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父親的舊作

今年入秋后，年已耄耋的父親，他的臟器開始并發(fā)衰歇，只好把他送進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最終沒能戰(zhàn)勝病魔，與世長辭，享年82歲。在我含淚整理父親遺物時，意外翻到父親寫于1961年一首題目叫《憶童年之苦，看現(xiàn)在幸?！返脑?。他的身世可以說很悲慘同時也很幸運。他剛生下來就被貧窮的祖父母送給城里人家：

兩畝地的貧農，就是我出生的家。

當我從母胎墜地不久，

父母就用那只破籃子送我入城，

把我低價賣給人家。

哪有魚兒能離水？

有哪個母親不疼愛親生兒女？

這全是舊社會的黑暗，牛馬生活的逼迫。

黑暗社會哪有一處光明？

養(yǎng)父的生活也不是風平浪靜，

失業(yè)在威脅、奸商在操縱人們的生命，

…………

我這個被出賣的兒童，哪有穿暖吃飽的可能！

要是放在當今，十五六的少年正在父母的呵護之下接受學校教育，可父親只能只身到香港去當被百般凌辱、苛責的學徒：

按當今的說法，

十五六歲正是接受教育的年齡，

可是生活的枷鎖早已把我的脖子套緊，

迫使我走進老板的家門。

這可不是什么幸福的來臨，

而是被打罵的學徒生活的處境！

當年的苦處訴不完，

店門旁的麻袋堆是我最好的床板，

大門上的鐵鎖是我每個夜晚的良伴，

老板、太太、公子的叱罵，是我的家常便飯。

至于我這個學徒的技術呢？

那只能說是幻想！

但是父親改變命運的機會來了。1949年9月19日漳州解放的當日，他參加了解放軍。他不但在革命隊伍茁壯成長，成為有知識的青年，還因東山保衛(wèi)戰(zhàn)立了戰(zhàn)功，被推薦上了高等學校。

吃過黃蓮才知道黃蓮苦，

奴隸們更知道舊社會的丑惡！

共產黨是家人的救星，

救星照亮我的心。

向光的心情茁壯嫩芽！

使我找到了真理，

投入了革命！

十幾年來的千百天，

是誰把嬾芽培養(yǎng)成長，

是誰把我百煉，

是誰培養(yǎng)我——成為知識青年，

深情的回答是——

中國共產黨

我們的母親，

英明毛主席

全國人民的恩人。

如今我又進了高等學校，

不覺捫心自問：“我怎么會有這一天？”

如是解放前，

簡直就不敢想象！

“對！身在福中應知福！??！”

“是！我還得天天向上，在學習的難

關上，應當堅決地困難來克服，

以革命的名譽完成學習任務！”

這就是我的決心，

來回報黨給我的幸福！

——黃云鶴 1961年于福建醫(yī)學院

父親的這一輩人很不容易，經歷了各種各樣的磨難，唯一不變的是他對黨對國家的無限深情。讀了這首詩，讓我體味了父親的往昔歲月，大概是父親的真情流露吧，我竟被深深地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