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流動老年人口的社會支持與融入

□王世斌 申群喜 連茜平（、廣東工貿職業(yè)技術學院，廣東 廣州 5050；、電子科技大學中山學院，廣東 中山 5840；、廣東工貿職業(yè)技術學院，廣東 廣州 5050）

根據(jù)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shù)據(jù)顯示，廣東省常住人口已過億，在常住人口中，戶口登記地在其他縣（市、區(qū)）且離開戶口登記地半年以上的人口，即所說的流動人口占常住人口的30%。這次普查在粵登記的省外流動人口就達2697 萬人。作為全國第一人口大省的第一人口大市——廣州市，常住人口為1270.08 萬人，常住的流動人口有476 萬人，來自省外的有300 萬人。流動人口表現(xiàn)為，舉家遷移和在流入地長期居留趨勢明顯。一半以上的流動人口在流入地居住3年以上，流動人口攜配偶、子女、父母一同流動的已占66%，人口流動的家庭化趨勢明顯。

老年人是個特殊的社會群體，伴隨年齡的增長，必然面臨各項生理機能的衰弱。特別是流動老人，遠離常年工作和生活的熟悉環(huán)境，距離因素疏遠了與單位、多數(shù)親朋好友的聯(lián)系，他們需要更多的關注和支持。目前，對老年人社會支持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老年人主觀幸福感、生活滿意度和心理健康等方面?，F(xiàn)有的老年人社會支持研究和調查分別從不同角度探討了我國老年人的社會支持狀況，在一定程度上論述了社會支持與老年人生活各方面的關系，為我們了解和正視這一問題提供了一些可靠的數(shù)據(jù)與資料，同時也為我們的后續(xù)研究提供了寶貴的借鑒。從總體來說，對老年人社會支持的研究還不夠深入，范圍也不夠廣。本文擬就這些問題作一探討。

一、流動老人與其同住子女的基本情況

（一）流動老年人的基本情況

本課題把流動老年人口界定為離開原居住地流入到廣州生活而沒有辦理戶口遷移的60歲及以上人口。以偶遇抽樣方法，直接確定廣州市流動人口最多的番禺區(qū)、白云區(qū)和天河區(qū)作為調查區(qū)域，在這三個區(qū)域選取小區(qū)、街道、公園、超市、菜市場等作為具體實施調查地點。調查員手持問卷先通過觀察，然后搭訕確定調查對象。因采用的是偶遇抽樣，并把在廣州市荔灣區(qū)和越秀區(qū)收集的個別樣本也納入到統(tǒng)計分析，共收集有效問卷361份。多數(shù)老人屬于省內跨地區(qū)流動，占62.71%，其他跨省流動老人來自廣東省之外的17個省份，其中比例較多者為廣東周邊的三個省（自治區(qū)），分別是：湖南（11.86%）、廣西（6.78%）和江西（6.10%）。調查顯示，有49.07%的流動老人在廣州生活了5年以上，居住了3-5年的占16.98%，約1/3（33.95%）的已經(jīng)居住了1-3年時間，居住一年以內者占17.90%。

表1 廣州流動老年人社會人口學特征分布情況

（二）同住子女的基本情況

被調查的流動老人有24位，占調查總數(shù)的6.83%，他們與親戚朋友等居住，其余絕大多數(shù)是入住子女家庭。在與子女同住的流動老年人中，我們同時詢問了與其同住的子女的一些基本信息，收集了310位流動老人同住子女的基本情況，具體如下：

流動老人投靠的兒女，職業(yè)以民營企業(yè)（27.91%）、個體工商戶/私營老板（24.85%）和事業(yè)單位（23.01%）為主。在國有企業(yè)工作者占13.19%，有5.21%的屬于黨政機關工作人員。

一半以上（54.55%）集中在31-40歲年齡段，41-50歲年齡段者也超過了1/4，占27.59%，30歲以下者占13.48%，只有少數(shù)是51-60歲年齡段者，60歲以上者沒有樣本。

超過四成（40.63%）的子女已在廣州工作6-10年，約1/3（33.68%）的已工作10年以上，工作3-5年者超過二成，占21.18%，只有4.51%的子女工作不到三年時間。

文化程度以大學為主，約占七成，其中，本科占44.51%，大專占25.08%。約1/4（25.08%）的屬于高中及以下文化程度，碩士和博士文化程度者合計占5.33%。

兒子或女兒的月收入，45.85%的在五千到一萬之間，有32.23%的收入在五千元以下，約二成者（21.93%）月收入超過萬元，其中6.98%的月收入超過二萬。

兒媳或女婿的月收入超過半數(shù)（52.33%）在五千元以下，34.05%的在五千到一萬元之間。月收入萬元以上者占13.62%，其中超過二萬元者只占2.51%。

在314份子女樣本中，超過六成同住子女（62.10%）購買商品房，其中近六成（57.44%）購買的是三房，17.44%的是二房。約三成（29.62%）是租房，還有8.28%的子女居住的是其他方式的住房。

二、社會支持

（一）經(jīng)濟支持

流動老年人的經(jīng)濟狀況?！白约河凶銐虻酿B(yǎng)老金，較富?！迸c“自己的養(yǎng)老金夠用，不需要子女給錢”，分別占13.88%和35.69%，即完全依靠自己可以養(yǎng)老的占近一半（49.57%）。另外超過一半的流動老人屬于“自己有很少養(yǎng)老金，需要子女支持”與“自己基本沒有養(yǎng)老金，完全依靠子女”，分別占25.5%和23.8%。

但是，不同戶籍流動老年人經(jīng)濟狀況差異顯著。如表2所示，從城市到農村流動老年人的經(jīng)濟狀況逐漸惡化，地級以上城市的流動老年人近八成能夠依靠自己的養(yǎng)老金養(yǎng)老而不需要子女的經(jīng)濟支持，可是有約3/4 的農村流動老年人基本沒有養(yǎng)老金或有很少的養(yǎng)老金，完全依靠子女的占到46.07%。相比之下，鄉(xiāng)鎮(zhèn)流動老年人需要依靠子女經(jīng)濟供養(yǎng)的也比例較大，占到近2/3。

表2 廣州不同戶籍流動老年人經(jīng)濟狀況比較

同住子女給父母的經(jīng)濟支持。流動老年人從老家來到廣州絕大多數(shù)是與子女同住的，且與成家或未成家的兒子一起居住者居多，占75.49%。與成家或未成家的女兒一起居住的不到二成（17.67%）。只是個別的是投親訪友的。同住子女孝敬父母的方式主要表現(xiàn)為：經(jīng)常買東西（27.96%）、逢年過節(jié)給錢（24.36%）、經(jīng)常給錢（20.93%）和逢年過節(jié)買東西（18.70%）。

分住子女給父母的經(jīng)濟支持。所調查的361位流動老年人，平均有子女2.9個，其中有49位父/母是跟隨獨生子女來廣州居住生活。而分住子女因不能經(jīng)常與父母在一起，對父母的表達的方式相比同住子女略有不同，主要表現(xiàn)為：逢年過節(jié)給錢（30.86%）、逢年過節(jié)買東西（25.65%）、經(jīng)常給錢（17.10%）和經(jīng)常買東西（15.99%）。

同住子女多表現(xiàn)經(jīng)常買東西和逢年過節(jié)給錢，而分住子女多是逢年過節(jié)給錢或買東西。值得注意是同住子女和分住子女中都有個別很少或基本不給父母錢物的。

（二）生活支持

流動老年人來廣州的主要原因是：幫子女照看孩子（41.47%）和幫子女照料家務（17.85%），兩者占近六成（59.32%）。從自身考慮來廣州單純?yōu)榱伺c子女一起居住和單純?yōu)榱损B(yǎng)老的，分別占14.70%和12.86%。而年老體弱需要子女照顧只占7.35%。

超過八成的（82.55%）老人認為自己的身體狀況較好，其中認為自己身體很健康的占近四成（39.34%），認為身體不好但能自理者占13.57%。

因此，從流動老人來廣州投靠子女的原因和老人的身體健康狀況來看，流動老人基本上不是來廣州讓子女照顧而多是來幫助子女，幫助忙于工作的子女照看孩子和料理家務。

正是因為子女的忙碌，畢竟自己的身體會一天天衰弱，流動老年人表現(xiàn)出對未來需要照料時的擔心。這種擔心我們從“您是否對自己未來的養(yǎng)老擔心？主要擔心哪些方面？”得到反映，結果顯示，有超過七成（72.36%）的老人對自己今后的養(yǎng)老表示擔心。流動老人主要擔心的是健康問題，一方面是擔心生病，子女忙無人照顧；另一方面是擔心醫(yī)藥費高，自己養(yǎng)老金不足，怕拖累子女。有擔心“兒子對自己不夠上心，女兒離自己遠”，也有擔心去留問題，有意于回老家但子女又不在身邊。還有擔心目前的身體和環(huán)境適應性以及與人相處問題。

當假設身體不好需要有人照料時，流動老人如何規(guī)劃自己的養(yǎng)老生活呢？調查結果顯示，有超過六成（61.49%）的流動老人愿意繼續(xù)留在廣州常住，由這里的子女照顧；有28.32%的選擇回老家，由其他子女照顧。其余的表示自己愿意去養(yǎng)老院，那么，進一步追問：計劃去住哪里的養(yǎng)老院？廣州抑或是老家的？其中約四成半的老人計劃在廣州的養(yǎng)老院養(yǎng)老。

（三）心里情感支持

與老人一起居住的子女是否陪父母聊天呢？調查結果顯示，近四成（38.57%）能經(jīng)常陪父母聊天，有近六成（59.14%）的子女很少或偶爾與父母聊天，個別的基本沒有。那么，不在一起居住的子女與老人聯(lián)系的情況是怎樣的呢？除了獨生子女父母外，不在一起居住的子女能經(jīng)常和偶爾與父母聯(lián)系的各約占1/3，分別占33.04%和34.50%。近1/4的則聯(lián)系很少、表現(xiàn)一般的占23.68%。當然，個別的子女基本與父母不聯(lián)系。

在與兒媳或女婿的關系問題上，有342 位流動老人回答了這個問題，45.61%的認為“較好”，有34.80%的認為“很好”，就是說認為與兒媳或女婿相處融洽者超過了八成。16.67%的認為關系“一般”，還有10為老人認為與兒媳或女婿的關系不好，其中，有一位認為“很不好”。

從發(fā)生在流動老人一周內的行為活動上可以看出流動老人的精神慰藉情況，有約三成（30.13%）的老人一周中獲得了電話問候，外出吃飯的比例也不?。?5.64%），子女陪同購物和陪同游玩的分別占15.17%和9.40%，親朋好友來看望和老人外出拜訪親朋好友的各占12.61%和7.05%。

統(tǒng)計結果表明，有22.73%的流動老人能經(jīng)常與老家的親朋好友相互打電話問候，有超過六成（63.64%）只是偶爾與老家聯(lián)系，甚至13.64%的老人與老家斷絕了音信，不再聯(lián)系。

三、流動老人遇到的主要問題及社會融入

表3所示，不管是來自城市或是農村，流動老人最主要的問題是割舍不了的思鄉(xiāng)之情?！跋肜霞摇闭急壤畲?，與“掛念其他子女家庭”合計，平均超過四成。其次是醫(yī)療問題，主要表現(xiàn)在流動老人在廣州看病報銷難或根本無法報銷的問題和廣州醫(yī)療費用高，害怕生病難以承擔醫(yī)藥費以及怕拖累子女?！案械焦陋毤拍笔浅青l(xiāng)流動老人的共同表現(xiàn)，但是，在環(huán)境適應方面，農村老人表現(xiàn)了更多的不適應，是地級以上城市老人的三倍多，有些流動老人認為廣州車多、人多、嘈雜等表現(xiàn)出對廣州環(huán)境的不適應。擔心生病沒人照顧主要是指因為子女工作太忙，用一位老人的話就是生病會出現(xiàn)“有子女而無人照料”的情況，還有或由于語言不通、環(huán)境不熟等導致的流動老人很少外出，或與住所附近老人沒有往來導致的沒人聊天，這些在廣州遇到的問題也是流動老人不愿在廣州久留的主要因素。

表3 廣州不同戶籍流動老人遇到的主要問題 單位：%

超過3/4的（76.04%）老人與居住的小區(qū)或住在附近的老人有來往，其他的二成多的老人則與他人沒有來往。具體與本地老年人的交往如何？有哪些問題？出現(xiàn)什么障礙？有46.46%的流動老人表示“與本地老人常在一起，很能合得來”，但是，由于廣州特有的方言習俗使得超過1/4的（26.91%）流動老人感到與本地老人“語言不通、無法溝通”和“差異大，說不到一塊”。也有兩成多的（22.10%）的流動老人坦言自己很少有機會與本地老人在一起，另外，個別流動老人也表示“對方不愿與我們外地人相處”。

當問到流動老人在廣州是否遇到過自己被歧視的事時，多數(shù)流動老人回答沒有感到自己被歧視，但是，有12.33%的老人表示在日常生活或外出時遇到過自己受到歧視，比如外出問路遭到拒絕、“買東西，人家覺得我沒錢買不起”等。

在問到“在遇到急需幫助的情況下，您能否在所居住的小區(qū)或附近找到機構或人員來幫助您呢？”，有超過一半（54.22%）的認為容易或較容易找到幫助者。但是，有近1/4的（24.49%）認為此事不易，還有5.25%的認為很難，其他的認為說不清。

流動老人對在廣州的養(yǎng)老生活有一半（50.44%）感到“非常滿意”或“比較滿意”，有43.36%的感到“一般”，但是，還有6.19%的感到“不滿意”。有超過六成（61.49%）的流動老人愿意繼續(xù)留在廣州常??；超過1/3的（36.21%）計劃回老家，其余的做了其他的選擇。

四、結論

對于流動老人，不管是同住子女或是分住子女，絕大多數(shù)都不同程度表達了對父母的孝敬，表現(xiàn)不同的是，同住子女多經(jīng)常給父母買東西而分住子女多逢年過節(jié)給父母錢。這些流動老人來廣州的主要目的是幫助子女照看孫輩，幫助料理家務，只有較少的老人是跟隨子女享受“天倫之樂”和讓子女照顧的，所以說，流動老人不是生活的“被照顧者”而是“扮演”照料者的角色。但是，面對子女生活工作的忙碌，流動老人暗自擔心自己生病沒人照顧。雖說子女，特別是同住子女能不同程度給父母以精神慰藉，可是流動老人卻難以排解對故鄉(xiāng)的思戀，部分老人表現(xiàn)出孤獨寂寞之感，且流動老人社區(qū)參與程度較低，農村籍老人表現(xiàn)得尤甚。面對流動老年人口的生活現(xiàn)狀，使我們不得不思考流動人口的“去或留”問題，即未來的養(yǎng)老問題，子女的流動導致一邊是父母的“空巢”問題，另一邊是父母跟隨流動子女被迫流動、離開熟悉的環(huán)境面臨新的社會適應問題。由于戶籍管理制度及其他一些人事管理制度，離開原籍和原單位的流動老人會面臨更多的難題：其一是異地看病無法報銷或報銷難的問題；其二是無法享受單位的退休福利問題，更有甚者是有的單位讓流動老人每年都要回原單位“按手印”以證明退休老人的是否“存在”。同樣是由于戶籍制度，流入地政府不愿或沒有動力把流動老年人口納入到屬地化管理。而研究結果恰恰表明有相當部分流動老人愿意繼續(xù)留下來養(yǎng)老。隨著人口流動家庭化的到來，作為流入地的城市，需要及早為這些老人的到來做好必要的準備[4]。一方面需要對全國養(yǎng)老保障進行“頂層設計”，特別是要破除流動老年人口的看病難問題；另一方面要求流入地政府對流動老年人口實現(xiàn)公共服務的均等化，把流動老年人口納入到屬地的社區(qū)居家養(yǎng)老服務體系。

[1]Canlan G.Support Systerm and Community Mental Health[M].New York：Basic Book，1974.

[2]House.J.W.Stress and Social Support[M].Realing MA：Addison Wesley，1981.

[3]陳成文、潘澤泉.論社會支持的社會學意義.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J]，2000，(6)：25—31.

[4]段成榮，楊舸，張斐等.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流動人口變動的九大趨勢[J].人口研究，2008，(6)：3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