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伊斯蘭堡住所附近,有一塊板球場,名字叫做夏利瑪。夏利瑪板球場北面緊靠馬格拉山,南面是一條幽靜的公路,東西兩邊,都是綠樹環(huán)抱。每到傍晚,這里總是人頭攢動。孩子們分成好幾伙打著板球;年輕的小伙子帶上耳機,一邊聽音樂,一邊環(huán)繞球場慢跑;上點兒歲數的很難堅持高強度運動,就只好三三兩兩地,邊聊邊走;甚至還有一些漂亮的姑娘們,穿著五顏六色的巴袍散落在板球場各處,這是除商場和集市外,我能見到最多姑娘的地方,所以對于跑步的熱情陡然提升,難得地堅持下來。好幾次當我穿梭在五彩繽紛的世界里,都會有種錯覺,這哪兒像是巴基斯坦的的貧窮與危險呀,分明是北歐某國的悠閑與愜意。
只是這樣的場景,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將不復存在,因為齋月來了。
伊斯蘭教歷的九月,是封齋與修行的月份。一個月里,在日出之后直到日落之前的這段時間內,戒飲食(不能吃飯也不許喝水)、戒丑行與穢語,還要戒房事。試問不吃不喝一整天還要正常上班工作后(當然很多人工作時候也都是心不在焉,基本處于放羊狀態(tài)),還有幾個人有興趣驅車前來運動場,在悶熱與潮濕的天氣里再跑上一小時呢。
所以在齋月的傍晚,你只會在路上看到飛馳的汽車,偶爾有行人也是腳步匆匆,恨不得飛回家里,絕不會有人向平時那樣,悠哉地在路上閑逛,或者拽住你沒完沒了地閑聊。所以,當我在幾乎是專屬我一人的夏利瑪板球場慢跑時,平時那些運動狂人們,不是在自己家里大快朵頤,就是在基本全都改成自助餐的飯館兒里,守著餐盤不放。那場景好像軍訓時期,一群累得半死的惡鬼圍在餐桌前,饕餮大戰(zhàn)。
去年的齋月,我就經歷過一次這種運動場上的孤獨。少了花朵一樣的姑娘們,我的運動熱情大減,堅持了不到一個禮拜,就不再去夏利瑪板球場了,而是改去市中心的一個7人制足球場,那兒經常有一群當地的年輕人,每天下午踢足球。
我興沖沖地老早就趕到足球場,換好裝備,做好熱身。大約40分鐘后,熱愛足球的年輕人們三三兩兩地到齊了。因為還不太了解巴基斯坦人的足球風格,在頭20分鐘我基本處于無球狀態(tài)。20分鐘過后,我逐漸適應,開始活躍起來。只是,這種活躍才持續(xù)了10分鐘不到,這幫人就散伙了,距離太陽落山至少還有1小時。我問你們怎么這就走了呀,天黑還早呢。一哥們兒轉過頭,兩眼放著綠光,一字一句地回道:“回、家、吃、飯”。
足球場受阻,我又找到一個熱愛網球的哥們兒,死皮賴臉地要他教我打網球。但一向平易近人、有求必應的哥們兒卻板起臉:過了齋月,天天陪你打。我急了,過了齋月我還打個鳥網球,你不陪,介紹一個網球教練給我也行,大不了我付雙倍價錢。可依然被哥們兒拒絕:網球教練也是人吶!
這么一圈兒折騰下來,齋月就已經過半。在后半個月里,我本來就不太堅定的運動意志終于崩塌:齋月不運動!每天傍晚,我不再流連于板球場或足球場,而是穿梭在各種憋了一天直到天黑才開業(yè)的飯館里,跟各種人去蹭伊夫塔(開齋飯)。后來我發(fā)現(xiàn),原來伊夫塔也是種運動,其緊張刺激一點兒都不輸運動場。不僅手要快,及時把各種食物搜羅到自己的盤子里,還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個不小心,你鐘意的那盤菜就變得空空。只是這種運動,付出的體力要遠遠小于攝入的熱量,半個月下來,體重秤的指針就無情地向右偏了好幾格。
好在齋月馬上就過去了,我又回到熱鬧的夏利瑪板球場,又見到那些揮舞著擊球板的孩子,又見到那些繞著板球場一圈兒又一圈兒的男女老少們。當然,最讓我感到親切的,還是那些熱愛運動的姑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