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羅斯根深蒂固的猶太性

閆福紅

摘 要：作為第二代美國猶太移民，在很多人眼中，菲利普·羅斯是猶太人的逆子。因為，羅斯反復(fù)強調(diào)他美國人的立場，避忌自己猶太人的身份，而且“同化”和“反猶主義”在他的作品中都有所反映。盡管如此，猶太人特有的寫作風格和灰色幽默及其以猶太人為主人公的作品和作品中充斥的猶太人典型的生活習慣、節(jié)日及宗教等，無不彰顯著他根深蒂固的猶太性。

關(guān)鍵詞：菲利普·羅斯；猶太逆子；猶太性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20-0145-03

菲利普·羅斯（Philip Roth），出生于美國新澤西州紐瓦克市的一個中產(chǎn)階級猶太家庭，1957年放棄學(xué)位學(xué)習，專事寫作，以小說《再見吧，哥倫布》一舉成名。此后，羅斯頻有佳作問世如《人性的污穢》、《垂死的肉身》、《反美陰謀》、《凡人》等。近年來羅斯在美國文壇更是獨領(lǐng)風騷，盡管他年近八旬，但仍筆耕不輟。而且，羅斯已連續(xù)多年成為諾貝爾文學(xué)獎最具競爭力的候選者之一[1]。

從已收集到的資料來看，20世紀90年代，國外學(xué)者對羅斯的系統(tǒng)研究逐步走入了成熟階段[2]。而80年代末，我國才開始對羅斯及其作品的研究，且一直持漠視的態(tài)度，近幾年來才逐漸升溫。國內(nèi)對羅斯的研究成果主要以論文為主，至今沒有一本單獨介紹或研究羅斯或其作品的研究性專著。據(jù)筆者的不完全統(tǒng)計，近十年專門研究羅斯的文章有一百余篇[3]218，主要聚焦在羅斯小說中的主題研究、身份危機，異化問題。羅斯曾在早期訪談中稱他不是猶太作家，而只是一個身為猶太人的作家。羅斯這一對自我身份的表白，的確在某種程度上表現(xiàn)出他回避猶太身份的傾向，但國內(nèi)對羅斯的研究都過于看重這一點，把這一觀點用于研究他所有的作品及主題，缺乏一種發(fā)展的眼光，忽視了對羅斯作品中表現(xiàn)出來的猶太性的研究[3]219。羅斯的作品不僅僅存在猶太性，而且，這些猶太主題深刻地反映了當代猶太特性及羅斯本人作為猶太人和美國作家雙重身份的獨特視角[4]381。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對于羅斯作品中猶太性的探討不僅直視了美國猶太文學(xué)中的一個敏感領(lǐng)域，有助于讀者深入理解羅斯作品中大量的猶太文化意味，把握羅斯獨特的寫作特質(zhì)，而且讀者也可以從這一方面深刻的體會到羅斯根深蒂固的猶太性。

一、菲利普·羅斯根深蒂固的猶太性

“猶太性”，顧名思義，是指猶太人所獨有的猶太民族特性。一些猶太教評論家認為：“一個人的猶太性既不會因為選擇參加較多的猶太活動而有所增加，也不會因為參加較少的猶太活動而有所減弱。沒有哪個猶太人比其他猶太人更具有猶太性，也沒有哪個猶太人的猶太性會因為與非猶太人通婚而有所消減，因為這種猶太身份是自在的，獨立于一個人的人生之外的?！盵5]381這種觀點主要是針對猶太血統(tǒng)的強調(diào)，也就是說一個人只要是猶太父母所生就是猶太人，一個人只要是猶太人，那么其猶太性將是固定不變的。猶太性與猶太民族的歷史境遇、傳統(tǒng)習俗以及思維觀念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實際就是這些猶太文化因子在文學(xué)上的表征。由于美國猶太裔作家不同的文化熏陶和感受，他們對猶太性的運用和升華也就體現(xiàn)出不同的側(cè)重點[2]18。

1.菲利普·羅斯自身猶太性的表現(xiàn)

很多人認為，菲利普·羅斯出生于美國、長于美國、蒙恩于美國，并且在美國生活得如魚得水，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已完全的被美國化了。為證明羅斯已完全美國化，他們還指出羅斯所說過的一句話。

如果我不是一個美國人，我就什么也不是，這就是我賦予的身份。這種身份不只是給予我生命、呼吸、肉體和頭腦，美國賦予我生身之地及其源于她的一切……“美國猶太作家”這個稱謂沒有任何意義。在美國，對于我，對于我的同齡人而言，猶太人和其他人沒有什么差別……歷史讓我成為美國人，我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是個猶太人而萌生疏離感。我深感疏離，大多源于美國生活的限制，而不是因為我是一個猶太人……[6]

羅斯真的完全“美國化”了嗎？不然。在這句話中，羅斯只是強調(diào)了其美國人的身份，畢竟他生于、長于美國，是一名擁有美國國籍的美國公民。在這句話中，他并沒有否認他猶太人的血統(tǒng)，沒有放棄自己的猶太文化身份[2]37。

作為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長大的一代，眾多猶太人包括菲利普·羅斯都希望擺脫猶太人沉重的受難歷史，活在當今，張揚地表現(xiàn)自己“美國人”的身份，擁抱自由不羈的美國城市文化。但猶太民族有著自己深厚但相對封閉的宗教和文化傳統(tǒng)[7]6。作為猶太人的后代，羅斯所具有的猶太性是不可磨滅的，這一點在他的文學(xué)作品中可以得到很好地證明，羅斯的小說中寫的主要是美國的猶太人，而且，在他漫長的寫作生涯中，其寫作的手法與風格以及創(chuàng)作主題始終緊密圍繞猶太人和猶太問題。這些可以很好地說明他骨子里的猶太性仍然沒有改變。另外，羅斯從小就生活在眾多移民中間，深受美國多元文化洗禮，在美國“民族大熔爐”文化氛圍的熏陶下，他養(yǎng)成了一種全方位、多角度的思維習慣。羅斯從小所接受的自由、開放的地道美國式教育又賦予了他一種科學(xué)理性精神。而這一切使得羅斯對本民族的傳統(tǒng)和文化產(chǎn)生一種“愛之深而責之切”的復(fù)雜情感[2]38。就羅斯本身而言，他也說過自己深諳猶太歷史，“事實上，當我創(chuàng)作時我了解猶太歷史并深知他的后果、重要性”[8]203。換句話說，羅斯既并不是像眾多人說的那樣——猶太人的逆子，也不是他口中一直強調(diào)的美國人身份，而是骨子里的猶太人。

2.菲利普·羅斯作品中猶太性的表現(xiàn)

羅斯早期的創(chuàng)作深受60年代美國社會懷疑和反叛之風的影響，他以一種客觀而冷靜的態(tài)度對猶太傳統(tǒng)進行了全方位的重新審視。這是羅斯試圖回避猶太身份，以一個美國人的姿態(tài)進行創(chuàng)作和思考的結(jié)果。然而生活環(huán)境的熏陶及天生的民族認同感使得他的思想仍存有抹不掉的猶太痕跡。在小說集《再見，哥倫布》中，羅斯刻畫了極力追求“美國化”的猶太青年：他們對民主自由觀念的接受遠遠大于祖輩念叨的猶太歷史和傳說；他們是困惑的一代，自認為是美國文化的一部分，但同時又清醒地意識到猶太身份的獨特性，“普遍有著自我身份的困惑和非我意識”[9]159。主人公尼爾是羅斯著力刻畫的“迷惘的一代”。一方面，他渴望擺脫猶太傳統(tǒng)的桎梏，融入美國的主流社會；另一方面，他又無法對美國的主流文化產(chǎn)生真正的認同感。小說中主人公的迷惑實際上是羅斯對當時那個時代下，生活在美國并想要融入美國社會的猶太人所感受到的身份的困惑和迷茫的真實描述。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羅斯對眾多猶太人因為身份而感到迷茫的擔憂。不過小說最后，在猶太新年的第一個早上，一輪紅日冉冉東升。主人公尼爾又回到了紐瓦克。他從迷茫中走了出來，找到了自己的歸屬，開始了新的生活。由此可以說明，羅斯在小說中描寫出的反叛，實際上是對猶太人身份的一種肯定。在對身份的迷茫和困惑過后，很多猶太人包括菲利普·羅斯才看清自己骨子里的猶太性。

《波特諾伊的抱怨》是一部弗洛伊德式的心理分析作品，他的發(fā)表引起美國評論界軒然大波。作品中露骨的性描寫和猶太人的隱私使其成為一本“黃色”的暢銷書而聞名全國。這是一個反叛傳統(tǒng)的猶太兒子與猶太母親發(fā)生沖突的故事，在沖突的過程中顯現(xiàn)出了難以調(diào)和的文化情結(jié)和心理意識[10]40。兒子有時辱罵猶太法學(xué)博士，借此嘲弄母親，但是猶太教的傳統(tǒng)影響使他不能不感到理虧而自責。為了向母親顯示自己生命的獨立存在，波特諾伊便同各種純美國女人發(fā)生性行為并要“從48個州各勾引出一個姑娘來”[11]235，在他看來再也沒有比這更使母親生氣的了。他一面叛逆?zhèn)鹘y(tǒng)，爭取自由，突出自己生命價值，一面又被猶太教傳統(tǒng)影響束縛著而不能自拔，上演著內(nèi)心矛盾和行為沖突的兩面性。在小說中，羅斯指出了主人公亞歷山大·波特諾伊在教育養(yǎng)成方面具有特殊的猶太特征——猶太家庭的種種戒忌所帶來的壓抑——猶太母親是猶太傳統(tǒng)的象征，在羅斯的敘事當中我們可以看出，波特諾在兩種文化的沖突中陷入了精神的困境。美國化的同化是物質(zhì)的是表面的是形式的，而在同化掩蓋下的異化卻是精神的內(nèi)在的和實質(zhì)的。這正是猶太民族顛沛流離數(shù)千年的痛苦根源。羅斯以其犀利的筆觸為我們刻畫出猶太人沒有家園，追求同化，最終飽嘗異化之苦的心靈怨訴。而從這一點上，不難的推斷出羅斯內(nèi)心對堅持猶太性的提倡與自身對猶太性的堅守。

二、結(jié)論

作為一個猶太作家，猶太性是菲利普·羅斯審視美國文化的重要領(lǐng)域。羅斯以一種不同于其他作家的、更具有諷刺性的藝術(shù)形式刻畫了猶太人的生活。他對于第二代和第三代猶太移民的描寫是20世紀后期異化的代表，也是他對猶太人身份本質(zhì)的探索[12]。長期以來，由于其作品中對性的描寫和對猶太家庭倫理的嘲笑，羅斯常被冠以“反猶主義”的罪名。雖然在文學(xué)作品中，羅斯都是以一種批判和諷刺的方式去描述和刻畫猶太人，但是這并不能說明他完完全全地擺脫了猶太性，完全的美國化了。相反，在羅斯眾多的作品中雖然涉及猶太民族最敏感、最尖銳的問題，如同化、異化，身份的背叛與回歸，兩代之間的隔閡、道德觀、價值觀問題，其中不乏一些激烈和辛辣的言辭，但在反叛的背后流露更多的是羅斯對整個猶太民族前途深深的思考和對猶太人身份的認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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