每個時段有著不同的診察項目，如尿熱時診察尿色、蒸汽、氣泡、氣味，尿溫時診察“格亞”、浮皮，尿涼時診察變質時間等，據此能獲得龐大的病證信息量，同時能夠充分考慮病證資料來源客體和主體的各種影響與干擾因素。也有學者認為，傳統(tǒng)中醫(yī)診法的病證資料來源受客體和主體因素的影響與干擾，以致重復性差、模糊而欠準確。這種提法值得進一步商榷，因為首先病證受到地域、時令、體質、年齡、疾病屬性、飲食習慣、行為起居等各種因素的影響，其重復性就很難做到統(tǒng)一標準;其次疾病本身是發(fā)展的動態(tài)過程，診斷疾病很難做到絕對的重復性。

總而言之，筆者認為《月王藥診》構建的三時十一診法尿診技術，具有全面、動態(tài)、感觀、直觀、簡便、安全等特點，為此后《四部醫(yī)典》等藏醫(yī)典籍的尿診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對正常人體狀況和患者疾病的早期診斷具有重要意義。

［1］馬維騏，賈波，侯雪飛，等.管窺藏醫(yī)尿診方法［J］.四川中醫(yī)，2010，28(12):34-35.

［2］羅艷秋，徐士奎，易紅赤.藏醫(yī)尿診的數量分類學研究［J］.云南中醫(yī)學院學報，2011，34(5):21-22.

［3］瑪哈亞納，比如札那.月王藥診(藏文)［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2:3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