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巴哈伊教的世俗化看其對人類和諧的促進

★ 陳永祥 林寶燕

巴哈伊教是世界上九大宗教中最年輕的新興宗教，在其169年的發(fā)展歷程中，通過不斷改革，與時俱進，較早完成了向世俗化的轉換，與現(xiàn)代化齊頭并進。特別是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巴哈伊教在世俗化進程中獲得了迅猛的發(fā)展，成為世界上最具活力的宗教之一，它以積極樂觀的入世精神，在參與人類文化演進的征途上顯示出生生活力，對人類和諧發(fā)展起著不可忽視的促進作用。

一、宗教的世俗化傾向決定于宗教的本質(zhì)特征

宗教是人類社會歷史上一種普遍的文化現(xiàn)象，它既是信仰者的生活方式，也是他(她)們的思想方式。它對人類社會的歷史變遷、當今世界的現(xiàn)實生活以及人類文明的未來走向都有著重要的影響。自文明初始的蒙昧時期迄今的信息化時代，宗教始終與人類的生活緊密相連，諸如經(jīng)濟制度、政治結構、生活習俗、哲學思維、倫理道德、文學藝術，乃至價值取向、心理素質(zhì)和行為模式等等，都離不開宗教。特別是近代以來，隨著現(xiàn)代化、全球化進程的大大加快，世界文化的多元化傾向日益明顯，宗教的重要性越來越引起人們的關注，以至西方社會學家和宗教學家聲稱，21世紀將是宗教的世紀。［1］

目前學界在宗教學研究中主要有三種研究方法和傾向，一是宗教人類學和宗教歷史學，二是宗教心理學，三是宗教社會學。它們對宗教本質(zhì)和基本特性等問題的看法各有側重，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對宗教的不同界說，也都有自己的某種合理性。但在迄今為止對宗教問題的諸多研究中，只有馬克思主義宗教觀對宗教概念的理解是最具科學性的。對于“宗教是什么”這個問題，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多次在自己的著作中作出了解答。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一文中對宗教的本質(zhì)進行了深刻的論述，他說:“一切宗教都不過是支配著人們?nèi)粘Ｉ畹耐獠苛α吭谌藗冾^腦中的幻想的反映，在這種反映中，人間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間的力量的形式?！保?］恩格斯的這段話高度概括了宗教之所以為宗教的本質(zhì)規(guī)定性，并把宗教與其他社會意識形式區(qū)別開來，包含著極其豐富的思想內(nèi)容:第一，它闡明了宗教作為意識形式的本質(zhì)特征“不過是支配著人們?nèi)粘Ｉ畹耐獠苛α吭谌藗冾^腦中的幻想的反映”。也就是說，宗教信仰和崇拜的對象都是幻想出來的東西，客觀上是不存在的。第二，它揭示了宗教幻想的內(nèi)容和對象乃是“支配著人們?nèi)粘Ｉ畹耐獠苛α俊?。這說明，宗教信仰和崇拜的對象并不是超出經(jīng)驗之外、不可捉摸的神秘東西，而是與人們?nèi)粘Ｉ蠲芮邢嚓P、卻又支配著人們?nèi)粘Ｉ畹摹巴獠苛α俊?。第三，它指出了宗教觀念采取了“超人間化”的特殊表現(xiàn)形式。這就是說，這些支配人們?nèi)粘Ｉ畹摹巴獠苛α俊狈从吃谌藗兊念^腦中，并不直接以自然力量和社會力量這些“人間力量”所固有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而是表現(xiàn)為“超人間”力量的形式，因而具有超自然、超人間的神圣性乃至神秘性。第四，它說明了人間力量“超人間化”的原因，真正揭示了宗教觀念的世俗基礎和客觀根源。

恩格斯對宗教及其本質(zhì)的精辟論述啟迪我們，一切宗教在其發(fā)展過程中都有朝著世俗化方向前進的趨勢，而這恰恰又是由宗教的本質(zhì)特征所決定的。

二、巴哈伊教向世俗化和現(xiàn)代化的轉換

18 -19世紀以來，隨著歐美各國資產(chǎn)階級革命的蓬勃展開，一個多中心的世界政治格局逐漸形成。與此同時，宗教領域也出現(xiàn)了多元化傾向。各種思想學說的代表人物紛紛著書立說，形成不同流派，有的甚至成為新神學、新宗派乃至新興宗教的基礎;而一些傳統(tǒng)宗教因其程式化的儀式和刻板的說教顯得死氣沉沉，停滯不前，表現(xiàn)出明顯的衰落趨勢，走上了世俗化過程。而這種傳統(tǒng)宗教的衰退趨勢，為新興宗教的誕生提供了必要的宗教環(huán)境。

在對宗教與現(xiàn)代化問題的思考中，有學者認為，現(xiàn)代化或許能導致世俗化，但世俗化只是宗教對現(xiàn)代化作出的一種可能的反應形式，現(xiàn)代化本身所產(chǎn)生的問題也會導致人們對宗教的新需求，進而引發(fā)宗教的復興。［3］就目前世界宗教的發(fā)展趨勢來看，宗教的世俗化和世俗的宗教化兩種傾向同時存在。不過，越是在宗教復興、原教旨主義盛行的國家，宗教越容易出現(xiàn)世俗化傾向，旨在調(diào)節(jié)宗教與現(xiàn)代化之間的不和諧狀況。［4］

巴哈伊教正是因應傳統(tǒng)宗教世俗化過程出現(xiàn)的一種新興宗教。作為一種新興的宗教，該教承襲了伊斯蘭教的宇宙觀和上帝觀，但在其他很多方面進行了比較徹底的改革，較早實現(xiàn)了宗教向世俗化和現(xiàn)代化的轉換。

巴哈伊教的世俗化過程，早在先驅者巴布(1819 -1850)時期即已開始，當時的世俗化主要表現(xiàn)為一種對舊宗教的批判精神。巴布在伊斯蘭教什葉派的基礎上創(chuàng)立了嶄新的宗教信仰體系。在《默示錄》中，巴布描繪了這樣一個時代，在這個時代，所有波斯人的書籍將被燒毀，人們的知識能力將從迷信、空想中解放出來，全新的學術和科學領域將會出現(xiàn)。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巴布號召他的追隨者從伊斯蘭教傳統(tǒng)的律法“沙里阿”中解脫出來。巴布教女教徒塔荷蕾在參加一次宗教會議時，當眾揭開披在自己頭上的面紗，這一舉動在正統(tǒng)的什葉派穆斯林看來，無異于反宗教、反傳統(tǒng)的忤逆之舉。但塔荷蕾的大膽行為，顯示了重要的時代特征，那就是打破妨礙婦女享有平等地位的各種清規(guī)戒律，從而引發(fā)了宗教領域內(nèi)的一場婦女解放運動，成為宗教世俗化的一種嘗試。［5］

巴哈歐拉(1817 -1892)正式創(chuàng)立巴哈伊教后，經(jīng)巴哈歐拉、阿博都-巴哈(1844 -1921)、守基·阿芬第(1897 -1957)三代宗教領袖持續(xù)不斷的努力，巴哈伊教在世俗化的道路上邁得更遠，以至完全成了一種“俗人的宗教”，它“較以往任何一種宗教更關注世俗的社會，更積極地發(fā)表對人類事務的見解和愿景”。［6］

首先，巴哈伊教廢除了教主世襲制度，建立了一整套世俗的教務行政制度。巴哈伊教沒有職業(yè)性的傳教職位與施洗職位，也無主教的權威及其所享受的特權;教務行政機構須經(jīng)民主選舉產(chǎn)生，選舉過程是開放式的:不預定候選人，不允許私下接觸，投票者本人享有最大的選擇和自由。由這種民主方式選出的教務行政機構，其主要職責是為信徒提供許多機會，以響應巴哈伊教倡導的為人類服務的計劃。這樣的行政機構，沒有任何形式的教士制度，完全由其忠誠的追隨者們自愿參與來維持。這就使新入教的信徒感到，他們加入的不是一個教區(qū)，而是一個社團，仿如“回家的感覺”。

其次，巴哈伊教不像伊斯蘭等其他宗教那樣，要求信徒恪守宗教教條，它反對教條主義和形式主義，主張簡化宗教禮儀。由于巴哈伊教不設專職的神職人員，甚至沒有入教或其他宗教儀式，也沒有公開或集體性的祈禱，提倡每一個信徒獨立自行探索真理，不盲目崇拜和服從，因而避免了其他宗教中諸如牧師、僧侶、祭司、阿訇等神職或非神職人員給外人造成的那種濃重的神秘感和宗教味。而且，巴哈伊教也沒有職業(yè)傳教士，教務不是由某些專門或指定的人士來主持，而是每一個信徒應盡的義務。伊斯蘭教有五大功課，即所謂“身有禮功，心有念功，性有齋功，命有朝功，財有課功”，且禮儀煩瑣。巴哈伊教不像伊斯蘭教那樣有煩瑣的宗教禮儀，主張減少禮拜次數(shù)，將齋功縮短為19 天，取消了圣戰(zhàn)的教義，不去麥加朝圣。阿博都-巴哈甚至認為:“齋戒為一種表記。齋戒者，避肉欲也。禁食無非避免肉欲耳，除作為表記外，并無他意也。且齋戒非完全不食也。印度有一教派完全禁食。不食雖不至死，但人之智力受損失。若人因不食而弱其身腦，則不足侍奉造物;因其力量減少，不足以有為也?！保?］

總之，從整體上來看，巴哈伊教更像一個慈善性的國際社團，而非宗教組織。這是巴哈伊教有別于世界其他宗教最顯著的特點之一。正如守基·阿芬第所說:“巴哈伊信仰者們忠于他們的政府，熱愛他們的國家，而且急欲時時刻刻促進它的福利。然而同時，又把全人類當做一個整體，深深地關心它的切身利益，不會猶豫把每一個特殊利益，不論是個人還是區(qū)域性或者國家性的，隸屬于高于一切的全人類的利益之下?！保?］

三、巴哈伊教的世俗化對人類和諧的促進

巴哈伊教創(chuàng)立于1844年，迄今只有169年的歷史，在現(xiàn)今公認的世界九大宗教中是最年輕的宗教，也是最具活力的新興宗教。信仰巴哈伊教的人數(shù)，在1892年巴哈歐拉逝世時，大約有5萬，他們分布在中東和印度次大陸的大部分國家和地區(qū)。1921年阿布杜巴哈逝世時，巴哈伊教徒大約有10萬，大部分是居住在伊朗和中東其他國家的伊朗人，少數(shù)居住在印度、歐洲和北美的35個國家。1957年守基·阿芬第逝世時，巴哈伊教已有40萬信徒，分布在250個國家、地區(qū)和殖民地。但到1985年，巴哈伊教徒的人數(shù)猛增至350萬。據(jù)《大英百科全書》統(tǒng)計，到1991年全球已有540萬巴哈伊教徒，他們分布在亞洲、非洲、歐洲、美洲和澳洲的大多數(shù)國家。［9］據(jù)估計，目前全世界巴哈伊教徒總人數(shù)達到近1000萬之眾，成為在分布范圍上僅次于基督教的世界性宗教，躋身世界九大宗教之列。

自守基·阿芬第去世后，巴哈伊教教權不再世襲傳承，改由各國靈體會(亦稱正義院)所選出的世界正義院行使。世界正義院設于以色列的法海，成員定額為9人。第一屆世界正義院于1963年4月21日以不記名投票的方式選出，9名成員來自四大洲的三大宗教文化背景(基督教、伊斯蘭教、猶太教)。從那時起，世界正義院每5年定期選舉一次。作為最高行政管理機構，世界正義院的主要職責是對全球巴哈伊團體的成長和發(fā)展提供指導。在世界正義院之下，各國設總靈體會(或稱長老會)，也由不記名投票方式選出的9人組成。到1995年，全世界已有175個國家設立了巴哈伊總靈體會。在總靈體會之下，設地方靈體會(也稱地方正義院)，同樣由不記名投票方式選出的9人組成，管理地方巴哈伊行政事務。在中國臺灣、香港、澳門等地區(qū)也設有地方靈體會。截止2008年，巴哈伊在全世界共有184個總靈體會，地方靈體會則超過一萬個。［10］臺灣地區(qū)過去稱巴哈伊教為“大同教”，現(xiàn)在也改稱巴哈伊教。

巴哈伊教之所以能在20世紀80年代以來獲得迅速的發(fā)展，既有國際的因素，也有地區(qū)的因素;既有宗教的因素，也有文化的因素;既有內(nèi)部的因素，也有外部的因素。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它的世俗性取向，正是在其世俗化過程中，巴哈伊教實現(xiàn)了與現(xiàn)代化的和諧并進，順應了人類和諧發(fā)展的世界潮流。因此，巴哈伊教被外教人士評論為一個具有鮮明特點的現(xiàn)代型宗教，“這一宗教的教義將向全人類展示一種嶄新的全球文明，而不是傳統(tǒng)的宗教的延續(xù)”。［11］正如明世法指出:“巴哈伊教社團積極參與文化、教育、衛(wèi)生、環(huán)保、婦幼等領域的活動，關注世界和平與社會發(fā)展。巴哈伊教國際社團作為非政府性機構，被聯(lián)合國委托為咨詢機構。他們參與聯(lián)合國多項社會與經(jīng)濟發(fā)展計劃以及關注人權、婦幼、人口與居住條件、和平裁軍、環(huán)境保護等各項活動，出席各種磋商與研討會議、國際論壇?！保?2］

巴哈伊教正以積極的入世態(tài)度和世俗精神，在參與人類文化演進的征途中顯示出生生活力，對人類和諧的發(fā)展具有不可忽視的促進作用。有學者稱，巴哈伊教自創(chuàng)立始，“一直都是放眼關注人類社會動向的，現(xiàn)今的巴哈伊社團遍布世界兩百多個國家和地區(qū)，數(shù)以百萬計的巴哈伊在人類生活的各個領域正努力將巴哈伊的愿景付諸實現(xiàn)，將人類文明演進推進到天下大同的新階段”。［13］

［1］于可.當代基督新教［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3：1 -2.

［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 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54.

［3］參見郎友興.世俗化及其傾向性［J］.世界宗教研究，1995(2) ；杜紅.對宗教與現(xiàn)代化問題的思考［J］.寧夏社會科學(哲學社會科學版)，1996，(4) .

［4］［5］［8］［11］蔡德貴.當代新興巴哈伊教研究［M］.北京：東方出版社，2006：40、42、62、101.

［6］［9］［10］［13］李紹白.人類新曙光——巴哈伊信仰［M］.澳門：新紀元國際出版社，2010：62、217、115、107.

［7］愛斯孟.新時代之大同教［M］.曹云祥譯，臺灣大同教出版譯述委員會，1970：121.

［8］守基·阿芬第.今日與明日之向導［A］.倫敦巴哈伊出版社，8 -9.

［12］明世法.論當代宗教對環(huán)保的新貢獻［J］.西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2) .