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錢昌照在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上一個明顯的標志是:他和黃郛是連襟,和沈怡是郎舅,和翁文灝是冤家,和宋子文是過從甚密的拜把子兄弟。
錢晚年在他的回憶錄中,曾透露過這種關系與在仕途上相依相存的幾個關鍵人物。錢說,“我和蔣(介石)相識,始于黃郛的介紹,那時我同沈性元剛訂婚。黃郛是性元的大姐夫,請我們吃飯,蔣和陳潔如亦在座。”
黃郛1907年在日本振武學校留學時與蔣介石和張群相識,武昌起義后,黃推陳其美為滬軍都督,自己任參謀長,后又兼滬軍第二師師長。蔣介石適于此時由日本歸國,陳、黃即派蔣擔任第二師第五團團長,三人并結拜為“盟兄弟”。但是,“自從蔣宋(美齡)結合之后,黃郛的勢力就開始衰弱了?!?/p>
黃的勢力衰弱之后,錢更依靠蔣,而蔣也對其極度信任。錢對此毫不避諱,“多年來,蔣對我完全信任,見客都是我陪著。在籌辦國防設計委員會前后,我羅致了大批的社會上有名望的知識分子為他講學,并參加到國防設計委員會來,替他做了廣泛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對他很有好處,他當然知道這一點?!?/p>
沈怡,即錢的郎舅,當年曾在錢昌照當副主任委員的資源委員會做過一段時間的主任秘書兼工業(yè)處處長,晚年在臺灣的時候,沈氏曾撰寫過一部回憶錄,后定名為《沈怡自述》。這部著述曾專門寫了一章《資源委員會與我》,對委員會主任翁文灝與副主任,也是他的妹夫錢昌照的性情、才學以及為人處事的態(tài)度、方式、方法都有較為詳細的描述。
在講到錢時,沈怡說,“我贊美他的聰明過人,但我批評他自己一無根基。我說他的事業(yè)可以拿造房子來作譬喻,驟看不失一宅高大洋房,但不能老是借用他人的基礎,我的意思在指出他最初利用膺白(即黃郛)姊丈接近了蔣先生,幾乎言無不聽,計無不從,蔣先生對一個青年的信任竟能到如此地步,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沈的回憶錄稱,“他依賴著蔣先生始則為國府秘書,繼而教育部次長,最后則做到資源委員會主任委員;俗氣一點的說法,已是部長特任級的地位,他自己也隱隱然以此自得,及至翁先生已被他利用得差不多,他又送秋波于宋子文失意之際,‘慧眼’識英雄,兩人成了莫逆……”
對于這一說法,錢昌照基本上沒有否認,他在回憶錄中說,“在宋子文做財政部長做不下去時,孔接替他做了相當長時期的財政部長。兩人之間的矛盾和斗爭是非常尖銳的???、宋都愛錢,不過宋搞錢搞得漂亮一些。英美人對宋的印象比對孔好……我自認識宋以后,彼此之間的關系非常好??住⑺斡忻軙r,我支持宋。當我在資委會的工作中同孔發(fā)生矛盾時,宋總是支持我的?!?/p>
他也承認,“我想依靠蔣介石搞工業(yè)化,便不能不找一個掌握財經(jīng)大權的人做靠山,而替蔣介石掌握財經(jīng)大權的就只有孔、宋兩家。我既和宋子文建立了私交,便一心一意依靠他,凡是孔宋之間有分歧,我總站在宋子文一邊?!?/p>
錢認為這是“我與宋自然而然相互在政治上聯(lián)結起來”的基礎,且“在重要關頭,許多大問題,宋總與我商量”。盡管這個基礎在錢看來頗為強大堅固,讓膽敢來犯的孔祥熙輩常常是碰壁而回,或者被反擊得抱頭鼠竄。但這因政治需要而結成的聯(lián)盟,總有泡湯倒塌的時候,因為政治本身是不穩(wěn)定、且是千變萬化的,政治本身起了變化,所謂的聯(lián)盟自然也要隨之發(fā)生變更。
抗戰(zhàn)末期,錢昌照逐漸在蔣介石面前失寵,當時他唯一能夠抓住的一根稻草就是宋子文。雖如此,就宋的處境和能量,只能救一時不能救一生,民國時期政治舞臺上風云一時的錢昌照最終敗下陣來,幾乎一敗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