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詩余》成書年代及編者再考辨

陳麗麗

（中國人民大學(xué)國學(xué)院 北京 100872）

《草堂詩余》是南宋時期的一部應(yīng)歌詞選，自產(chǎn)生之后，流傳甚廣。由于歷來傳播者目的及喜好不同，從而一直處于被修訂、被改編的狀態(tài)中，致使版本眾多，收詞數(shù)目、編者署名差異很大。就編者而言，后世文獻(xiàn)及各種版本中關(guān)于宋代的有：闕名、何士信、胡仔、武陵逸史等不同署名。當(dāng)代學(xué)者楊萬里曾在《關(guān)于<草堂詩余>的編者》一文中認(rèn)為該詞選的正確署名應(yīng)為：（宋）書坊原編（宋）何士信增修（明）顧從敬（武陵逸史）改編。至于《草堂詩余》的成書年代，四庫館臣認(rèn)為在南宋寧宗慶元年以前，今人已廣泛接受，然而此結(jié)論相對比較粗疏。本文在前人基礎(chǔ)上，通過宋人的相關(guān)文獻(xiàn)及《草堂詩余》具體文本情況，對這部詞集的成書年代以及編者問題進(jìn)行更深入細(xì)化的考辨和分析。

《草堂詩余》是唐宋詞選中對后世影響最大的一部，龍榆生曾言“《草堂》之流布尤廣，傳刻至數(shù)十百種之多”，在《草堂詩余》眾多文本中，迄今可見的有四十余種，其中明代版本最為繁復(fù)，包括存世本35 種、著錄本4 種。元代存本兩種：至正癸未（1343）廬陵泰宇書堂刻本及雙璧陳氏至正辛卯（1351）刊本。泰宇書堂癸未本今藏日本，清水茂先生《至正癸未廬陵泰宇書堂刊本<妙選群英草堂詩余>后記》有記述；雙璧陳氏辛卯本藏于臺北國家圖書館。遺憾的是，宋本《草堂詩余》今已不存，原始選本更無從窺見。在現(xiàn)存版本中，元代的泰宇書堂刻本、雙璧陳氏刻本、明代最早的洪武壬申（1392）遵正堂刻本皆刊名《增修箋注妙選群英草堂詩余》，這三個版本選詞、注釋及附錄的詞話評論大體一致，僅略存差異，可以說最體現(xiàn)宋本風(fēng)貌。由于元代最早的泰宇書堂刻本“轉(zhuǎn)不如洪武本完善”，因此本文以雙照樓景洪武壬申孟夏遵正堂新刊《增修箋注妙選群英草堂詩余》為參照。

一、《草堂詩余》的成書年代

《草堂詩余》的成書時間，清代館臣編纂《四庫全書》時在《草堂詩余》提要中已有考訂：“《草堂詩余》四卷，不著撰人名氏，舊傳南宋人所編?？纪鯒兑翱蛥矔纷饔趹c元間，已引《草堂詩余》張仲宗《滿江紅》詞證‘蝶粉蜂黃’之語，則此書在慶元以前矣?！彼膸祓^臣認(rèn)為《草堂詩余》成書在南宋寧宗慶元（1195-1200）以前，該結(jié)論已成定論。細(xì)而究之，《四庫全書》推斷的成書時間比較粗略，其論據(jù)是宋人王楙《野客叢書》卷二十四中所錄的一則資料：

《草堂詩余》載張仲宗《滿江紅》詞“蝶粉蜂黃都褪卻”，注：“蝶粉蜂黃，唐人宮妝。”仆觀李商隱詩有曰：“何處拂胸資蝶粉，幾時涂額藉蜂黃?！敝对娪唷匪椴煌啤痘ㄩg集》卻無此語，或者謂蝶交則粉落，蜂交則黃落。

該書所引《草堂詩余》《滿江紅》“蝶粉蜂黃都褪卻”一闋并非張元干之作，作者應(yīng)為周邦彥。但足以說明在王楙生活的年代，《草堂詩余》已在社會上流傳。王楙，字勉夫，長洲（今江蘇蘇州）人，生于高宗紹興二十一年（1151），卒于寧宗嘉定六年（1213）。其《野客叢書》共三十卷，卷首有作者自序：

仆間以管見，隨意而書，積數(shù)年間，卷袠俱滿。旅寓高沙，始命筆吏，不暇詮次，總而錄之。為三十卷，目之曰《野客叢書》。井蛙拘墟，稽考不無疏鹵，議論不無狂僭，君子謂其野客，則然不以為皋也?；仕螒c元改元三月戊申日下稷，長洲王楙書于不欺堂之西偏。冊P549 下）

又有補(bǔ)記：

此書自慶元改元以來，凡三筆矣。繼觀他書，間有暗合，不免為之竄易，轉(zhuǎn)烏為舄，吏筆舛偽，以竢訂正。續(xù)有數(shù)卷，見別錄云。嘉泰二年十月初五日，楙再書于儀真郡齋之平易堂。

可見《野客叢書》初次成書于慶元元年（1195），后修訂完成于嘉泰二年（1202），據(jù)此可斷《草堂詩余》初選本的編成下限應(yīng)在慶元元年，即1195 年，最遲不會晚于寧宗嘉泰二年，即1202 年。

關(guān)于《草堂詩余》成書上限，可依據(jù)所錄詞人、詞作的年代推斷，應(yīng)在南宋高宗紹興以后。以洪武遵正堂本《草堂詩余》來看，除去新增、新添詞人，原始本中所錄詞人最早為李白；晚唐五代有溫庭筠、韋莊、馮延巳、李璟、李煜五家；北宋詞人在集中所占比重最大，約有四十位；南宋詞人數(shù)量亦不算少，有南渡時期葉夢得（1077-1148）、汪藻（1079-1154）、李清照（1084-1155）、蔡伸（1088-1156）、張元干（1091-1160）、康與之等，還有一些生活創(chuàng)作在乾道、淳熙年間的詞人，如：范端臣（1116-1178）、韓元吉（1118-1187）、京鏜（1138-1200）、辛棄疾（1140-1207）、劉過（1154-1206）、史達(dá)祖（1163-1220？）等。根據(jù)集中所錄這幾位年代較晚的詞人可以初步斷定，《草堂詩余》成書上限應(yīng)在孝宗淳熙年間。特別是辛棄疾《蝶戀花》（誰向椒盤簪彩勝）“元日立春”一闋，可為佐證。該詞選中共有辛棄疾詞10首，其中9 首標(biāo)明為新增或新添，僅此一首未注增、添，應(yīng)視為初選本輯錄之作。據(jù)鄧廣銘《稼軒詞編年箋注》考訂，此詞在《花庵詞選》中署為“戊申元日立春，席間作”，因此寫作時間確定為淳熙十五年（1188）。綜觀《草堂詩余》所錄詞人詞作情況，這首非增非添且有明確編年的稼軒詞可以把《草堂詩余》的成書上限斷定為淳熙十五年，即1188 年。

需要提及的是，該詞選后集卷上節(jié)序詞“端午”中有一首署名劉潛夫（后村）的《賀新郎》（深院榴花吐），既沒標(biāo)新增，也沒注新添。劉潛夫即劉克莊，南宋江湖詩派領(lǐng)軍人物，生于孝宗淳熙十四年（1187 年），卒于度宗咸淳五年（1269）。在整部詞選所有未標(biāo)增、添的詞作中，僅此一首創(chuàng)作時間明顯要晚于淳熙十五年（1188）。據(jù)王楙《野客叢書》所推斷《草堂詩余》成書不會晚于寧宗嘉泰二年（1202），而劉克莊在此年僅15 歲，不太可能有詞作流傳。由于《草堂詩余》成書后增刪較大，所以劉克莊這首詠端午的《賀新郎》極可能是后來補(bǔ)入而未注明增添之作。排除這個疑點(diǎn)后，我們可以把《草堂詩余》初選本成書的時間定于孝宗淳熙十五年（1188）至慶元元年（1195）之間，最遲不會晚于寧宗嘉泰二年，即1202 年。

二、《草堂詩余》的編者

《草堂詩余》誕生以來，增刪繁復(fù)，版本眾多，因此編者的成分極為復(fù)雜。除了李東陽、李錦、張綖、胡桂芳、顧從敬等大批明代文人參與改編、重修外，與宋代相關(guān)的《草堂詩余》編者有“闕名”、“宋何士信編次”、“苕溪胡仔編”、“宋武陵逸史輯”等四種署名，現(xiàn)予以辨之。

在現(xiàn)存文獻(xiàn)中，最早提到《草堂詩余》編輯情況的是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該書卷二十一“詞曲”有錄：“《草堂詩余》二卷、《類分樂章》二十卷、《群公詩余前后編》二十二卷、《五十大曲》十六卷、《萬曲類編》十卷，皆書坊編集者?！庇衷疲骸啊蛾柎喊籽肺寰?，趙粹夫編。取《草堂詩余》所遺及近人所作?！?/p>

陳振孫（1179-1262），南宋藏書家、目錄學(xué)家。他出身詩書之家，未冠時便嗜書如命。嘉定八年（1215）至嘉熙三年（1239）輾轉(zhuǎn)在浙江、江西、福建等文化發(fā)達(dá)、出版繁榮的地區(qū)任職，得以收集、見錄大量典籍。淳祐四年（1244），陳振孫入京為國子監(jiān)司業(yè)后，更是博覽館閣秘籍、公卿藏書。他編寫的藏書目錄《直齋書錄解題》，“敘述諸書源流，州分部居，議論明切，為藏書家著錄之準(zhǔn)”。陳振孫收集編錄的年代距離《草堂詩余》形成不過幾十年，所記載的情況應(yīng)該比較確鑿?，F(xiàn)存較早的元代至正癸未泰宇書堂本，明代洪武壬申遵正書堂本《增修箋注妙選群英草堂詩余》皆未署選者之名，亦可作為坊間無名氏所編的佐證。

存世《草堂詩余》各版本中，所見署名較多的為“何士信”，如元代至正辛卯雙璧陳氏刊本目錄下題為“建安古梅何士信君實(shí)編選”。明代刊本大多題為“何士信輯”，如嘉靖三十三年楊金刻本《草堂詩余》前集二卷后集二卷，署名為“宋何士信輯”；《類編草堂詩余》三卷，署名“何士信輯、胡桂芳重輯”。至于何士信與《草堂詩余》的關(guān)系，當(dāng)今學(xué)者普遍認(rèn)為他并不是《草堂詩余》的原編者，而是宋代最重要的增修者。楊萬里對何士信及增修時間曾有考辨：何士信，字君實(shí)，建安人，生活時代約宋末元初?！恫萏迷娪唷凡粌H新添兩首黃昇詞作，且所添之詞、所引詞話多出自玉林詞選（玉林乃黃昇之號），由此可以說明何士信對黃昇頗為欣賞與熟悉。由于黃氏《唐宋諸賢絕妙詞選》自序署為“淳祐己酉”，可見黃昇詞選成書于1249 年，因而推測何士信增修《草堂詩余》的時間不會早于此年，即宋理宗淳祐九年。

此外，《草堂詩余》編者亦有胡仔之說。元代黃溍《記居士公樂府》有云：“右居士公和東坡《百字令》，見苕溪胡仔所編《草堂詩余》，評曰‘東坡赤壁詞語意高妙，真今古絕唱，近時有人和此詞，題于郵亭壁間，不著姓氏。語雖粗豪，亦氣概可喜?！瘻靡约壹^之，不同者三十九字。家集蓋近歲溍從族人訪求編入，而苕溪則得于當(dāng)時壁間所題，然亦間有舛誤而不可通者，乃傳刻之訛也，今悉以家集訂定焉?！泵鞔w琦美《脈望館書目》“荒字號 史 附集詞類”中有：“胡元《草堂詩余》一本”此外還錄有“《續(xù)草堂詩余》一本”，“《草堂詩余續(xù)集》四本”，皆未署名。鄧子勉教授認(rèn)為“胡元”乃“胡元任”之誤，亦為胡仔所編之證明。

胡仔，字元任，績溪（今屬安徽）人。生于徽宗大觀四年（1110），卒于孝宗乾道六年（1170）。有《苕溪漁隱叢話》前后集?！恫萏迷娪唷分械脑~評大量引錄《苕溪漁隱》之語，如前集卷上李易安《如夢令》（昨夜雨疏風(fēng)驟）一闋評曰：“《苕溪漁隱》云：近時婦人能文詞如李易安，頗知佳句。如云‘綠肥紅瘦’，只此語甚新。又《九日》詞‘簾卷西風(fēng)，人似黃花瘦。’此語亦婦人所難到也。”（此則見《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六十）。另：徐干臣《二郎神》（悶來彈雀），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周邦彥《隔蒲蓮》（新篁搖動翠葆），蘇軾《洞仙歌》（冰肌玉骨），蘇軾《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黃庭堅《念奴嬌》（斷虹霽雨），李漢老《念奴嬌》（素光練靜），周邦彥《西河·懷古》（佳麗地），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呂本中《滿江紅·幽居》（東里先生），蘇軾《八聲甘州·送參廖子》（有情風(fēng)），黃庭堅《品令》（鳳舞團(tuán)團(tuán)餅），張先《醉落魄·詠佳人吹笛》（云輕柳弱），蘇軾《西江月》（玉骨那愁瘴霧），晁叔用《漢宮春》（瀟灑江梅），蘇軾《卜算子》（缺月掛疏桐）皆引《苕溪漁隱》詞評。此外，新增、新添之作也多有詞話出自《苕溪漁隱》，如：新添溫庭筠《更漏子》（玉爐香），新添晁補(bǔ)之《洞仙歌》（青煙冥處），新添蘇軾《行香子》（北望平川），新增李清照《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新增寇平仲《陽關(guān)引》（塞草煙光闊），新增陳去非《臨江仙·夜登小閣憶吳中舊游》（憶昔午橋橋上飲）等。

綜觀《草堂詩余》全集，引用《苕溪漁隱叢話》評論的詞作共有23 首，其中新增、新添有6 首，可見《草堂詩余》與《苕溪漁隱叢話》關(guān)系相當(dāng)密切。鄧子勉教授認(rèn)為胡仔編《草堂詩余》具有合理性：第一，王楙所見《草堂詩余》在南宋中葉前，與胡仔生活年代相同；第二，《草堂詩余》所附詞話，絕大多數(shù)見于《苕溪漁隱叢話》；第三，《草堂詩余》與閩中坊間編刻有關(guān)，胡仔南渡前后在福建仕宦過。筆者認(rèn)為《草堂詩余》編者不可能是胡仔。首先，《苕溪漁隱叢話》與《草堂詩余》二書編纂態(tài)度、編訂風(fēng)格差異極大。胡仔文學(xué)造詣頗深，所編《苕溪漁隱》別裁真?zhèn)?、去取?jǐn)嚴(yán)；而《草堂詩余》則顯得十分粗疏，詞作署名及體例編訂頗為雜亂，比如詞人署名：蘇軾有題東坡、蘇東坡、蘇子瞻；歐陽修有題歐陽永叔、六一居士；黃庭堅有題黃魯直、黃山谷；李清照，亦作李易安；秦觀，亦作秦少游。此外，還有不少詞作署名有缺失或錯誤的現(xiàn)象?！恫萏迷娪唷愤@種混亂的編輯狀況與學(xué)養(yǎng)深厚的胡仔很難對應(yīng)起來。其二，《草堂詩余》錄有10首康伯可詞，其中初錄4 首，增添6 首，無論初錄還是新增，康伯可詞在全集中所占比例都相當(dāng)大。通過《宋史》可知，胡仔之父胡舜陟素與秦檜不合，后遭秦檜陷害致死。這種家世經(jīng)歷，定使胡仔對秦檜及其黨人難有好感。而康與之乃秦檜門下十客之一，附檜以求進(jìn)。假設(shè)《草堂詩余》為胡仔所編，從情理上講，應(yīng)該不會在初選本中出現(xiàn)多首康伯可之詞；其三，《草堂詩余》所引《苕溪漁隱叢話》中的詞評，署名頗雜，有稱“苕溪叢話”、有稱“苕溪漁隱”、有稱“苕溪”，若該詞集為胡仔編選，自署名應(yīng)當(dāng)不會如此混亂?！恫萏迷娪唷芳s有四分之一詞后附有詞評，新增添作亦有不少，所引詞評除《苕溪漁隱》外，出自《古今詞話》、《復(fù)齋漫錄》也不少，尤其許多署名《玉林詞話》、花庵、花庵詞客的詞評出自黃昇，可見詞后評論多出自增添者之手。因此可以說《苕溪漁隱叢話》對《草堂詩余》影響很大，但并不能以此推斷胡仔乃《草堂詩余》之編者。

《草堂詩余》還有署名為“宋武陵逸史”，如：《四部備要》2260 冊錄“草堂詩余：四卷/（宋）武陵逸史輯”，《叢書集成三編·六四·文學(xué)·詞別集》中錄“景明洪武本草堂詩余前集后集/（宋）武陵逸史輯”。也有把“武陵逸史”標(biāo)為明人，如嘉靖二十九年版《類編草堂詩余》署名為“宋何士信輯；明武陵逸史編次”。楊萬里《關(guān)于<草堂詩余>的編者》一文從美國國會圖書館所藏萬歷年間刻《集古印譜》中找到線索，該書題為“武陵顧從德汝修?！?，顧從德，字汝修，乃顧從敬之兄，其兄自署“武陵”，那么“武陵逸史”為顧從敬之別號當(dāng)在情理之中。因此，“武陵逸史”即顧從敬，而并非宋人。后人公認(rèn)顧從敬是明代分調(diào)本《類編草堂詩余》的編纂者。他在何士信《草堂詩余》基礎(chǔ)上，把傳統(tǒng)的按題材分類改為按詞調(diào)分類，以小令、中調(diào)、長調(diào)為標(biāo)準(zhǔn)進(jìn)行重新編訂。自顧氏分調(diào)本出現(xiàn)后，在明代流行一時，續(xù)編不斷，足見顧從敬在《草堂詩余》傳播史中地位之重要。何良俊序言中提到：“顧子汝所刻《草堂詩余》成，問序于東海何良俊?！蔷幠似浼也厮慰瘫荆仁浪斜径嗥呤嗾{(diào)，是不可以不傳?！毙蜓允馂椤凹尉父缙咴录韧?，由此可斷顧從敬分調(diào)本《草堂詩余》刊刻于嘉靖二十九年（1550）。

通過以上辨析可以得出結(jié)論：《草堂詩余》的初編者為南宋孝宗、光宗年間（1188-1202）坊間無名氏，何士信在理宗淳祐九年（1249）之后增修編訂，明代嘉靖二十九年（1550）“武陵逸史”顧從敬進(jìn)行分調(diào)重編，形成新的分調(diào)本系統(tǒng)。當(dāng)然，在《草堂詩余》流傳的數(shù)百年間，還有許多知名與不知名的文人以及大量樂工歌伎按照自己喜好或所需不斷進(jìn)行增刪改編，尤其明代版本中重編、新編之類的署名更為復(fù)雜?？v觀整個詞學(xué)史，極少有詞選像《草堂詩余》一樣，如此頻繁地被修訂、被重編，這種現(xiàn)象，正是該詞選富有實(shí)用性和生命力的一個佐證。

〔注釋〕

①陳振孫生年有1181 年之說，此處定為1179 年，參見周佳林碩士論文《略論陳振孫對目錄學(xué)的貢獻(xiàn)》，湖南師范大學(xué)，2008 年5 月，第13 頁。

②楊萬里《關(guān)于<草堂詩余>的編者》一文認(rèn)為《絕妙詞選》成書于1250 年，有誤。

③見《宋史·列傳第一百三十七·胡舜陟》：“舜陟與源（呂源）有隙，舜陟因討郴賊，劾源沮軍事，源以書抵秦檜，訟舜陟受金盜馬，非訕朝政。檜素惡舜陟，入其說，奏遣大理寺官袁柟、燕仰之往推劾，居兩旬，辭不服，死獄中。”

④趙彥衛(wèi)《云麓漫鈔》：“秦太師十客：施全刺客，郭知運(yùn)逐客，吳益驕客，朱希真上客，曹詠食客，曹冠門客，康伯可狎客，□□莊客，□□詞客，湯鵬舉惡客……康伯可，捷于歌詩及應(yīng)用文，為教坊應(yīng)制；秦每燕集，必使為樂語詞曲。”見《云麓漫鈔》.北京：中華書局，1996，第169 頁。

〔1〕楊萬里.關(guān)于《草堂詩余》的編者〔J〕.文獻(xiàn).1999（3）.

〔2〕龍榆生.選詞標(biāo)準(zhǔn)論〔A〕.龍榆生詞學(xué)論文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3〕劉軍政.明代《草堂詩余》版本述略〔J〕.南陽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4（2）.

〔4〕清水茂著.趙曉蘭譯.至正癸未廬陵泰宇書堂刊本《妙選群英草堂詩余》后記〔J〕.成都大學(xué)學(xué)報，1986（4）.

〔5〕吳昌綬.草堂詩余跋〔J〕.吳昌綬、陶湘.景刊宋金元明本詞〔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6〕永瑢、紀(jì)昀等.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Z〕.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

〔7〕鄧廣銘.稼軒詞編年箋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8〕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9〕胡玉縉、王欣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bǔ)正〔M〕.北京：中華書局，1964.

〔10〕黃溍.金華黃先生文集〔M〕.顧廷龍.續(xù)修四庫全書〔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2002.

〔11〕趙琦美.脈望館書目〔M〕.林夕.中國著名藏書家書目匯刊（明清卷第10 冊）〔Z〕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5.

〔12〕鄧子勉.宋、元時期《草堂詩余》的刊刻及其演變〔J〕.唐圭璋先生誕辰110 周年紀(jì)念暨詞學(xué)研究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M〕.南京師范大學(xué)，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