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司法領域報道近年來備受人們關注。一是在我國民主與法制建設中,司法領域新聞在傳播法律知識和信息、打擊犯罪、伸張正義、提高公民法律素質等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另一方面中國尚未新聞立法,新聞糾紛和訴訟的高頻率引起業(yè)界人士憂慮。2013年1月1日,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正式生效,與媒體采訪和報道行為有關的大量新原則、新規(guī)定撲面而來,進一步加大了司法新聞報道的難度和風險。新語境下媒體如何正確履行輿論監(jiān)督職責,坦然面對新問題,有效規(guī)避風險,本文在解析新刑事訴訟法的基礎上,從媒體自律角度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關鍵詞】新刑事訴訟法 自我歸罪 自律規(guī)則
在美國有一本美聯社新聞報道手冊——《如何成為頂級記者》,杰克·施瓦茨在書里把新聞報道的領域劃分為四個專業(yè)領域,司法領域被理所當然排在第一位,可見該領域新聞輿論的社會價值之大,受眾閱讀、收視率之高。在我國,司法類新聞同樣受到人們特別的關注和重視,目前我國還沒有專門的新聞立法,司法領域相對于其他領域在傳播過程中所形成的法律關系及問題比較復雜,新聞糾紛和訴訟的高頻率成了困擾媒體的一個重要問題。
媒體,特別是從事司法領域報道和編輯的新聞人,新語境下在對違法行為的報道中,如何既秉持法律至上的準則,行使新聞報道的權利;又要有效避免和減少不必要的糾紛和訴訟?孔子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知法、懂法方可守法、護法。
刑訴法第一次修正是在1996年,之后“無罪推定”取代了“有罪推定”成了人民法院審理案件時所秉持的一條基本原則。無罪推定原則,簡單地說是指任何人在未經證實和判決有罪之前,應視其無罪之人,標準稱呼是犯罪嫌疑人,不是罪犯。但是,很多媒體在認識觀念上仍沒有轉變過來。嫌疑人一旦被警方拘押,形容他有罪的報道很快就見諸報端或影屏。而無罪推定原則要求在無法對嫌疑人定罪時,一般按疑罪從無論處,改拘押為釋放,以免冤枉好人。
有一組統(tǒng)計數字:1998年——2009年11年間,在我國,被各級人民法院無罪釋放的被告人平均每年有4066人(最高人民法院院長每年在全國人大所作報告中的數字統(tǒng)計)。這些人當初被警方依法偵察,被檢方正常依法提起公訴(或自訴),在司法審判階段,因為各種原因被宣告無罪釋放。如果這些嫌疑人,在法庭還沒宣判前,媒體定性、定罪式報道的形容詞出現了。如:“某某歹徒落網了”、“某某色狼伏法了”……。而他們被無罪釋放了,媒體該如何解釋?訴訟和官司往往就是這樣產生的。
媒體對司法案件主觀傾向性的報道之所以存在,并非由于大眾傳媒表達輿論功能與其傳統(tǒng)功能——國家權力之喉舌相對立。因為媒體在我國不僅是黨和政府的喉舌,也是人民群眾的喉舌。恰恰是因為市場化程度的提高,媒體基于對傳統(tǒng)世俗價值的追求,重視收視率、發(fā)行量、點擊率,注重新聞的轟動效應,在定位上更多地收集和放大民意。加上媒體記者不是法律專業(yè)人士,在報道的精確、理性上還沒達到法律界要求的精雕細琢的程度;而新聞本身時效性又強,記者對新聞素材缺乏必要及時的核實,所以在對現實生活中違法現象的報道中,常常滲透著自己的思想和觀點,體現著明顯的公眾立場和傾向。媒體這種持續(xù)的傾向性明顯的報道,往往又影響受眾,形成一種輿論氛圍,進而干擾司法獨立,影響司法審判。
如:2010年10月西安音樂學院藥家鑫駕車撞人逃逸案。從案件發(fā)生到藥家鑫被判死刑,媒體的報道從未停止過。尤其是在案件審理過程中,媒體沒有進行實地調查取證,報道和轉載了藥家鑫是“富二代”、“軍二代”的猜測,對民眾力主要求處死藥家鑫的言論進行大張旗鼓地報道。這就在媒體和民眾之間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媒體的報道在無意地催化著民意的憤怒,而民意的憤怒又進一步為媒體提供了新聞素材。這種“擬態(tài)環(huán)境”更加深度地影響受眾,也影響著司法的正常審判。
還有一例。2009年12月14日,圍繞李莊偽造證據案,《中國青年報》記者發(fā)表長達4600字的報道《重慶打黑驚爆“重慶造假門”》。著名學者思寧為此專門寫了一篇文章《從新聞專業(yè)角度批評〈中國青年報〉“律師造假門”報道》,按照法治原則,逐字逐句對“律師造假門”失范失節(jié)的報道進行批判。明確指出該報道不僅違反了國家法律和法治精神,而且違背了新聞規(guī)范,缺乏新聞道德。
所以,新聞記者應該時時檢討自身的新聞專業(yè)觀念、倫理和規(guī)范,逐步克服舊的思維范式。在法治原則的框架內行使自由采訪權,才能有效規(guī)避風險。
媒體是向公眾宣傳法治精神,傳遞法律知識和信息,揭露違法違紀行為的,所以公開披露是媒體的職責。新訴訟法實施后,在采訪和報道活動中,如果涉及到個人的信息,哪些能公開、披露;哪些不能?新訴訟法對此明確規(guī)定了加強個人信息保護的內容。在信息公開與保護的法律條文中關鍵詞使用“保密”、“保守秘密”的就有四條。如:
第46條:律師對委托人的有關信息有權保密;
第52條:對涉及商業(yè)秘密、個人隱私的證據應當保密;
第150條:技術偵察措施應當保密:
第275條:對未成年人的犯罪記錄應予以保密:
這些新規(guī)定與媒體的采訪報道行為密切相關,并具有同樣法律效應,今后“保密”應被視為媒體行為的底線。
新訴訟法與媒體有關的另一個內容是“親親相隱”制——被告近親屬不被強制作證。第188條規(guī)定:經人民法院通知,證人沒有正當理由不出庭作證的,人民法院可以強制其到庭,但是被告人的配偶、父母、子女除外。這意味著以前我們常見的大義滅親的文章不那么好做了,要謹慎權衡此類新聞的正面和反面效應,要認真考慮還能否去打擾被告近親屬?
2004年2月,云南大學的貧困生馬加爵連殺了四位同學,6月17日被法院判了死刑。很多媒體后來去采訪他父親,說這位老人很善良,挨家挨戶去給受害人的父母賠禮道歉,還當眾下跪,好像把他當成了榜樣。藥家鑫案出來后,媒體還拿藥家鑫的父親與之相對比。這樣采訪和報道的角度是否符合刑訴法的新規(guī)定?不論是馬加爵還是藥家鑫,他們都是有行為能力的成年人,都該罪則自負,其父母和近親屬不應當被打擾,除非他們涉嫌犯罪。對此,媒體在采訪前一定要有新的認知。
刑訴法2012年修正后新增一個原則(第50條):禁止自我歸罪——不得強迫任何人證實自己有罪。這在法學理論上叫“沉默權”,美國稱之為“米蘭達規(guī)則”。新增這一原則旨在禁止刑訊逼供,避免酷刑下的“毒素之果”——冤假錯案,這是我國政府加強人權保護的一個新舉措。
新規(guī)定要求新聞記者,對司法部門正在審理的案件,一定要按訴訟程序作進行式報道。超越司法程序搶先對案件作出判斷,對涉案人員作出定性、定罪、定量刑以及勝訴或敗訴的結論,都是同現行法律相抵觸的,與“無罪推定”原則相違背。記者采訪權受法律保護,嫌疑人的“沉默權”也應同樣受到尊重和保護。
新刑訴法對犯罪未成年人保護方面也有新規(guī)定。未成年人是一個特殊群體,從法律角度解釋,就是指未滿18周歲不完全具備民事行為能力的人。近年來,未成年人違法犯罪案件呈上升趨勢,新聞媒體對此也頗有關注。前不久,一家電視臺在報道當地剛剛抓獲的一少年犯罪團伙的新聞中,電視屏幕上出現這些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特寫鏡頭。與此同時,播音員將每一名犯罪少年的姓名、年齡、就讀學校、年級等情況——向觀眾作出介紹。如此做法,違法犯罪的未成年人在獲得新生,重新走進學校、走進社會時怎么會有棲身之地?
新刑訴法第275條規(guī)定:5年有期徒刑以下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有權查詢也有保密義務。這一規(guī)定的目的是對犯罪未成年人以教育為主,刑罰為輔;“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當媒體涉及到犯罪未成年人的信息,也有保密義務;以前所作的采訪報道,今后應被視為禁區(qū)。
在法治社會里,法律是社會的最高準則,沒有任何人或機構可以凌駕法律。因此,媒體對司法領域的報道也要秉持法律原則,知法、守法,做傳播法律知識的典范。2012年9月始,國家廣電總局結合“三項學習教育活動”,通過遠程教育網對編輯、記者進行崗位培訓。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法律顧問、高級編輯徐迅在培訓課上閱讀了12條媒體自律規(guī)則:1、記者不是警察;2、避免罪案報道的副作用;3、媒體不是法官,案件判決前,不作定罪定性報道;4、尊重當事人獲得公正審判的權利;5、對弱勢群體予以特別關切;6、對不公開審理案件不宜詳細報道;7、不針對法庭審判活動進行暗訪;8、采訪報道不做訴訟一方代言人;9、評論一般在判決后進行;10、判決前發(fā)表的批評性評論應謹慎限于違反程序行為;11、批評應當保有善意,避免針對個人的品行、學識;12、不在自己的媒體上發(fā)表自己訴訟的報道和評論。
馬克思說過:“道德的基礎是人類精神的自律”。凡益其道,與時偕行!作為媒體人,新語境下在司法領域報道的具體實踐中不斷汲取經驗教訓,虛心學習國家法律法規(guī),樹立現代法治理念,切實遵守新聞工作規(guī)范和職業(yè)道德準則。只有這樣,才能完成黨和人民賦予的輿論監(jiān)督使命,才能有效地規(guī)避新聞糾紛和司法訴訟帶來的風險?!?/p>
參考文獻
①李昌林:《新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釋義》,中國法律出版社,2012
②艾豐:《新聞采訪方法論》,人民日報出版社,1996
(作者單位:河南周口電視臺)
責編:劉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